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先生的课从珍贵的青金石原料开始，蓝色自古以来就出现于各类礼、典、册的重大场合，在工作室内我们触摸了祈年殿顶蓝瓦，色取敬天礼神寓意。这只美丽“大蓝闪蝶”的故事，也如同天青色等烟雨，美在伏笔。

作者｜曹旭

摄影｜张宗征

来源｜旭车评

天空的蔚蓝，大海的湛蓝，寒冰的幽蓝，美好事物蓝色从不缺席。蓝色是冷色调中最冷的色彩，同时它还富含冷静、理智、广阔的寓意。我无意中选在了一个多云绵雨的夏日驱车前往孙迟的工作室，共同探讨一份关于蓝色的记忆。他是我的一位旧友，师长，前辈，同时还是一位中国传统漆艺的守护者。

在中国古代颜色中，多按照金木水火土五行分类，金对应的是白色，木对应青（蓝），水对应黑，火对应红，土对应黄。在古代色系划分中，青蓝统归为一类。如王希梦『千里江山图』的青绿山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古时青基本能概指蓝绿。

在我的世界中最丰富的蓝也仅仅出现在修图软件那块5×5的色板选项卡里，而孙迟口中的蓝有着许多让人心生向往的故事。趁着当日的栾云细雨，他问我“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是否知道词中所指天青色的由来。

“雨过天青云开处，这般颜色做将来”，孙迟清晰的记得2012年香港蘇富比2亿多港币成交的北宋汝窑天青釉葵花洗成交时的震撼，好一个天青色等烟雨的边际，好一个北宋汝窑天青釉洗。天青色让宋徽宗如此着迷，正如东方团云稀疏处，光线羞答答半洇湿的云彩，那片晕色令人陶醉。

据说在古代工匠烧造汝窑的时候需要借助阴雨天气，空气中更高的湿度和水汽能够对整个窑内的化学反应产生细微的影响，促成窑变，形成珍贵的天青釉面发色。不仅仅是北宋汝窑，低温蓝釉的唐三彩，元代青花瓷，明宣德瓷，康熙洒蓝釉都将东方蓝色之美踵事增华。

不仅在瓷器烧造中蓝色有着卓越的体现，在中国古代传统漆艺器物中，蓝色也有厚重的内涵。在传统漆艺中，皇家将漆器一般作为礼器，随后才渐渐演变成实用器及工艺品。其实蓝色颜料古时大多来源自矿物质，这种材料本身就非常稀缺。比如用青金石做原料，石材内部本身的“金”要稀少，磨出来的蓝粉末才色域纯正。用青金石粉进行传统的几筛过滤调和，出成的染料更是异常珍贵。

唐卡的特定题材也会大量使用青金石蓝，这种矿物质颜料，它会随着时间，周遭的环境变化而变化，也正因如此，它的颜色不那么稳定。

在陈列柜中，一片断瓦引起了我的兴趣。这块蓝瓦曾是祈年殿屋顶的一部分，古时皇室为了表达对上天崇敬之心，大殿顶瓦依礼制使用蓝色。我们都知道帝王的朝服贵为黄色，但在祭天的特殊日子，皇帝一定要穿上蓝色龙袍以示尊重。简单回忆周身事物，蓝色似乎都与纯净，高贵，忠诚有着某种联系。

青金石的原色由物质体内所含的色素引起，纯天然的蓝色素在自然界本就十分罕见。被称为鬼斧神工的另一类“蓝色”叫做“结构色”。它是一种由光的波长引发的光泽。比如由于昆虫体壁上有极薄的蜡层、沟缝或鳞片等细微结构，使光波发生折射、漫反射、衍射或干涉而产生的各种颜色。就比如“大蓝闪蝶”和“LCStructural Blue”。

这也正是吸引我和孙迟聚于蓝色私塾的初因。身边的这台豪华GT，它周身散布金属光芒的宝石蓝色，被雷克萨斯定名为Structural Blue。很多朋友在看到它的第一瞬间往往仅被LC优雅舒展的车体造型吸引，殊不知这泛着荧光的宝石蓝色，是含金量颇高的『结构色』面漆。

█与色素着色有天壤之别

在一番搜索后，我发现雷克萨斯对这项漆面科技一如既往的做了低调，和缓的传播，网络上能够找到的信息相对来讲比较少，仅仅有几个关键词组：“仿生车漆”，“层状油漆结构”，“闪蝶蓝色”。孙迟对工业品漆面能够使用结构着色也表示出了极大的探究欲。

色素着色是你肉眼能够看到的真实颜色，而结构着色完全是另一回事。拿蛱蝶科闪蝶属的大蓝闪蝶举例，它四片翅膀上的颜色很艳丽，从不同的角度观察颜色还会发生变化，但是一旦你把翅膀上的鳞片刮下来，会发现它们是无色的，因为刮下的鳞片排列特定顺序被打乱了。

结构色产生的原因是光的干涉。光是电磁波，波和波在叠加时，如果波峰相互重合，那么会合成一个更强的波；相反则会相互抵消。光打在蝴蝶翅膀上，再被相邻的鳞片反射出来，就会有个光程差，大小跟鳞片间的距离和光的角度有关。如果光程差是波长的整数倍，那么这个波长的光会干涉增强；如果光程差是半波长的奇数倍，那么这个波长的光会干涉相消。这样部分波长的光增强，部分波长的光减弱，也就产生了颜色。

我们使用光学显微镜放大蓝闪蝶的翅膀，会发现颜色是由翅膀鳞片上的纳米级结构产生的，一种特有的彩虹光泽的蓝色，每个小鳞片的大小仅仅为70x200 µm。

再度放大鳞片，会发现叶脉状结构，其中的脊是折射光线的重要组成部分，它的作用类似于棱镜。当光线照射到这些脊上时，会产生一种长波干涉的现象。经过15000倍的再度放大，你会看到每一片鳞片其实表层是由像一排排松树类似的结构组成，树状脊结构的每一个肋片都是一片纳米级厚度的薄膜。这样的结构反射了一定的波长，同时抵消了其它光的波长，因此你肉眼会看到闪烁的金属蓝色光泽。当然，这些金属光泽已经踏入了纳米级的光物理学领域。

在中国传统工艺饰品中，前人已经能够利用结构色为器物注入灵魂。孙迟提到了清代点翠饰品，从翠鸟身上拔下来的毛，把毛镶嵌进首饰里面，它并不是研磨碎的技术，而是把它剪碎了贴片上去。翠羽的鲜艳主要源于结构色，其翅膀上的颜色也来源于薄膜干涉现象。在中国，用翠羽装饰的工艺很早就出现，比如“买椟还珠”的盒子就提到“辑以羽翠”。

鬼斧神工通常指造诣技巧高超，不是人力所能达到的；而巧夺天工专指精巧的人工胜过天然，形容技艺之究极。而雷克萨斯LC上使用的Structural Blue技术涂料竟让人一时语塞，模糊了鬼斧神工，巧夺天工的边界。

█实现不可能

美国和日本的雷克萨斯技术中心以及VIAVI Solutions承担了开发Structural Blue的任务。这项成果据说合作开发了15年之久，而Structural Blue这种独特颜料让雷克萨斯LC的闪蝶蓝看起来比任何蓝颜料都更蓝，饱和度更高。

这种全新涂料生产过程据悉要八个月之久，先前我曾参观雷克萨斯位于九州的元町工厂，有一些“纳米级”的数据可以分享：油漆厚度以15微米的涂层内嵌在LC豪华GT跑车的底漆与清漆之间，涂料中的纳米结构“超小鳞片”能够产生彩虹色，给人一种颜色随着光线不断变化的印象。传统蓝色颜料仅仅能够将射入光的不到50%反射为可见蓝色，但使用Structural Blue结构蓝漆面时，反射率接近100%。每一台雷克萨斯LC总共使用300g颜料，其中却隐藏着3000亿个“超小鳞片”。

由于工艺的特殊性，即便在『匠』汇聚的雷克萨斯元町工厂，一个工作日也仅仅只能生产两台Structural Blue结构蓝漆面的LC车型。这台车也注定会成为认同雷克萨斯Takumi工艺最高标准的鉴赏家们的独特选择。

我想说，任何复杂科技的前进都不能抛离工匠的坚持与驻守，无论是采漆人百里千刀的重复；调和青金石颜料繁复的过滤和研磨；漆艺技法中不断的雕填、镶嵌、脱胎、髹饰还有15年潜心研发的仿生结构色。这堂关于蓝色的私塾，镌刻在雨过天青云开处的记忆里。

匠人的终极目标是艺术，而艺术的终极体现是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