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疯了?猪吃的比人还好!”司务长的声音突然在身后炸开,我吓得手里的桶差点没掉地上。回过头,他正站在猪圈门口,眉头紧锁,眼神像刀子一样,直戳我心里。我顿时慌了神,嘴巴张了半天,愣是没挤出一个字来。
事情是这样的,我得从1973年那会儿说起。
那年冬天,我家还在村里种地,日子过得紧巴巴。家里兄弟多,我是老三,上面还有两个哥哥。。
听说部队来征兵的时候,我心里其实没抱什么希望。
两个哥哥都比我壮实,之前报名当兵,可愣是一次都没选上。那会儿我就在想,哥哥们都没戏,我这瘦胳膊细腿的,怕是也没啥指望。
可咱家那个老伙计张福却拍着胸脯跟我说:“小王啊,你去试试!谁知道这次能不能挑上你?”
我当时一听就乐了:“我去试也行,可要真选上了,我家没钱给关系啊。”
张福摆手:“你小子别多想!这次啊,不一定用得上关系,先试试,试试再说。”
他的话也算给我打了点气,我鼓起勇气去报名。那天我爹在灶台边抽着旱烟,听说我要去报名,也没太大反应,只是“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我知道他不是不关心,而是觉得希望不大,怕到时候我失落。
体检那天,我和村里十几个小伙子一起去了。一个个排着队,有人咧着嘴傻乐,也有人愁眉苦脸。我呢,心里没底,但也没啥可失去的,索性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
结果,过了几天,大队通知我去大队部开会。
我一到地方,就听见大队干部喊:“王建国,入伍通知书,拿着!”
我的脑袋嗡了一下,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真的选上了。
拿着通知书回家那天,我爹正蹲在地里修犁头,听我说选上了,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嗯”了一声,又低下头继续弄他的活儿。
我心里有点失落,觉得爹是不是不高兴。
直到第二天早上,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递给我,说:“这是你娘给你攒的干粮,路上省着点吃。”
那一刻,我才知道,爹是高兴的,只是他这个人,从来不把情绪挂在脸上。
进部队之后,我被分到了炊事班,当了一名饲养员。
说实话,一开始我心里挺失落的。
本想着当兵是去摸枪打靶,谁知道让我天天伺候猪。
老兵张班长看出了我的情绪,带着我在猪圈里转了一圈,耐心地劝我:“小王啊,这养猪可不简单!你别看它是个脏活儿累活儿,可这猪长得好不好,直接关系到咱们全连的伙食。你可别小瞧了自己。”
我听了这话,心里一震。
仔细琢磨琢磨,张班长说得没错。
从那以后,我就打心眼里把这份活儿当成一桩正经事来干。
当时的日子确实苦。
每天吃的就是白菜萝卜,偶尔能见着点肉,已经算不错了。
连队养的猪,吃的也不比我们好,大部分是炊事班剩下的菜叶子和饭渣。
可我想着,猪吃得好,才能长得快,咱们才能改善伙食。
于是,每天除了喂食,我还会去割点新鲜的草回来,尽量让猪的伙食丰富点。
有一天,炊事班的老赵喊我:“建国!来看看这桶剩菜,能不能喂猪?”
我走过去一瞅,乖乖,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面条。
原来,这是给夜班的报务员做的夜餐,结果人家嫌凉了不好吃,直接倒了。
我心里一动,这面条可比菜叶子强多了,用它喂猪,准能长得快。
于是,我费了好大劲儿,把那桶面条运到猪圈里,倒进食槽。
果然,猪吃得可欢实了。
从那以后,我只要看到炊事班有剩面条,就偷偷拉到猪圈喂猪。
慢慢地,那几头猪长得明显比以前快。
我心里有点得意,觉得自己这算是干了一件“功德无量”的事。
可谁知道,纸包不住火。
那天早上,我刚把一桶面条倒进了猪食槽,司务长突然就出现在我身后。
他盯着槽里的面条,脸色一下就变了:“小王!你知不知道这么做不合规矩?”
我低着头,心里慌得很,只能老老实实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他听完,脸色缓和了点,但还是训了我一句:“这事儿不能怪你,但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上报!”
我连连点头,心里却像压了一块石头,怎么都不踏实。
几天后,连长找我谈话,他问:“听说你最近给猪喂面条?”
我赶紧解释,说那是炊事班剩下的,扔了浪费。
他听完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你知道为什么炊事班的面条老剩吗?”
我摇头。
连长慢慢说道:“最近有人反映,炊事班做的夜餐质量不好,报务员们吃不下去,炊事班为了应付检查,就故意多做点,反正剩下的没人管。”
我听完,心里五味杂陈。
原来我以为自己是在帮忙,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一层问题。
连长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这事儿不能怪你,但以后一定要注意,不能再擅自处理剩菜了。”
后来,连里开了大会,专门批评了炊事班的不当行为,并重新制定了夜餐的供应标准。
再后来,猪圈的猪越长越壮,连里的伙食也改善了不少。
每次杀猪,看到炊事班端上来的肉,我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时光荏苒,一晃几十年过去了。
我早已退伍回到家乡,成了一个普通的农民。
偶尔想起那段养猪的日子,总觉得又苦又甜。
当年的战友们,你们现在都还好吗?
我很想你们,真的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