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相信，你没有哥哥。
一切的诡异都是从这句话开始的。
哥哥消失了。
同一天，我发现家里的狗开口说话了。
它说，不要听妈妈的话。
如果妈妈变得可怕，请闭上眼睛。
那样妈妈就会重新变成温柔的妈妈。
1
请相信，你没有哥哥。
这句话被深深刻在我的床头。
它是突然出现在我的床头的。
天知道，我一睁眼就看见这鲜红的痕迹心里到底有多惊悚。
写下这些字的人，似乎比我更惊悚，字体扭曲着，我仔细辨认了半晌，才看清它写了什么。
它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跟哥哥的合照还在床头摆着呢。
我看向床头的合照，瞳孔骤然紧缩。
那张合照里只剩下笑容灿烂的我。
而我被拢在宽大的学士服里，一手抱着毕业证，踮着脚尖，一只手高高举着。
这个姿势，就像是我在踮着脚搂着什么人一样。
我当然知道这张照片里我搂的是谁了。
我搂的是我的哥哥。
那天，是哥哥硕士毕业，他把宽大的学士服罩在了我身上，让我抱着他的毕业证，非要这样拍照。
可在这张照片里，我抱着的是一团空气。
照片里的哥哥消失不见了。
不止这样，原本在我隔壁的哥哥的房间，变成了杂物间。
墙上挂着的我们三代人的全家福，也变成了两人一狗。
一只灰黑色的大型犬，取代了哥哥的位置。
全家福里我亲密地搂着它的脖子，露出大大的笑容。
可是我从来没养过狗。
正在我愣神期间，大门忽然打开了。
妈妈手上缠着一条黑色的牵狗绳走了进来。
那只狗，又高又壮，就算四肢着地，也有妈妈腰部那么高。
它看见我明显十分兴奋，汪汪吠了好几声，身子不由自主地前扑。
妈妈被它拽得踉跄了好几步。
我有些害怕，惊慌地退了两步。
妈妈许是见我害怕，阴阴地沉下脸，拍了它一下。
它立马乖顺下来，窝了下去，头埋在前爪中，呜呜叫了两声。
好不可怜。
可我完全没有可怜它的心思，我满脑子转的都是哥哥。
哥哥怎么会突然间消失不见？
我急于向妈妈询问哥哥的消息，“妈妈，照片里的哥哥怎么不见了！”
妈妈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苍白的唇蠕动着，“你在说什么？你什么时候有哥哥了？”
我心里莫名有些怵妈妈面无表情的样子，脑子里虽然还是有很多疑问，但我不敢再问了。
妈妈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莹莹乖，可别在妈妈这问这些傻话了，乖过来，妈妈给你带了好吃的。”
我接过妈妈手里的蛋糕，机械地往嘴里塞去。
脑海里逐渐忘了哥哥的事。
甚至连哥哥的脸都开始看不清。
我恐慌地加大了吞咽的力度。
妈妈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抚摸着我头发的手也越来越温柔。
我吃得满脸奶油，却还是憨憨地对妈妈露出了笑。
地上的狗，也乖巧地露出憨笑。
对，妈妈说得对，我没有哥哥。
我躺在床上，在妈妈的拍打下，意识逐渐昏沉。
忽然之间，耳畔传来一丝痒意。
我缓缓睁开眼，扭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黑黝黝的眼睛。
它的嘴巴尖尖的，离我的脸不过几厘米，身上的长毛几乎要蹭到我的脸上。
满嘴的腥臭。
是那只狗！
我被它吓了一跳，猛地坐起身。
可接下来更让我害怕的事发生了。
这只狗，也坐了起来。
像人一样，坐在了我的床上。
它伸手……不，伸爪，似乎想要摸摸我。
我惊恐地一巴掌挥开。
“你……”
它张大嘴，沥沥拉拉的口水从它嘴角流下，我几乎能看到它嘴里，跟人一样整齐的牙齿。
它喉咙里咕哝着发出含糊不清声音。
“不、不、要、听妈妈的话。”
2
我尖叫一声，抬脚将它踹下了床。
“我的乖女儿，你怎么了？”妈妈悄无声息地出现，跑到我面前，夸张地嚅动着嘴巴询问道。
“那只狗！那只狗！”我趴在床边尖叫着，寻找那只被我轻而易举踹下床的大狗。
“那只狗，跟你说什么了？”
我背脊一麻，僵硬地直起身，看着妈妈脸上笑盈盈的表情。
她在笑，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好似我回答不出令她满意的答案，她就会立刻用口腔内尖锐锋利的犬齿，咬断我的脖子。
我咽了口唾沫，“妈妈，你在说什么啊？狗怎么可能会说话？”
妈妈脸上的笑容一收，颇有些遗憾。
妈妈说了。
狗确实不会说话，如果我听到了狗在说话，那么一定是我出现了幻听。
是我，出现了幻听。
我躺在床上死死地闭着眼，企图相信刚刚是我出现了幻觉幻听。
可脸上被毛发蹭过的感觉记忆犹新。
还有，它那一口人牙。
我猛地睁开眼。
赤着脚，悄悄打开了门。
我记得，妈妈把那只狗拴在了门边。
我要去亲自确认，那只狗到底会不会说话。
黑暗中，我有些辨不清方向，只能扶着墙一点一点往前走。
朦朦胧胧中，我听到了咯吱咯吱细碎的声响。
就像是在咀嚼脆骨，才会发出这样清脆的声响。
“咯嘣。”一声。
一颗小小的，湿漉漉的东西，轻轻砸到了我的脚面上。
我捡起东西，借着窗外透进来月光，定睛一看。
牙！
是一颗刚拔下来还连着一丝粉色牙龈肉的人牙！
这时我才闻到客厅里有一股腥臭腥臭的味道。
鸡皮疙瘩顺着我的背脊窜了上来。
我猛地扭头，看向蹲在角落里，披头散发的女人。
她像是在摁着什么东西。
一只手用力摁着，一只手高高举起锤头。
可她发现我了！
她在看我！
她像是被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可她的眼珠正斜着，死死地盯着我。
看到我的那瞬间，她鼓鼓的嘴巴蠕动了一下。
“咯吱。”又是令人牙酸的脆骨声。
她伸长脖子，想要将嘴里的东西吞下去。
可东西实在太多了，她吞不完，所以导致她张开嘴跟我说话的时候。
我还能看见她嘴里灰黑色的毛。
她说，白天狗吓到我了，所以她来教训它一顿。
所以，妈妈教训狗的方法就是吃了它？
而且还是带毛生吞？
3
我无法接受，我甚至觉得现在的妈妈有些可怕。
我几乎是没有犹豫转身跑回了房间。
锁上了房门。
屋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夹杂着妈妈细细的叫喊声。
她一声，一声地喊我莹莹。
她要我听话。
我听着她不似人类，越来越尖的声音，瑟瑟发抖。
“汪！”
狗？
怎么可能会有狗？
妈妈不是把狗吃了吗？
窸窣的摩擦声从床下，钻入我的耳朵。
我看见一个四肢着地的影子缓缓，缓缓从床下爬出。
我头皮发麻，几乎要遏制不住尖叫的时候。
从床下爬出来的东西，开口了。
它说：“如果妈妈变得可怕，请割开手腕，将你的血喂给妈妈，那样她就会重新变得温柔起来。”
说完，它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兴奋低叫。
我看着它张开大嘴，看见他牙齿的那瞬间，我有些怀疑。
它那一口整齐细小的牙，能不能咬开我的脖子。
然后再将我的血喂给门外可怕的妈妈。
此时我如果再不明白，这只狗害怕妈妈，那我就是蠢了。
可是，我同样也害怕门外的妈妈。
她能生吞了一只狗，谁知道她会不会生吞了我？
等等？
我家里什么时候有两只狗了？
此时，这只狗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它缓缓朝我踱步。
一步，两步，三步，近了，更近了。
近到，我能看清它兴奋到有些扭曲的脸。
是，一张长着黑色绒毛人脸！
它的眼神，分明就是人的眼神！
他凝视着我，弓着背，逐渐靠近我。
门外妈妈的声音尖利地号叫着。
“莹莹！妈妈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我没有选择。
我一咬牙，用力拉开了门。
脸上沾着狗毛的妈妈，面对我打开的门，表情有瞬间的怔愣。
可她在看到卧室里那只表情凶恶的“狗”后，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冲了进来。
那只“狗”像是被妈妈吓破了胆，踉跄着后退，喉咙里发出可怜的呜咽声。
可我却没心情可怜它。
妈妈凶猛地摁住它的身体。
兴奋得浑身直打颤，下一刻，她抓住“狗”不断蹬动的爪子，狠狠一拽！
我睁大眼睛，看着那条细白胳膊被拽下，“啪”的一声，落在了我的脚边。
“啊！！！”
那只“狗”，最终发出了人的惨叫。
它不是狗！它是人啊！
“妈妈！妈妈！它是人！它是人啊！”我冲上去想扯开凶狠的妈妈。
可她就像是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压在那个人身上，不论我怎么扯拽，都纹丝不动。
妈妈猛地转过脑袋，鲜艳的血从她脸上蜿蜒而下，她的五官像是被这血撕裂了一般，各笑各的。
她睁一只眼笑着，一只凶狠地盯着我。
她的嘴角扯着，露出一半尖牙，一半齐牙。
她说：“莹莹，你又出现幻觉了，它明明就是一只狗啊！”
不，不是。
我刚刚分明听见它在喊。
你跟她，是一伙的。
我刚刚听见了……
什么？
我刚刚听见了“汪汪”。
4
妈妈杀死了狗。
然后将它打包收拾好，丢了。
丢了狗尸体的妈妈浑身轻快地走了进来。
她身上带着浓重的腥臭气，冲我张开了怀抱。
“来，乖莹莹，妈妈哄你睡觉。”
我别无选择。
我浑身僵硬地躺在妈妈腥臭的臂弯里，感受着她黏腻的手掌一下又一下拍在我的后背上。
她轻声哼着睡眠曲。
我的眼皮不受控制得越发沉重。
半梦半醒之间，我好像听到妈妈对我说。
她说，莹莹，妈妈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你要相信，妈妈会保护你的。
一夜无梦，我睡得前所未有的好，心情也格外的舒畅。
如果，我没看到床头的字的话。
如果，你实在无法忘了哥哥，那就请你努力找出找到他，他就在你身边。
谁在搞恶作剧？
我什么时候有哥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