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
6年前，我杀了人。
车祸。
只因我是个盲人，不会开车。
根本没有人怀疑到我身上来。
直到一个流浪汉找上门来，揭穿了我长达六年的谎言。
1
我的命运从2007年开始，彻底改变。
我的叛逆期比别人来的晚一些。
二十岁那年，我爱上了一个黄毛小子。
没有正经职业。
我爸嫌他没钱，死活不同意我嫁过去。
我妈是个老古董，说那男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可我爱的死去活来。
一气之下。
我离家出走了。
因为眼盲，我开不了车。
就从路边随便拦了一辆车，上了。
我们当时走的应该是城北郊外的高速公路。
因为那一段路，所有车都是疾驰而过。
又正值雨季。
路面变得黏腻，颠簸。
我只是想着让司机开快一点，不要被我爸妈开车追上来。
却怎么也没想到。
那一脚油门下去，竟然撞死了一个人。
我瞬间慌了。
伸手在身前探着，呼喊着司机。
【我们报警吧！撞死了人，我们不能逃逸！】
我慌乱的在包里搜寻着电话，想要报警。
却被司机死死按住。
他是个男人。
力气比我大太多。
他夺走了我的手机，扔进深山。
恐吓威胁我：【这个人是因为你催我，才会撞死的，他是被你害死的！如果你要是敢报警，你的一辈子也都毁了！ 】
他死死揪着我的肩膀不放手。
慌乱中，我摸到他包里放着鼓鼓囊囊的东西，有棱有角。
我的第一反应，是枪！
看不见的情况下，一切的恐惧都被放大。
为了自保，我点了头。
司机的情绪这才被稳定下来：【相信我，你是个盲人，你看不见。如果有任何人问，你只需要一口咬死，当时你只以为是撞死了一只猫，好吗？没人会怀疑的。】
2
【那天路上，撞死了一只猫。】
在第一次被警方找上门的时候，我按照司机给出的回答应对。
可是谎言不戳自破。
甚至这个谎言错的离谱。
我涉嫌包庇，被拘留了一阵子，才终于肯道出了那个真相。
那个威胁我，并且驾驶逃逸的司机现在还没有落网。
我也没有他的任何讯息。
当时他警告我说，以后不要再试图跟他有任何的联系，也不要到处打探他的消息。
否则，我们两个的结果都是死路一条。
我也一直守着这个秘密。
这么多年，我每到那天，都会去城北后山给那个无辜的死者祷告。
【撒谎。】
面前的人冷哼一声，不屑地把杯子里的茶水泼在地上。
【什么？】
【你的演技，这么多年都没有进步啊。】
我辨认着声音的来源，僵硬的转向那人。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难道不是警察吗？这些话我都跟你们交代过很多次了，警局的警员都知道这件事，也是经过审查，我才被无罪释放的，不信你可以去问城北公安局的秦警官。】
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我的精神状态就跌到了谷底。
秦警官是当时负责这个案子的主要人员之一。
在不到一周的时间里，我接受了他十来次的传唤。
每一次的审讯，每一个问题都直戳在我最心虚的点上。
那段时间，我每晚都要靠着褪黑素才能勉强入睡。
只要有人提到这件事，我就如同被蚂蚁啃噬骨头一样，坐立不安。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请你立刻出去！】
我冲着门口大喊。
可那头却传来了爆裂的笑声。
3
男人笑了将近一分钟才缓缓平复下来。
他在屋子里踱步。
【那群废物警察啊，竟然被你这么轻易就骗过去了？】
【你真的是个瞎子吗？】
男人的声音从脑后传来。
我随着声音回头。
那一瞬间。
男人猛地从沙发上起身。
他手里握着的那把水果刀刺过来。
锋利的刀刃距离我的眼球，不到一毫米的距离。
我没忍住。
眨眼了。
【别装了，你的眼睛根本没问题。我泼出去的茶，你刚刚好躲过，走过来的时候又完美的避开…】
【你到底是谁？】
我打断了他自以为是的推论。
【你来找我是什么意思？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先把真相告诉我。】
男人再次眯了眯眼，凑近我。
我能看到，他手里握着一个录音笔。
我并不知道里面的录音内容是什么。
万一他是在诈我？
【怕我在诈你？我可以把录音放给你听。】
录音里的声音依稀可以辨认出，是一男一女的声音。
【我们报警吧！撞死了人，我们不能逃逸！】
只有这一句，是清楚可以听到的。
【的确，是有人说了这句话。只不过，说这句话的人，不是你。是个男声！】
他敲了敲录音笔。
指着我道：【所以，你撒了谎。不止一个谎。】
【你也看到了，我缺钱。我有可以毁掉你的证据。我只是想知道真相，然后，勒索你。我只要钱。】
他靠在沙发上，胜券在握的打量着我。
【现在可以说了吗？】
录音笔里，大部分的声音都是呲呲拉拉的杂音。
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对话。
只有那一句是可以清晰听见的。
可是，这又能证明什么？
录音为什么不可以是他伪造的？
而且，那条路上确实没有监控。
关于我的眼盲的真相。
也根本再无人知。
何况那个肇事司机又没有落网。
我有什么好怕他的。
面前的男人身上穿的是破破烂烂的衬衫。
浑身散发着垃圾堆的味道。
一副流浪汉的打扮。
或许，他说的对。
他只想要钱。
那我给他就好。
4
我尝试着，装出友好沟通的样子。
【这有一万块钱，你先拿去用，好吗？】
我从抽屉里拿出存好的现金。
这钱本来是我准备取出来，准备有别的用途。
一万。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已经很多了。
对于他一个流浪汉，这一万块钱甚至够他逍遥几个月的。
可是男人并不知足。
【我要一百万。】
【换我守住你的秘密，一辈子。你不亏吧？】
他狮子大张口，报出我根本给不起的天文数字。
我家的陈设简单，一点值钱物件都没有。
我失笑的看着他：【你看我家里，像有一百万的样子吗？】
男人不再说话。
平静的盯着我。
眼睛里读不出半分的情绪。
突然陷入的沉默让我有些惊慌。
如果，他只是想要钱。
何必要一直追究真相。
想要知道这件事情真相的人，只有一种可能。
他，和车祸的死者有关系。
【如果这些证据还不能让你开口的话，那么这个或许可以吗？】
男人把一张泛黄的证件放在桌上。
【这，是从车祸死者身上找到的。】
【熟悉吗？】
男人深吸一口气：【你杀死的不是别人，就是你的男友。】
5
证件上的人，长着我熟悉的脸。
那张脸，是我看一百次都会心动的样子。
在那个沉闷的城市，他永远是一头金发。
明媚的笑着。
【陈…陈睿铎。】
…
再次念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的心跳还是会重重的缺失一拍。
2007年．
我爱上的黄毛小子，就是陈睿铎。
他虽然没有工作，但他对我很好。
带我去他兄弟的酒局，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们。
他说我特别拿得出手。
他也很会哄我开心。
他说，我眼盲最大的损失就是看不见自己美丽的样子。
离家出走是我主动的。
但是，陈睿铎也在暗中接应了。
那天，离家出走之前。
我用语音给他发了讯息，叫他在那条路尽头的小别墅等我。
那套房子，是爸妈写在我名下的。
郊外别墅。
我打算和他以后就一直住在那里。
像所有恩爱的情侣一样，结婚生子。
可谁也没想到，陈睿铎竟然在经过那条路的时候。
出了车祸。
而车上坐着的凶手之一，就是我。
当时我的眼睛确实是看不见的。
我并不知道撞死的人是自己的男友。
只以为是什么路人。
所以，我撒了谎。
在司机提出要报警的时候，我拉住了他。
扔掉了他的手机。
我说：【如果报警，我们两个都是死路一条。这里没有监控，如果被问起，我们只需要一口咬死，只是撞死了一只猫就可以，懂吗？】
我知道这里没有监控。
因为这一带是车祸高发地，经常会有大大小小的事故，却从来查不清根源。
我摸到车后座上有一个麻袋。
【你现在下车去处理尸体，记着，要拿掉他身上的所有证件。】
处理尸体的提议，也是我策划的。
那个尸体，只是浅浅的埋在了土里，根本没有好好处理。
都怪那个司机。
如果他开车注意一点的话，就不会发生这些了。
明明距离别墅只剩下不到几百米了。
一生的幸福就断送在他手里！
6
整个经过就是这样。
我也是刚才，才确定，我的男友真的死了。
死在那场车祸里。
肇事逃逸以后的事情，我说的也都是真的。
只不过，我把视角换了一下。
从始至终，我都以为那个死者是个无辜的路人。
所以我威胁司机。
不许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否则我们两个都要坐一辈牢。
我们两个也不要再有任何的联系。
也不要试图找到我，打听我。
就这样，我一个人。
拖着行李到了别墅。
等了两天。
我等来的却是警察的审问。
我试图用自己和司机商量好的谎言骗过警察。
可是很快，警察就识破了我的谎言。
虽然尸体可以处理，但是路面上的血迹。
根本没法清除。
即使当天下着大雨，血被冲刷掉了一部分。
可是法医鉴定仍然可以判断出，那个出血量和血迹，一定不是动物。
在警方的一再追问下，我急中生智。
混淆了我和司机的视角。
瞒天过海，骗过了警方。
这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尸体直到现在都没有被找到。
所以即使警方怀疑，也不得不相信我说的话。
持续在搜寻尸体和逃亡的司机。
7
尸体在哪？
我看向眼前的男人。
他眉眼间神态，和陈睿铎简直有七八分相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