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02年十二月,安徽灵璧,垓下战场。大汉王朝近四个世纪的故事,都要从这个不起眼的小地方说起。
十二月的冷风,席卷着旷野。延续了四年之久的楚汉战争,终于要在此处画上句号。五六十万汉军,把困兽犹斗的项羽,以及他仅剩的数万楚军,死死地困在了包围圈的中央。谁都知道,就算项羽还在坚持,但胜负已定。
一个年轻的将军走出大帐,对周围的将士喊道:“唱楚地民歌!都给我唱!”慢慢地,汉军营中的楚人士兵唱起了家乡的歌谣,接下来,来自齐、秦、魏、韩、赵、代等地的士卒,也跟着哼了起来。
歌声此起彼伏,冲垮了楚军的最后一丝斗志,也惊醒了汉军营帐里的刘邦。他披衣走出军帐,问随从:“谁下令唱歌的?”手下答:“报告汉王,是齐王下的令!”
“原来是韩信。”刘邦喃喃自语,陷入了沉思。论打仗,他是绝对相信韩信的,在白天的战斗中,韩信就让战无不胜的项羽吃到了人生第一场败仗。这会儿,项羽已陷入绝境,韩信定能带领汉军赢得最后的胜利。
但是,赢了之后呢?
这些年来,刘邦与项羽多次正面交手,屡战屡败。他知道,凭他自己,这辈子下辈子乃至下下辈子都不可能击败项羽。得亏有彭越截断了楚军的粮草,让项羽在前线不得安宁;得亏有韩信横扫北方,剪除了项羽的侧翼;也得亏有英布在南边东征西讨,牵制了项羽的小弟。正是有这帮人的奋战,加上自己长期以来的死不放弃,刘邦这才走到了胜利大结局。
可是,让人帮忙不是白白帮忙的,项羽不是他一人击败的,这天下,不是他一人一支队伍打下来的,既然不是,胜利的果实就该人人有份。一想到这儿,刘邦的心绪就一阵烦乱。
击败项羽之后,刘邦就会加冕为皇帝,成为未来天下唯一的共主,如果把这天下比作一个家庭,他刘邦就是一家之主。但这个家里,却堂而皇之地杵着几个外姓人,让他这个一家之主有些尴尬。
但就算刘邦很不高兴很不自在,该给的还是要给。因为这几位都是实在人,拿钱办事,不给的话,刘邦就只能一个人奋战到底。这可不是说着玩的,不久之前,在阳夏的一场战斗,就让刘邦结结实实地见识到了什么叫“实在人”。
那时候,他给韩信和彭越写信,约他俩在阳夏合围项羽。信发出了一个月,这两人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最后刘邦只能硬着头皮去跟项羽死磕,然后喜提一场大败仗。后来,他听了张良的建议,主动封给这两人大片的土地,两位尊神才派出了兵马,也才有了今天的垓下之围。
然而,这个口一开,其他人也会效仿,到那个时候,这个汉家天下,就不是他自己的天下了。该怎么办呢?
刘邦正在闭目思索,身边的随从突然慌慌张张地前来报告:“大王!项羽跑了!”刘邦一惊,便把思绪丢在一旁,连忙起身,命韩信派人追击,末了,还追加一句:“有抓住项羽或得其首级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几个时辰之后,天亮了,随从来报,说项羽死在乌江边上了。刘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很快他就顾不上高兴了,一个新的对手名单浮上心头,名单上共有七个人:韩信、彭越、英布、张敖、臧荼、吴芮以及韩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