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红岩魂——监狱里为龙光章举行的追悼会

追寻一下历史 2025-03-09 11:44:07
在第一次绝食斗争之后,过了几个月,狱内又发生一次大规模的集体反抗行动。事情是龙光章的死引起的。 西南长官公署二处规定政治犯的囚粮和菜金为一个士兵的主、副食标准,按这种标准供应,在当时是得不到多少东西的,即使无人克扣,办的伙食也在当时贫民伙食水平以下,现在经过敌二处、看守所和伙食管理员层层贪污,政治犯的伙食简直坏到了极点。有时一顿饭每人只能分到七颗胡豆作菜,主食则吃霉臭的糙米,稗子很多,入口时常要发呕。因为营养很差,大家身体都拖得非常虚弱,发病率高,加之医药条件差,有的政治犯就病死在牢里了,龙光章烈士就是这样死去的。 龙光章原是新四军第五师战士。1946年中原突围时,他和一些战友受了重伤,不能行动,隐蔽在群众家中,后来被反动派搜查出来,和他情况相同的还有十几位指战员。他们被辗转押送,积时一年,备受虐待,时有死亡,待押至渣滓洞时,已只剩下五人了。龙光章因重伤未愈,又长期遭受折磨,终于在1948年11月的一个晚上逝世。本来特务当晚就要拖出去掩埋,同室难友坚决不答应,要将遗体装进棺木,墓前要立碑,全室难友还要送葬。特务虽然不答应,却还不敢贸然行动,所以相持不下。 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在烈士陵园现存的档案资料里有关人员(均在渣滓洞监狱被关押过)的回忆各有不同。 张大昌: “天亮以后,遗体仍停放室中。当时和龙光章同住在楼下五室的有杨志纯(与龙光章同时被俘,本是连指导员,被俘时只承认是班长,故大家称他杨班长)、李子白、何雪松等(胡春浦、田一平已于上月由该室迁去一室)。这天正轮到该室打米,打米处在厕所外侧。胡春浦去厕所时,李子白对胡春浦说,他已以田一平的名义通知了四个室,为抗议看守所不关心囚犯伤病,不注重给予医治,全体举行绝食。胡春浦回到楼下一室后,和同室的田一平、仲秋元、肖钟鼎、古承铄(五人都是共产党员)研究,田一平认为,绝食须要有明确的斗争目标,要有群情激昂的局面,斗争才能发动和坚持下去,否则,万一有人不能坚持,斗争就会遭到破坏而失败。并将影响群众今后进行斗争的积极性。现在第一步应要求开追悼会。如不准,再行考虑。因此,决定收回绝食的通知。李子白还主张每室派一名代表。但田一平和仲秋元认为,不能采用派代表的方式,因为万一事情不顺利,代表就会被抓住,以往许多次斗争都是这样的。他们主张采取一哄而上的形式,即趁打饭的时候,各室打饭的人同时向特务管理员提出开追悼会的要求,不过各室打饭的人必须是可靠的,才能实现这个意图。楼下一室的五位同志都同意这个办法,于是通知各室,要求各室把那一顿打饭的都调整为可靠的人(各室打饭的人原来是轮流的)。以前一个室的饭打完了,打饭的人就马上回室去了;这次打完饭后,大家却留在旁边,等到最后一个人打完饭,才一起上前围着特务管理员黄茂才,一起提出开追悼会的要求。黄茂才答应代向李磊转达。仲秋元在放风时看见李磊,也向他提出了这个要求。第二天早上,李磊召集各室室长开会,对大家说:不要开追悼会,可以举行公祭,由他当主祭人,时间就在当天上午八点钟。……” 傅伯雍: “……噩耗顿时传到各室,激起了难友们的无比愤恨,狱中的党组织马上作出决议:利用此机会,向‘官方’提出改善狱中一切非人的待遇,囚粮应发足,伙食当改善,放风时间该延长等;对死者应开追悼会,白布裹尸,同时应买棺木;今后病情严重的人应送医院治疗。通过‘厕所扩音器’和各室的‘无线电广播’传达出去,各室开展讨论,统一难友们的思想,趁此机会给敌人的嚣张气焰予以反击,本着有理、有利、有节的斗争精神,在敌人面前不能妥协,不能投降。同时各室派代表利用‘放风”时间,先由与龙光章同室的刘泽(也是新四军,与龙一道被捕的战友)向狱中看守所长‘猫头鹰’交涉,请他转达给所方的总头目‘猩猩’李磊。起初是没有同意的,后来同志们全体绝食了,敌人先是不理,后来‘猫头鹰’和‘猩猩’都到牢门口来劝说、分化、瓦解。说什么‘龙光章死了与你们这些人有啥关系?’‘不吃饭有损身体’,死人的原因上面会来解决的……其余还是该吃饭……’。 总之,敌人不同意开追悼会,其它的条约他们都承认。‘猩猩’还找了一批身体差的难友去个别劝说:‘要注意健康,你们身体很差,如果这样绝食下去,可糟糕呵!…...’同时又找了一批非党群众去说:‘我们要开释一批,你们案情轻,不要盲从,否则会加重你们的案情……’。狗嘴里是吐不出象牙的,没有一个同志被他们说服,敌人的威逼利诱都失败了。龙光章的死教育了全体难友,大家团结一致,哪怕特务们送来了香喷喷的大米饭、热气腾腾的回锅肉,一一摆在平常领饭的地坝角,口笛吹了好几次,院坝依然是一片沉寂,没有哪一室听到一点动静。一天、两天……都过去了。 第三天谈判的代表(各室选一人)被邀请到‘猩猩’的办公室,这人面兽心的家伙放下了臭架子,他说同意大家提出的意见,请大家回去传达各室,早饭后就开追悼会。” 杨志纯: “……龙光章同志死了,他们来都没有来一次。第二天早晨,李磊才来看了一下,叫把龙光章同志抬出来放在外面,吃早饭后把他弄出去埋掉。当时我们不同意,要求给龙光章烈士买木棺、烧纸、扎花圈。李磊不同意,并说我们这里没有这个礼节。 吃了早饭,敌人买了一个薄棺材,准备装龙光章,我们不准抬,质问敌人:龙光章犯的什么罪,你们把他致死!不埋大棺材不行。敌人抬,我们不准拾,坐在龙光章的身上,结果全牢房乱吼起来,要求李磊接受我们提出的条件,当时李磊答应派代表去谈判。 第一次去的有肖钟鼎、杨XX,名字我记不清楚,和我三人。事先我们牢房统一好了的三条:1,备一个大棺材;2.烧纸、放鞭炮、开追悼会;3.埋的地方要向太阳,我们每天出去都能看到。结果‘猩猩’不接受,反而说我们要造反,这是国军的天下,而不是共产党天下,故此谈判没有成功。 晚上,敌人强行要将龙光章抢走拖出去埋掉。当时全牢房难友对我们几个新四军的希望就是保护龙光章,不让敌人搬走。这时敌人来抢,我们四个新四军战士均坐在龙光章的身旁,敌人来抬,我们两个人保护龙光章,还有两个人就睡在棺材里面,说,把我们和龙光章拖去一起埋掉算了。这样,弄得敌人没有办法,只好滚走了。 第二天吃了早饭,李磊又来说好话,说什么已经给龙光章买了棺材,有什么不对呢?并说在战场上打死还弄不到这样的棺材。不管敌人怎样说,不答复三条要求是不能抬走的。所以敌人又耍了一套花招,同意派代表去谈判。这次我们新四军未派代表,是派的杨XX和其他几个同志。 谈判是敌人玩的花招,不但没有谈好,反而将我们代表关着了,这样导致我们全部牢房发动绝食。敌人抬来的白米饭和蒸肉都没有一个人吃,又抬回去。三天、四天过去了,敌人抬来的白米饭,每个牢房门口放一蒸笼,肉也用碗装好放在门外,把门开着还是没有人去吃,都在床上睡着。最后绝食在第七天的时候,敌人看到时机不妙了,才又叫派代表去谈判,这时才接受我们三条要求……。” 尽管每个人在回忆上的差距如何,总之这次狱中难友的集体斗争又胜利了。 李磊虽然答应了难友们的要求,却故意把时间规定得非常紧迫,是想让大家没有准备。 但事情却大大出乎李磊预料。接近8点时,各室一开锁,难友们就一拥而出,手臂都系上黑布条或黑鞋带,用以代替黑纱,女难友则胸佩白纸花,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灵位前,大家都悲愤难抑,气氛庄严肃穆。追悼会就在院内坝子上举行。祭桌摆在墙边,桌上放置楼下一室制作的龙光章烈士的牌位,上书“难友龙光章灵位”七字,灵位前插着香烛,祭桌后面墙上是他们写的一副挽联,联文是: 是七尺男儿生能舍己 作千秋雄鬼死不还家 此联两侧,还挂了几副别室难友的挽联。 公祭开始后,李磊向灵位行了鞠躬礼,说了一些假慈悲的话,便叫大家“解散”。但大家屹立不动。这时杨班长要求说两句,李磊只得允许。杨班长历述了他们那批重伤病员被俘后,不仅不给予治疗,而且还遭到殴打,以至折磨致死;而解放军则优待俘虏,不打不骂,连腰包也不搜。讲到这里,李磊不要他讲了,又喊“解散”,大家仍不走,杨班长却讲得更大声了。这一下把李磊气极了,他叫来几个特务把杨班长硬拖回牢房,又大声喊“全体解散!” 特务表面上虽然做得凶,但很怕出乱子,不敢过分违反大家的意愿,所以还是用棺木装殓了龙光章烈士的遗体,由几个难友送出去埋葬在山坡上。 龙光章逝世后,艾文萱(烈士)代表全体难友写了一首诗以志哀悼: 不要眼泪, 不要人们的慰藉。 记着啊—— 中国人还活着,这册血写的帐簿 将是一块历史的丰碑! 死,是永生, 死,并不是战斗之火的熄灭。 让他永不泯灭的忠魂, 在青翠的歌乐山巅, 仰望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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