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我被送进宫中后,开启了卖货日常,立志成为富甲天下的女人

栀子欢乐 2024-04-21 06:40:58

皇宫南门最近颇不宁静,夜晚老是有女人凄惨的叫声隐约传出,害得我最近连偷溜出宫都不敢。

作为一个立志成为全天下最富的女人的人,瘫在皇宫不出去赚钱怎么行呢?

一日不赚钱我浑身痒痒。

以前我在邀月楼做舞娘的时候,数不清的贵公子为我一掷千金,后来玉娘走了,我身价下滑,又意外被送进了皇宫。

进宫就进宫呗,反正凭我早早研究出来的上好脂粉,应该也能在后宫混的风生水起。

混倒是混得好,可是就是有点太风生水起了,害得我隔三差五要溜出去进货。

我才不会承认是我自己想出去。

邀月楼生意红火,妈妈却不会拉客,故而我十三四岁时最大的梦想就是取代邀月楼的妈妈,包养玉娘。

邀月楼的妈妈又丑又木讷,若不是我在一旁,还不知道邀月楼得少多少主顾。

玉娘极其擅长抚琴,我不在时,她凭借着孤傲的性格和闭月羞花的脸蛋,不出意料地成为了邀月楼唯一的头牌。

但听说玉娘极其清冷,却不知为何对我这个小乞丐起来怜悯之心,在邀月楼老鸨第一次打发我出去接客的时候,她帮我挡住了老鸨。

后来因为我形体比例极其标准,跳起舞来能晃了一大堆男人的眼,在玉娘的极力保证下,老鸨终于答应将我养肥一点再拍出去。

于是我和玉娘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玉娘孤高,外冷内热,但却绝对不是一个会多管闲事的人,所以我时常想不明白为何玉娘会待我这么好。

问她她也不说,逼急了只说看我面善,想同我交朋友。

我感激玉娘,暗暗发誓一定要跟她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我年少时屡遭欺凌,挨饿受冻更是常有的,深切明白钱对自己的重要性,所以我不遗余力地挣钱。

原先在邀月楼跳舞的时候是这样,后来进了皇宫也是这样。

玉娘骂我一身铜臭味,不懂琴棋诗画诗酒花,我只会回怼她不懂柴米油盐酱醋茶。

我和玉娘是天生的知己,故而玉娘被皇帝小儿拐走的时候,我是很崩溃的,缺了她,我的舞步再不会那么完美,收益也日渐下滑。

所幸彼时我已经在京城有了十条街道,所以当尚书府公子一掷千金要赎我出去的时候,我麻溜的同意了。

毕竟谁能跟钱过不去呢?

我正打算用尚书府公子给的钱再买两个酒楼,公子便道:“温筱筱,赎你出来,是为了让你进宫保护我表妹的。”

公子的表妹张凌月,听说是圣上亲点的贵女,不日将要作为秀女送往皇宫。

听闻皇帝深情,敦厚先皇后故去之后,整整一年也没有立新后,也不常来后宫。

群臣惶恐,纷纷上谏,最后皇帝终于同意要新选一批秀女。

我略一沉吟,皇帝后宫的女子,那都是大家闺秀,身后都站着一个个财力雄厚的大家族。

于是我两眼放绿光,满口答应进宫。

尚书府公子留我在府中一月,让我学习宫中礼仪,机缘巧合之下,我意外闯进他的书房,却在他书房里看到了整整一屋子用过的宣纸,上面写着“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我想,这位宋公子,对他那表妹,也可称得上用情至深了。

玉娘此时已经从丧子之痛中缓过来了,一场延续数月的重病并未损耗丝毫她的美丽。

在邀月楼时她弹琴我跳舞,我们被称为邀月楼双璧,玉娘冷若冰霜,而我活泼开朗,许多人一掷千金想买玉娘一笑,她都不假辞色,对于那些抛妻弃子的人,更是脸上浮起不耐,以前她老拉着我说以后找郎君定要找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可是后来她却心甘情愿跟着皇帝走了。

我拉着她,想要让她加入我们反贵妃小分队,玉娘故作嫌弃地看了我一眼,红唇一掀,忍俊不禁道:“筱筱,你依旧明媚活泼。”

我得了赞赏理应是开心的,可是为啥我觉得这么不对劲呢?

不管了不管了,我拉起玉娘便往昭信宫走,一边走一边道:“玉娘,前些日子你病着,我进宫也有段日子了,你都未曾来我宫中坐过。我认识的姐妹,也还未介绍给你。”

我见玉娘有些跟不上,担心她小产后的身体,放缓了脚步道:“你如今大好了,我也跟着开心。”

玉娘微微抿着嘴笑道:“若你不来,我这病恐怕难好。多谢你了。”

我想问问玉娘小产究竟是怎么回事,又怕触及到玉娘的伤心事,怕她又想起死去的孩子,伤心落泪,到嘴上的询问于是打了个转,又咽回了我肚子里。

不消片刻,我便同玉娘到了昭信宫,还未进宫门,便听见了里面啊的一声,我连忙打开宫门,只见月美人摔在了院内的草地上,旁边奴婢正要扶她起来,月美人双手撑在地上,似是疼痛难忍。

她一见我来,指了指身边断掉的秋千,扁扁嘴要哭出来般对我道:“姐姐,这个秋千太不牢固了,我不过玩了半个时辰,它便断了。”

我觉得我这个时候不应该笑,真的,所以我尽量憋住了,道:“若不是你天天吃完御膳房送来的小点心,还要来我和秋妃娘娘这边蹭,也许它也不会断。”

月美人见我取笑她,连摔痛的屁股也不管了,连忙站起身来要来扭我的嘴,笑闹间我突然瞥见秋妃娘娘的身影,我心里暗道不好,连忙眼神暗示了月美人,让她不要再闹,但是显然月美人看不懂眼色,所以秋妃娘娘到的时候,我和月美人各领了三百遍佛经抄写。

秋妃娘娘是自潜邸时便跟着当今皇帝的,温柔善良,乃是镇国公府嫡女,我初来时,她对我极好,我一介舞女,不知究竟何处入了她的法眼,竟让她对我如此上心。

我问她,她只说,我看着你面善。

我的面有那么善吗?怎么所有人都看着我面善?

秋妃处置完我们,这才向玉妃不好意思道:“我宫里的小朋友不懂事,让你见笑了。”

玉妃脸上带些浅浅的笑意,见秋妃如此客气,嘴角勾起笑容,道:“姐姐有福气,宫里得了这么两个可人儿。”

我暗地里给玉妃使眼色,让她帮我在秋妃面前说几句好话,免了我的三百遍佛经,可她眼观鼻鼻观心理都不理我。

我深感交友不慎,以前我知道她被皇帝骗去了皇宫,气的差点夜扣宫门,大骂玉娘垃圾堆里挑垃圾,挑了个渣男里的战斗机,而她连为我抄几本佛经都做不到。

我晃了晃写麻的手,低叹一声,瞥了一眼月美人的纸,不愧是尚书府公子的白月光,写字真是又快又好看,再看我宛若鸡爪一般的字,我低叹一声,虚虚掩住自己抄写的佛经。

眼神暗示了月美人,我便偷偷溜出去,我在御花园曾见到一只雪白的狗,彼时它饿得奄奄一息,我多日照料它才渐渐好转。

我担心那条狗被人发现打死,又害怕它因为没有食物而饿死,总而言之,我是必须要去看看它的。

我东找西找,狗没找着,倒找到个唇红齿白的公子哥,他身后的太监牵着那条胖得像只猪的白狗。

我心里紧张,害怕他们将他牵去杀掉,开口道:“公子,那是妾的宠物,希望你能将它还给我。”

那公子打量了我半晌,表情中带了点喜悦,转而又被悲伤淹没,良久挑眉一笑,勉强道:“哦?本王竟不知道本王的爱宠何时变成你的宠物了。”

我这才知道,这公子乃是靖王,在一次入宫的时候将狗弄丢了,久寻无果,今日才终于找到。

靖王,靖王,这个名字仿佛在哪里听过。

这个人也仿佛在哪里见过。

我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公子,兀自记起了当年我做乞丐的时候,那位衣着华贵,老是带着各种各样好吃的东西来看我的小公子。

我心里正出神的想着,却看到那公子定定地看着我,见我瞧过来,转过身牵着这白狗就要走。

我心里有点舍不得,毕竟我喂了这只狗挺多东西的,我对亏本这件事向来深恶痛绝,正在磨磨蹭蹭不想走,那公子又笑了一下,随手拿了自己身上一个玉佩对我道:“这是娘娘照顾旺财的报答,一点心意,望娘娘收下。”

我脸上带着得体的笑,一边推辞一边打量那块玉的成色,确是块难得的宝玉。

收了那靖王的玉,我这才放心,毕竟靖王那么大方,肯定不能饿着旺财了。

我微不可察的点点头,转身欲走,靖王出声道:“不知是哪位娘娘?”

我低眉顺眼,道:“妾是新进宫的苏美人。”

话说进宫这么久,同我一道进来的姐妹都承宠了,独独我,仿佛皇帝忘记了苏美人这号人的存在一般,迟迟未翻我的牌子。

我倒乐得清闲,秋妃却时常抚着我的手叹息,我想她是害怕我没有恩宠,又只是个尚书府庶女,在这宫里难免受人欺负,我有心出言安慰,秋妃却也只是淡淡地应好。

不过最近秋妃见我的时间也少了,因为我找到了一个可以溜出宫去玩的狗洞。

而且还不用经过冷宫附近。

妙哉!!!!

进宫前我买了两栋酒楼,那时我正好接了一位西域来的客人,偶尔一场交谈,我才知道西域的食物和中原有极大的不同,于是我花了大价钱找了一堆西域厨子,让他们来经营这两家酒馆。

那些个王公贵族吃惯了山珍海味,见到这些西域的美食,简直是两眼放光,那两栋酒楼的生意自然是蒸蒸日上,开张不过一月竟到了千金难求一座的地步。

于是我坐在千金难求一座的酒楼顶部的独立雅间,看着下面车水马龙,面前放着这座酒楼的账本,心里略一估计,好嘛现在赚的这些钱我八辈子都花不完了。

我走在街上正打算偷偷溜进皇宫,突然想起之前在邀月楼时有个姐妹做的饭菜深得我心,就想着趁天色还早,换身衣服去邀月楼看看。

故地重游,我心里还是略有些感叹的,邀月楼依旧人满为患,客流量简直能与我那两大酒楼相媲美,我重拾以前当舞女时的梦想,把目光瞄准了老鸨。

我啧啧感叹,这老鸨果然如以前那样,丝毫不懂得拉客,我心里暗搓搓地想,若是我是老鸨,肯定把那花魁初夜的价钱往上再抬三倍。

心里暗叹这老鸨败家,我脚步却不停,正要去找以前的那姐妹叙旧,再顺道把她拐走。

我轻车熟路地找到那姐妹的住处,敲门道:“阿诺姐姐在吗?”

开门的却是另外一位姐妹,那杏眼朱唇,不是墨娘又是谁?

我见她在阿诺房间出现,不由得啧啧打趣道:“我在时你们便关系亲密,形影不离,没成想我这才走没一会,你们就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墨娘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对我道:“阿诺病了。”

嗯?我要找的小美人居然病了,这可怎么得了?

我望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阿诺,疑惑道:“姐姐这是害了什么病?”

墨娘一听这话,似乎气得不轻,美丽的眼睛中充满着不甘心,恨铁不成钢道:“可不是相思病。”

我大吃一惊,阿诺姐姐虽然不像玉娘那样清冷出尘,对男人不屑一顾,但也是个难得的美人,点名要她的恩客也不少,怎会害了这种病?

我身世凄凉,年少时曾在街边乞讨,见惯了人情冷暖,故而从不动心,当年我和玉娘多么风光,我却从未想过要和谁一生一世一双人,即便是邀月楼身边的姐妹一个个都憧憬着有人将自己赎出去,即便是后来声称要永远陪我孤寡一生的玉娘也被那皇帝小儿赎去了,我也从未动摇过。

故而我使劲浑身解数勾引他们为我一掷千金,却从不搭理他们,专心只想着让他们给我送钱,暗搓搓的筹钱打算在合适的时间买下这邀月楼。

可惜邀月楼生意一直红火,故而我从未找到过合适的时机。

我担忧地看向床上卧病躺着的阿诺,轻叹一声,最后只是走上前握住了阿诺的手,道:“阿诺姐姐,我来看你了。”

阿诺虽然神色枯败,所幸还是有些精气神的,听见我的声音,连忙撑起手臂半躺在床上,虚弱道:“我还以为我这辈子见不到你了,筱筱。”

我见她神色惨淡,不由得心中悲叹一声,低低地道:“阿诺姐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阿诺摇摇头,摸着我的手道:“筱筱,我愿意的。”又仿佛想起什么一般,对我道:“我今日做的芙蓉花糕,全被那公子拿走了,真是不好意思,我知道你最喜欢吃这个。”

芙蓉花糕哪有阿诺姐姐的安危重要,于是我摇摇头,疑惑道:“姐姐今日神色如此憔悴,是那公子同你说了什么吗?”

阿诺摇摇头,不愿多说,最后墨娘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声,把我拖出去了。

正在想着如何安抚阿诺,我一个不慎左脚踩了右脚身子便往地下倒,我想这下我恐怕是要疼一会了。

却没成想摔到半路,我的身子凌空停住,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对镶金嵌玉的鞋子。

我立马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便对那仗义出手的公子道:“多谢公子。”

那公子长身玉立,唇红齿白,不是靖王又是谁?

我脸上不动声色,脚下步子却蓄势待发,生怕被他看出些什么。

但是果然,天不遂人愿。

靖王依旧是那副温润的表情,嘴角一勾便道:“苏娘娘好兴致。”

听了这话我反倒不着急了,脸上带着适当的疑惑,皱眉压着嗓子道:“公子可不是认错了?我是个男子。”

靖王只是笑,却并不多说,我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在心底里暗自啐他一口,便堂而皇之的迈着大步离开了。

我步子迈的果断,心里却无比紧张,绕了几条街确保没有人跟着,才钻狗洞回了昭信宫。

一进昭信宫月美人便将我堵住了,说夙贵妃请各宫妃子们去往咸福宫用晚膳,我连忙换了衣服和月美人去咸福宫。

月美人气鼓鼓地望着我,我估计是气我没有给她带京城吟味轩的酥肉饼,老天有眼,我这次是真的忘了,不是故意不给她带的。

于是连忙保证下次一定带十斤酥肉饼,月美人这才把嘟起的嘴巴放下。

我在心里安慰自己,尚书府公子给了我一千两黄金,我只是给她带了些饼,我这也不算亏本生意。

中宫无主,夙贵妃执掌后宫多年,加之盛宠不衰,家族又是难得的显贵,后宫众妃隐隐有种以她为首的架势。

据说玉妃进宫的时候正好是她与皇上闹别扭的时期,于是玉娘进宫第二日便跪在坤宁宫外,足足跪了三个时辰,夙贵妃才如梦初醒般记起还有这么一号人。

玉娘告诉我时,我心里却在想,这夙贵妃如此蛮横,怎么会盛宠不衰?

玉娘那时摇了摇头,道:“夙贵妃的父亲,是李相。”

我搞不明白朝堂局势也不想搞明白,我只知道,进宫三月,我已经成功打进了后宫反夙贵妃小队。

要说这反贵妃小分队,先得说我入宫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日我迎风而舞,一舞终了,一位公子抚手称好,顺理成章的将我带回府,我原以为要当这公子的小妾,却没想到,他竟要我做皇帝的小妾。

于是我便懵懵懂懂的成为了尚书府养在外面的表小姐。

我暗暗悔恨年少时只知道吃阿诺做的芙蓉花糕,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连女工也不曾学过,今日被赶鸭子上架,这要如何蒙混过关?

我还没想出结果,就到了皇宫,我看那皇宫挺大的,也不像那些话本子里面写的方寸之地,金丝笼什么的,于是便欢欢喜喜的跟着掌事姑姑去了自己宫里。

我住在昭信宫,宫中的主位娘娘乃是秋妃,秋妃娘娘姓吴名秋燕,乃是吴大将军的嫡女。

除她之外,昭信宫还有一位新来的美人,姓张名凌月,赐号月美人。

这位月美人,就是那公子送我进来的主要原因。

犹记那位公子语重心长对我道:“温苏,凌月她单纯可爱,实在不擅长宫斗,你若是见到了她,定要记得好好护住她。”

那时我已经知道了玉娘乃是前御史大人的嫡女,因为御史犯了事玉娘才沦落到邀月楼弹曲的,玉娘平生最大的心愿就是为她家族平反,于是才果断的进宫,公子给我进宫的机会,我左思右想,觉得自己在宫外也没什么意思,于是转身就踏上了去往皇宫的轿子。

一进皇宫,先等到的就是玉娘小产的噩耗,我衣不解带地照料玉娘,这才换回来玉娘的渐渐好转。

我不敢多问玉娘小产的原因,只是在玉娘昏迷时断断续续梦呓中知道了是夙贵妃设计害她腹中胎儿。

要说这夙贵妃也真是傻,她原是李家嫡女,是李相手中的掌上明珠,又深受太后喜爱,真不知她看上了皇帝什么,非要进宫,听说她年少时也娇憨可爱,缘何为了一个男人变成这样?

我往嘴里塞了一块芙蓉花糕,夙贵妃宫中的芙蓉花糕味道可真像阿诺姐姐的手艺,我悄悄用手帕包了藏在怀里,又舔着脸去蹭月美人的。

秋妃玉妃毗邻而坐,两人言笑晏晏,好不养眼。

月美人哭丧着,用手护住那碟芙蓉花糕道:“苏姐姐,可别再吃了,再吃就没了。”

我咬牙切齿,了然道:“五斤鲜花饼?”月美人小脸带笑,殷勤递上那护的严严实实的碟子,对我道:“啐,都是姐妹,说多了见外。”转而又道,“说好了。”

我:拿来吧你。

月美人见我实在喜欢吃,便对我悄声道:“这糕点是秋妃娘娘带来的,说是实在好吃的紧,这才给我们一人上了一两块,你若是实在喜欢吃,回宫问秋妃娘娘便好。”

我这才放下心来,并且决定奖励月美人,打算下次给她带十斤鲜花饼。

夙贵妃坐在首位上,穿着一身大红丝群,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肤白似雪,黑发高高盘起,其上点缀着用点翠做的饰品,此时正在言笑晏晏地同晨妃说话。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在看着我们这边。

那种宛若被人窥探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我脸上依旧挂着盈盈的笑意,暗地里却在默默思衬自己究竟哪里招惹到了这位劳什子贵妃。

还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就听见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扯着嗓子道:“皇上驾到。”

我一惊,还没等我脑子反应过来,所有的嫔妃都站起身子行礼,我也跟着站起了身子,记着尚书府公子让我学的礼仪,生怕自己一不小心露了马脚。

这是我来宫中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皇帝。

我偷偷瞥着那抹明黄色的身影。

月光朦胧,俊美无双的男子一身黄袍,坐在最上方精巧的的红木椅子上,火光映照下,他刀削般的五官更加精巧。

难怪让玉娘如此牵肠挂肚了。

我心头思绪万千,深切感觉到玉娘当年劝我戴上面纱的举动正确无比,突然听见秋妃道:“臣妾敬贵妃娘娘。”

我知道这个时候众妃都得拿起酒杯敬贵妃。

于是连忙压下心头思绪,拿起酒杯抬起脸看着贵妃带着笑道:“臣妾敬贵妃。”而后一饮而尽。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笑着敬酒的时候,皇帝似乎一直在盯着我看。

心头莫名的惊惧,我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感。

恰好旁边月美人凑过来道:“去不去如厕呀?”

我点头如捣蒜,连忙跟着月美人走了。

身后若隐若现的视线让我如坐针毡,我看着前面月美人蹦来蹦去的背影,轻声道:“月月,你知道尚书府的宋月尧公子吗?”

月美人转头,眼前一亮道:“你说你的宋月尧公子,是不是你的表哥呀?”

我确实曾经从未见过公子的父母,于是我忙不迭点头,想来应该是这位公子。

月美人俏脸一红,半晌才轻声道:“那是我心上人,虽然我同他只有几面之缘,但我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文尔雅的人。”

怎么回事??

月月不是和宋公子青梅竹马吗??

怎么月月竟然说和他只有几面之缘??!!

如果月月不是宋公子的心上人,那他为什么要送我进来??

和宋公子青梅竹马,让他情根深种的又究竟是谁??

我看着月美人眼中的光芒,想说什么,但是最终却哑了声音。

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月月,宋公子已经有了位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心头莫名的烦躁,我并不想如厕,所以我便对月美人道:“我自己出去走走,你自己去吧。”

月美人只是瞪了一下眼睛,半晌为难道:“可不要憋坏了。”

我感觉自己嘴角抽了抽。

我隔绝了奴婢,想要自己出去透透风,却没想到,我才刚跟奴婢说让她们先回宫,一转角就被人抓住捂住了口鼻。

我拼命挣扎,那人却在我耳边道:“你不要声张,我放开你。”

我拼命点头,回头一看,果然,靖王。

他还是白天时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月光洒在他白玉般的脸上,嘴角挂着一丝温柔的笑意。

我一不小心被晃了眼睛,突然记起年少时那施粥棚下衣着华贵的小公子,脸上带着同样温柔的笑意,浅笑着把碗里热腾腾的粥递给我。

心头闪过一丝戒备,于是我看着他道:“靖王,拦住妾身做什么?”

靖王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眼神看着我,道:“在宫中万事小心。”

我猛然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靖王看着我,良久道:“你可知道敦厚先皇后?”

我点头,自然是知道的,皇帝刚登基时,她便去世了。

此时皇上已经登基一年有余,却仍不见皇帝立新后。

皇上对这位敦厚皇后的情谊可见一斑。

靖王转身,我连忙跟了上去。

心里正在想着今天所遇到的奇怪的事情,心头有个猜测呼之而出。

月光下,我隐约能看见靖王的轮廓,却看不出他的神色。

靖王道:“你想全身而退,便一直装病,千万不要去争宠。”

我心里已经猜出来尚书府公子送我进来,恐怕不只是保护月美人那么简单,于是我连忙点头。

我看着靖王许久,终于出声道:“我是不是和敦厚先皇后生得很相似?”

靖王一顿,一双温润的桃花眼紧紧地盯着我,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良久后长出一口气,对我道:“是,十足十的相似,所以你千万不要在后宫太过招摇。”

我看着靖王刀削般的侧脸,道:“那你能不能帮我查查,和尚书府宋公子青梅竹马的究竟是谁?”

靖王点点头。

早在宫宴上我就猜到了我约摸是跟皇帝的那位白月光皇后生得十分相似,所以得到这个答案我并不意外。

只是靖王,他为何要如此帮我。

莫不是也想利用我去做什么事情?

我心中思绪万千,靖王却低低地叹了口气,仿佛想说什么,却没有多说。

我突然想起来我在后宫的胭脂水粉店,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

靖王见我神色低落,眉头皱了皱,神色担忧地看着我道:“怎么了?”

我嘀嘀咕咕:“后宫娘娘都好有钱,我就在后宫卖胭脂水粉,卖得还挺好的,现在一看仿佛也要停了。”

靖王嘴角抽了抽,道:“我竟不知你如此财迷。”

我轻声道:“你从小锦衣玉食,自然不知道没钱的苦。”

靖王神色复杂,道:“你说什么?”

我心知说错了话,连忙闭上了嘴巴。

恰巧这时走到了皇宫南门附近,我听着冷宫出传来的凄惨叫声,起来一身的鸡皮疙瘩。

靖王却神色自若,我连忙往他身边靠了靠。

这疯女人好不容易前些日子消停了点,我砸吧砸吧嘴巴,心里却在想下次何时才能出宫。

靖王见我这幅样子,眼中倒是浮现出一丝兴趣,道:“你连出宫这种杀头的事情都不怕,怎么怕这疯女人的叫声呢?”

我撇撇嘴,当然不会顺着他的话说,“靖王殿下在说什么?妾听不懂。”

靖王却凑近了看我的眼睛,脸上仿佛带着些许莫名的心疼。

靖王这人就是奇奇怪怪的。

我被他这么一冲撞,只想赶紧回宫,我可不想明天皇宫传出什么王爷和后妃的谣言。

想起惠妃那个简直能说出花的嘴巴,我就是一阵头痛。

靖王倒也没有过多为难我,只是怔怔地看着我,道:“你当真不认得我了?”

我就说,这靖王对我如此之好,肯定是认出我了,莫不是哪位被我耍过的恩客?

脸上神色不变,我淡笑着道:“靖王殿下,妾记性不好,请问靖王殿下是何时见过妾呢?”

靖王见我如此,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从怀里的护身符中拿出了一挂红绳串,对我道:“你记不记得这东西?”

这这这,难道是以前在邀月楼时我挂在脚腕上的红绳?

这红绳我可不知道送了多少出去,这靖王竟然将它放在护身符中,还如此珍重地保存着,难道真是哪位被我戏耍的恩客?

我吓出了一身冷汗,若是对我如此上心的恩客,凭身形认出我也不难理解。

毕竟我的身材一等一的好。(微笑)

只是,看靖王这幅深情款款的表情,实在是不像那些被我戏耍过的老色狼。

可是除了在邀月楼,我又哪里送出去过这种红绳呢?

我暗自思衬,终于明白了,这个靖王怕不是个人傻钱多的冤大头。

不过片刻,我心中思绪万千,脸上却带着疑惑的表情,道:“这是什么?”

靖王又怔怔地看着我,我心中暗叹不已。

母亲对我说戴红绳可以祈祷万事顺利,后来母亲自杀,父亲赌无可赌,把我卖掉的时候,我身上的那条我佩戴许久的红绳竟然不见了。

我想,大概是我哪次偷懒没有戴上,这坏运气就找来了。

于是我坚信红绳可以保平安,坚持每年都戴着,那些个恩客见我脚腕上戴着红绳,可能是觉着新奇,故而总是来要,所幸便宜,既然那些个恩客要,愿意给不少银子买它,我本着不赚白不赚的心理,便也给了不少。

我正在想究竟是靖王捡到我幼时那串红绳可能性更大,还是他被我耍了还依旧对我痴情不改可能性更大。

突然靖王抬起我的下巴,对我道:“温笑笑,你在想什么?”

破案了,这红手绳绝对是他偷了我小时候那条。

因为这个名字,我很久不用了。

我心里暗骂靖王竟连一串不值钱的红绳也要偷,脸上却作出疑惑地表情,对靖王道:“靖王殿下在说什么,妾是新进宫的苏美人。”

靖王绷紧的脸色突然放松,眼底的探究之意却不减,对我道:“你现在不承认,以后可不要后悔。”

我坚定点头,暗地里却翻了个白眼,我同他一年都见不到几面,有什么可后悔的?

脸上神色不变,我低敛着眉眼,确保不会让靖王看出丝毫情绪。

靖王许久不说话,我见时机恰当,随便说了一句臣妾身子不爽,就回宫去了。

自从上次贵妃生日宴,我同后宫中的娘娘见过之后,我在后宫的日子就不太宁静了。

总是有后妃点名要来见我,我推脱不得,出来见她们的时候,总觉得她们看我的眼神带着些许探究和莫名其妙的害怕。

我终于得了空去找玉娘,却发现玉娘消减不少,问她她也不说,只是莫名哀伤地看着我。

我良久不语,玉娘当年多么洒脱,现在却真真成为了一只困在金丝笼的雀儿。

在各个方面。

这样的转变不仅让我心惊,更让我害怕。

玉娘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些哀伤,道:“他不愿意为我的家族平反。”

我低声轻叹,心底却莫名有些悲伤。

我握着玉娘的手,看着她道:“玉娘,我们一起努力,一定有办法的。”

玉娘却怔楞地看着我,道:“不行的筱筱,他一点也不关心这些。”

说完又哀伤地看着我,道:“筱筱,你能不能帮我?”

我惊讶,我成天用心钻研赚钱方法,从没想过争宠,这要如何帮她?

玉娘见我眼神迷惑,轻叹一声,再不多说。

我内心低叹一声,想着过几天出宫给她带几个画本子解闷,好让她从这些事情里面转移视线,却没想到这一拖,竟拖出了大事。

我那日刚刚回宫,便见月美人神色慌张地立在昭信宫外,说是贵妃吃了玉娘给的糕点,小产了,现在玉娘正在咸福宫问罪。

我慌张不已,什么都顾不得了,赶紧去了咸福宫。

我不知玉娘何处招惹了夙贵妃,竟让她想嫁祸玉娘。

玉娘爱慕皇帝,玉娘生性良善,总而言之,玉娘她断然不会谋害夙贵妃肚子里的孩子。

我心头思绪万千,不多时便走到了咸福宫宫门口。

我到时,玉娘恰好被皇帝一掌扇翻在了地上。

我看着地上美人垂泪,压抑住心头想要扶她起来的欲望,行完礼之后,脸色悲痛地看着皇帝和卧病在床的贵妃。

还不等我说话,皇帝便开口道:“你是苏美人?”

我微微点头,看着皇帝道:“是。”

我感觉道皇帝一双眼睛仿佛黏在我身上。

皇帝沉默半晌,又道:“你不是生了病吗?怎么还出来走动,不在宫安心养病?”

我脸上带着悲痛,道:“妾和玉妃最要好,听闻她闯了祸,念着姐妹情意,怎么也要来看她的。”

夙贵妃眉眼微凝,沉声道:“你倒是对她情意深重,只可惜她谋害皇嗣,人证物证具在,马上就要被问斩了。”

我看着瘫倒在地,不置一词的玉娘,又看着满屋子跪地的太医,最终在角落里见到了一位熟悉的身影,颤声道:“那个在角落里穿绿色衣裙的奴婢,我瞧着你有些面熟,抬起头来。”

果然是阿诺。

我早该知道,那芙蓉花糕,一定是阿诺的手艺。

我脸上带出些破碎的悲伤,对贵妃娘娘道:“这是贵妃娘娘宫里的女婢吗?”

贵妃娘娘点头,虚弱道:“是,这是秋妃送来我宫里的厨娘,我最爱她做的芙蓉花糕。”

我点点头,像是丧失了力气般低下了头。

玉娘被赏了毒酒,我看着她喝下的。

她死在我怀里的之前,我低下头,听到了她最后的遗言。

她用尽全身力气,在我耳边道:“贵妃,皇上,我好恨。”

她睁着眼睛,死在了我怀里。

我压抑住内心喷薄而出的悲伤,转头对着皇帝道:“她谋害皇嗣,罪该万死,臣妾以前瞎了眼才会同她交好。”

皇上看着我的眼神中带着些追忆,又带着些悲伤。

不管皇帝将我当成了谁,我都只想用尽办法杀了我面前这两个人。

阿诺当天晚上就被赐死了。

我试图找出能够证明玉娘清白的证据,可我来来回回地找,发现不管怎么威逼利诱,太医们都一致说贵妃的孩子原来胎像极其稳固,就是因为玉娘设计才会滑胎。

那么也就是说,李清夙她,竟然不惜以一个孩子的代价扳倒玉娘。

夙贵妃宠冠六宫,父亲又得皇上重用,皇帝拉拢她还来不及,她究竟为何要谋害玉娘?

我来不及多想,心中刻骨的恨意将我淹没。

我开始频繁地去御书房,频繁地承宠,最后宠冠六宫,勾得皇帝夜夜在我这里留宿。

贵妃的父亲是当朝宰相,地位尊贵无比,后宫与前朝相同,要搞垮贵妃,先要搞垮宰相。

所以当我遇到靖王的时候,我拦住了他。

靖王眼神中带着莫名的悲伤,道:“你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我不愿意再装傻,所以我看着他,道:“我年少时救的那个小公子,就是你吧。”

当年我行乞的时候,曾见过一位衣着华贵的小公子被乞丐团团围住,我眼见着那些乞丐抢了他身上所有值钱的玩意,正要开始打他的时候,我阻止了他们。

我当时救下他就是有私心的,我想要他回去之后还记得我,能用他身上随便一点碎银给我换了粮食,让我不必在这里找别人吃剩下的破烂。

他对我倒是极好的,经常跑出来给我送吃的,我那时年幼,什么都不懂,也从没想过父亲会有一天将我卖去邀月楼。

他脸色不变,轻声道:“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当他对我笑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施粥的小公子,被乞丐殴打的小公子,每天给我送东西的小公子,我怎么可能认不出。

我沉吟着,看着他道:“我们合作吧。”

靖王眼神悲哀,轻声道:“合作什么?”

我定定地看着他道:“我帮你搞垮皇上,你帮我搞垮宰相。”

靖王看着我,沉默良久,最后道:“其实我不想要那些。”

我却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转身走了。

皇帝纵情声色,在我的鼓励下,他开始尝试五石散。

宠冠六宫,我便成了一块明目张胆的活靶子。

秋妃娘娘看着我的眼神带着些期待,又带着些悲伤。

玉娘身死,月美人也许是被吓着了,一回去竟然卧床不起,我尝试开导她,说若是玉娘知道你因为她病倒,恐怕也会伤心吧。

月美人却不听劝,病情一日日地恶化下去,最后竟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

月美人死在了一个冬天,那日我正拿了鲜花饼往月美人寝宫内赶,却听见月美人寝宫内一声声的呜咽,我见到月美人的时候她仿佛要对我说什么话,我凑过耳朵去,她却没有力气说出来了。

又过了一年,我被诊断出来有喜了,我强压下心头一阵阵的恶心,转身笑吟吟地对皇帝说了这件喜事。

皇帝龙颜大悦,赏了好些珍贵的物件。

我却对这些东西提不上兴趣了。

自我有喜之后,秋妃就经常来看我。

我知道秋妃娘娘同故去的皇后关系匪浅,只是我没想到,她会用玉娘的性命逼我。

我脸上带笑,眼神疏离地望着面前依旧温和的美人,轻声道:“秋妃娘娘怎么来了?”

秋妃娘娘屏退左右,脸色温和,道:“玉娘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等皇帝死了,我便将这条命还给你。”

我依旧笑吟吟,道:“秋妃娘娘怕不是糊涂了,说的这些话臣妾都不太明白。”

秋妃看着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最后低下了头,灰败地叹了口气,便出去了。

我千方百计的调查阿诺的心上人,却没想到,最后却查到了秋妃娘娘身上。

阿诺那位心心念念的公子,便是秋妃娘娘的母族,镇南将军府的小公子宋之韫。

据说阿诺被欢欢喜喜地赎了出去,我猜想她约摸也没有想到她也只是这些权贵人家的一颗棋子罢了吧?

那我呢?

我在他们眼里是不是也是这样?

是了,在他们眼里我们这些人生来低贱,能为他们而死该是我们的荣耀。

夙贵妃又被诊断出了有孕。

我弯了弯嘴角,差人将几株上好的人参送了去咸福宫。

皇帝登基不久,以前敦厚皇后曾经怀过一男一女,不过后来都早夭了。

我肚子里这一胎,若能平安生下,便是皇帝的长子。

我左等右等也没有等来夙贵妃动静,相比于夙贵妃谋害我的孩子,我倒是觉得,后宫诸妃其实希望我的孩子生下来。

我拿出以前看人脸色吃饭的本事,左看右看也没有看出来她们有谋害皇嗣的想法,晨妃的木马拨浪鼓弹皮弓,惠妃的小衣服小裤子小鞋子也不能给我肚子里的孩子带来任何威胁。

用她们的话说就是:“自敦厚皇后故去之后,这个宫里死气沉沉的,是时候来个孩子热闹热闹了。”

听说敦厚皇后在世时,在潜邸种地摸鱼,还硬要逼着她们吃她做的饭,还时不时一脸痴汉地来摸摸她们的小手,她们那时烦不胜烦,后来她去世了,她们却想念她想得紧。

我时刻小心翼翼,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用那么小心,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这种感觉让我无力。

于是在一个明媚的早晨,我顺产了。

是位皇子,皇帝龙颜大悦,给他取名叫怀苏。

我听到这个名字,心里莫名其妙泛起一阵悲伤。

我生孩子生的极其轻松,轻松到有一种梦幻的感觉。

我不过怔楞了片刻,便想起了当年玉娘横死的惨状。

夙贵妃养胎,谨慎得很,衣食住行样样都有专人打理。

我插不进手,于是便去找了秋妃娘娘。

于是过了一个月之后,秋妃娘娘一不小心掉入湖中的时候,拉上了夙贵妃。

夙贵妃受了惊吓难产了,秋妃娘娘却在昭信宫说是愧对皇帝,自缢了。

夙贵妃死的时候,虚弱至极,嘴里却在念叨:“三郎,照顾好我们的孩子,不要让他受了委屈。”

我看着夙贵妃脸上真切的悲痛,心中的某些信心在莫名的动摇。

这种女人,真的会用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陷害玉娘吗?

我正在怔楞出神,那边夙贵妃已经薨逝了。

夙贵妃给皇上生下了第二个皇子,皇帝给他取名叫思安,养在晨妃膝下。

晨妃和夙贵妃是闺中密友,她抱走孩子的时候,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我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连一个刚出生的孩子都要害,所以我对她微笑了一下。

没想到晨妃更害怕了。

李相与皇帝闹得不可开交,皇帝烦闷不已,又来我这里解闷。

我觉得无趣至极,自从夙贵妃就这样轻易死去之后,我总是会莫名烦躁,冥冥之中我感觉到事情仿佛不那么简单。

我有心调查以前的事情,却找不到人调查,就连两位娘娘也都被我设计害死。

我心里烦躁无比,突然抬头一看,见到铜镜里面的女人雍容华贵,头上点满了珠翠,端的是一副美人面。

可是对我来说,这个女人却陌生地可怕。

我抚上自己的脸,记起自己很久没有出宫了。

心情实在烦闷,想像以前那般偷溜出宫不被注意,如今却是难了。

那尚书府公子的事情,我可还没忘。

总想着要跟他好好算账,加之邀月楼的姐妹,我也许久没聚了,我这些天总是怀念以前的日子,于一叹气,决定还是亲自去看看。

尚书府公子见到我,眼神仿佛有些释然,我看着他脸上复杂的表情,轻声道:“怎么了?公子不记得我了吗?”

尚书府公子叹气,道:“你已经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

我需要知道什么???

我低着头,长出一口气,轻声道:“公子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明白了。”

他轻声叹气,道:“我确实有私心。”

我定定地看着她,道:“公子是真心爱慕月月吗?”

公子眉眼低垂,良久才轻声道:“是。”

我嘴角一勾,继续道:“那你可知道,月月她最喜欢吃哪里的糕点?”

公子哑声,一双温润的桃花眼刹那间变得凌厉起来。

我仰头大笑一声,死死地盯住他道:“宋公子,我来告诉你。”

“当年你书房里满书房的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指的根本不是张凌月,指的是玉娘玉锁琴吧?”

“我就说,张凌月同你不过几面之缘,怎么就绕床弄青梅了。”

“我糊涂了许久,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竟然连如此明显的破绽也没有发现。可笑我一生精明,最后竟然栽在了我最信任的人身上。”

“玉娘是自己想寻死的对吗??”

“她知道我生得十足十像敦厚先皇后,就想利用我去完成她的愿望。”

“她设计我,让我以为是秋妃设局害她,让我以为是秋妃因为敦厚皇后的死对皇上夙贵妃怀恨在心。”

“她小产之后,终于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走进皇上心里,她就开始设计我了。”

“玉娘生性清冷,既不懂得如何圆滑处事,又不懂得讨人喜欢,自然争不到宠。而我,我幼时就是看人眼色讨饭吃的,自然极其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她看在眼里,所以你们就可以不顾我的意愿,只为了达成你们的目标,对吗?”

“玉娘她从来没有把我当成是她的朋友。”

“她一直都在设计我,打算让我进宫!

我说呢,她为什么一力保全我,不让老鸨把我送出去接客,为什么让我戴面纱跳舞,为什么纡尊降贵要跟我一个乞丐交好!”

“原来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宋月尧耷拉下了眼皮,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对我道:“你是何时发现的?”

何时呢??

大概是夙贵妃死的时候吧。

我摸到夙贵妃冰冷的尸体的时候,我才明白,夙贵妃,她远远比我想的要爱皇上。

不然她不会在临死时还气若游丝地问她和皇上的孩子怎么样了。

我谋划许久才怀上皇帝的孩子,我在她面前走来走去暗示她我的孩子是皇帝长子的时候,她只是笑着看着我,眼神中带着些莫名其妙的温和。

我那时以为,她只是装成这样的罢了。

直到她死了我才明白,她是真的爱皇帝,她舍不得谋害皇帝的孩子。

是,她是大家闺秀,她心底纯良。

那我呢??

我算什么??

我是别人手中的刀,自己心中的刽子手,在这些权贵眼中我不值一提。

于是我轻轻一笑,道:“宋公子,你可要当心了。”

宋月尧眼神中带着些莫名的悲伤,道:“锁琴是想自己进宫的,是我不顾她的意愿把你送了进去,也许一开始对你好她抱有目的,但后来她对你好,是真的因为将你当成了朋友。”

我弯了弯嘴角,笑道:“若是如此,她为何要谋害夙贵妃肚子中的孩子?”

宋月尧眼神悲伤,长出一口气道:“张凌月,她不知怎么知道我爱慕着锁琴,我原以为她娇憨可爱,不会这样做的。”

我哑声,想起凌月眼里亮晶晶的光芒,良久才呼出一口气。

事到如今,我只觉得自己连恨张凌月的权利都没有了。

我浑浑噩噩地走出了尚书府,刚想去邀月楼,就看到一位面若冠玉的公子朝我走来。

又是靖王。

我闪身欲躲过,他却一把拉住了我,眼底带着些疑惑:“温笑笑,你怎么在这?”

我看着他,想起宋月尧那张脸,一样的温柔和顺,一样的轻松自在,靖王使的阴损勾当,恐怕不比宋月尧少。

我心里一阵阵地犯恶心,于是我一把甩开了宋月尧的手,拍了拍袖子就要离开这里。

还是邀月楼好,我再不想去皇宫了。

我再不想去皇宫了。

邀月楼里有我最要好的姐妹和我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玉娘一定还在那里等我吧。

靖王看着我的眼神里面似乎带了些疼惜,他这个人,我一向不明白。

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于是在他将我拉去客栈要我冷静一点的时候,我看着他,恨声道:“你当年和我说好要来找我,为何又食言不来找我?”

靖王哑了声,半晌才木讷道:“我是真的没办法来找你,你不知道,当年我…”

我捧住头,厉声道:“够了,你们这些人践踏在百姓头上,想来也不会在意这么一句无足轻重的承诺。”

靖王刹那间红了眼眶,空空张了张嘴,却不知要对我说什么,长呼了一口气才对我道:“当年御史大人被抄家,我母族同他交好,故而我也被贬,封了个藩王,皇子们盯我盯得紧,我好不容易在皇帝登基之后找了个借口回来,却在后宫找到你的踪迹。”

他抓住我的肩膀,对我道:“笑笑,我们走吧,反正现在宰相势力也已经被架空了,抄家不过是早晚问题,玉锁琴的仇已经报了,你也没必要留在这里了。”

我看着他眼底的真诚,没来由心底一颤,想起尚书府公子的话,我心中烦躁,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利用我?”

靖王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刀,将它放在了我的手上,又将刀尖抵在了他的心口,才看着我对我道:“笑笑,我信你,你能不能再相信我一次?”

我看着手里的刀,心底重重一跳,轻声道:“来不及了。”

靖王眉头一紧,那双魅惑的桃花眼简直要看进我的心里,沉声道:“什么来不及?”

“我给皇帝,下了很久的慢性毒药。”

我笑容悲哀,面前靖王却眼底通红。

我继续道:“他害了玉娘,我一定要杀了他。”

我一直都知道的,在前朝大臣口中,我是妖妃,是皇帝身体每况愈下的根本原因。

他们说得没错。

是我,不顾皇上身体,骗他五石散可以延年益寿,让他纵情享乐,让他才不惑之年,就已经有了一副迟暮老人般的身体。

是我,不顾江山社稷,齐万千百姓于不顾,利用皇帝对敦厚先皇后的愧疚,一步步害死一位明君。

我是当之无愧的妖妃。

我实在该死。

所以我低下了头,逼迫自己不看靖王眼里破碎的悲伤。

他抿了抿嘴道:“皇帝现在停药,还能活多久?”

我摇头不语,不知为何突然不想去邀月楼了。

我那么脏,怎么去跟那些个姐妹叙旧。

还是回皇宫去吧,那个地方才是我应该呆的。

于是我不顾靖王的劝阻回了皇宫。

皇帝没有撑多久就病倒了。

皇帝用五石散从不节制,他处理政事手段果决,对自己狠,对臣子更狠,我以为这种人是没什么做不到的,可他却独独舍弃不了这五石散。

皇上这些日子在御书房的时间越来越久,来后宫的次数寥寥可数。

我不再给皇帝下药了,甚至还管控着他食用五石散的频率。

可他却异常钟爱五石散,食用完五石散之后最喜欢来我宫中,倒也不对我做什么,只是摸着我的脸一声声叫:“苏儿,苏儿,不要抛下我。”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食用五石散的频率越来越高。

于是他的身体理所应当的垮了。

太医跪满了皇帝寝宫,纷纷劝说皇帝要爱惜身体,话里话外都在暗指妖妃祸主。

皇帝对我很好,好到了一种溺爱的地步。

所以此时他龙颜大怒,说是太医侮辱苏贵妃,要将他们全部处死。

我看着还躺在床上喘气的皇帝,脸上装出了无限深情,轻声道:“三郎,可不要气坏了身子。”

皇帝还在哼哧哼哧喘气,见我说话,眼神迷离地看向我,道:“苏儿,还是你好。”

他看向我的眼神里面充满了幸福,我知道这是五石散的功效,他又出现幻觉了。

我轻声应了,又细心的擦拭他的双手。

他躺在床上痴傻地笑,我却在想这位敦厚皇后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能将皇帝迷成这幅样子。

正想着,皇帝却痴迷的抚上了我的脸,对我道:“苏儿,你给我的,就算是毒药,我也一定会吃下去的。”

我眼底一震,却并不多言,只是轻声道:“皇上,你在说什么呢?”

皇帝神志不清,自然回不了我的话,只是断断续续地叫:“苏儿,苏儿,等等我,我来陪你了,不要抛下我。”

后宫嫔妃跪了一地,皇帝寝宫里呜咽声成片。

没过多久皇帝就驾崩了。

太子是早早就定好的 。

我看着年仅六岁的怀苏一步步走上那把龙椅,内心轻叹一声。

靖王成了摄政王,见了我总是半开玩笑地叫我一声:“太后娘娘。”还说自己苦命,本该是游山玩水的年纪,还要在御书房帮忙处理奏折。

怀苏异常聪明,在靖王的辅佐下,不过弱冠之年,便已经可以熟练地处理前朝政事。

不会需要多久的,怀苏一定会创造出一个让我们满意的朝代,一个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

这是我欠皇帝的。

我的事情做完了,那么,我就应该走了。

我第一次主动约了靖王出来喝酒,在宫里那么多年,突然出来,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靖王依旧是那副温润公子的模样,只是眼角填了几处细纹。

我看着他,轻声道:“约你出来吃饭,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菜式。”

靖王看着我,眼中带着些了然和破败,沉吟许久才道:“跟我去个地方。”

我来不及拒绝,便被他带去了一处朴素的院落中。

院子很大,但并不荒凉,我立在门外,却听到了里面传来朗朗读书声。

我疑惑地看向靖王,他一边带着我走进院落里,一边道:“我这些年,找到了些家庭不睦的孩子,便花了些银钱将他们都买了回来,不知不觉竟买下了数百位孩子。”

靖王转头看向我,眼眶却莫名有些红,对我道:“答应我,好好活下去好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那边院子里原本正在读书的孩子仿佛发现了什么宝藏一样突然欢快地冲了出来,我看着那些孩子争先恐后地扑向靖王,郁结多年的心结突然消散。

于是我笑着点头,道:“好啊,让我来这里帮忙的话,记得管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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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子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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