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梧桐树影斑驳,我遇见了多年未见的阿丽。一句简单的问候,却仿佛揭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将我们带回三十年前的那个夏天,一个改变了我们人生轨迹的夏天。那一年,我们都面临着人生的十字路口,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故,让我们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1990年,高考后的我们对未来充满期待。那时的我们都生活在广东农村,高中毕业后都渴望一份稳定的工作。我父亲通过老战友的关系,帮我争取到供销社的工作名额,这在当时可是人人羡慕的“铁饭碗”。兴奋之余,我和阿丽分享了这个好消息,却未曾想到,命运会和我们开一个如此大的玩笑。
几天后,我去供销社报到,却被告知名额已满。负责人告诉我,阿丽已经提前报到入职。那一刻,我感觉如遭雷击,所有的喜悦和期待瞬间化为乌有。我无法理解阿丽的行为,也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年少的我,心中充满了怨恨和不解。
再次见到阿丽,她眼眶泛红,满是愧疚。“慧梅,你还记得当年的事吗?”她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淡淡地回答:“记得,怎么会不记得。”时间并没有冲淡记忆,反而让当年的情景更加清晰。阿丽哽咽着说:“那时候,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我看着眼前这个两鬓斑白的妇人,心中五味杂陈。“阿丽,你知道吗?当时我恨透了你。”我直视着她的眼睛,说出了压抑在心底多年的心声。阿丽擦拭着眼角,不停地说着“我知道”。她说这些年来,每次看到我,都想道歉,却又没有勇气。看着我如今安稳的生活,她的愧疚之情更深。
失去供销社的工作机会后,我在家务农一年,后来成为村小学的代课老师。虽然起点很低,但我从未放弃提升自己的机会。通过努力,我最终转正成为一名正式教师。如今,我已经退休,每月有4300元的退休金,生活平静而安逸。
阿丽则截然不同。她在供销社工作的那几年,生活确实过得不错,还和同事结了婚。然而好景不长,供销社改制后,她和丈夫双双下岗。微薄的补偿款用来盖了房子,为了供两个儿子读书,五十多岁的她仍在四处打工。
“你知道吗?这些年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初……”阿丽欲言又止。我接过她的话:“如果当初你没有去顶替我的工作?”她点点头,说道:“也许现在就是我在享受退休生活,而你……”
“不,阿丽,命运的安排总是出人意料。”我打断了她的话,“正是因为失去了那个机会,我才走上了教师这条路。这条路虽然充满挑战,却让我找到了人生的价值。”
夕阳西下,我们站在路边,早已不再是当年青涩的少女。阿丽小心翼翼地问我:“慧梅,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我告诉她,我和丈夫都在教育系统工作,孩子也大学毕业了,在县城买了房和车,生活很安稳。
听到我的近况,阿丽眼里闪过一丝羡慕。她说她的两个儿子还在读书,为了孩子,她和丈夫还得继续打工。“孩子们有出息就好。”我安慰她。阿丽说:“是啊,我就希望他们能比我们过得好。”说着,她的眼圈又红了。“慧梅,这些年我常常后悔当初的决定。那时候太年轻,不懂事,为了一时的利益伤害了最好的朋友。”
看着阿丽布满皱纹的脸庞,我心中的隔阂逐渐消融。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们都经历了人生的起伏,也更加懂得生活的真谛。“阿丽,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轻声说道,“我们都是命运的过客,没有人能预知未来。也许正是当初的选择,才让我们经历了各自不同的人生。”
阿丽抬起头,眼中噙着泪水:“慧梅,这些年我每次看到你,心里都很愧疚。你现在能原谅我吗?”我沉默片刻,说道:“其实早就原谅你了。这些年看着你们夫妻俩的境遇,我也想明白了很多。人生就像一场长跑,重要的不是起点,而是你如何走完这段路程。”
“谢谢你,慧梅。”阿丽紧紧握住我的手,“这些年我和老刘虽然过得辛苦,但我们从不后悔。能把两个孩子培养成才,就是我们最大的欣慰。”
夜幕降临,路灯亮起。我们约定找个时间一起喝茶,然后各自转身离去。看着阿丽远去的背影,我突然明白,人生没有绝对的对错,每个选择都会带来不同的结果。重要的是,我们如何在选择的道路上继续前行,活出自己的精彩。
回家的路上,我回想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失去供销社的工作,我选择了教师这个职业,虽然起初只是代课老师,工资微薄,但我始终相信教育的力量。通过不断学习,我最终实现了自我价值。而阿丽,虽然曾经“赢”了我,但命运却和她开了一个玩笑。人生的得失总是难以预料,关键在于我们如何看待和面对。
坐在阳台上,望着万家灯火,我心中无比平静。命运就像一个编剧,为每个人安排了不同的剧本。我们能做的,就是在自己的舞台上,演好属于自己的角色。人生的意义,不在于你得到了什么,而在于你如何看待得失,如何在逆境中成长。三十年过去,我们的人生轨迹如此不同,这不禁让人思考:如果当初的选择不同,我们的人生又会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