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协议签了吧，字是她自己签的，我亲眼看着的。”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声音冷冰冰的，像极了冬天早晨结了冰的自来水管。我接过那份薄薄的纸，纸张边缘已经泛黄，像是被咖啡渍浸染过，隐约能闻到一股廉价速溶咖啡的味道。那是她最喜欢的牌子，也是我们婚姻里为数不多的甜蜜回忆。

丈母娘是在我和李梅闹离婚最凶的时候来的。那段时间，家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空气里都弥漫着火药味。李梅摔东西，砸门，哭闹，像一头发疯的小兽。我疲惫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心里一片荒凉。

那天，我刚从公司回来，打开门，就看到丈母娘坐在沙发上，正和李梅说着什么。丈母娘看到我，脸上堆起笑容，一口一个“小伟”，叫得我浑身不自在。她带来的行李箱就放在门口，鲜红色的，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刺得我眼睛疼。

“妈，你怎么来了？”我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

“我来看看你们，你们最近不是闹得厉害吗？我来帮你们劝劝。”丈母娘笑眯眯地说，眼睛里却闪着精光。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丈母娘一向强势，在她眼里，李梅永远是对的，我永远是错的。她来“劝”，恐怕是来“审判”我的。

接下来的日子，家里就变成了丈母娘的“战场”。她每天变着法地做好吃的，说是要给我和李梅补补身子。但饭桌上，她总是旁敲侧击地指责我，说我不体贴李梅，说我不顾家，说我挣钱少。李梅就坐在旁边，低着头，一言不发，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我忍着，尽量不和丈母娘争辩。我知道，和她争辩是没用的，只会让事情更糟。我只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签完离婚协议，各自安好。

有一天晚上，丈母娘又在饭桌上数落我，说我结婚这么多年，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买，让李梅跟着我受苦。我终于忍不住了，放下筷子，冷冷地说：“妈，房子我不是没买，是李梅说不喜欢那个地段，非要买市中心的公寓。现在房价这么高，我哪有那么多钱？”

丈母娘愣了一下，脸色变得很难看。李梅也抬起头，瞪着我，眼里充满了愤怒。

“你什么意思？你是怪我吗？”李梅尖叫起来，声音刺耳。

“我不是怪你，我只是实话实说。”我平静地说，心里却充满了绝望。

那天晚上，我们又吵了一架，吵得天翻地覆。丈母娘在一旁劝架，但她的劝架更像是火上浇油，让我们的矛盾更加激化。

我看着李梅，看着丈母娘，突然觉得很累。我不知道这段婚姻还有什么意义，也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

那晚，我失眠了。窗外，2008年的短信提示音不时响起，那是李梅的手机，她还在和谁争吵呢？我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枕头里，只觉得心痛得无法呼吸。

就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候，乡下的二婶突然来了。二婶是个朴实善良的农村妇女，一辈子没出过几次远门。她提着一个大篮子，里面装着自家种的花菜，说是特意来城里看我的。

“小伟啊，听说你和李梅闹矛盾了？婶子来看看你。”二婶站在门口，笑呵呵地说，脸上布满了皱纹。

看到二婶，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个冰冷的城市里，只有二婶还惦记着我。

我把二婶请进屋，给她倒了杯水。二婶环顾四周，看到家里乱糟糟的样子，叹了口气。

“你们这是怎么了？家里弄成这样？”二婶问，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

“没事，婶子，我们就是闹了点小矛盾。”我勉强笑了笑，不想让二婶担心。

“啥小矛盾能闹成这样？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要互相体谅，互相包容。”二婶语重心长地说，像个老妈妈一样。

我点点头，心里却觉得很委屈。我不是不想体谅李梅，只是她太任性了，太不讲理了。

二婶放下篮子，从里面拿出一颗花菜，递给我。

“这是婶子自己种的，可新鲜了。你拿去炒着吃，补补身子。”二婶说。

我接过花菜，心里五味杂陈。这颗花菜，承载着二婶的关心和祝福，也承载着我对农村生活的怀念。

“婶子，谢谢你。”我说，声音有些哽咽。

“谢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二婶拍了拍我的手，笑着说。

二婶在家里住了几天，帮我收拾屋子，做饭，还开导我。她的话不多，但每一句都说到了我的心坎里。

有一天，二婶突然问我：“小伟啊，你和李梅是不是真的过不下去了？”

我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婶子看出来了，你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李梅是个好姑娘，但她太娇气了，不懂得珍惜你。”二婶叹了口气，继续说，“如果你真的觉得过不下去了，那就放手吧。长痛不如短痛，别耽误了彼此。”

二婶的话，像一把利剑，刺穿了我的心。我知道，她说的是对的。我和李梅之间，已经没有爱了，只剩下无尽的争吵和怨恨。

“婶子，我知道了。”我说，声音低沉。

二婶走的时候，我送她到车站。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笑着说：“小伟啊，好好照顾自己。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婶子永远支持你。”

看着二婶远去的背影，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夺眶而出。

二婶走后，我下定了决心，要和李梅离婚。我把离婚协议书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等着李梅回来签字。

那天晚上，李梅回来得很晚，喝得醉醺醺的。她看到桌子上的离婚协议书，愣了一下，然后一把抓起来，撕得粉碎。

“你什么意思？你真的要和我离婚？”李梅尖叫起来，声音嘶哑。

“是的，李梅，我们离婚吧。”我平静地说，心里却充满了痛苦。

“我不离！我死也不离！”李梅哭喊着，扑到我身上，撕打着。

我没有还手，只是默默地承受着她的怒火。我知道，她心里也很痛苦，只是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丈母娘突然冲了进来。她看到我们扭打在一起，脸色大变，一把将李梅拉开。

“你们干什么？要打死人啊？”丈母娘怒吼着，指着我的鼻子骂，“你还是不是男人？竟然打女人！”

“妈，你别说了，是我要和他离婚的。”李梅哭着说。

“你胡说什么？你为什么要和他离婚？”丈母娘瞪着李梅，眼里充满了疑惑。

“因为我不爱他了，我爱上了别人。”李梅哭着说出了真相。

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我一直以为，我和李梅之间的问题只是性格不合，只是生活琐事。我从来没有想过，她会爱上别人。

丈母娘也愣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直以为，我和李梅的婚姻很幸福，她一直以为，我是个好女婿。

“你……你说什么？你爱上了别人？”丈母娘颤抖着声音问。

“是的，妈，我爱上了别人。我早就想和他离婚了，只是我一直不敢说。”李梅哭着说。

丈母娘沉默了，她看着李梅，又看着我，脸上充满了震惊和失望。

“你们……你们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丈母娘说完，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

我连忙扶起丈母娘，把她送到医院。医生检查后说，丈母娘是气急攻心，需要好好休息。

在医院里，丈母娘拉着我的手，颤抖着说：“小伟啊，我对不起你。我一直以为，李梅是个好姑娘，我一直以为，你们的婚姻很幸福。我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妈，没事的，这不怪你。”我说，心里却充满了苦涩。

“小伟啊，你是个好孩子。你以后一定要找个好姑娘，好好过日子。”丈母娘说，眼角流下了眼泪。

我点点头，心里充满了感激。我知道，丈母娘是真心关心我的，只是她被李梅蒙蔽了双眼。

我和李梅最终还是离婚了。离婚那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我们去民政局办理了手续，然后默默地走出了大门。

在门口，李梅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我。

“对不起，小伟。”她说，声音很轻。

“没关系，李梅，祝你幸福。”我说，心里却充满了悲伤。

李梅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我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一片空荡荡的。

离婚后，我搬出了原来的房子，租了一间小公寓。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思考未来的方向。

有一天，我回乡下看望二婶。二婶看到我，很高兴，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

“小伟啊，你现在怎么样了？找到新的工作了吗？”二婶问。

“找到了，婶子，我在一家公司做销售。”我说。

“那就好，那就好。记住，无论做什么，都要脚踏实地，好好努力。”二婶说。

“我知道了，婶子。”我说。

那天，二婶带我去她家的后院，指着一棵茂盛的树说：“小伟啊，你看，这棵树长得真好。你丈人家的后院的树也绿了，说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看着那棵树，心里充满了希望。我知道，生活还要继续，我还要重新开始。

离婚后，我开始尝试新的生活。我报了一个健身班，每天锻炼身体，让自己变得更加健康。我还开始学习烹饪，给自己做一些简单的饭菜。

我偶尔也会想起李梅，想起我们曾经的甜蜜时光。但我知道，那些都过去了，我们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一年过去了。我已经适应了单身生活，也找到了新的朋友。

有一天，我接到了李梅的电话。她告诉我，她和那个男人分手了，她现在很后悔，想要和我复合。

我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伟，我知道我以前对不起你。但我现在真的知道错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机会。”李梅哭着说。

“李梅，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我已经放下了，你也放下吧。”我说，心里却充满了平静。

“小伟，你真的不爱我了吗？”李梅问。

“爱过，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说。

李梅沉默了，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我放下电话，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世界。夕阳西下，把天空染成一片金黄色，像一个煎过头的溏心蛋。

我知道，我的生活还要继续，我还要继续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