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休了清明的假

映秋说趣事 2025-04-05 12:06:57

本文仅代表作者本人个人观点,欢迎批评指正,若有侵权请联系修改或删除。

又是一年清明祭,有些人相见只能在梦里,有些人再见,就真的再也不见了,很多人见一面少一面……。

“过年不回是游子,清明不回是逆子”虽是玩笑话,我却很认真。每年清明我都请假回家祭拜亲人,这是责任,是思念,是感恩也是传承,也是教育。长大后才明白,那些小时候看着陌生的老坟,都是长辈们日思夜想的亲人……

凌晨四点,我攥着部队批下的休假条走出营房。北方的风裹着沙粒拍在脸上,恍惚间却闻到了江南的潮湿——那是老家老屋门前青苔的味道。

归途总是匆忙的。高铁穿过隧道时,车窗倒影里闪过迷彩服的轮廓。十年军旅,我习惯了用“服从命令”压下所有思念,唯独这一张薄薄的休假条,总能撕开记忆的旧痂。

推开老屋斑驳的木门时,二伯正蹲在门槛边烧纸钱。火盆里的灰烬被风吹起,落在母亲空置多年的藤椅上。六岁那年的雨夜,母亲就是在这把椅子上咽下最后一口气。祖父母颤巍巍搂住哭闹的我,掌心粗粝如砂纸:“乖孙莫怕,爷爷奶奶在呢。”

今年清明,儿子肺炎初愈,妻儿留在县城。我独自跪在母亲坟前添土,指甲缝里嵌满潮湿的泥。起身时,却绕过了祖父母的墓碑——仿佛不触碰碑文上的数字,他们就永远活在煤油灯摇曳的光晕里。

部队晨跑时,我总想起童年的自己。那个被祖父母追着满村跑的“混世魔王”,如今却在训练场上把军被叠成豆腐块。

村口的水沟像蛛网般密布,祖父母最怕我蹚水。某日偷溜去邻村摸田螺,归来时暮色已沉。祖母拄着枣木拐杖立在路口,蓝布衫沾满泥浆,银发被风吹成乱草。见我晃悠悠走近,她突然扑上来搂住,一滴泪砸在我后颈:“你要有个好歹,我们死了都没脸见你娘!”那烫人的湿意渗进骨缝,从此我再不敢近水——直到后来在抗洪堤坝上,我背着沙袋蹚过齐腰的浑水。

夏夜帮新兵理发时,电动推子的嗡鸣声里,总会浮现祖父举着竹竿敲鸡笼的画面。当年为了逃避洗澡,我钻进鸡笼当“堡垒”,他在笼外举着竹竿威吓,最终却摸出半块麻糖投降:“小祖宗,快出来!”鸡笼不过三尺宽,当年两位老人是如何佝偻着腰陪孙儿演这场荒唐戏?如今我在战术训练中能匍匐穿过六十厘米高的铁丝网,却再钻不回那个弥漫着稻草味的童年。

野外拉练啃压缩饼干时,新兵问我:“班长,你咋总盯着茶缸发呆?”他不懂,这锃亮的军用水壶,永远泡不出祖父搪瓷缸里的滋味。

祖父母的饭桌藏着最笨拙的偏爱。一碗蒸鱼必摆在我面前,他们碗里永远是腌了三日的萝卜干。祖父嗜酒,某日试探着夹了块鱼腹,我立刻捂碗大哭:“这是我的!”他讪讪缩回筷子,抿一口寡淡的米酒:“爷爷不吃,都给乖孙。”

后来才知,那条鱼是祖母用攒了半月的鸡蛋,走三里泥路跟渔户换的。而祖父的搪瓷缸用了二十年,茶叶早已泡不出颜色,他却总把茶缸煨在灶膛边,说这样能“炖出最后一分茶香”。去年年终表彰会上,我捧着奖章站在镜头前,突然想起他教我写“人”字时的话:“一撇一捺,要顶天立地。”

凌晨的紧急集合号划破夜空时,我常错觉听见祖父的货郎铃。1996年腊月廿三,他挑着担子去县城置办年货,青石板路上的薄冰吞没了八十九载光阴。担子一头是《三字经》和毛笔,一头是待换的鸡蛋与黄纸——他总说:“卖货郎的扁担,一头挑生计,一头挑良心。”

祖母独守老屋的十二年,活成了一棵沉默的枣树。我考上军校那年,她摸出裹了三层油纸的存折,里头是卖鸡蛋攒的六千块钱:“给我孙儿置身像样的军装。”大雪封山的夜晚,她佝偻着腰在村口张望,藏青头巾落满雪花,像戴着一顶斑白的军帽。

2008年接到祖母病危电话时,我正在演练场带新兵拆装枪械。请假报告批下来的那一刻,腕表显示18:47——后来才知道,这是她咽气的时辰。

火车站台寒风刺骨,我攥着作废的车票蹲在地上,迷彩服肩章被泪水浸透。二伯说,祖母临走前从枕下摸出个蓝布包,里面是我小学的“三好学生”奖状、高考准考证,还有半块风干的麻糖。她留给我最后的话是:“叫我孙儿别哭,好好当兵。”

如今我带的兵也会问:“班长,你咋每年清明都请假?”他们不懂,那个总是提前归队的老兵,心里始终缺了一角——祖父母下葬时,我正顶着沙尘暴在西北边境巡逻。墓碑上的照片里,他们还在笑望着六岁的小孙儿,不知他后来成了扛枪的人。

祖父九十岁,祖母九十四岁。这两个数字,是靶场上我打出的环数总和,是拉练时背负的行军里程,是夜哨时数过的星辰,更是祖母小脚丈量的田埂、祖父货担压弯的脊梁。

此刻站在哨位上,远处县城灯火如星子坠落。耳麦里传来平安无事的通报,我却突然想起祖父的搪瓷缸——他常对着喝不出颜色的茶水念叨:“淡了也有淡的喝法。”

他们的一生,没有勋章与功绩,只有缝补不完的衣裳、等归的黄昏和咽进肚里的苦。

当我终于读懂这一切时,故乡的田埂早已被高速公路截断,唯有墓碑上的名字,永远定格在请假条抵达不了的时光里。

0 阅读:2

映秋说趣事

简介:感谢大家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