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手机突然震得床头柜直响。张浩的对话框跳出来："老李，我们另找地方了，别放心上。"

盯着这行字，我瘫在床上浑身发冷。认识十五年的发小，就因为我让他签个借房协议，说翻脸就翻脸。上周他还搂着我肩膀说"咱们可是穿开裆裤的交情"，这会儿倒像是陌生人。

我那套杭州的房子，真不是天上掉馅饼。三年前咬着牙上车，首付掏空六个钱包，连老妈的养老钱都动用了。现在月供七千二，比我老家县城公务员的工资都高。为了还贷，我在科技公司熬成"地中海"，三十出头体检单上列着八项超标。

有同事说我傻："空着也是空着，租出去多好？"可这房子是留着当婚房的，装修时我和媳妇跑遍建材市场，地板都是我们亲手铺的。租客要是弄坏了，真能心疼得抽抽。

那天张浩拎着两箱车厘子登门，开口就让我心里咯噔："兄弟，借你房子结个婚成不？"他说得轻巧，像是借个打火机。

我还没吭声，媳妇在桌底下狠掐我大腿。这丫头比我清醒："写个协议吧，写明住到啥时候，水电费咋算。"她后来跟我说，她表姐当年借房给亲戚，现在人住五年了，法院传票都发三回了。

没想到协议这事捅了马蜂窝。张浩未婚妻林蕊直接电话轰炸，嗓门大得我开免提都震耳朵："李哥你至于吗？我们还能偷你房本啊？"我支支吾吾解释风险，她直接甩出王炸："你就是看不起我们北漂的！"

最寒心的是张浩的态度。以前打球崴脚他背我去医院的人，现在只会说"给兄弟个面子"。那天在小区撞见他，他眼神躲闪得像是欠了高利贷。

这事不知道怎么传开了。上周同学聚会，王强端着酒杯阴阳怪气："某些人现在混好了，防兄弟跟防贼似的。"我气得手直抖——他们不知道我上个月刚把车卖了应急，现在天天挤地铁上班。

更绝的是我妈，老人家打电话念叨："房子重要还是人重要？"她哪知道现在杭州房价，够在老家买三栋楼。我要真把房子搭进去，怕是得全家睡桥洞。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这事就像面照妖镜。张浩觉得我不信任他，我觉得他在占便宜。可要真掰开了说，200万的房子借出去，搁谁身上能完全放心？

想起去年老陈借我十万周转，我主动写了借条按手印。当时他说"用不着"，我说"亲兄弟明算账"。现在我俩照样每周约球，谁也没觉得膈应。真正的朋友，反而最怕让对方为难。

其实有句话我一直没说出口：你张浩要真把我当兄弟，怎么忍心让我担惊受怕？你说手头紧，可你新买的AJ鞋要两千多；你说要攒彩礼，转头就带未婚妻去三亚拍婚纱照。兄弟的情分，不该是单方面的牺牲。

这两天刷到林蕊朋友圈，他们在快捷酒店办婚礼。照片里大红床单皱巴巴的，背景墙上还有上家客人留下的喜字。看着心里挺不是滋味，可转念一想——要是当初心软借了房，现在皱巴巴的估计就是我的房产证了。

这事给我上了血淋淋的一课：越是珍贵的关系，越要提前说清楚。现在去菜市场买菜都要扫码支付，怎么到借房这种大事，反而要讲"感情"了？

后来听说他们租了自如公寓，押一付三的合同签得爽快。你看，跟陌生人反倒能明码标价，跟兄弟谈钱就成了伤感情。这世道，有时候真让人哭笑不得。

现在还有人说我小气，说我"失去个真朋友"。可他们不知道，去年楼上邻居借房给亲戚，现在打官司花了十几万律师费。要是张浩他们真住进去不走了，难道我要带人上门泼红漆？

这年头，掏心掏肺的傻子早被坑死了。我宁可现在被说冷血，也不想有天在法庭上跟兄弟对簿公堂。成年人的体面，有时候就得靠"不近人情"来维持。

现在每天下班路过小区，总忍不住抬头看看那间空房子。月光照在阳台上，像撒了层盐。我知道这事没有标准答案，就像我妈说的："钱能再挣，人走了就回不来了。"

但午夜梦回时总在想：要真回到那个下午，张浩提着车厘子站在门口，我还会坚持签协议吗？如果换作是你，是选择冒着风险成全兄弟，还是狠下心当个"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