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正传》里张国荣对张曼玉说:一九六零年四月十六号下午三点之前的一分钟你和我在一起,因为你我会记住这一分钟。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分钟的朋友,这是事实,你改变不了,因为已经过去了。我明天会再来。
雪霁午后,嘎吱嘎吱地走在院子里,一个包裹严实的孩子倒腾着小脚,伸着手向我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一团雪,仿佛要塞给我,我接过雪球,看着他冲着我咧开的嘴,回以微笑,蹲下来把那个雪球团的更大,又还给了他,他拿着雪球转身吱呀吱呀的跑回了父母身边。
非洲作家本·奥克瑞在一首诗里这样说——
在那支离破碎,玩世不恭至上的年代,
大概有这样一种异端邪说:
我们以故事为生,我们也活在故事之中。
这样或那样,我们总是活出那些故事,
那些或早早地被植入我们的生命之中,或伴随我们成长的故事,
确知地或者懵懂地,我们也活出那些我们自己植入自身生命的故事。
我们活出那些故事,
那些故事不是给我们生活带来意义,
就是对我们的生活进行否定,让它变得毫无意义。
如果改变我们赖以生存的故事,很可能就改变了我们的生活。
一句话,一伸手,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动作,更是一个故事的邀请,在这个动作的背后,我被邀请加入到了一个正在发生的故事里。在我加入之前,我知道那里有一些故事,但我并不知道故事是什么;在我加入之后,我知道故事正在我们之间发生,但我也不知道故事最终将会是什么。
人就是这样,在生活,讲述,再生活,再讲述中,完成了一生。人们通过故事塑造着日常生活,这些故事围绕着“我们是谁”和“其他人是谁”而展开,人们就是用这些故事解释着自己的过去。故事是一扇门户,通过它,个人进入世界,并解释其在世界之中的经验,使其对于个人来说具有意义。
真实世界的一切发生的都太快,对于人来说都过于突然,面对猝不及防的经验,人只能通过反思,将所经历的一切进行回顾,并选择其中的一条线索组成故事。它可以是主语式的独白,也可以是客观式的观察,可以是毫无情感色彩的陈述,也可以是极具道德判断的争论。
当这个故事对我起作用,我就会不断地回想它,这样,故事就开始改变我,使我朝着故事的某个结局、某种方向亦或是某种价值、道德取向而倾斜,也许让我向往某种生活方式,或是让我想过一种更加道德的生活,这个故事让我想变成另外一个自己,从而能书写出另外一个故事。
我们就像海边的孩子,捡拾一个个故事的贝壳,不仅如此,在遇到某个伙伴的时候,抬起头,伸出手,把贝壳交给他,开启了一段新的故事。如果说宇宙是多元的,那么并不需要通过物理原理去探索那些穿越宇宙界限的虫洞,每每一个故事的开始,就开启了一个新的宇宙,在那里,有着属于那个故事的独特密语,时间、空间和关系在这个故事里被重新构建,组成了一个可以反复拿出来观赏的贝壳。
更有趣的是,这个贝壳也并不是完全固定的,每次拿出来看的时候,它都会闪耀着不同的光,对于拥有它的人来说,完全可以行使一个世界主人的权利,在快乐和悲伤,自由与桎梏之间,打磨这个贝壳,让它能够长成想要的样子。
人每天所做的事情,无非就是选择开启或加入某个故事,或者是关闭和逃离另一个故事。张国荣对张曼玉说,我们之间已经发生了故事,我还希望这个故事继续。雪中的孩子,伸出手,把我拉入他天真的故事里,随后他又径直走了出去。
这个世界,就是我们的故事,hello world,就是故事的邀请。作为故事的主人,我们望着彼此,说出那句话:我这里有一段时间,你愿意一起来创造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