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7月5日,南京老虎桥监狱,一个反扣双手的男人被几个黑衣押了出来,男人脸色发白, 浑身瘫软,双脚无力止不住的颤抖,他想抬头望望天,可阳光直刺着他睁不开眼,还未待他站稳,便被强行拖到了车上。
车子走出监狱大门,男人这才看清楚,路边早已聚满了人群,他们夹道呼喊,汽车的噪音不小,但男人依然能听清车窗外的叫喊声,听的最多也最清楚的就只有五个字:狗汉奸!去死!
男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起伏,但听到“去死”的时候,他的脸开始颤抖,他惊恐的看着外面的人流,头一次觉得这些柔弱的老百姓,竟如此让他害怕。
车子只行驶了十多分钟,来到一处刑场,刑场周围也是乌泱泱的人群。
男人被押下车,虽是晴空万里,但男人觉得此地甚是阴森,四周密不透风的人墙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看着地面上若隐若现的血迹和脚镣拖行的痕迹,他再也撑不住了,浑身开始颤抖,他知道等待着他的是什么,当被两个黑衣拖到位置上时,他失去支撑一下瘫软在地,大小便轮番失禁。两个手持的步枪的士兵一步步逼近,男人挣扎着往远处爬,士兵站定,步枪上膛,两个黑衣跑过来将男人摆成跪姿状,男人失声痛哭,随后两声枪响,哭声戛然而止,男人应声倒地,刑场上短暂的平静之后,人墙响起掌声,经久不息。
被枪决的人名叫丁默邨,原是汪伪特工总部76号的一把手,无恶不作的大魔头,通敌叛国的大汉奸,时人无一不知的“丁屠夫”。
说起来,丁默邨也曾是一位有志之士,年少之时也曾是意气风发的革命跟随者,可在风云际会中,他竟甘愿沦为日寇鹰犬,充当汪伪爪牙,与李士群组建了作恶多端的76号特工总部,血腥镇压爱国人士,四五年间,制造数千起血案,罪恶滔天,罄竹难书。
1901年,丁默邨出生于湖南省常德市的一户商户家庭,父母靠裁缝和装裱手艺谋生,家境不算殷实,却也不愁温饱,儿子出生,两口子还在街上宴请亲邻,并特意请来了当地有些名望的老先生为儿子起名,老先生思前想好,为其取名为默邨。
“邨”即“村”,动荡年代,丁家父母希望孩子就安稳平安过完一辈子,并不希望他有多大的成就。
但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名字,会在日后被永远的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丁默邨出生的时代,彼时中国正处于内忧外患之际,外有帝国主义列强在中国的土地上横行霸道,内有清廷在国内横征暴敛,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年幼丁默邨眼见国家动荡人民流离,还在读书的他,早早便立下志向,要救国救民。
那一年,五四运动在全国爆发,还在常德的丁默邨深受其影响,加入了“常德学生联合会”,积极地参加各种游行活动,革命的种子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不久,他经身边人介绍,加入了共青团,更加积极参与革命活动,再后来,因为表现突出,丁默邨被任命为地方团委书记。
但是,丁默邨并不满足于这些“小打小闹”的革命,他想要出人头地,他想要风风火火,他想要一鸣惊人!
1924年,丁默邨在上海加入了中国国民党。1926年,至广州任中国国民党中央组织部调查科办事员,北伐战争期间,作出不少贡献。
1927年,蒋介石发动了反革命政变,大肆屠杀爱国人士和革命群众,全国上下笼罩在了一片白色恐怖之中,丁默邨积极为国民党招揽人脉,同时还为国民党统一全国进行奔走呼吁。
1928年,蒋介石为了能够在国民党内独揽大权,决定成立于只忠于自己的军事情报团体,于是便授权陈果夫、陈立夫等人成立了国民党中央组织部党务调查科,即后来臭名昭著的“中统”。
丁默邨被调任于此,结识了周佛海。
1930年,调查科转向特工行动,丁默邨被派到上海,以“民党中学”校长的公开身份,直接领导一个直属情报小组。
丁默邨凭着自己的能力一路上爬,从前的革命志气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不遗余力的讨好蒋介石,对共产党人血腥镇压,甚至不惜滥杀无辜,草菅人命。
后来,丁默邨被任命为军统第三处处长,负责邮电检查行业,与一处处长徐恩曾、二处处长戴笠平起平坐。
丁默邨不断被重用,徐、戴二人自然处处针对,想方设法要扳倒他。
时年,共产党中央委员张国焘从延安叛逃武汉,丁默邨负责“招待”,正好就被戴笠抓住了机会,他从招待费入手深挖,挖出了丁默邨不少的贪污事实,于是一封诉信交给了蒋介石,蒋介石为了削弱陈立夫势力,顺水推舟,撤了丁默邨的处长之职,解散了军统三处。
官场失意,丁默邨无比愤懑却又深感无奈,他以军事委员会少将参议衔肄业,在昆明韬光养晦。
当时全面战争已经爆发,国民党节节败退,丁默邨把局势看的明白,他对国民党不抱希望,深知回归无望,但又不甘心从此隐于乡野,虽无仁志,但野心尚在。
正是这个时候,汉奸头目李士群粉墨登场,他率先就想到了仍在蛰伏的丁默邨,于是上门相邀,嗅到一线机会的丁默邨欣然应允。
既然再难得到蒋介石的重用,不如改换门庭,跟随日本人,此时的丁默邨,心中再无半点民族大义。
有了丁默邨的加入,李士群多了几份底气,开始频繁和日本特务头子土肥原接触。丁毕竟曾是军统的高层,日本人自然很待见他,土肥原在重光堂召见了丁默邨和李士群。土肥原亲自递上香烟,并为丁默点火:“重庆方面近来对上海的恐怖活动十分猖獗,不知丁先生有何高见?”
丁默邨眼里闪着凶光,声音却很平静:“上海恐怖活动的罪魁祸首是重庆特工,要取缔这种恐怖活动,必须粉碎特工组织,孙子兵法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而在这方面,我们对他们了如指掌,我们成立一个特工组织,就能粉碎他们的活动。希望阁下能给予指导和支持!”
土肥原点头称赞,两个野心家欣喜若狂,第二天,丁默邨便提交了两份材料,一份是《上海特工计划书》,一份是《上海抗日团体一览表》,里面记录着组建特工组织的详细说明,以及多年来对上海各种团体的调查报告。
对于日本人来说,这自然是如获至宝,当时日本特务机关上海负责人晴气庆胤拿到之后,迅速展开了配合工作,丁、李二人对于筹备特务机关也格外卖力。
但特务能手从何而来,丁默邨的号召力毕竟有限,于是,他们想到了汪精卫和周佛海。只要打出“汪精卫”的旗号,办事必然是事半功倍的。
于是,像一群屎壳郎的粪球终于推到了一起,这一堆人,同流合污凑到了一起。
罪恶的汪伪特工总部,七十六号成立了,丁默邨为主任、李士群为副主任。
此后丁默邨“官场得意”,一路蹿升。为了压制上海的抗日舆论,他接连制造了多起血案,大肆捕杀共产党人和抗日人士,血腥残忍,让人震惊,日本记者称之为“婴儿见之都不敢出声的恐怖主义者”,国人则称为“丁屠夫”。
看起来温文尔雅颇有文人风范的丁默邨,在接连经过中统和七十六号的染缸后,已经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他杀红了眼,日本人更加欢喜,1939年8月,汪精卫伪国民党“六大”在"76”号秘密召开,丁默邨被推选为中央委员,接着由汪提名任中央常委兼社会部部长。次年初,日寇召开“青岛会议”,丁默邨被推为“还都筹备委员会”委员。
翌年,丁默邨发表《岁首感言》一文,主张惟有“东亚会战”胜利,东亚民族才能“解放”。同时,夸耀日军战功,鼓吹整军建国,加强训练,与日军并肩作战,实现“大东亚共荣圈”。
一副跪舔的汉奸模样,让人作呕。
直到1944年,汪精卫身死,国际局势发生巨大变化,日本在战场上接连败退,敏锐的丁默邨,开始寻找另一条出路。
时值日寇崩溃前夕,丁默邨一边与日本特务中岛信一,策划组织突击队。而另一边,则千方百计与戴笠联系,想在蒋介石这里找一条后路。
为了偷生,丁默邨再次倒戈,表面上作傀儡政府的交通部长、福利部长,私底下,则与戴笠往来,为军统供给情报,配合戴笠不断营救被捕的重庆地下工作人员。
丁默邨打好了如意算盘,1945年8月,日本宣布投降,丁默邨早已联系好戴笠,有机会能重回蒋介石麾下,为其效劳。
但千算万算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年春,戴笠飞机失事,一直与戴笠单线联系的丁默邨,瞬间没有了救命稻草。
戴笠死后,郑介民上位,他与丁默邨没什么交情,他只知道丁默邨背叛党国充当汉奸,却不知后来丁戴罪立功之事。
面对国民声讨丁默邨的巨大压力,郑介民也没有犹豫,直接下令逮捕归案,关进了南京老虎桥监狱。
1946年9月21日,首都高等法院对丁默邨进行了侦讯,丁默邨递交了上万字《自白书》,详细地叙述了自首的经过,希望能够得到从轻处理。
前后经过四次侦讯调查,1947年2月8日,首都高等法院作出了判决,丁默邨通谋敌国、图谋反抗本国,处死刑,剥夺公权终身,全部财产除酌留家属必须生活费外没收。
判决下来后,丁默邨仍存一丝侥幸,他多次进行上诉,但于事无补。
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丁默邨在监狱里细数着生命的倒计时,他托人请来算命先生为他算卦,先生只留下一句话: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这个恶贯满盈的大魔头,终于得到了他应有的下场,留下万世恶名,再难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