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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洛熙是官宦家的小姐,夜里,她是在鬼市卖颜色书的小贩。
如往常般,她会买一张煎饼,然后开启一夜的贩书。
今日不知怎么,她常去的大爷煎饼小摊排满了队,几乎望不到尽头。
不过旁边倒是多了张陌生脸,也是在卖煎饼。
洛熙瞧着,那小贩宽肩窄腰大长腿,即使是粗麻布也遮不住的好身材,脸更是如鬼斧神工般雕刻的俊朗…
洛熙抱着一摞书,双腿不争气地先迈过去了。
中国四大名句,来都来了,买一个吧。
于是,洛熙抱着一摞书,努努嘴对着小贩说道,“老板,要一个煎饼。”
那头显然一愣,盯着身前的摊子许久,似乎在思考。
半晌才抬头看她一眼,冷冷回了声,“稍等”。
伴着稍等声的是洛熙肚子的一声叫唤,她颇不好意思地说道,“老板能否快些,我有些饿了。”
说完,帅气小贩点点头,有模有样地侧头学一旁的老头儿的样子,摊煎饼…
他这是在现学做煎饼吗?
洛熙后悔了,她不应该被美色诱惑。
帅哥小贩做煎饼的模样,活像她前世碰到的便衣警察,手法生涩,眼神还乱飞。
继毁了两个煎饼以后,第三个煎饼终于成型了,小贩用油纸生疏地包了三层,才递给她。
眼看着就要拿到了,洛熙的手和嘴都要凑上去了,那小贩忽然一把将手中煎饼甩了出去。
洛熙:?
她的煎饼啊!
那热乎的煎饼在一个远处的陌生男子头上爆开,配菜四溅。
洛熙彻底心凉了,到嘴的煎饼还是飞了。
陌生男子很快反应过来,吼道,“哪个龟孙,居然袭击我!”
出于吃瓜的本能,洛熙随着陌生男子的眼神视线移动,正巧看到了穿着便衣的小贩。
陌生男子也发现煎饼摊小贩了。
他怒气冲天,抠掉头顶的配菜,往衣襟上随意一抹,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药包,大手一挥,在空中洒了一片粉末。
煎饼摊小贩动作敏捷,快速用衣襟挡了回去。
粉末再次飘荡于空中。
倒是苦了在两人中间的洛熙,两次被粉末袭击,均吸得正着。
但这还不是最惨的,很快洛熙便听见陌生男子一脸懊悔地喊叫。
“他奶奶的腿,撒错药粉了,居然把老子花了几百买的烈性春药给撒出去了。”
洛熙:?
难怪她突然感觉一阵头晕,全身发热…
她很快失去控制,在一旁难受地上下扭动,陌生男子和煎饼摊小贩则扭打在一块,但其实是陌生男子单方面被小贩揍,按地上揍。
陌生男子远不敌小贩,双手被卸下后,在一边嗷嗷叫,煎饼摊小贩则往空中发射了一个信号弹。
信号弹刚落,周围便突然出现一对玄衣人,出示了大理寺的令牌,驱散了两边看热闹的人,将陌生男子押捕归案。
洛熙才知这帅哥的煎饼摊小贩原是大理寺少卿,沈序舟,他爹死对头的儿子。
好,如今是仇上加仇。
洛熙使出了牛劲,对着沈序舟冲了过去,将沈序舟撞地差点没站稳脚跟晃了身子。
若不是他有内力撑着,必定得被她撞出二里路。
大理寺的人看着,以为女子对着他们老大投怀送抱,纷纷眯着眼睛当作没看见,抓着采花贼,一溜烟儿的没人影了。
最为头疼的莫过于沈序舟。
好端端的在大理寺处理案件,不知何时来了这鬼市,还成了一个煎饼摊小贩。
抓完采花贼头疼的紧,正欲回府休息,却被一个牛劲姑娘直直撞上身来,撞地他肋骨发疼。
那女子还毫无顾忌地抱住他的腰身,一股女儿家的香味直扑他的口鼻,让他脑子瞬间混沌了不少。
他想将她推开。
她却委屈地喊着,“都怪你,你要对我负责。”
“大理寺的人居然欺负我一个小姑娘。”
沈序舟头更疼了。
但官场多年的浸淫,沈序舟早就练就了面不改色。
他木着脸,克服身上一股奇怪的令人热血贲张的感觉,呵斥那个姑娘,“放手!”
姑娘摇头,“不放,死也不放。”
见她喋喋不休,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作为大理寺的人,被百姓围观看热闹属实不是一件有面子的事,无奈之下,他只好放低姿态先处理她。
沈序舟劝她,“你先放手,我带你回家,你家在哪?”
洛熙热的不行,哪听得清他的说什么?
看他嘴唇蠕动,她只想亲他。
沈序舟没办法,只能带着她飞,但不知为何,今日他怎么也走不出这鬼市。
这鬼市像是无门一般。
他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找个医馆给她医治,等她清醒后再继续问。
转了一大圈,在这鬼市里,居然连一个正经大夫都找不到。
为什么这么说呢?
正经大夫至少会给治病,而不是塞他一本春宫图,笑眯眯地让他去治病。
沈序舟感觉头更痛了,他从来没碰到这样难以掌握的事。
何况这边的洛熙还在上下其手,紧紧贴着他。
无奈之下,他只能将人对着脖子砍晕,打横抱起,去了客栈。
洛熙中途醒了多次,每次醒来都往他怀里钻,紧紧环住他的腰,怎么也不肯放手。
滚烫的手还得寸进尺,扒开他的衣襟往里伸……
“沈哥,沈哥…”
沈序舟听到林澈河的声音,猛然惊醒。
“你怎么又在大理寺睡了,沈夫人不是派人来传过话了,让你务必要回家。”
沈序舟不动声色地扯过一旁的毯子盖在腿上,“什么事?”
林澈河熟练地拉开他对面的椅子,一屁股坐下,“昨日不是说了,吏部侍郎洛远道要办升迁宴,沈夫人让你亲自去送礼。”
吏部侍郎虽然官职不高,但主管官员升迁和任免,没有哪个官员不害怕,沈序舟知道,他娘有意要沈家与之缓和关系。
但他爹与洛侍郎关系不睦多年了,何况他爹还是个犟脾气必然不会派人去,为了缓和关系,表示尊重,他这个儿子亲自去送礼是最好不过的。
林澈河一脸我早就猜到的模样,说道,“我就知道你不愿回家,放心,我已经将礼单都让人放到大理寺,就在门口。”
沈序舟拱手,表示感谢。
时间不早了,他简单洗漱了一番,也来不及回家换衣裳,穿着大理寺少卿的服饰,带着几个侍卫就出门了。
他一直都不喜宴会,打算届时将礼品往那门口一放,带上一群人就回大理寺。
何况,洛府应该也不欢迎他。
三月三,洛家老爷升了正四品吏部侍郎,众人前来贺喜。
翠竹绿柳,叶色攒青,众人喧笑,酒好花新,洛老爷和洛夫人满脸喜悦,围在众人间,互道喜事。
好好的喜庆氛围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理寺卿来抓人了,宴席上,众人惊慌失措。
因为众人都知道洛家与沈家的渊源。
洛家家主洛远道与沈家家主沈自清在书院时便常常不对付。
一个是世家荫庇下的洛家嫡系公子,一个是出类拔萃的寒门贵子。
两人常因为意见相左而争得面红耳赤。
当然,面红也是因为被揍的,洛远道嘴毒爱引经据典骂人,沈自清气急了便冷着脸动手,俗称:嘴毒也没有他的拳头硬。
沈自清是从市井摸爬滚打长大的,洛远道根本打不过对方,每每都占了下风。
后来两人考取了同期进士,洛远道在家族的运作下进了翰林院,天子脚下,而沈自清则自请外放去了偏远地区做了知县。
十几年一晃,洛远道还在四品沉浮,沈自清却已经官拜二品尚书。
但随着洛远道的嫡长子洛淮一举得了探花,而同年,沈自清唯一的儿子沈序舟却突然弃考了,洛远道瞬间扬眉吐气。
可是没多久,沈序舟却一跃进了大理寺,一年后升任三品大理寺少卿,此时洛淮才不过是六品小官,两相对比,气的洛远道牙痒痒。
他看不上沈家的手段,沈家厌恶他的迂腐,以及动不动就爱参人的习惯。
两家已然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段,若不是有陛下看着怕是要直接在朝堂上扯起衣襟来。
如今,沈府居然派人来洛府?还是在这大喜的人日子,任谁不会多想一句,是不是故意挑衅的?
听到消息的洛远道和夫人慕容岚也是脸色骤变,忙带着随从,匆匆前去查看。
来的一群人皆身穿统一的玄色服饰,腰间别一把绣春刀,紧紧围在府邸门口。
为首之人,身高腿长,面相俊冷,生的不俗,但神色薄凉,让人瞧不出情绪。
洛远道不动声色地理了理衣襟,挺胸走到众人面前,将大理寺的人隔开,他显然已经非常不满。
“沈家贤侄所来何事?若是不给个理由,老夫必要向陛下参你一言。”
沈序舟轻轻抚摸腰间的绣春刀,手隐约有抽动刀柄的动作。
林澈河赶忙上前按住了沈序舟。
随后挥手让人将礼物抬上来,朝一旁的慕容岚递上礼品单子,恭敬说道,“洛夫人,这是沈尚书及夫人让在下转交的礼品单子,恭祝洛府升迁之喜。”
慕容岚笑着接过单子,将一旁生气的吹胡子的洛远道拉过来,一同道谢。
知道对方肯定不会多留,慕容岚假意问了句是否要进来喝杯茶。
言下之意是:不喝茶就赶紧滚蛋。
没成想对方平静地说了声好,迈开腿,面无表情大步往府邸里走。
洛远道和慕容岚愣住了。
不仅如此,林澈河也愣住了。
反应过来时,沈序舟已然走出很远,于是他赶忙小跑着追了上去。
今日出发前,沈夫人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让他看好沈序舟,万不可以把关系闹的太僵。
林澈河原以为沈序舟会送了礼品就立刻走,万万没想到居然同意进去喝茶了?
以往可是连穆丞相的宴会都不去的啊。
重点是什么,这可是他爹宿敌的府邸。
可没人欢迎他进去。
他今日是被人夺舍了吗?沈序舟的举动着实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澈河边走边凑近沈序舟,对他小声警告,“虽说洛侍郎弹劾过你几回,但千万别毁了人家宴会,若是下回你再这样不听我指挥,我就——”
沈序舟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挑眉问道,“你待如何?”
林澈河:他这是什么表情?不要怪他拿出杀手锏。
林澈河坏笑道,“你若是不听我的话,我就让你娘立刻马上找个夫人管住你!”
“我记得洛家有个二姑娘,到时候就说你和这二姑娘…”
林澈河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宿敌家出了对有情人,他都可以去说书了。
沈序舟停住脚,觉得他有病,冷冷回道,“随便你”,说完又大步往前走。
来参加宴会的大多是洛远道的下属或亲戚好友,相谈甚欢,沈序舟一行人进来后,宴会里声音戛然而止。
众人一致心想:这活阎王怎么来了。
昔日,沈序舟因其才华与相貌被列为京城宜嫁榜前三,然而,自从在扬州遭人刺杀重伤,生命垂危,原先正在议亲的贵女,因着害怕嫁过去做寡妇,主动提出了退婚,其他贵女也纷纷避之如洪水猛兽。
沈序舟伤愈后,便放弃了科举,之后不知怎么便投身于大理寺,掌管刑狱。
他的手段之狠辣,令人咋舌。
众人再见到他时多在抄家现场,对其厌恶程度更甚。
这京城里传着一段话,见到沈序舟的玄衣一行人,便是家族的死期到了,也不怪大家对他的突然造访感到惊恐、害怕。
沈序舟找了角落坐下,一旁的仆人哆嗦地为其呈上一杯热茶,他也不在意,道了声谢顺手接过。
原本他也打算送完礼就立刻离开,但是看到洛府的一瞬间,总有一个声音喊牵引着他:进去,里面有你要见的人。
笑死,他要见谁?
谁想见他这个活阎王?
活腻了吗?
半晌,热茶也喝完了,但并未见到想要见的,沈序舟起身,拍了拍褶皱的衣袍,准备离开。
转身看到在一旁混的如鱼得水的林澈河,沈序舟突然扯着他的后脖颈领子,说了声“走了”,语气不容置疑。
沈序舟一行人走后,众人也失了兴致,匆匆与主家告辞便走了。
洛老爷也不便多留,只能陪笑道歉。
待客人走后,洛远道找了椅子,猛的喝了一大口水,今日的宴席都忙着与人致歉了,真是气煞他也。
见慕容岚来了,又扭头向她,怒骂沈序舟,“果然是老家伙的儿子,这气人的本事青出于蓝胜于蓝。”
慕容岚赶忙上前,给洛远道抚着前胸,顺气,“好了老爷,您都和沈尚书斗了那么多年了,眼看着人家的官位都要走到最高处了,您这脾气就收收吧,您应该不想再和之前一样被外放出去吧。”
洛远道哼道,“他敢!”
慕容岚挥退下人,凑到洛远道耳边,神神秘秘道,“我一会就着人给您准备沈家小子的画像。”
洛远道明白了她的意思,“今晚就带上他的画像去宗祠给老祖宗们提个醒,咱们洛家又多了个仇人,让他们在地下多多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