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3月22日，莫斯科克洛库斯市政厅音乐厅遇袭现场。

阿尔法战队，原为苏联克格勃麾下专攻特战的A小组。

A小组是苏联受1973年莫斯科劫机事件刺激，从克格勃及军队特种部队层层精选人手，于1974年组建的精英特种战部队。

1979年12月27日，A小组首次亮相，即以一支30人小分队突袭千余人守护的阿富汗总统府，乱枪击毙阿富汗总统阿明，全球舆论一时为之哗然。

哗然有二，一是作为联合国安理会五常之一，突袭主权国家和打死别国总统，胆大妄为，可谓罕见。

二是A小组以少胜多，取得胜利，确属经典特种战例。

然而，好景不长，十年之后，苏联灭亡。

此后，俄国顺势继承A小组，将之更名阿尔法战队。

此后，阿尔法战队作为俄联邦安全局行动单位，成为俄国反恐和处理应急事件的招牌。

这块招牌在俄国名气很大，在简中网络影响也大。

其中，近年流行的横店影视剧拍摄《火凤凰》、《士兵出击》等特种兵影视剧、甚至吴京拍摄《战狼》等等，人们见惯不惊泥浆爬行、转身开枪、强光照脸、脏话唾弃、挣开手铐、突破密室等等剧情，其实就是简单粗暴剽了阿尔法特种部队的招选队员和日常训练的主题内容。

口碑相传，阿尔法战队更是插上了俄“战斗民族”的标签。

一个无人敢招惹的“战斗民族”。

一个被人“招惹”了就要以牙还牙的“战斗民族”。

网络流行的种种神奇传说，渲染阿尔法战队圈圈光环、“神光”四溢。

终于，就在车臣战争期间，2002年10月23日，阿尔法战队在全球瞩目中进行了一场实战。

这天，是星期三。

晚9时左右，如同3·22克洛库斯音乐厅恐怖袭击事件一样，一群车臣武装分子突袭了莫斯科轴承厂俱乐部剧院。

——之所以含糊说一群车臣武装分子，确属因为直到现在，俄国人自己都是一脸懵逼，无论俄政府及相关单位、还是“苦主”，回顾事件倍感痛心，却又各执一词没有统一的可信数字。

当时，剧院正在演出，数十名车臣武装分子突然闯入，当即用俄语间插车臣语，命令剧院700多名观众、100多名演员、30多名文化宫的工作人员：

不许动，趴下！

虽然网上号称俄国人是无人敢招惹的“战斗民族”，但是危险来临，和所有反恐电影一样，无辜平民不分老幼、男女，都是惊恐举手，束手就擒，毫无悬疑落为恐怖分子的人质。

人质在手，年仅24岁的车臣武装分子头目巴拉耶夫便向俄政府喊话，要求俄军一周内撤出车臣，否则，将会引爆俱乐部大楼，玉石俱焚。

随后，车臣武装分子放出了30名孩子和外籍人士，同时警告闻讯赶来包围俱乐部大楼俄国军警不准动手，声称如果每打死他们一人，他们就会报复杀死10名人质。

事情至此闹大。

当时的俄总统普京，也就是现在俄总统普京，他在闻讯之后， 当即要求安保部门成立解救人质工作领导小组，并且以一位老练的克格勃“战士”的姿态，签署命令，明确自己将要亲临一线，亲自和具体指挥各项营救工作。

10月24日上午，普京领导的解救人质工作领导小组和武装歹徒取得联系，双方就释放人质和车臣撤军进行了第一轮，也是唯一轮的谈判。

毫无意外，双方咄咄逼人要求对方退步，谈判无果而散。

这里，插叙一下车臣的简史和车臣战争的背景。

车臣历史并不逊色俄国，上溯千余年前约公元600年左右，车臣就在在中亚形成国家雏形。

不过，车臣受地理限制，国小势薄，免不了被四周强国凌辱。

叶卡特琳娜一世时代，沙俄崛起为欧洲强国，开始对外高加索及车臣等小国进行彻底征服。

车臣位置图。

车臣战争，逃难的车臣老妇。

车臣人生性好自由、崇武、善战，沙俄人天性好杀戮、贪钱财、贪土地，双方就此在反抗和镇压的血腥时代相互对峙，持续到1877年，百余年间，车臣屡屡起义，无一例外均遭遇沙俄军队进行灭绝式镇压、屠杀，几乎酿成灭族灾难，也就再无反抗力量。

就此，沙皇亚历山大一世征服了寥寥男丁，残余老弱妇孺的车臣。

经过大约三十年生养，大约到了1910年以后，青壮男丁几乎被杀干净的车臣人，终于又有了新一代在仇恨和苦水里泡大的青壮男丁。

恰好，俄国革命了，车臣人受到俄国革命者鼓励和动员，顺应大势，也是信心满满开始了独立运动、革命运动。

然而，抱歉，原本说好支持车臣民族独立解放的苏俄变卦了。

一言不合，苏军架起了大炮。

轰隆隆大炮轰完，苏红乌拉进村，将参与“独立运动”的车臣人推到墙边，一个不留，全部突突。

于是，车臣人又一代青壮男丁几乎被灭绝殆尽。

只剩下老弱、妇孺的车臣人又是深深沉沦痛苦和仇恨的汪洋。

1941年苏德战争爆发，车臣人又是经历三十年生养，有了新一代青壮男丁，于是，车臣人再度组建自卫队伍和试图与德军联络，谋求独立。

数年转瞬即过，德军战败之后，克里姆林宫旧账重翻，当即宣布撤销车臣自治共和国，派出十余万军警，将近五十万车臣人驱离家园，放逐中亚哈萨克和西伯利亚贫瘠和荒凉之地。

好不容易成长起来的新一代车臣青壮男丁再遭劫难。

这场持续十余年的驱逐和清洗运动，使得近半的车臣人死于非命。

惨烈、残暴的清洗，无疑是火上浇油。

自此，车臣人表面顺从，骨子里仇视苏联至极。

1957年，赫鲁晓夫对斯大林进行清算，恢复车臣自治共和国，车臣人这才慢慢回归。

这时，经历苏联多次血腥镇压、清肃，素来桀骜不驯的车臣人终于背心发凉，假装在苏联社会主义大家园生活很幸福，也不再明目张胆地进行独立运动了。

车臣战争被夷平的城市。惨状远超俄乌战争。

如此相安无事到了1991年，车臣人等来了两百余年唯一的机会，苏联终于崩盘了，终于被历史车轮碾为渣渣。

此后，早年被苏俄苏联各种侵吞的国家、民族纷纷独立。

其中，在外高加索地区，靠近车臣的亚美尼亚、格鲁吉亚也相继宣布独立。

于是，苦大仇深的车臣人，终于看到了独立的希望。

1991年11月，时任车臣共和国总统的杜达耶夫发表了独立宣言，宣布车臣脱俄独立。

在法律意义上，按照苏联灭亡独联体约定，以及俄国对前苏俄诸多加盟诸国的承诺，当年，原属苏联的加盟共和国、地区宣布独立，实则是脱离所谓的独联体，并非俄国。

然而，随着脱离独联体的国家地区越来越多，克里姆林宫前所未有地感到孤独和没有脸面。

当时俄国总统叶利钦为前苏军和前苏俄领导人出身，本就是极端好面子和本能信奉强权、铁腕的人物，并且特别善于用各种宣传、口号“维护国家统一和领土完整”。

就此，叶利钦和俄军高层为挽回苏联加盟诸国不断宣布独立的打脸局面，重操沙俄、苏俄旧业，对乌克兰、波罗的海沿岸和外高加索地区等宣布独立的诸国，开始了系列严苛战略。

苏联灭亡，俄国同样雄心勃勃，使得俄国与欧美国家关系快速失和。

尤其俄军外交和武装干涉诸多宣布独立和脱离独联体的原苏联加盟诸国

，欧美每每应声插足、支援，使得欧亚大陆火药味日益浓烈。

苏联解体，俄国纵然贪欲满满，却又势单力薄，不敢寻衅东欧，也就将矛头对准了地理偏远的弱小国家。

牛刀杀鸡。

这次，车臣又冤大了。

其实，无论传统、人种、信仰、风俗、相互认同等等角度去看，车臣和俄国完全是两回事。很多挺俄媒体和自媒体随俄媒口径称车臣武装是叛军，是民族分裂主义，其实在当时苏联解体和独联体解体的环境下，还真不算是叛军与分裂主义。

何况回顾沙俄、苏联两百余年对车臣人的盘剥、压迫、凌辱、屠杀，换任何民族也绝不愿意在“世仇”的臭烘烘的胳肢窝过日子。

此外，俄总统叶利钦本人也是高调宣布支持前苏联加盟诸国独立，也给了车臣人幻象。

就此可见，俄国出尔反尔发起车臣战争，确实显得简单、极端、霸道、失信。

当时，从苏联改编而来的俄军官兵粮饷不足，匆忙集结大军进攻车臣，架起大炮不分皂白狂轰滥炸之余，更是刮地三尺抢掠钱财。

如此行径，当然激起了桀骜不驯的车臣人的全面抵抗。

这是一场远比俄乌战争更为残酷的以弱敌强的战争。

1996年4月，俄方巧施诡计，以俄国家杜马前议长哈兹布拉托夫电话杜达耶夫谈论和平谈判事宜，二人正在热线，俄军"苏-24"战轰机投掷两枚"DAB-1200"反辐射导弹袭杀了杜达耶夫。

这样，车臣各路反抗武装失去统一指挥，开始各自为战、各找退路，使得车臣战争局面更加混乱。

车臣战争的俄军机械化部队。

车臣战争期间，正逢"9·11"事件后美国及北约发起“反恐战争”，故而俄军采用各种强硬手段对车臣进行清洗，欧美国家通常都是视而不见。

当时，即便车臣人专门搜集、纪录俄军虐杀车臣人等等犯罪录像带数百卷，偷渡入欧，向国际人权法庭控诉，同样泥牛入海，没有结果。

这是欧美国家绝不光彩的一段记忆。

如此到了2000年3月27日，俄中央选举委员会宣布，普京当选俄第三届总统。

这时的俄国，经济科技全面退化，再无苏联光鲜，已然演化为全球“加油站”、“加气站”，为全球油贩子和气贩子们的聚集地。

这样，油贩子和气贩子们也就成为俄国政治力量的主流。

同时，车臣不仅蕴藏丰富油气资源，也是俄国向南“营销”窗口。

基于如此考虑，新官上任，升级车臣战争就成为普京手里照亮政绩的第一把火。

如此战至2002年，俄军基本控制车臣局势，俄国油贩子和气贩子们为此乌拉不断，但是，俄军前后十年进攻车臣，远比俄乌战争攻略马林卡下手更狠，夷平无数车臣城镇、村庄，杀死大量车臣青壮，极大点燃了车臣人与俄人的民族仇恨。

就此，很多车臣妇女在失去丈夫、儿子之后，也就怀抱炸弹潜入俄人聚居地，频繁造成炸弹自杀事件。

如此政治作祟，车臣战争悲剧就此从车臣人的悲剧，蔓延为俄人和车臣人的民族悲剧。

转回莫斯科轴承厂俱乐部剧院恐怖袭击现场。

我在昨天文章写过，“无论任何国家、军队或者组织，以任何借口和理由针对平民发起攻击，都是毫无争议的恐怖主义。

不解释，无例外。”

这次恐怖袭击情况亦然。

纵然车臣人饱受委屈，但是他们屠刀所向俄国平民，同样也是一次恐怖袭击。

当时，普京对俄媒影响远不如今天这样规整，到了24日下午，莫斯科多家电视台也就播放了人质影像和谈判失败消息。

影像里，被绑架人质们呼吁“我们要求您作出明智决定，结束战争。我们厌倦了战争，希望和平。”

消息传出，人心惶惶。

这时，普京发表了强硬声明，认定这次人质危机是外国恐怖组织中心策划的恐怖袭击。

他不提车臣，而模糊提到外国，聪明地将人质危机与美国“911”事件勾连。

如此声明一出，克里姆林宫顺势往“世界反恐”靠近，当然就要下黑手了。

这时，俄媒镜头前，剽悍精壮的阿尔法战队跃跃欲试，普京也亢奋电视讲话，保证：“准备解救人质，同时最大限度地保障人质的安全。”

莫斯科轴承厂俱乐部剧院恐怖袭击现场。

10月25日，星期五。

武装恐怖分子看上去比港产电影里的恐怖分子更有人情味，他们向人质们发放食物和水。

可能预感不祥，在这天，他们连续释放10多名非俄男女人质，以及8名儿童人质。

到了下午，俄联邦安全局长帕特鲁舍夫向媒体宣布，若绑匪释放人质，将保证其生命安全。

晚上7时，克里姆林宫发表电视讲话，声明解决这次危机当务之急，是"确保人质的生命安全"。

晚上8时，普京再度发表电视讲话，用官场套话重申对车臣战争的强硬态度。

如此政治与宣传烟雾弹打出去，到了10月26日，星期六凌晨，阿尔法战队开始行动了。

凌晨5时30分，空气浑浊、憋闷的剧院突然弥漫着古怪的气息。

恐怖分子和人质们随之头晕憋气，昏昏欲睡。

突然间，一声炸响，剧院侧壁被炸开了一个大洞。

在麻醉毒气掩护下，带着防毒面具的阿尔法战队由破洞冲进来，向视线恶劣的剧院开始射击。同时，车程武装分子也开始还击。双方近距离交战，子弹乱飞，误伤人质也恐吓人质们惊慌失措、尖叫躲避。

莫斯科轴承厂俱乐部剧院成为车臣战争的延伸战场。

一场混战开始了。

顷刻之间，剧院里毒气、硝烟弥漫，枪声、爆炸声响成一片。

值得注意的事，车臣武装分子并没有携带手榴弹，可见，打得眼红，阿尔法战队不仅用了枪，还用了威力更大的其他爆炸物。

如此粗暴战术、激烈手段、全程使用大威力装备，依靠近距离激战解救人质，实属全球罕见。

此刻，剧院不分人质歹徒，都是当场懵逼。

这是来救人？

还是来杀人？

仅此可见，号称“职业反恐”的阿尔法战队看似攻击气势如虹，极为凶悍，其实特战素质低下、战术更是拖沓。

当时，纵然阿尔法战队武器领先，人也多出3倍，用了手榴弹，采取突然袭击，但是激战良久，他们始终被车臣武装分子用交叉火力封锁，无法完成突破。

双方僵持近2个小时的激战，无人顾及体质较弱的老幼、伤病人质。

这些俄国平民在麻醉毒气袭击或奄奄残喘、或绝望死去。

战至7时20分，剧院枪声、爆炸声慢缓下来。

这时，第一批撤出战斗的士兵押着被俘获个位数车臣武装分子出了剧院。

随后，围在剧院外的数百名安保、警察也进入剧院打扫战场，他们旋即搬出很多身着平民服装的尸体。

谁也不知道数以百计的尸体是车臣武装分子的，还是人质的。

7时30分，俄联邦安全局通过俄国际文传通讯社宣布，“750名人质被救，67名人质死亡，有34名绑匪被击毙，有部分绑匪逃窜……”

最后，俄媒拉高声调宣布，“巴拉耶夫被击毙。所有人质已经被解救”。

所有人质已经被解救？

无人回答这个问题。

总之，一场人质危机已经在普京亲自领导下胜利解决了。

莫斯科轴承厂俱乐部剧院恐怖袭击现场。

莫斯科轴承厂俱乐部剧院恐怖袭击现场。

这天，俄媒全力开动，各种报道评论，都是这场车臣战争刺激发生人质事件完美与欧美“911”反恐行动密切联系。

同时，俄媒更是全档播放普京铁腕保护俄国的刷粉讲演。

其中，著名的“把车臣匪徒淹死在马桶里”讲话，更是极大唤起欧美政客、媒体和国产网络俄粉的共同“仰望”……

那么，莫斯科轴承厂俱乐部剧院恐怖袭击到底有多少车臣武装分子作案？

这个数字不能确定，当然也就无法确定实际俘虏、击毙数字，同时也使得俄平民人质被救与死亡人数显得含糊不清。

综合相关新闻及资料，当时，莫斯科有四家医院参与救护人质和收敛人质遗体。仅其中一家医院收敛遗体，就超过140人。

显然，徒有其表的阿尔法战队表现蹩脚，使得营救行动并没有取得什么效果。当时，很多丧失亲人的苦主们围在医院外面，被警察和安保人员层层挡住，不被允许去看他们的亲属、孩子的遗体。

至今，这些俄人苦主们依然不知道他们亲人在那个弹火纷飞的清晨，究竟是死于流弹，死于毒气致命，或者其他。

好在，当时俄国卖油赚钱，家底厚实，克里姆林宫为安抚哭哭啼啼的苦主，也就向活着人质每人发放5万卢布现金（约1万人民币）压惊，向遇难者家属每家发放了10万卢布抚恤。

这个数字，不过车臣地区石油生意落下的一点面包渣。

总之，莫斯科轴承厂俱乐部人质危机事件及其外交、新闻善后，克里姆林宫成功拿捏欧美全球反恐战略关键位置，试探到欧美政治“软骨”与外交底线，使得普京团队有了更大的冒险和想象空间。

就此，将政治危机、外交危机、民族危机捆绑反恐战争、反纳粹战争，也就成为克里姆林宫启动苏联旧梦的常用战略……

正逢俄乌战争和莫斯科克洛库斯市政厅音乐厅发生恐怖袭击事件，如此回望历史，确实让人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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