第1章
活着的白月光,比不上死掉的朱砂痣。
池清澜就是这活着的白月光。
因为朱砂痣林雁的死亡,纪淮舟疯狂报复,让池清澜家破人亡、跳海自杀。
死后,池清澜才知道,林雁是假死。
在自己死后,林雁华丽回归,和纪淮舟上演了你追我逃超越生死最后一胎三宝的烂俗戏码。
再次醒来,池清澜决心这次要让自己成为‘死掉的白月光’。
……
“爸妈,我明天的机票回国。”
昏暗的房间,池清澜捏着手机,听对面二老高兴的回答。
“真的吗,澜澜,你都三年没回来了,爸爸妈妈可想你了”
不同于池父池母的欢欣,池清澜酝酿许久,才勉强笑了笑。
无他,她半点不想回国。
半个月前她生了场病,高烧不退,再次醒来时,世界却已经变了天。
她知道了,自己所处的世界是一本言情小说。
而她相恋五年的男友纪淮舟,则是小说里的男主。
平心而论,二十八岁就能打造商业帝国,纪淮舟是当之无愧的男主角。
只可惜,池清澜自己却是这故事中最不讨喜的恶毒女配。
真正的女主角,是和她长相八分相似,被纪淮舟包养的金丝雀林雁。
因为池清澜的回国,林雁会发现自己是替身,与纪淮舟纠缠许久,最后绝望出逃死在车祸里。
纪淮舟却会在这时顿悟,后悔莫及,将所有的过错都怪罪于池清澜。
在他的报复下,池清澜家破人亡,跳海自杀。
如今已过半个月,可得知此事时的心痛却历久弥新。
长痛不如短痛,在哭了三天后,池清澜还是做出了艰难的决定——
她要留在国外,永远不见纪淮舟。
但就在做出这个决定后,池清澜在国内休养的祖母忽然生了重病,她已经定下的读博名额也被收回。
好像有无形的力量在推着她走剧情。
逼得池清澜不得不做出回国的决定。
电话里,池母还在说:“你跟淮州说了吗?他肯定高兴坏了吧?”
池清澜听着,却是心口一刺。
纪家和池家是多年旧友,她和纪淮舟青梅竹马长大。
她的父母将纪淮舟视若己出,池清澜不敢相信,纪淮舟以后竟会毫不留情的对他们下手!
她故作平静:“还没,我马上跟他说。”
挂了电话,她点开微信置顶的聊天框。
【明天我回国,你来接我吗?】
一句话打完,却没发出去,池清澜向上划着。
她和纪淮舟的上一次聊天已经是半个月前,在她觉醒后便没有给纪淮舟发过消息。
而那边,竟也这般安静。
分明从前,两人每天都会打电话。
看着手机上最后一条消息的日期6月13号,池清澜忽然想起,那小说里,这一天林雁出了点事故。
电话铃声突兀响起,震得人心突突地跳。
池清澜下意识接起:“喂?”
对面顿了一瞬,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你是在哭吗?”
池清澜一怔,猛吸鼻子:“没有,有点感冒。”
她状若无事:“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纪淮舟语气轻柔:“阿姨跟我说你要回来,航班号发给我,我去接你。”
池清澜唇角泛起淡淡的苦意:“你不是忙吗?”
“再忙也会抽出时间去接你,到时候给你开个接风宴。”
纪淮舟的话就像一个完美男友。
池清澜本该感动。
可那感动却销声匿迹,只剩下鼻尖酸涩涌起。
只因她知道,等她回国不久,便会迎来小说剧情的第一个转折点。
接风宴上,林雁会闯进包厢,被她的朋友一顿奚落后,林雁会当着自己的面和纪淮舟提出分手。
从此两人便会开始一段你追我逃的爱情旋涡。
“好。”
她挂了电话,独坐到天亮,才提着收拾好的行李箱去了机场。
下了飞机走出航站楼,她一眼便认出了纪淮舟。
他穿着长黑风衣,身形高大挺拔,只是站着,便能在人群中瞩目。
心沉了沉,池清澜走上前,就被对方抱紧怀中。
纪淮舟低沉好听的声音自耳旁响起:“澜澜,我好想你。”
轻飘飘一句思念,却让池清澜压抑许多天的委屈瞬间决了堤。
她不由自主回抱住眼前的男人,声音瞬间哽咽:“淮州,我也好想你。”
没准那个梦是假的,是她烧得脑子糊涂了。
她的纪淮舟明明那么好,怎么会找替身,怎么可能爱上别人……?
可下一秒,美好的想象被一道女声打破。
“淮州,她是谁?”
池清澜心跳骤顿,猝然抬头,对上一张惊愕的脸。
——一张和她有八分相似的脸。
第2章
是林雁!
池清澜脑中空了一拍。
方才的那点希望被狠狠打碎,心随之被人狠狠捏住,溢出酸涩痛意。
原来,那些剧情都是真的……
她的纪淮舟,是真的已经变心出轨爱上了旁人。
心里疼得厉害,池清澜只听身旁的纪淮舟不耐开口:“你怎么来了?”
“今天冷,我担心你着凉。”
林雁手中攥着条围巾,眼眶发红,又一脸倔强道:“淮州,她是谁?”
机场人很多,这边的动静已吸引了不少人驻足。
池清澜站在闹剧中央,只觉周围一道道目光带刺,将她扎穿。
见周围人越来越多,纪淮舟脸色沉下来,冷冷的对林雁道:“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这些?”
林雁瞬间红了眼,哭着跑开。
看着她离去,纪淮舟才缓了神色看向池清澜。
“走吧。”
他若无其事,想去接池清澜手中的行李箱,却被一把躲开。
池清澜知道,现在纪淮舟如何轻贱林雁,之后只会以过分百倍千倍的方法对自己。
死死攥紧手,池清澜装作平淡地开口:“她是谁?”
纪淮舟沉默一瞬:“资助的女学生罢了,你别多心。”
池清澜不知用了多大力气才挤出一句:“是吗?之前没听你说过。”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就没告诉你了。”
纪淮舟说着,又牵起她的手安慰:“澜澜,别多想,我只爱你一个。”
“嗯。”
池清澜淡淡应了声。
心,却一点点凉下来。
车子在纪家的酒店停下,两人走进包厢,就见两家四位长辈已经到齐了。
池母第一个迎上来:“我的宝贝,怎么瘦的这么多?在外面连饭都吃不好……”
感受着母亲的怀抱的温暖,池清澜登时红了眼,泪水夺眶而出。
一个想法却更加坚定,她一定要保护好爸爸妈妈,决不能让他们走向书中的悲惨结局。
心乱如麻,池清澜看着满桌饭菜自然没有一点胃口。
纪母关切道:“澜澜怎么了?菜不好吃?还是不舒服啊?”
池清澜刚想搪塞过去,就见面前递过来一只小碗,里面是满满的虾仁。
纪淮舟说得理所当然:“你喜欢的。”
池清澜一愣,就听池母感叹:“这么多年了,淮州还是给她剥虾,我是真怕你们太惯着她了。”
纪母笑着搭腔:“哪里惯了,澜澜从小就是被淮州宠大的。”
两家其乐融融,池清澜沉默听着,夹了只虾仁送进嘴里。
甜口的虾仁,却不知为何,满嘴生涩。
纪淮舟明明还记得她的喜好,记得她的习惯,会为她剥满满一碗虾。
这样的面面俱到体贴入微,谁又能看出来,他已经不爱她?
食不知味地熬着,宴过三巡,纪母突然道:“既然澜澜回来了,那你们婚礼的事就抓紧提上日程吧。”
池清澜的心瞬间沉下来。
剧情中,因为订婚,两家互换股权,后来纪淮舟便是借着此事,一举让池家破产。
爸爸妈妈因此事心力交瘁,最终神情恍惚,将车开下了悬崖。
心跳骤然落了拍,池清澜立即道:“不行!”
热闹的氛围戛然而止,纪淮舟抬头看着她,眼底含着些震惊和不明的情绪。
纪母诧异道:“澜澜,你说什么?”
池清澜站起身,紧了紧拳,认真开口。
“爸妈,伯父伯母,我不想和纪淮舟结婚。”
第3章
包厢霎时一片寂静。
纪母和池母对视一眼,小心试探道:“怎么了澜澜,是淮州惹你生气了?”
“……没有。”池清澜解释,“我刚刚回来,学校那边还有论文的事……忙不过来。”
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甚至,不敢看身旁的纪淮舟一眼。
包厢里又静默下来,方才重逢的喜悦和其乐融融悄然消散。
半晌,还是池母开口:“没事,反正早定下来了也不急于一时,你刚回来也累了,回家休息吧,淮州,还麻烦你送送她。”
纪淮舟回神应了一声,起身,带着池清澜走出了门。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相顾无言,只剩难言的沉默凝固着,近乎窒息。
纪淮舟突然开口:“你生气了?因为林……那个贫困生?”
池清澜心头钝痛,却还是掩饰:“没有,我只是很累。”
她不想再提起林雁,一提起,纪淮舟变心的事实,便又一次在她心上划上血淋淋的刀。
可纪淮舟却顿住脚步,认真看着她。
“澜澜,我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如果你不愿意看见她,我会让她离开。”
他说着,又上前,想如往常般把她揽进怀中。
“不用。”池清澜后退一步躲开,重复道,“不用……”
这下,纪淮舟终于察觉出不对:“澜澜,你在躲我吗?”
池清澜别过眼:“不,我只是想回家了。”
纪淮舟皱起眉,半响还是选择退让一步。
“好,那我送你回去。”
池清澜无力张了张嘴,终是没有拒绝。
两人上了车,默契地一路无话,直到车子稳稳停在池家。
离开前,纪淮舟在池清澜额前落下一个吻。
池清澜逼着自己没躲开。
回到家,房间被打扫地一尘不染,与她离开时无差。
洗漱过后,池清澜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身心俱疲,却怎么也睡不安稳。
忽然,电话响起,竟是好友苏星河。
池清澜接起:“怎么了?”
对面吵得厉害,重节奏的音乐传出听筒,苏星河兴奋道:“清澜,回来了都不联系我,太不够意思了吧?”
“我们在‘酌野’喝酒,快来,给你准备了出大戏。”
池清澜兴致缺缺。
“不了,我今天很累,明天请你们吃饭吧。”
苏星河并不纠结:“那行吧,但这大戏你不能错过,我给你开视频。”
她说着挂了电话,不等池清澜反应,一个视频电话便打了过来。
狐疑接起,屏幕中出现的是苏星河和她的一众朋友:“清澜,好久不见了,听说你回国,大家特意来给你出口恶气。”
池清澜一愣,不好的预感霎时萦绕心头。
下一秒,就见镜头翻转,林雁赫然出现在镜头中。
“这冒牌货仗着跟你长得像勾引纪淮舟呢,却不知道就算长的再像,也不过是个丑小鸭,妄图攀上高枝变凤凰罢了。”
苏星河说着,又厌恶得呵斥林雁:“怎么不喝了,一杯酒给你一万,不是喝的很高兴吗?”
地上散落着满地钞票,林雁红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见此场景,池清澜的心却是重重下沉。
“不!不要!”
她不想找回什么场子公道,她只想远离林雁,保护好池家。
可音乐和起哄声太吵,苏星河没听见,反而变本加厉。
“你不是爱钱吗,来啊,说一句‘我林雁是冒牌货,臭不要脸的小三。’我给你两万。”
“扇自己一耳光给你五万,说啊!”
见林雁竟真毫不犹豫扇了自己一耳光,池清澜忙挂了电话,往‘酌野’酒吧赶去。
焦急赶到顶层的VIP包厢,池清澜的脚步愕然顿在原地。
只见,包厢外,纪淮舟将双颊红肿满脸泪痕的林雁抵在墙上,正深深吻着她。
第4章
池清澜脑中的弦断了,呆呆看着眼前一幕。
昏暗的酒吧,嘈杂的音乐震耳欲聋,纪淮舟就那样把林雁抵在墙角,旁若无人地吻着。
一点点吻去她脸上的泪,像是占有,像是生气,却更带着心疼。
而林雁,也从一开始的屈辱抗拒,慢慢接受回吻。
像极了闹别扭的小情侣一般。
可这两个人的游戏,却偏偏多出了她这碍眼的丑角。
心脏抽搐,连呼吸都带着痛意。
池清澜忽然觉得无力。
眼前一片模糊,她转身要走,却被出来找寻林雁的苏星河叫住:“清澜?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来吗?”
池清澜惶然止住脚步,身后拥吻的两人却被这句话吸引注意,终于停了下来。
“澜澜?”
纪淮舟当即变了脸,推开林雁朝她走来。
他当即要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池清澜却不想再听他半个字,转身落荒而逃。
她慌不择路往楼下跑,却一个不注意被楼梯绊倒。
跌坐在地上,脚踝传来钻心的疼,池清澜倒抽一口凉气。
“澜澜!你怎么样?”
纪淮舟冲上前,将她打横抱起:“别怕,我带你去医院!”
正要走,身后却响起一道哽咽的声音。
“淮州,你别走,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池清澜回头看去,只见林雁红着眼,咬着唇小心翼翼地恳求。
纪淮舟停下脚步。
这一刻,池清澜突然想起。
在原本的剧情中,纪淮舟是被自己一个电话叫走,失去他的保护,林雁被苏星河他们叫回去,喝酒喝到胃出血。
后来,这笔账自然而然被算到了她头上。
心兀自一痛,梦中惨死的结局重现眼前,池清澜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你走吧,我自己可以去医院。”
她说着,挣扎着想下来,却被纪淮舟抱得更紧。
“别动,等下更严重了。”
他抱着她离开,看也没看身后的林雁一眼。
两人很快来到医院。
“崴得有点严重,好在跟腱没受伤,这段时间注意休息,可以先用轮椅代步。”
检查过后,医生开了些药,便让两人离开。
纪淮舟自然把她扶上轮椅:“走吧,我带你回家。”
事到如今,他没有一句解释,竟是想直接将拥吻林雁的事揭过。
池清澜别过眼:“不用,我自己回去。”
纪淮舟顿了顿:“澜澜,你的伤要静养,我送你。”
他说着要带她离开,却被池清澜用力推开。
“我没事了,你去找林雁吧。”
纪淮舟沉默一瞬,声音沉了几分:“你是在生我气,故意把我推给别人。”
他蹲下,认真看着池清澜,认真开口:“我承认,之前是我不好,我太想你,才会找个人来假装是你。”
“但我心中爱的只有你,你相信我,好吗?”
纪淮舟的语气小心翼翼。
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祈求她的原谅。
“纪淮舟,我没办法原谅这种事。”
池清澜荒谬中又觉凄凉:“别再骗自己,也别再骗我了,你心里那个人已经不是我了。”
“你放过我吧。”
这话已经带上恳求的意味。
不求他回心转意,不求他付出代价,只求他放过她。
纪淮舟顿时僵住。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起。
是个陌生号码,纪淮舟直接按了免提。
“您好,我是爱仁医院的护士,刚刚林雁女士被送到医院,您是她的最近联系人,方便过来一趟吗?”
纪淮舟蹙了蹙眉:“出什么事了?”
对面沉默一瞬,似是叹了口气。
“您是她的爱人吗?”
“因为过量饮酒,林雁女士的孩子没有保住,请节哀。”
第5章
池清澜心头猛跳,下意识看向纪淮舟。
他握着电话,脸上看不出震惊诧异,只是沉默着。
沉默得让池清澜窒息。
见他久久不说话,电话那头的人试探道:“纪淮舟先生,您还听得见吗?麻烦您尽快过来,林雁女士昏迷时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纪淮舟猛地挂了电话,声音戛然而止。
他默不作声推着池清澜继续走。
池清澜却慌乱起来:“纪淮舟……你走吧,你去看看她……”
“不去。”
纪淮舟冷声打断,声音凝着怒气。
“她就算现在死了,都跟我没关系!”
纪淮舟说的决绝,坚持把池清澜送回了家,却在她进门的瞬间便借口公司有事转身离开。
车子消失在尽头的拐角,池清澜皱着眉,摇着轮椅进了客厅。
池母一见却吓了一大跳:“澜澜!你怎么了!”
池清澜看着冲到自己面前的妈妈,连忙解释:“就是扭了一下,没事。”
“你这孩子。”
池母蹲下身,担忧数落:“疼不疼?吃什么补什么,妈妈去给你炖骨头汤。”
池父也掏出手机:“伤筋动骨一百天,上次老王说那个推拿中医,我叫他来给澜澜看看。”
看着为了自己忙活开的爸妈,池清澜鼻子一酸。
从回国后她就能感觉到,即便自己很努力的想改变剧情,剧情却会在冥冥之中拐着弯朝既定的方向发展。
池清澜沉默的回到房间,打开电脑联系国外的中介。
中介立即将几处合适的房产信息发了过来。
她准备将家里的财产尽可能地转移去国外。
到时候带着池家就算破产,爸妈也能远走高飞。
拿小说剧情中对她爸妈的描述不多,想来是有逃过一劫的可能。
而她自己,作为书中男女主感情最大的催化剂,作为关键的恶毒女配,她已经做好逃不掉的准备。
但只要爸爸妈妈能够平安,她心满意足。
想着,池清澜又给苏星河打去电话。
她记得,在原本的剧情中,纪淮舟也没放过苏星河等人。
在林雁‘死’后,他发了疯地报复,不光让池家家破人亡,还给苏星河设局赌酒,让其死于胃穿孔。
后来林雁回来,两人破镜重圆恩爱如初,可她们却早已成了男女主爱情道路的垫脚石,被碾压成灰。
她是真怕林雁又出点什么事,最后又被纪淮舟报复在他们身上。
对面许久才接起:“喂……干嘛……”
听着懒洋洋的语气,池清澜不免生气。
“我不是说了不要找林雁的麻烦吗?为什么不听?”
苏星河一愣,瞬间气不打一处来:“池清澜你有病吧,什么圣母啊,我在帮你出气啊!”
池清澜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对不起,是我错了,但你们以后不要再去找林雁的麻烦,我不想跟她有纠缠。”
苏星河沉默一瞬,恨铁不成钢道:“你不想跟人家有纠葛,人家倒是挺想小三上位顶替你呢。”
“说句不好听的,白月光还是挂在天上有杀伤力,要是你跟那种言情小说一样,死在国外或者回不来了,林雁就别想上位了,一辈子当个替身吧。”
她发泄的胡话,却骤然将池清澜点醒。
——若她真的成了死掉的白月光呢?
既然林雁能假死离开,为什么她不可以?
第6章
挂了电话,池清澜按下狂乱的心跳,连忙查询起来。
半个小时过去,她心中有了大概,终于长长舒了口气,晚饭时连胃口都好了不少。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池母一边担心,一边递过一杯温水。
池清澜接过水,一饮而尽:“妈妈做饭就是最好吃,我要吃一辈子妈妈做的饭!”
这一次,她是真的有了‘希望’,而不是骗着别人也蒙蔽着自己。
“还说淮舟惯澜澜,你自己最惯着她。”
池父说着,将一个地址发到池清澜手机上:“这是你王叔推荐的老中医,爸爸已经挂好号了,明天我跟你妈妈要去给商超剪彩,到时候司机送你去。”
“好。”
池清澜应得很干脆。
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晚上,她睡了自知道剧情后的第一个好觉。
一夜无梦,直到第二天从医院回来。
看见从前喜欢的咖啡厅出了新品蛋糕,她当即约上苏星河一起去尝尝。
苏星河推着轮椅一边抱怨:“真服了你了,刚回国叫你出来玩不愿意,现在‘残’了倒是喜欢到处跑。”
池清澜笑笑,仰头看着万里无云的晴天:“今天天气好。”
拨云见日,心情也好。
才走进咖啡厅,苏星河却陡然停住了脚步,语调陡然下降。
“哟,这不是那个A货嘛,真是冤家路窄啊。”
池清澜抬起头,就见林雁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对上视线,林雁却不似前几次见面那般怯懦柔弱,反而径直走上来。
对上视线,林雁却不似从前那般怯懦,反而径直走上来。
“池小姐,我想和你聊聊。”
好心情瞬间一扫而空。
池清澜不想招惹,示意苏星河:“我们走吧。”
不料,下一秒,轮椅却被林雁死死抓住。
池清澜诧异抬起头,只听林雁开口:“池小姐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屑给我吗?”
“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只是个跳梁小丑。”
“你漂亮,家境好,和淮州青梅竹马,我是替身,是小偷,我一辈子都比不上你。”
“可是池小姐,我爱淮州的心却不比你低半分……”
林雁说着就红了眼,一副清贫倔强的小白花模样。
池清澜却听得一阵反胃,她冷下声音打断她:“林小姐,我对你们的爱情没有半分兴趣。”
“你的爱高不高贵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你来找我到底是解释还是膈应我?”
她不愿纠缠,推着只想离开是非之地,可林雁却似铁了心要说完,又上来拉住池清澜的轮椅:“池小姐,你别走!”
“放开!”
这下,苏星河再忍不了了,她护着轮椅,直接把林雁一推。
就见林雁后退好几步,然后“啊”的一声尖叫着狠狠撞在桌子上。
桌上的咖啡和餐具乒乒乓乓落了一地。
林雁狼狈坐在其中,死死捂着肚子,面露痛苦。
“林雁!”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纪淮舟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他猛然冲上前,语气是藏不住的关切:“你怎么样?”
林雁将自己蜷缩起来,哽咽开口:“淮州……我肚子……好疼……”
“别怕,我带你去医院。”
纪淮舟说着,将林雁打横抱起,转身离开了咖啡厅。
走之前,他回过头,神色复杂地看了池清澜一眼。
凉凉一眼,带着些陌生的冷意,他此前从未这般看过她。
……
池清澜被苏星河送回家,从离开咖啡厅后她便一直一言不发。
只是沉默的听着苏星河骂了林雁一路。
回到自己房间,她从脖子上取下一枚平安扣的玉佩。
是纪淮舟送的礼物,已被池清澜带了十年,连洗澡睡觉都从未摘下。
玉养人,人也养玉,种水本就极好的玉佩油润光亮,触手生温。
她笑了笑,将玉佩扔进了垃圾桶里。
第7章
第二天,池清澜要去医院做第二次治疗时,却在门口见到了纪淮舟。
池清澜神色一滞:“你怎么来了?”
“你们家司机有别的任务,我陪你去医院。”
他说着,自然推过轮椅。
从门口到车里有段距离,两人沉默着,只有轮子滚动的窸窣声音。
池清澜突然问:“林小姐怎么样了?”
纪淮舟的声音听来很平淡:“已经处理好了,以后她不会再来打扰你。”
池清澜想,他的处理无非是像书中提及的那样,给林雁一笔钱,让她滚去他看不到的地方。
不说现下这个决定有多冷血,之后两人又会重新纠缠就显得这个行为甚为可笑起来。
……
两个小时的推拿正骨,池清澜的脚终于好了许多。
离开时,纪淮舟依旧立即上前帮她推轮椅。
他突然开口:“后天晚上去‘映山宴’吃饭,我来接你。”
池清澜一愣:“去哪里干什么?”
纪淮舟顿了顿:“后天是我三十岁生日,你忘了?”
池清澜抿了抿唇,低头看着指尖:“没有,我会给你准备礼物。”
见她这般淡漠,纪淮舟沉默片刻,终是开口。
“澜澜,你最近怎么怪怪的?”
自从池清澜从国外回来,好像就变得不一样了。
他本以为无足轻重,可直到看见池清澜白皙的脖颈空空如也,才终于慌了神。
明明她从不会摘下玉佩。
池清澜默了默,轻飘飘揭过:“我时差还没倒回来。”
认识这么多年,纪淮舟自然知道她在敷衍至极,只是他张了张嘴,却终是沉默下来。
三天后,池清澜准时出席了纪淮舟的生日宴。
见她并未穿自己送去的和自己同系列礼服,纪淮舟眸底一暗:“怎么换衣服了?”
池清澜淡淡道:“反正穿不了高跟鞋,就一切从简了。”
她记得,剧情中林雁会穿着那件礼服的低劣仿制版出现在宴会上,被她衬成小丑,受了好一顿羞辱。
而后来,为了报复,纪淮舟设计让池家濒临破产,让她穿着这件礼服去陪酒签合同项目,狠狠踩碎她最后的尊严。
这种衣服,她连多一眼都不想看。
宴会来者不乏两人多年的朋友。
有人打趣:“你们也订婚这么多年了,说要结婚怎么还没个动静呢?”
“快了,澜澜学校还有些事,等忙完就办婚礼。”
纪淮舟边说边去看池清澜的脸色,见她并未反驳,才悄然松了口气。
“我去打个电话,等我回来。”纪淮舟说着离开。
池清澜没等他,径直走到游泳池边的躺椅上坐下发呆。
林雁便在此时穿着那件小说里出现过的同款礼服走了进来。
她目的明确的走到池清澜身前。
池清澜疲惫的起身:“有什么事吗?”
林雁坦然望向她:“池小姐,还记得几天前吗,你的朋友在咖啡厅推了我一把。”
“推了你一把?”
池清澜玩味的重复着这几个字。
不说本就是林雁先拦着她的轮椅,就是苏星河那一推的威力也实在耐人寻味。
林雁笑容不变,像是没察觉到池清澜的意思:“池小姐,当时淮州不顾一切向我冲来,我突然发现,好像我已经不止是个替身了。”
“所以我想看看,同样遇到危险,他到底是选择你还是我!”
话落,她突然凑近池清澜,拉住她的手就往泳池倒。
两声落水声顿起,周围瞬间一片惊呼。
坠入水中那一刻,池清澜简直要破口大骂林雁神经病。
可猝不及防的呛水,把她所有的愤怒压在了胸口。
因为脚踝有伤,她挣扎了一会儿才游出了水面。
耳旁是人群的惊呼声,眼前视线从模糊到清晰。
池清澜看见林雁已被救起,蜷缩在同样浑身湿透的纪淮舟怀中。
第8章
周围是喧闹的人群,穿着同系礼服的两人紧紧相依。
但接着,纪淮舟就推开林雁,朝泳池里的她看来。
林雁流着泪朝纪淮舟哭诉。
“淮州,刚刚我和池小姐在聊天,结果被推了一下,不小心就掉下去了,池小姐在我身后怎么也掉进去了?你快去看看池小姐,我没事的。”
她张口闭口,看似是委屈隐忍,话里话外却都是暗指是池清澜推她入水。
甚至还找好了理由:“淮州,是不是我的衣服让池小姐不高兴了,可这是别人匿名寄给我的,说穿着它给我五万,我要交医药费……”
霎时,周围人看池清澜的目光,都异样了几分。
纪淮舟亦如是。
还在池水里泡着的池清澜看着这一幕。
却没有心痛,没有难过,只剩微微堵塞后的怅然。
她真的不爱他了。
把林雁送走后,纪淮舟才来找池清澜。
想要解释,却听池清澜率先开口:“林小姐身体不好,救人要紧,我理解。”
纪淮舟松了口气,愧疚又瞬间涌上心头。
他拉住池清澜的手,柔声道:“下个月,我们两家宣布合作,伯父伯母和我爸妈的意思是,我们定下日子结婚。”
池清澜没有抽回手,看了看他,竟是直接点头应下。
事到如今,她已经万般确定,自己逃不过最大的剧情——
林雁会穿着婚纱出现在婚宴上,跟纪淮舟提分手,再跑出婚礼,被路过的车撞飞血溅当场。
用一场假死,让她这个恶毒女配付出家破人亡的代价。
既如此,那么就让她死在林雁之前,成为那‘挂在天上的白月光。’
婚礼前,池清澜处理好了国外事宜,确认已经给池父池母找到退路。
只等她一“死”,一家人就远走国外。
纪淮舟倒是越发殷勤,每日都会跟进婚礼进度,询问池清澜意见。
本就不在意,池清澜便直接点了头:“你做主就行。”
纪淮舟心中莫名不安,上前将她揽入怀中。
“澜澜,等了这么多年,我终于娶到你了。”1
池清澜顿了顿,却没挣开:“纪淮舟,我也是。”
她也等了很久,只是等的是自由。
……
纪家和池家的豪门联姻,自然是热闹空前。
婚宴现场,池清澜身着手工定制的婚纱,惊艳得叫人挪不开眼。
随着婚礼进行曲缓缓进行,主持人询问面对面站着的池清澜和纪淮舟。
“请问新郎新娘,无论生老病死,你愿意与对面的人白头偕老,共度一生吗?”
“我愿意。”
池清澜抢先一步说完,直直看着纪淮舟。
纪淮舟也看着她,眼底似碎着璀璨星河,笑着开口:“我也——”
“纪淮舟!”
一道凄厉的哭喊打断他的话,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婚纱的女子站在门前。
正是林雁。
她眼角还残留着泪痕,却倔强望着台上的纪淮舟,哽声开口。
“淮州,你看看我,你能认出我是谁吗?”
“从前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分不清我和池清澜,那么现在,我和她都在你面前,你还能不能分的清我们的样子?”
“纪淮舟,看清你的心,你敢说你对我没有一点点真心吗?”
宴会厅从鸦雀无声变成一片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三人身上打转。
纪淮舟站在台上,被鲜花簇拥着,看着台下的林雁,眸底波涛汹涌。
半响,他冷冷开口:“来人,把她给我赶出……”
“林小姐上台吧,我给你腾位置。”
话还没说完,就被始终一脸平静的池清澜打断。
众人纷纷倒吸了口凉气,纪淮舟猛然回头:“澜澜,你说什么?”
“别闹,我会处理好的,让她离开。”
他说着想去拉她的手,却被池清澜躲了过去。
她认真看着他:“我没在开玩笑。”
“纪淮舟,我们在一起太久了,我比你还要了解你自己。”
“你说你只是太想我了,但其实,从你带她回家的那一刻,你就已经不爱我了。”
也没了爱她的资格。
两行泪顺落而下,池清澜看似神情决绝看着纪淮舟。
“我真的好难过,可我没有办法。”
“可能你们才是缘分使然,我只能成全。”
“纪淮舟,祝你们……百年好合。”
艰难说出最后一句,池清澜已经泪流满面。
她不顾一切地从台上跑下,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跑出了礼堂。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纪淮舟这才回神,心脏猛跳,连忙追了上去。
眼见就要追上,却见池清澜已经跑上马路。
一辆轿车眼见就要驶到她面前。
纪淮舟瞳孔骤缩,厉声开口:“澜澜!小心!”
却为时已晚,只见池清澜瘦小的身形被那轿车一撞,宛若脆弱的蝴蝶被拍落在地。
一刹那,鲜血浸透了洁白的婚纱,如玫瑰般展开成花。
……
婚礼成了闹剧,救护车呼啸而至,将浑身是血的新娘带走。
谁也不知道,救护车开到半路,就已经和另一辆等候已久的一模一样的救护车换了道。
最终,车在郊外停下。
门被打开,换了一身衣服的池清澜走下来。
她回头最后望了一眼熟悉的城市。
“走吧。”
从今天起,‘白月光’彻底下线,纪淮舟尽可以和‘朱砂痣’好好‘相恋’。
池清澜坐上接应的车,再没回头。
第9章
车子围着环城公路绕了许多圈。
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把什么东西彻底甩在身后。
天色渐渐暗下来,路旁树荫丛丛,漆黑的车身融入夜色中,消失不见。
几个小时后,城郊的废弃厂房,车稳稳停靠。
池清澜踏出车门时,已经换上了休闲清爽的衣服。
那件染血的婚纱被她抱在怀中,一步步走进漆黑寂静的工厂。
周围空空如也,只剩斑驳的墙和落露在外的钢筋铁架,锈迹斑斑,像是庞然大物陨落后残存的骨架。
池清澜步步走着,手机弹出消息,是公司的助理。
【国内外对接已经完毕,国内公司依旧会维持表面上的运转,预计半年后宣告破产。】
随之而来,是关于池氏入驻国外后的首批财报。
股价稳步上升,新项目也在跟进,一切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池清澜松了口气。
走进厂房深处,漆黑一片中显出若隐若现的光。
顺着光源找去,只见只见一个巨大的铁桶伫立厂房正中央,里面火苗蹿得老高。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靠在一旁的椅子上,长腿交叠,金丝边眼镜和同系袖扣相得益彰。
他垂眼看着窜动的火苗,雕塑般的五官在火光和黑夜的交织下被衬托地愈加完美。
见到池清澜,他倏地起身,慢条斯理地扫去袖口沾染的灰尘。1
“池小姐,你终于来了。”
低沉磁性的声音隐入黑夜,如静谧的夜曲。
池清澜微微点头:“傅医生。”
傅迟叙是曙光医院的院长,国内最大私人医疗集团的执行总裁,也是池清澜的合作对象。
当时她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本以为会遭到拒绝,却不料傅迟叙一口便答应下来。
此次假死脱身,便是靠着曙光医院暗中转流。
两人点头之后没再说话,池清澜走到那燃烧的铁桶前,将抱了一路的婚纱一股脑扔了进去。
那件纯手工定制的无价之宝,就这么被火蛇吞没,渐渐化为一团灰烬。
池清澜心中畅快,像是被压在山下五百年陡然放出般解脱。
她很想放肆尖叫发泄,却只觉头晕目眩,险些站不住。
“当心。”
傅迟叙稳稳扶住她,将她带到一旁的凳子上,将一瓶葡萄糖饮剂打开盖子递给她。
“池小姐,作为医生,我有必要提醒你,大量失血过后需要及时补充血糖。”
“这段时间,你的抽血量已经快赶上一个成年人的总血量了。”
池清澜没有反驳,默默接过饮料,忍着发腻的甜度一点点喝下去。
自她有了假死计划后,便隔天定时取血,用止凝剂保存起来,以待今日。
婚宴现场,在她婚纱巨大的裙摆下,密密麻麻铺满了血包。
为的,便是将这场金蝉脱壳的戏码做的彻底,以骗过剧情骗过所有人。
在原本的剧情中,林雁的假死其实颇有蹊跷,只是她作为女主,自然有剧情推波助澜。
可池清澜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只能以命相搏。
好在,目前来看,她赌赢了。
火桶劈啪作响,休息许久,池清澜恢复了些许力气。
她站起身:“我们走吧。”
不料,傅迟叙却仍是坐着,淡然看着她。
“池小姐,你倒是和我预想的不一样。”
“我本以为,脱身之后你想做的第一件事,会是报仇。”
池清澜疑惑看着他,并未开口。
傅迟叙继续说:“我想,若是我被当作别人爱情的垫脚石,我定会想留下来,看看没有我以后,所谓的男女主会怎么破镜重圆。”
池清澜心中被说动。
平心而论,她确实好奇,被自己夺去这关键剧情,纪淮舟和林雁接下去会如何。
“好。”
第10章
曙光医院住院部,VIP病房。
低低的啜泣声和心电仪运作的声音交织嘈杂,传入耳中,扰的人心都被提起来。
“清澜!”
纪淮舟猛然惊醒,睁眼,便被刺目的白色侵占满眼。
低头一看,只见身处于病房中,西装变成了病号服,胸前的贴片连接着巨大的仪器滴滴作响。
怎么回事?他不是在结婚吗?
为什么会在医院里?
一个个问题交织在脑海中,头疼欲裂。
纪淮舟死死闭上眼,只觉心脏处闷闷作痛,身旁的仪器却发出刺耳的警报。
医护人员匆忙进来,纪母关切道:“淮州,孩子,你怎么样?你别吓妈妈!”
纪母说着,本就止不住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医护人员调试着仪器,纪淮舟愣怔开口:“妈,清澜呢?”
周围霎时安静,纪母的哭声哽住,错愕抬起头。
她含混开口:“淮州,其他的先别想了,医生说你是心悸引发的血管破裂,你好好休息……”
“不!”
纪淮舟骤然打断纪母,连连摇头:“妈,我要去找清澜,我要和她结婚。”
他慌忙想起身,却被纪母死死抱住。
接二连三的打击,纪母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
“淮州,澜澜……澜澜她已经不在了!——”9
纪母的话像是一闷棍。狠狠敲在纪淮舟后脑上,将他彻底打懵。
脑中一片空白,耳旁传来刹车片的急响,一抹鲜红刺痛眼眸。
他终于记起来,原来自己精心准备了那么久的婚礼,已变得面目全非。
心口闷闷发痛,警报声此起彼伏,护士的语调陡然拔高。
“患者情绪难以平复,需要注射镇静剂,请家属不要刺激患者……”
后面的话,纪淮舟再也听不清。
他只知道,自己像是被困住,说不出话做不出反应,只能如提线木偶般被人摆弄。
不知过了多久,耳旁变得清净,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他终于能有空想想那噩梦般的事情。
可不知为何,心里却像是被堵了团棉花,无悲无喜,连疼痛都变得麻木。
也不知是所谓的镇静剂神乎其神,还是有什么无形的力量扼制着。
就好像,纪淮舟不应该为了池清澜失声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心情如一团死水,僵硬无力的四肢却终于有了知觉。
纪淮舟做起来,先拔掉了心电图的电源,随后将胸口的贴片一把扯下。
他就这般离开了病房。
离开医院,纪淮舟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司机大哥很热情:“先生,您要去哪里?”
纪淮舟愣怔了片刻,淡淡开口:“金域壹号,二十八栋别墅。”
二十八栋是池家,就在纪家的隔壁。
池父池母远在国外,池清澜不在,池家空无一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纪淮舟还是想去看看。
车子很快停在了池家别墅钱,纪淮舟付了车费,来到了池家大门口。
密码锁,他娴熟输入六位数字,只听“咔哒”一声,解锁成功。
诺达的大厅空空荡荡,和从前没有两样。
沙发背后挂着巨大的全家福照片,池清澜站在池父池母中间,笑得眉眼弯弯。
池家的全家福是三年一换,上一次拍摄还是池清澜出国之前,算算日子,他们该去拍新的了。
而这副旧的,也会如从前的一样,被搬进地下室里。
纪淮舟想着,不禁恍然。
到底是和池家有多亲密,才会连这样的小事都知道。
半晌,他离开客厅,一路轻车熟路来到池清澜的房间里。
他对池清澜的房间比池清澜自己还熟悉,从前池清澜在国内读大学,漏了资料文件都是他帮忙送过去的。
化妆台一如往常,透明的架子整齐码放着她喜欢的香水。
每一只都味道都很熟悉。
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默了许久,纪淮舟才出了房间,下楼,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窗前。
窗帘被风吹起,白裙在月光下发着莹莹的光,随长发飞扬。
纪淮舟瞳孔骤缩:“澜澜?”
第11章
心紧紧一跳,纪淮舟连忙上前,那熟悉的眉眼愈加清晰,却并不是池清澜。
“淮州,是我。”
林雁说着,上前,紧紧抱住纪淮舟。
她关切道:“夜里降温了,只穿这么点会感冒的。”
纪淮舟一愣,心中猛然失落,伸手将林雁推开。
他冷声道:“你为什么会在池家?”
“我很担心你,一路跟着你过来的。”
林雁被推得一个踉跄,还是解释着,又关切将围巾披在纪淮舟身上。
“淮州,阿姨不让我见你,但我放不下你。”
她说着低下头,一副受尽委屈隐忍的模样。
出事以后,纪母便将林雁视作仇敌,就连一贯得体的优雅举止也维持不住。
“你还敢来找淮州?要不是你刺激,澜澜怎么可能会出事!你是我家的仇人!滚出去!”
林雁见不到纪淮舟,却并不慌乱。
她不知道,为什么池清澜会突然跑出婚礼现场,车祸身亡。
原本,那是她留给自己的假死计划。
林雁知道,纪淮舟将自己留在身边,不过是将她视作池清澜的替身。6
她愿意做替身,却不甘愿永远只做个替身。
从替身开始,她要走近纪淮舟,一步步取代池清澜,成为纪家少奶奶,拥有荣华富贵。
林雁知道,不管是白月光还是朱砂痣,只有得不到的才会念念不忘。
所以她准备了个局,让自己假死离开,处处留下暗示,让纪淮舟知道她被池清澜伤害到心灰意冷才酿成惨祸。
等池清澜被纪淮舟除掉,她再回来,与纪淮舟重归于好。
那样,她便是纪淮舟不可失去的唯一。
可偏偏,计划中最重要的一步出了差错,池清澜竟然死在了她前面,让她的计划彻底流产!
不过也没关系,只要有这张脸,只要还在纪淮舟身边,她一样可以取代池清澜。
隐去眼底的算计,林雁抬起头,柔柔开口:“淮州,你是不是很恨我?”
她可怜巴巴说着,希望纪淮舟矢口否认,将她抱紧。
却不料,纪淮舟只是惨淡一笑。
“是,林雁,我恨死你了。”
林雁愕然抬头,却见纪淮舟眼底没有愤恨,只剩下无尽苦楚。
“我恨你,更恨我自己……”
池清澜离开前的话还回荡在耳边。
他还记得,她看着自己,失望和难过溢于言表的样子。
“纪淮舟,从你带她回家的那一刻,你就已经不爱我了。”
“可能你们才是缘分使然,我做不到祝福,只能成全。”
“祝你们……百年好合。”
一句句话,如凝着冰的利刃,刀刀割在狠狠扎在心底翻搅,搅得血肉模糊。
纪淮舟死死闭上眼,只觉得天旋地转。
从前,他只是觉得,自己太爱池清澜,才会想找另一个女人来当她的替身。
直到池清澜死在他面前,终于让他从自我蒙蔽中清醒过来。
他没那么高尚也没那么长情,他早就变心了。
“是我对不起她……”
纪淮舟双手狠搓着脸,声音从指缝溢出,无边绝望。
也是在这一刻,他才恍然发觉,他彻底失去了池清澜。
是被他亲手推开的。
心中悔恨交加,林雁却又一次上前紧抱住他。
“淮州,别伤心了。”
“如果你想的话,我愿意一辈子都当她的替身。”
第12章
林雁的话情真意切,好像只要能安慰纪淮舟,就算是当一辈子替身她也心甘情愿。
可话里,却丝丝隐隐透露着委屈。
纪淮舟猛然顿住,脑中却如抽丝般乱得厉害。
混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吞噬。
见他不语,林雁将他抱得更紧。
“淮州,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一点都不爱我?”
“只要你点头,我立马就走,我再也不会来碍你的眼。”
她认真说着,语气里却满是笃定。
无他,她料定了纪淮舟不会推开自己。
大厅仍是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窗帘,让月光隐隐丛丛。
“淮州,逝者已逝,我们活着的人送走他们,还要好好生活下去。”
“让我来陪着你吧。”
林雁胸有成竹说着,下一秒,却被一道大力狠狠推开。
狼狈跌坐在地上,抬眼,只见纪淮舟已经离开。
“林雁,别做梦了,没人能够代替她!”
……
第二天,曙光医院院长办公室。
池清澜穿着护士服,带着医用口罩,跟着傅迟叙走进来。
“纪家那边施加了压力,甚至拨了纪氏专用的律师团,势必要和肇事司机追究到底。”6
“曙光医疗的律师团能抗衡,但我若是出手,必定会被纪淮舟怀疑,如今最稳妥的办法,只有尽量制造巧合意外,让李河把赔偿款填上,再出保释金将他救出来。”
李河便是伪造池清澜假死的司机,同时也是傅迟叙的私人司机。
用他的话来说,没有谁能比一个退役赛车手更能掌握抓人眼球的技巧技术。
池清澜点点头:“你放心,所有的赔款和保释金以及误工费,我会全部承担。”
不料,傅迟叙却笑了。
“池小姐,你未免太看不起曙光了,这点小钱还不值得被提到台面上来。”
池清澜下意识挑眉,眼底却有些愕然。
她不禁思索,自己与傅迟叙从前并无交集,曙光医疗再有钱,也不会白白扔掉上千万眼也不眨一下。
池清澜垂下眼:“傅医生,为什么你……”
“为什么我会帮你吗?”
傅迟叙打断她,却并未挑明,而是旁敲侧击地开口。
“池小姐,恕我目前无法回答你,不过不必着急,到时候你自会知晓。”
这话说的含混,听来无端让人觉得是藏着什么陷阱一般。
池清澜思索片刻,点头道:“好。”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置之死地而后生,早没了什么害怕的东西。
而且,不知为何,对上傅迟叙深沉如墨的视线,池清澜无端放心。
像是某种直觉在暗中叫嚣,告诉她可以信任。
傅迟叙不再多言,将药箱取出来:“正好时间到了,我帮你换药。”
车祸之事虽是作假,但池清澜也是结结实实摔了一跤,手臂没有遮挡,被划出大片擦伤。
池清澜并不推辞,将袖子挽起,露出小臂上的层层纱布。
傅迟叙将纱布一圈圈解开,露出伤痕处。
“有点痛,忍忍。”
他说着,将沾有碘酒的棉球轻轻按在伤口处。
一阵刺痛,池清澜下意识倒抽了口冷气,却见面前被推过来一颗棒棒糖。
“儿科顺过来的,小朋友打针都会发一颗。”
池清澜一愣,没好气地笑了。
傅迟叙这话,是将她比作什么怕疼的小孩子来说笑。
刚想反驳,又听见对方默了默又找补一句:“你最近失血容易低血糖,吃点甜的也好。”
如此,池清澜也没了脾气,将口罩摘下,把糖送进嘴里。
牛奶香甜在口中散开,多年没吃过棒棒糖,这味道竟还意外让人有些怀念。
两人不再说话,池清澜看着傅迟叙帮她处理伤口,金边眼镜后,长睫垂落一片阴影,随着动作轻轻颤抖。
心中微愣,池清澜不由感叹,以傅迟叙的条件和相貌,若不是这世界纪淮舟是主心骨,他也能担得上所谓的男主角。
可不知是什么倒霉的吸引力法则,这想法刚从池清澜脑中闪过,下一秒,便听见门口传来响动。
值班护士开口:“院长,纪淮舟先生找您……”
听见这名字,池清澜心头一跳,下意识抬起头。
却见纪淮舟已经走了进来!
第13章
若是让纪淮舟看见她死而复生出现在医院院长办公室里,池清澜就算有一百张嘴也不够辩解。
不光惹得纪淮舟猜忌生疑,若是被剧情发现,自己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心重重一坠,池清澜当机立断,趁着纪淮舟进来的刹那间蹲下,挤进了傅迟叙的办公桌下。
傅迟叙当即反应过来,如没事人般问:“纪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纪淮舟没有回答,愣怔发问。
“你旁边的人呢?”
他分明记得,刚刚看见了傅迟叙身边坐着的白色身影,可就在刚刚一眨眼的功夫,那身影却悄然消散。
傅迟叙淡定坐着,正义凛然看着他:“院长办公室外人不得私自进入,纪先生看错了。”
听着这回答,纪淮舟一言未发,似是在思索这话的真实性。
池清澜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就听傅迟叙又开口。
“严重缺觉会导致精神恍惚,出现幻觉也是常有的事,纪先生该注意一下作息。”
这话倒是合理,自从纪淮舟醒来知晓了池清澜的离开,他的心情起起落落,再没合过眼。
如今算算,已经过了整整三十多个小时……
刚刚那道身影,身形熟悉,像极了池清澜。
如今想来,应该只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缘故。6
心跳渐渐平息,却有失望倾泻而出。
还以为是神仙显灵,真的将池清澜送回自己的身边。
白日做梦而已。
纪淮舟叹了口气:“抱歉。”
“不必道歉,只是不知道纪先生来找我是为了何事?”
傅迟叙说着,又低下头,慢条斯理翻看着病历。
纪淮舟道:“前天在滨江的婚宴上发生了车祸,听说尸体是贵医院收录,我想看看死者的尸体。”
无论如何,他想送她最后一程。
办公桌下,听见这话,池清澜的心高高提起,下意识攥紧了傅迟叙的裤腿。
为了给社会做贡献,也为了立住良好的形象口碑,曙光医院一直在负责收录无人认领的意外死亡的残尸,找一具尸体安个名字瞒天过海也不是大事。
只是如池清澜的身高体重,还需得是车祸身亡的尸体实在难找,才一直拖延至今。
虽然车祸导致面目全非也不奇怪,但许是两人太过相熟,池清澜总觉得纪淮舟会一眼认出来。
如今,她上哪里去弄来尸体给他看?
池清澜紧张地甚至忘了呼吸,却听见傅迟叙淡声开口:“不行。”
“尸体已经被火化了,纪先生貌似来晚了一步,请回吧。”
纪淮舟眸色一暗:“一般尸体的火化要在三天以后,医院这么快就将尸体火化不合规矩吧?”
“院长若给不出合理的解释,我有理由怀疑贵医院有倒卖尸体器官的嫌疑。”
倒卖尸体器官不是儿戏,这样大一顶帽子扣下来,意味不言而喻。
纪淮舟在威胁,今天若见不到尸体,便会和医院死磕到底。
傅迟叙这才抬起头,对上纪淮舟的眼。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瞬间迸射出无形的火星。
气氛霎时安静,颇有些剑拔弩张,半晌,傅迟叙别开了眼,语气淡然。
“前段时间旧城区发生煤气爆炸事件,医院收录了很多患者,停尸房人满为患,这个解释纪先生可还满意?”
话说的滴水不漏,可纪淮舟心中的疑云却并未消散。
“可就算已经火化,殡仪馆为什么没有联系我?难道死者后事都不需要家属处理吗?”
傅迟叙冷冷一笑。
“我们已经联系上了池清澜小姐的父母,将所有手续办理妥当。”
话落,他顿了顿,语气中带上无形的嘲讽。
“而且恕我冒昧,纪先生和池小姐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