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起，见过我的人都记不住我的长相，就连我父母，在我上幼儿园时都接错过孩子。 姥姥说，这是因为我没有脸，我的脸在出生后不久就被人偷走了。 1 我父母十分登对，男才女貌。听闻我出生时，妇幼医院称我是近二十年里最漂亮的婴儿，照片还被医院宣传部门印成图册做宣传。 姥姥年轻时跟随一位高人研习命理，属盲派属相术师。她说从生辰八字看，我长大后定是容貌倾城、秀气端雅的大美女，命中会遇贵婿，未来位居高位，搁古代就是娘娘命。 奶奶一高兴，逢人便讲，或许从那时起，就有人对我起了觊觎之心。 我三四岁时，爸妈察觉到不对劲，他们总是记不住我的模样，不过他们以为是自己太过劳累、工作压力大。直到不止一次在幼儿园接错孩子，老师也反映虽知道我名字，却怎么也记不住长相，他们这才慌了神，带我去各大医院做全身检查，却一无所获，后来便把姥姥从老家接了过来。 姥姥见到我，脸色骤变，拍着大腿说道：“辛辛这是脸被人偷了。偷脸之人修为有限，偷命不成，就退而求其次偷了她的脸。” 妈妈又气又急，抱着我哭得泣不成声。 “谁会这么缺德去偷别人的脸，自己没脸吗？” 姥姥叹了口气说：“还真有这种事。这个偷脸的孩子要么严重毁容，要么天生无脸，急需一张好看的脸活下去。” “还有天生无脸的？”妈妈难以置信，惊讶得都顾不上哭了。 “据说每一千万人里就有一个无脸人，这种人没有脸，专门偷别人的脸用。我也没见过，早年听我师父提过一嘴。” “我想起来了！辛辛不到三岁时，我们家附近有一家人遭遇火灾，全家都死了，只剩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被烧得毁了容，她奶奶来把孩子接走了，据说回了乡下。”爸爸思索许久，终于想起一条关键线索。 “没错，有无脸人的家庭大多会遭遇不测，无脸人命中带煞，注定一生孤独。而且无脸人要换脸，一般得先毁掉原来的脸，好让换脸顺理成章。这无脸人要是只偷脸也就罢了，就怕以后成了气候，还要偷命。”姥姥面色凝重。 “那怎么办？”妈妈慌了。 姥姥说，一是我家要搬家，拖延无脸人再次找上门的时间；二是她会请师兄出山，一起除掉这个无脸人，这样我的脸就能回来。 这些事必须在我二十岁之前完成，否则我这一生都将无脸，命运也会坎坷凄凉，即便遇到命定之人，也无法琴瑟和鸣，最终只能孤苦终老。 2 然而，第二年姥姥的师兄便离世了，姥姥修为有限。到我十九岁时，仍未找到那个无脸人，而我早已习惯被人忽视，毕业照上永远看不清脸。 大二时，转机出现了。 我跑步时遇到一个“变态”，没错，当时我就是这么称呼楚未的。他总跟在我身后跑步，还盯着我看。多年来我习惯了被人当作透明人，突然被人关注很不适应。 在他连续跟了我一个星期后，我忍无可忍，拦住了他。 “喂，你总跟着我干嘛？” “因为你很漂亮。楚未，易经研究大师钟行的特招弟子，认识一下。” 楚未笑嘻嘻地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朝我伸来，活像港剧里的混混。 哼，真是荒谬，我不禁冷笑。 从小到大没人看清过我的脸，你从哪看出我漂亮？ “好吧，其实我也看不太清。”他看出我的质疑与不屑，挠挠头说道。 “但你头上有黑气。” 在我发火前，楚未说出这句扭转局面的话。 “你什么意思？” “苏辛，你正深陷劫难，属于你的东西似乎都在离你远去。此劫若不渡，你虽不会死，但以后会如同活死人，游离于世界边缘。” 楚未收起笑意，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的话让我想起姥姥曾说的话，一股寒意顺着脊柱传遍全身。 “这个人就在你身边。”他凑近我耳边低声说。 我汗毛竖起，惊恐地看向他，他却面带笑容继续道：“别这么大反应，也许她正在看着你。” “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男孩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为何知道这么多？ “茅山第一百八十七代传人楚未，你姥姥请我来帮你的，小辛辛。” 他嘴里嚼着口香糖，带着薄荷的清凉气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若不是他说出这么多隐秘信息，我真难以相信眼前这个穿运动衣的大男孩竟是个茅山道士。 “从现在起，小辛辛，你要和我假装谈恋爱，方便我帮你找出那个女人。哦，对了，我对外宣称是沪城首富的公子，别忘了告诉你身边的人，越高调越好。” 说着，他自然地挽起我的手。 “你一个道士这么做不违规吗？”我讥讽道。 楚未耸耸肩：“为了小辛辛，一切都值得。” 书名【偷脸寻真相】，内容来自 「纸糊」。3 我和楚未找了一家咖啡店，坐在角落，开始了第一次“约会”。 “小辛辛，你现在回忆一下，从小到大，有哪几个人一直陪伴在你身边？” 我开始掰着手指头数。 “米雪莉、大胖、孙果果，一共三个。” “身份。”楚未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准备记录。 “米雪莉是我从小到大的同学，从小学到大学一直都是。很神奇吧？” “也就是说，你们搬家三年后，米雪莉出现了。” 楚未把一杯奶全倒进咖啡杯，又加了三块糖，皱着眉喝了一小口。 “对。” “其实，要是你不喜欢喝咖啡，下次我们可以喝奶茶。”我忍不住补充道。 这家伙分明就差把“我不喜欢喝咖啡”写在脸上了。 “不，就这儿吧，视野开阔，环境安静，人还少。” 楚未连忙摆手，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爱喝苦咖啡，鼓足勇气喝了一大口，“咕嘟”一声咽了下去。 这一刻，我相信他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道士了。 “这个米雪莉漂亮吗？” “漂亮，一直是校花。”我有些失落，默默咽下了后半句——“而且，我一直暗恋的学长成了她的男朋友”。 “大胖呢？” “大胖啊，她是我搬家后的邻居，因为长得胖且壮，我私下叫她大胖。她人很好，是个温柔的胖子。” “漂亮吗？”楚未一边在手机上记录，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你觉得呢？”我白了他一眼。 后来想想，我这么说似乎对肥胖人士不太礼貌，便补了一句：“其实，她要是再瘦一些，应该会很漂亮。” “她现在在哪里？” “她高考落榜，又不喜欢上学，就自己创业开了一家花店，生意还不错。” “孙果果又是谁？” “孙果果是我表姐，我六岁时，姑姑一家出车祸，就剩下果果一个人，我爸便把她接到我家来住。现在大学快毕业了，正在本市找工作。” “漂……”楚未刚开口，我就打断了他。 “漂亮！好看得很，她要是出现在我们学校，没米雪莉什么事儿。” 我气鼓鼓地回答。 “小辛辛，你好像生气了？”楚未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我没有啊，我开心得很，嘿嘿，看到了吧？很开心。” 我摊开双手，挤出一个像打了石膏般僵硬的笑容。 不知为何，我突然有些生气，还夹杂着一丝难过。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男孩子说我漂亮。 因为没有脸，他们根本记不住我。 因为没有脸，我从未拥有过真正的青春。 快二十岁了，我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冤不冤啊？ 4 “小辛辛，你看着我。”楚未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一本正经地看着我。 我望向他，看着他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睛里映出一个身影落寞的姑娘。 “小辛辛，我楚未向你保证，一定找回你的脸。你要相信，你会有美好的未来，你的王子在等着你。” “要是王子不要你，你来找我，拿我当备胎就行，别哭了，姑娘一哭我就心慌。”就在我感动之时，他又补了这么一句。 这个爱显摆的家伙果然正经不过三秒，我擦了擦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冲他说道：“楚未，你这个爱显摆的家伙，谁要拿你做备胎啊？” “嗯，当正主也不是不行，我得跟师门报备一下。”他一脸无奈地端起咖啡，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我一口咖啡喷出去老远。 这家伙真的是道士吗？ “说正经的，小辛辛，把你从小到大的相册，尤其是和这三个女孩的合影照片都拿来。哥有预感，她就在这三个女孩之中。” 临走时，楚未问我：“小辛辛，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六月十五啊。怎么了？” “没事，作为男朋友当然要知道女朋友的生日啦。” 楚未听后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正常，打着哈哈说道。 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现在是三月份，意味着我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会永远失去我的脸，而且还有可能彻底被这个世界遗忘。 “楚未，那个……我姥姥请你们，花费很贵吧？” 我不知道姥姥付出了什么，竟然能请动隐世大派的传人来帮我。 这些年为了我的事，姥姥操碎了心。当初她千里迢迢去找那个因火灾脸被烧坏的小姑娘，找到后却发现小姑娘的脸根本没好，还是那张被毁容的脸。姥姥心软，把身上的钱都给了小姑娘的奶奶，结果没钱坐车，只好打电话给我妈，让她打钱才买了票回来。 “这个你就别操心了，她老人家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小辛辛，振作起来，别辜负她的心意。” 阳春三月的风已有几分暖意，我用力向楚未点了点头。 书名【偷脸寻真相】，内容来自 「纸糊」。5 一回到宿舍，我就发了朋友圈，内容是我和楚未在咖啡馆手拉手的照片、楚未完美的侧颜以及高大魁梧的背影。别说，这货颜值还挺高。 一觉醒来，朋友圈炸了。 米雪莉留言：“姐妹，你这是万年铁树开花了呀？呲牙表情。” 大胖留言：“辛辛，不够意思哈，这么帅的帅哥都不介绍给我们认识。色表情。” 我表姐孙果果更夸张：“快带出来，让大家鉴赏一下，帮你把把关。色表情加呲牙表情。” 我统一回复：“一个个没出息的样子，色女！愤怒表情。” 搞定，先晾她们两天，过几天再慢慢透露楚未的“富二代”身份。 第二天，我请假回了趟家，找出了多年来锁在柜子里的相册。 其实我的照片很少，只有两本相册，因为我觉得拍照对我没什么意义。 毕竟每次拍照基本都是看别人，谁还愿意拍照呢？ 不过逢年过节和一些特殊时刻，比如毕业，我还是会被拉去拍照，所以才有了这些照片。 看着这些照片，我想起那晚楚未说的话，心里百感交集。 “若是她只偷你的脸，不想偷你的命，偷完就走，那才是最麻烦的，茫茫人海，太难找了，就算用上本门的追踪术也得费一番周折。但她太贪心了，应该是听说你的命格尊贵，起了贪念。而偷命可比偷脸难多了，她只能一步步来，通过接触慢慢偷你的气运。你现在想想，她们谁有可能拿到你的私人物品比较多，像贴身衣物、头发之类的？” “米雪莉和我一个宿舍，大胖和我以前经常一起玩，孙果果一直住在我家，都有可能啊。” 这三个女孩是我从小到大为数不多的朋友，说实话，我打心底不想怀疑她们任何一个人。 但如果是裹着糖衣的毒药，不要也罢。 6 在我发了疑似暴露楚未身份的朋友圈一周后。 米雪莉第一个坐不住了，她约了我、大胖和孙果果出去喝茶。 我也趁机“官宣”我和楚未的关系。 然而，有些人习惯压别人一头，当处于低位的人想要上位，哪怕只是和她平起平坐，她都会不舒服。 “辛辛好厉害，一出手就是个有颜有钱的金龟婿。” 米雪莉扯着我的衣服，挤眉弄眼，眼底却藏不住妒忌。 为了让朋友和同学记住我，这些年我的衣服都是妈妈找人定制的小众款式，胸前有一个“辛”字的艺术字，款式和颜色固定，他们一看就知道是我。 “我们才刚开始。”我假装害羞地低下头看脚尖。 大胖和孙果果开始起哄。 这三人非要我打电话叫楚未来给大家看看。 这正中我和楚未的下怀，我“极不情愿”地掏出手机给楚未打了个电话，十几分钟后，楚未赶了过来。 楚未一出现，这三个女人的眼睛同时亮了。 不得不说，这货打扮一下还真有点玉树临风的感觉。 “我来介绍一下，楚未，文学院研究易经的，师从易经研究大师钟行。” 这三人眼冒桃心，集体“哇”了一声，然后纷纷伸出手掌让楚未看手相、算卦。 只有孙果果伸出手后，又默默收了回去，坐在一旁看热闹。 “楚大帅哥，你们的珍珑集团还招人不？再招人把我介绍进去呗，我一直是珍珑的忠实粉丝。”大胖大声说道。 “行，没问题，回头我跟刘秘书说一声。”楚未单手插兜，一副痞帅模样。 大胖看得双眼直冒桃心。 咳咳，虽说只是名义上的男朋友，但这也太让人不爽了。 这都是什么塑料姐妹情啊？ 再看楚未，盯着最漂亮的孙果果看个不停，我都怀疑他还记不记得此行的目的。 我表姐孙果果完全遗传了姑姑的美貌，要是我的脸没丢，应该也很漂亮吧？ 我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果茶，好好的果茶竟喝出了酒的感觉。 7 “怎么样？有线索了吗？” 聚会结束后，我和楚未手拉手，在那三人满是艳羡的目光中挥手告别，漫步在夕阳的余晖里。 “嗯，照片我都研究过了，再加上刚才收集到的信息，小辛辛，我想我找到她了。但还不确定，需要验证。” 楚未凑近我的耳朵低声说。 薄荷的气息吹在我的脖子上，气氛暧昧极了，虽然没有脸，但我感觉自己脸红了。 我正要推开他，他却说：“她还在看着我们。” 原来，他是故意这么做的，做出暧昧举动，让无脸人妒火中烧，加快偷我命的进度。 “你能不能先告诉我她是谁？”我小小的心脏“噗通”“噗通”剧烈跳动，比高考时还紧张。 书名【偷脸寻真相】，内容来自 「纸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