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单复国却有国难回
——新视角读《史记》之四十一
文/宋玉山
齐国失而复得，第一功臣是田单。没有田单，可能就没有了后来的齐国。田单建立了盖世奇功，人们无不为之敬仰。可想不到的是，田单复国以后，日子却并不好过，以至于在国内待不下去，只好去了赵国，最后客死异乡，这不能不令人痛惜！
《史记》记载，田单虽然是王族本家，但关系较远，只在临淄当了个管理市场的小官。临淄陷落以后，田单和族人逃到安平。他让族人把长长的车轴两端锯掉，再包上铁箍。不久，燕军攻打安平，人们争路逃亡。很多人因为车轴太长，相互碰撞，轴断车毁，做了俘虏。只有田单带领族人逃出，一路跑到即墨。
后来，燕军又围攻即墨。即墨守城官员出城迎战，战败被杀。城中无主，人心浮动。人们听说田单有智谋，就推举他当将军，带领大家守城。国难当头，义不容辞，田单就做了这个民选的“草根”将军。
田单知道，围城燕军有数万之众，而城内，连士兵加青壮年，只有五千人，敌众我寡，非用计谋不可。他苦思冥想，接连出了几条奇计。
第一计，借助神灵，树威服众。田单心里清楚，虽然众人推举他做将军，但因过去官小，缺少威望。面对强敌，城里人心也不稳定。于是，田单下令，各家在吃饭之前，都要祭祀祖先。结果饭食洒在地上，引来无数飞鸟抢食，在空中盘旋飞舞，十分壮观。田单扬言：“这是神人到来的征兆。”接着，他找了一个机灵士兵冒充神人，下命令时，就说是神人的指示，无人敢不服从。这样，田单假借神灵树立了威望，城中人心也稳定了。城外燕军，听说城内有神人相助，不免心里发毛。
第二计，散布谣言，促敌换将。田单知道，要想获胜，最大的障碍是乐毅。由乐毅统帅燕军，即墨城迟早会被攻破。恰在这时，对乐毅十分信任的燕昭王死了，儿子燕惠王继位。田单让人四处散布谣言，说“乐毅在半年之内，就打下七十多座城，而即墨城，这么长时间都打不下来，明显是要收买人心，乐毅想当齐王。”燕惠王本来就对乐毅有疑心，听到谣言，信以为真，派骑劫替换了乐毅。燕军将士为乐毅鸣不平，军心动摇。
第三计，诱敌犯错，激励士气。田单让人悄悄对燕军说：“我们最怕的，是燕军割掉俘虏的鼻子，毁坏祖先坟墓。”骑劫愚蠢，果然下令，割了俘虏鼻子，挖了齐人的祖坟，并把坟中尸体拖出来焚烧，任意凌辱。城里人见了，个个痛哭流涕，人人咬牙切齿，都想与燕军拼命。
第四计，诈降欺骗，麻痹燕军。田单派人去见骑劫，说城中支撑不下去了，请求投降，骑劫大为高兴。田单又让城中大户，给燕军将领送去黄金，请求进城以后，不要侵扰其家族。燕军将领满心欢喜，一口答应，从此放松戒备。
第五计，火牛上阵，出奇制胜。田单在城中收集了一千多头牛，牛角上绑上尖刀，牛尾上绑上芦苇，芦苇上撒上油。一切准备妥当，田单一声令下，士兵点燃牛尾上的芦苇，一千多头火牛疼痛难忍，狂怒地撞向燕军。五千壮士高举刀枪，随后砍杀。老弱妇孺登上城头，拼命敲锣呐喊，杀声震天。燕军胆战心惊，溃散逃命，死伤无数，骑劫也被杀死。
田单率军紧紧追赶，各地齐人顺势暴动，田单兵力越聚越多。燕军的战斗意志被彻底摧毁，溃不成军，原来丢失的七十多座城池，很快又被收复了。
田单复国以后，亲自去莒城，迎接齐湣王的儿子，回到临淄，登上王位，就是齐襄王。齐襄王任命田单为相国，封为安平君。
田单复国之后的事情，《史记》在《赵世家》中写道：“齐安平君田单将赵师而攻燕中阳，拔之。又攻韩注人，拔之。二年，田单为相。”这表明，田单又到赵国领兵打仗去了，还做了赵国的相国。那么，田单为什么跑到赵国去了呢？
原来，田单复国以后，大家都认为他应该自立为王，可田单却立了齐襄王。齐襄王就像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既高兴又感激，同时也很担心。高兴和感激的心情很快就过去了，担心却越来越强烈。他担心田单的功劳太大，威信太高，对他的王位构成威胁，这就是“功高震主”。田单觉察到齐襄王的担心，更加小心谨慎地处理国政。越是这样，田单威信越高，齐襄王越是担心和猜忌，最后，竟然起了杀心。
有一次，田单遇见一个冻僵的老人，脱下皮裘救活了他，老百姓纷纷称赞。齐襄王听说以后，却大为恼火，自言自语说：“他都那么高的威望了，还在到处收买人心，不如趁早杀了他。”说完抬头一看，不想旁边还站着一个侍臣。齐襄王厉声喝问：“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吗？”离得这么近，侍臣不敢说没有听见。齐襄王又追问：“那你觉得我说的对吗？”侍臣为难了，说对或者不对，都可能招祸。侍臣也算机灵，说：“我听说，相国做的那些好事，都是您让他干的呀。”齐襄王“嗯”了一声，脸色好看了一些，侍臣抹着冷汗退下去了。
有一天，齐襄王急召田单入宫。田单慌得没顾上穿鞋，光着脚就跑去了。襄王盯着跪倒在地的田单，看了半天，冷冷地说：“召你来没什么事，我这是尽国君的职责；你来了，也是尽臣子的职责。”这叫什么事啊！就这样，田单整日生活在君王的猜忌之中。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况且，这老虎已有了吃人之心，田单的日子能好过吗？
不仅国君猜忌，大臣们对田单也心态各异。对于田单这天大的功劳，有的嫉妒，有的羡慕，有的不服气，田单心里憋屈啊！不仅大臣，甚至市井流氓也敢诋毁他。
有个叫貂勃的人，经常在大庭广众之下污蔑田单。田单并不认识他，更无怨仇。田单不理解，就备了酒宴，很客气地把貂勃请来，问他缘由。貂勃竟然厚颜无耻地说：“谁都知道，尧是贤圣，但街上的狗仍然会咬他。这不是尧不好，而是尧不是狗的主人。”田单听明白了，就推荐貂勃做了官，貂勃以后果然不再咬他了。田单心里，却像吃了苍蝇那么恶心。
后来，赵国有事，请求齐国让田单去帮忙，齐襄王很高兴地答应了。田单到了赵国以后，就不敢回齐国了，齐襄王也不希望他回来。赵国对田单很尊重，任他为相国。田单为相的那几年，赵齐关系比较融洽。
田单虽然客居赵国，但心里仍然装着齐国，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田单就独自面向东方，暗自垂泪。
【作者简介】宋玉山，山东沂南人，1956年生，曲阜师范学院中文系毕业，中共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历任茌平县委宣传部新闻干事，农工部副部长，王老乡乡长，县委办公室副主任，聊城市委组织部科长，聊城市委办公室科长，茌平县委常委、组织部长，县委副书记，聊城市统计局长，聊城市教育局长，甘肃省委政研室副主任，国家行政学院研究室主任，山东省委副秘书长、政研室主任、省委新闻发言人，山东省人大常委等职。获山东省优秀共产党员、山东省五一劳动奖章等荣誉称号，高校特聘教授。2019年退休后，撰写《新视角读二十六史丛书》，共13册、300万字，由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发行。喜马拉雅平台将该书以“精读中国历史”为题播出，目前听众达2.1亿人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