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明即起床，整装待发。听到街上传来一种呵呵的声音，据说是阿訇召唤教民起来做晨祷的信号。我们开车到龙王庙前停下，等待护送的部队，费时很久。公路已经进入沙漠边缘，前面远远矗立着积雪的天山。初日升起来，射出万道光芒，景象是浩瀚而雄奇的。

下车高歌唐人李颀《古从军行》：“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想起昨天在办事处听到敌人已过大榕江的消息（指1944年中国军队抵抗日寇的大小榕江战役——桂柳会战的重要战役之一），顿时生起无限感慨。

八时十五分，续行，四北向入戈壁，路面多浮沙。稍前过一桥，桥下流水清澈，旁边有一个废堡。三十分，左边1华里外可以看见绿洲。三十五分，左望草地丰茂，芦苇丛生，绿洲点点，由近而远；右望大漠平衍（平坦广宽），迤逦到天山脚下。公路在坎井（即坎儿井）的行列里穿行，每列20个井不等，南北向。四十分折向西行，路面坎坷。

荒漠中的坎儿井

九时十分，左边有一个绿洲，坎井很多，有几列长达2公里以上，井数五六十，工程相当浩大。路面平坦。二十分，偏北，左边的绿洲离公路很近。三十分，车停。四十二分，继续行驶。五十分，过一个沟，路面平坦，车速达30公里。

十时，路左1华里外有一个绿洲，面积很广。稍前又过一个沟，左边草很茂盛。五分，过一木桥，左有农家二，坎井引雪水注入绿杨环绕的池塘。十五分，穿过一个大绿洲，即为二堡。路左农屋五六家，右1华里外有一大庄院。高粱未割，芦苇作花，秋风黄叶，牛羊上下，稍前戈壁中芦草疏落，坎井成行，南望无际，北则远树隐约，背倚天山。

哈密某地树林，1930s

地势渐升高，二十五分，山坡起伏，路基上下，远树野草，逐渐稀落。旋上一陡坡，坡下左有水塘和废屋一，坡上右1华里外有一农家和树数株。两旁芦草又密。三十分下坡，又上坡。三十五分，左有一绿洲。三十八分，穿行不毛的丘陵地带，过一桥，桥下流水湍急，南向进入峪口，马饮其旁。稍前左有一大沃洲（即绿洲），右边农村范围不小，树木茂密。四十二分渡一溪桥，下坡入高低不平的戈壁。四十五分，左经水塘，塘边成列的白杨，萧萧作响。

稍前到三堡，为十时四十九分。此地汉维杂居，小有市面，设警察分局及小学校各一所。农村甚美。田里多种芝麻。在一个清真小饭馆吃削面条，聊以果腹。十一时三十分续行，上坡入戈壁。三十七分，草木渐密，右有一个回庄，当是《辛卯待行记》所称的哲克得里。附近多种玉蜀黍之类。

哈密三堡白骨塔，1930s

稍前行又入戈壁，路平,两山来趋。四十分。地又宽广，两旁可以看到绿洲棋布。五十分，视线内的绿洲渐渐逝去，四望戈壁，茫茫一片，时见疏落的羊群，仿佛在空中的白云，是单调的情景中唯一的点缀。五十五分，车子发生故障，十二时三十五分才继续行驶。风很大。

一时三十分，稍停加水，遇到迁徙中的哈萨克人，一家老幼男女，都骑在马上，牛羊驼群，簇拥而去。五十五分，草渐丰，有2户农家，树几株，田禾已收割。稍前又是戈壁，石大如斗。旋在山冈上走，随地势上下，路右山坡上有草堆，左面戈壁平广，仅凹地生草。不久又入进戈壁。

骑牛的哈萨克牧民，民国

二时五分，路左有一个废堡。十五分，遇电工一队，正在向北修理电话线。四十二分，碱草地绵延以达瞭墩。有警察派出所及居民四家，许多房屋，都已废弃。休息片刻。五十五分续行入大戈壁，旋进入起伏的冈陵地带。三时二分，又入戈壁。十三分，天山支脉，南北横亘，越过连续的山冈，坡度很大，有时才下一冈，又上一冈，车辆间隔难以保持。有时两冈之间一片戈壁，宽平易行。

四十五分，遇邮差2人赶着几头装载邮件的骆驼西走。停半小时。四十五分偏西穿过高冈，再入戈壁。二十三分，路右土屋一，门前有孩童二人，正在嬉戏。另两屋已废。公路曲折向西，旋偏北，右山渐近。三十二分，地势展宽，右山冈下新雪未消。三十五又入山冈，盘旋上下。四十一分，公路斜穿过东西向的谷底，左山高耸，沿山麓北走，时见积雪。四十八分，两山紧逼，峰峦对峙，山谷时宽时窄，最宽约二公里以上。五十分，南山渐远离，公路迂回曲折。

五时，转正北。四分，入北山，在谷底走，慢上坡。八分，下坡转西。十分，路右即一碗泉，居民三家。山石如削，矗立公路两侧。十五分，路稍偏北，极平。二十分，右山尽头，左山也渐远，右方远在3公里外的另一排山峰起伏蜿蜒，路旁戈壁平广，眼界稍宽，猛抬头又见高峰扑面，夕阳在峰顶冉冉西下。

四十分，山脚草堆渐密，遇到1个人和3头驴。四十八分，土堆像坟墓似的隆起在地面，上面长着胡杨树。土层很厚，砂石渐稀。折向北，又转向西北，路面浮土甚多，稍觉颠簸。五十三分，西北向西。六时三分到七角井。宿中运站。

哈密城北的农田，民国

本日共行190公里，自哈密61公里至三堡，又57公里瞭墩，又28公里一碗泉，又44公里七角井。方向大致西北向西，地势慢上，在三堡附近稍有波折，到七角井前20公里处转下趋。

马里千《现代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