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永胜是个性很强的人,能打仗有主见,也正因此他常常不顾上级的部署,而按自己的想法行动。
黄永胜在职业生涯中有三次著名的失联,包括在重要战役的关键时刻,这无一例外都惹怒了上级。
其中最严重的一次,连一向沉稳的林总都发火了,直言:“非处理不可。”刘亚楼更是痛骂:“非枪毙他不可。”
但最后,黄永胜不仅安全过关,还因祸得福。
抗战时期的黄永胜(左)
打了胜仗却被撤职解放战争爆发后,国民党军队相继占领张家口和承德。黄永胜所在的冀察热辽军区原本属于聂荣臻领导的晋察冀军区,但此时双方失去了联系。
中央指示冀察热辽军区改归东北军区指挥,黄永胜出任由地方部队新组建的第8纵队司令员。当时东北已经度过最艰难的时刻,进入战略反攻阶段,林总麾下的各个纵队司令员早已经战功赫赫。
黄永胜属于刚来的“新人”,连队伍也是刚组建的,在东北部队里地位很低,因此他急于打几个大胜仗。
很快机会便出现,国军3个师分3路进攻建昌,黄永胜主动出击,两战两捷。但在第二次杨杖子战斗前,他和顶头上司程子华出现了分歧。
当时国军暂22师在杨杖子遭到8纵的围攻,陈诚急调王铁汉的第49军增援。黄永胜得知消息非常高兴,这正符合他打大仗的预期。而且杨杖子属于典型的野战,这也是黄永胜所擅长的。
黄永胜决定打,但程子华认为太过冒险,不同意打。原因有二:
其一、49军是东北军老部队,多年征战,经验丰富,而且装备了美械,战斗力不可低估。
其二、8纵刚刚组建,还接连经历了两次战斗,部队未来得及休整,疲劳迎战,风险太高。
黄永胜根本听不进意见,想着先看看,在战场上打成什么样,视情况再做决定。
49军被8纵引入杨杖子地区,通往锦州的退路也被切断。这时黄永胜接到敌情通报,敌军出动的是两个团。黄永胜一看才两个团,信心更足,立即下令8纵拉开架势,准备围歼。
但发起进攻时却遭到敌军顽强抵抗,双方你来我往打得异常激烈。敌军甚至还发动了反攻,8纵凭借夜战优势才遏制住敌军反攻的势头。
黄永胜感觉很奇怪,部署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按照以往的情况,敌人早已经阵脚大乱了,为何突然变得这么强?
程子华
他开始怀疑敌人不是两个团,于是让人跟总部核对一下情报,一核对吓了一大跳。原来8纵译电员搞错了,敌人不是两个团,而是两个师。
其他老纵队打这样两个美械师也有很大难度,更何况刚由地方部队组建的8纵。程子华原本就不同意打,得知敌军是两个师后,更加反对。
但黄永胜胃口很大,好不容易逮住大鱼,怎么能轻而易举被吓跑呢,他决心先打打再说。
于是他的老毛病又犯了,对于自己不喜欢的命令,既不听令,也不请示,不报告。他有自己的一套理由,战机稍纵即逝,等拟电文译电发电,再等命令,敌人早就跑了。
于是黄永胜像在战场上消失了一样。这种危险的时刻,程子华在后方指挥所里却等不到任何消息,也帮不上任何忙,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战争有时候就是一场耐力赛,就看谁先熬不住。黄永胜这边攻不进去,但王铁汉那边也心惊胆颤,准备撤走。撤走前还派出几个小分队向8纵猛烈反攻。
不料,正是此举被战斗经验丰富的黄永胜一眼识破。下令全军发起猛攻,撤退途中的敌军阵脚大乱。此战最终歼敌12000余人,还缴获了大量武器装备。
林总得知战果后也感叹道:“这个8纵,还真有点主力样子。”随后林、罗、刘还专门发来了嘉奖电。
仗虽然打胜了,但多少带点赌博成分,风险很大。反过来想,万一打输了,黄永胜承担得起责任吗?尤其是在关键时刻,他不听指挥,对上级的命令不管不顾。
黄永胜这毛病已经不是第一次犯了,程子华属于忍无可忍,跑到林总面前告了一状。程子华和8纵都是从晋察冀过来的,他的意见,林总自然要认真考虑。
最终林总和罗荣桓商量后,把黄永胜撤职了。打了大胜仗反而被撤职,黄永胜憋了一肚子气,直接跑去哈尔滨治病去了。
事后,经过罗荣桓做思想工作,并从中协调,最终林总让黄永胜去6纵当司令员。8纵是新组建的部队,6纵却是东北部队绝对的核心主力。
从边沿一下成为主力,黄永胜可谓因祸得福。
黄永胜(左)
林总和刘亚楼同时发火锦州战役是东北战场一场至关重要的战役,但黄永胜的6纵却没捞到仗打。
他被部署在沈阳以西地区,监视西援的廖耀湘兵团。这原本是一个重要的任务,但廖耀湘不愿增援锦州,走到彰武、新立屯一线就不动了。
锦州战役结束后,野司接到情报,长春敌军有突围迹象,命令黄永胜前去阻击。结果黄永胜急行军跑了一天,野司又来电,曾泽生领导的60军起义了,郑洞国也放下武器投降。
6纵跑了很多路,却没捞到仗打,黄永胜抱怨道:“腿都跑细了。”
由于长春解放,原本打算锦州战役后顺势入关的林总,改变了战略意图。决定抓住孤悬野外的廖耀湘兵团,一战解决东北问题。
锦州解放后,关于廖耀湘兵团的下一步任务,国军高层一直在争论。老蒋想要廖耀湘继续西进攻打锦州,卫立煌想要廖耀湘回沈阳,廖耀湘自己却想出营口。
争论持续了五六天,老蒋最终同意了廖耀湘方案。但此时,解放军第10纵队已经抢占了黑山、大虎山一线的阻击阵地,切断了廖耀湘出营口的线路。
廖耀湘起初并未意识到他面对的10纵有多么顽强,下令向黑山、大虎山一线猛攻,期间又停留了几天。
这时6纵接到林总命令,务必在26日拂晓前赶到大虎山以东地区,截断廖耀湘退往沈阳的退路。
黄永胜接到命令后,心急火燎地下令部队出发。 电台已经驮上马背了,才有人说:“是不是该给野司回个电报?”
从部队驻地到目的地有120多公里,而距离预定时间仅剩30多个小时,路上不吃不喝时间也很紧张。再重新架电台,发电再发报,起码要两个小时,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黄永胜便说:“回什么,等回完,廖耀湘都跑了!”说完,就朝目的地出发了。途中他们只进行了短暂休息,也没有架电台收发电报。
林总和刘亚楼
于是,黄永胜再一次从战场上失联。野司那边想了解他们的动向,始终没有半点消息。
廖耀湘如果打不开通往营口的通道,必然会调头缩回沈阳,一旦退回去,凭借沈阳固守,东北解放可能还要拖很长一段时间。能不能堵住退往沈阳的通道,成了整个东北战局的关键。
林总和刘亚楼在指挥部里焦躁不安,甚至有点泄气。一向沉稳的林总非常恼火,大骂:“黄永胜乱弹琴,放跑了廖耀湘,非处理你不可!”
刘亚楼更加生气:“如果敌人跑了,非枪毙了这个黄永胜不可!”
林总认为廖耀湘很可能早就跑了,于是早早地便躺在行军床上准备睡觉。
快到午夜时,机要处破译了一份敌军的电报,内容是廖耀湘兵团向沈阳汇报各军、师宿营地点。内容显示,廖耀湘仍在黑山、大虎山一带。
刘亚楼立即让林总的秘书谭云鹤去报告,林总虽然早就躺在床上,但一直睡不着。谭云鹤念了一遍电文,林总没有反应。
谭云鹤以为自己念得太快,又放慢速度念了一遍,林总还是一声不吭。往常,他在听完电文后,总会口述命令,让秘书拟好电文拿去给罗荣桓、刘亚楼看。
这一次,显然是因为黄永胜失联,导致他迟迟下不了决心。秘书见状只好退了出去。但军情紧急,刘亚楼得知林总没有回应后,要秘书再去汇报一次。
秘书一进来,林总问:“你又来干什么?”
谭云鹤只好说:“敌人还没跑,我刚刚又核对了一遍地图,这么重要的事,我怕耽误,所以再给你念一遍。”
念完,林总还是没反应。谭云鹤脑子高速运转,正在想该怎么办?林总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话。他最终还是选择相信黄永胜,一连口述了好几份电报,大意是把部队全部压上去。
26日凌晨4时左右,6纵先头部队与敌军接火。黄永胜停下来摊开地图一看才知道,已经到了目标地点,他快速做了作战部署。
也正是在此时,廖耀湘南下营口无望,决定调头回沈阳。随后,如潮水般的敌军向6纵防线涌过来,黄永胜急忙向林总求援,调沈阳附近的5纵南下。
林总接到黄永胜的电报紧锁的眉头才舒展开。此时,西边韩先楚领导的3纵一个加强营,在敌军正在接防时,一举攻下阵地,并打到廖耀湘的兵团指挥部。
一同被打掉的还有其他几个军和师的指挥部,大战一开打,脑袋就被敲碎,廖耀湘兵团陷入混乱之中。而打乱仗却是解放军最喜欢的事。
结果战至27日,廖耀湘兵团大部被歼,包括廖耀湘在内的一大批高级军官被俘。在这场战役中,6纵伤亡最大,但抓的俘虏也最多。
辽沈战役后不久,黄永胜被重新调回8纵,该部后来改
编为第45军。当初被从8纵赶走,如今又载誉而归,算是帮他挽回了面子。在部队中,“面子”对一个军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这关乎威望和信心。
去香港“看地形”如果说前两次失联,是因为战场上的意外情况,还可以理解。但第三回失联,真是把黄永胜荒诞不羁的性格展现得淋漓尽致。
1950年春,黄永胜已经升任第13兵团司令员,驻广州,这里离香港很近。没出过境的黄永胜,对这片土地充满了好奇。尤其是考虑将来可能会出兵解放香港,他很想先过去看一看。
一天,13兵团文工团交上来一个报告,准备到香港去采购一批乐器。黄永胜灵机一动,正好借这个机会去香港转一圈。
但以当时的形势以及他的身份,上级肯定不会批准,他准备来个瞒天过海,反正过几天就回来,自己不说也没人知道。
他觉得自己一个人过去太没意思,还要拉上两位军政委。那两人红军时期就与黄永胜相熟,可他们没黄永胜胆子大,表现得很迟疑。
黄永胜倒是很仗义,打了包票:“万一被发现了,咱们就说是去看地形的,如果有事我顶着,就说我骗你们去的。”这事搁在今天来看,就叫“订立攻守同盟”。
黄永胜对妻子项辉芳说:“我们准备解放香港,我接到命令先过去侦察一下地形,大概3天就回来。”
就这样,黄永胜带着3000元钱和两位解放军高级干部偷溜去了香港。他在那边玩得应该很开心,还专门买了一套西装,去影楼拍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春风满面,无比得意。
在香港拍的照片
三天过后黄永胜没有回来,妻子项辉芳慌了,跑去问13兵团政委赖传珠:“老黄到香港去侦察地形,怎么还没回来?”
赖传珠大吃一惊:“他怎么跑到香港去了?”
项辉芳也很吃惊:“不是组织派他去的吗?”
这一对出大事了,当时香港还有许多溃散的国军散兵,老蒋派了很多特务秘密活动。去香港无异于去“敌区”,一旦身份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赖传珠意识事情的重要性,立即层层上报,最后报到中央军委,黄永胜这一次失联真是捅上天了。
幸运的是,逍遥完后的黄永胜安全地回来了。中南军区第三政委谭政早就在广州等着他了,见面免不了一顿臭骂:“你要是被人家一枪干掉了,那就好看了!我们军区连你们的追悼会都准备了,真没脸开啊!你们差点给蒋介石送去一个庆功大会……”
骂了一阵,黄永胜一直不吭声,最后两人都笑了。谭政发了一份通报,在中南军区全区进行通报批评。
随后,林总又召见了黄永胜,见面就痛斥:“黄永胜你好大胆子啊!”
黄永胜跟林总熟悉,嬉皮笑脸地说:“我是过去看地形的。”
这种低级的谎言怎么可能骗得了林总?但林总除了军事,其他的都不太爱管,只是警告黄永胜:“没有第二次,不然我撤了你!”
接着罗荣桓又对黄永胜进行了批评,不过他是从关怀的角度出发:“党培养你到今天多不容易……”黄永胜向来对罗荣桓心服口服,认真作了检讨。
此事涉及原则问题,可大可小。黄永胜虽安全过关,但不免会产生影响。不久,朝鲜战争爆发,中央决定组建志愿军入朝作战。
黄永胜和妻儿
原本打算派13兵团入朝,但林总把黄永胜换了下来,让邓华顶替他的位置。表面上的说法是,邓华更具大将风范,但黄永胜爱玩的风格也让他减分不少。
去朝鲜实际上是一份苦差,刚入朝时由于准备不充足,加上战线推进太快,志愿军连物资都难以补给。而且时常要躲避美军轰炸,其艰难程度远远超过国内任何一场战役。
留在国内的黄永胜接任了15兵团司令,不仅职务没降,而且步步高升,担任华南军区副司令员。直到抗美援助战争末期,他才以19兵团司令员的职务赴朝参战。
那时战线已经基本稳定,物资供应和武器装备已经大大改善,环境要比战争初期好很多。这对黄永胜来说,也算是因祸得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