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通讯员小刘一路飞奔过来,老远就扯着嗓子喊:“张跃!急电!你的!”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我跟前,手里攥着一张薄薄的电报纸,“是个女的发的,好像挺急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手一抖,油布掉在了地上。我一把抓过电报,匆匆展开,只见上面只有七个字:“你快回来吧,我要嫁人了。”短短的几个字,却像一道惊雷,震得我眼前一阵发黑。
“张跃,出啥事了?”一旁的战友马建民凑了过来,好奇地想看看电报内容。我赶紧把电报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故作镇定地说:“没事儿,家里一点小事。”
马建民狐疑地盯着我看了半天,说:“你脸都白了,还说没事?不会是家里出啥大事了吧?”
我没心思跟他解释,扭头就跑去找指导员请假。
坐着绿皮火车一路颠簸,窗外的景色飞快地向后倒退,连绵的山峦、金黄的稻田,都无法驱散我心头的阴霾。我的脑海里,全是李梅那张笑起来带着小虎牙的脸。
李梅是我的高中同学,从小我们就一起在村里上学。她比我小一岁,扎着两条麻花辫,性格活泼开朗。后来,因为家里穷,她初中没念完就辍学了,成天在家帮着父母干农活。我参军那年,她站在村口送我,手里还捧着一把花生,细心地嘱咐我:“到了部队,吃不惯饭就嚼两颗花生,别苦着自己。”
我记得那天我走了很远,回头还能看到她站在那里,目光一直追随着我,眼里闪着光。
去年探亲回家,我和李梅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聊了很久。她问我部队里的生活,我问她村里的变化。她说村里人都很羡慕我,说我有出息,可是说着说着,她又叹了口气,幽幽地说:“我爹娘催得紧,媒人都快把咱家的门槛踩破了。”
我试探着问她:“那你答应了谁家?”
她低着头,用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小声说:“还没答应呢,没一个看上的。”
我听了心里轻松了一些,可又觉得堵得慌。我喜欢李梅,可一直没敢说出口,总觉得自己没啥资格。那时候的我,口袋里空空如也,连回家的路费都是战友们凑的。
谁知道,这次她突然发电报让我回去,竟然是为了告诉我她要嫁人了。
等我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村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几声狗叫。我妈正蹲在灶台前烧火,看到我提着行李进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跃娃子,你咋回来了?部队出啥事了?”
我放下行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儿,妈,就是有点想家了。”
我妈一边翻着锅里的菜,一边说:“想家有啥用?咱村里也没啥大事发生。哦对了,听说李梅家给她定了门亲事,男方是邻村的,家里条件还不错。她爹娘高兴得很呢。”
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急忙问:“啥时候的事儿?”
我妈摆摆手:“还没最终定下来,不过也快了。李梅她妈说了,这次再不嫁,就不认这个闺女了。”
我“哦”了一声,低头扒拉了几口饭,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食不知味。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了李梅家。她家的门半掩着,院子里晒着一片金黄的玉米,几只鸡在地上悠闲地啄食,发出咯咯的叫声。李梅正蹲在地上剥玉米,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一截纤细的胳膊。
“李梅。”我轻轻地叫了一声。
她听到我的声音,猛地抬起头,手里的玉米掉在了地上。“张跃?你……你怎么回来了?”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低下头,手忙脚乱地去捡玉米。
“那封电报……是你发的吧?”我问。
她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剥着玉米,手上的动作比刚才更用力了。
我走近几步,柔声问道:“李梅,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她抬起头,眼圈红了,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哽咽着说:“我没法子了,我爹娘逼我嫁人,我……我实在扛不住了。”
“那你喜欢他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她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带着哭腔说:“喜欢又能怎么样?张跃,我等不起了!”
我愣住了,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喘不过气来。“那你……你喜欢谁?”
她咬着嘴唇,沉默了许久,终于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张跃,我喜欢你!可是你让我怎么办?你一年才回来几天?你让我怎么跟你在一起?”
我顿时哑口无言。
回到家后,我坐在门槛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旱烟,直到天亮。烟雾缭绕中,我的思绪万千,心里乱成了一团麻。我妈被烟味呛得受不了,从屋里走出来,指着我说:“你个孩子,抽这么多烟干啥?不要命了?”
我抬起头看着她,认真地问:“妈,我问你个事儿。如果我现在结婚,你和爹能同意吗?”
我妈愣了一下,皱着眉头说:“你疯了?你还在部队呢!结婚得打报告申请,哪能你说结就结?”
我苦笑了一下:“妈,李梅家逼她嫁人,我……我想娶她。”
我妈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跃娃子,不是妈说你,李梅是个好姑娘,可你这时候娶她,不是害了她吗?你一年回来几天?她图个啥?”
我没说话,低头摆弄着手里的烟袋,心里更加烦乱。
第三天,我又去了李梅家。这次,是她父亲开的门。“张跃啊,你咋又来了?”
“叔,我想跟您商量个事。”我站在门口,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啥事?进来说。”
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叔,我喜欢李梅。如果她愿意,我想娶她。”
他听完,脸色立刻就变了:“张跃,你胡闹啥呢?你现在是国家的人,婚姻大事哪能由着你性子来?”
我咬着牙说:“叔,我知道现在不容易,可我保证,只要我转业回来,我一定好好待她,让她过上好日子。”
他重重地拍了拍桌子:“你拿啥保证?你一年回来几天?让李梅守着你空房等几年?就算等到你转业,最后啥都没有,你咋交代?”
“爹!”一直躲在屋里的李梅突然跑了出来,“我愿意等他!”
她父亲瞪着她,怒气冲冲地说:“你疯了?你愿意个啥?他现在连自己都顾不上,你跟着他图啥?”
“我不图啥!”李梅哭着喊,“爹,我就是不想嫁给别人!”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我站在那里,手脚冰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假期很快就结束了,部队的假期时间到了,我必须得回去。临走那天,李梅送我到村口,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布包。“这是我给你缝的鞋垫,你带着吧,在部队里也好有个念想。”
我接过布包,心里沉甸甸的:“李梅,你等我,等我回来娶你。”
她摇了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张跃,我不能再让你等了。你有你的路要走,我有我的命要过。”
火车开动的那一刻,我回头看着站在站台上的李梅,她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两年后,我转业回到了村里。听说李梅最终没有嫁人,她的父母也渐渐妥协了。
我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看着远处的田野,心里百感交集。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张跃,你回来了。”
我转过身,看到李梅站在那里,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李梅,我回来了。这次,我再也不会走了。”
她的眼圈红了,嘴角却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像1974年的冬天一样明媚。
谁说命运不能改变呢?只要心中有爱,有坚持,就一定能创造奇迹。
胡言乱语
你怏四来吧,我要嫁人了,是七个字?数都不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