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特赦后,虽然大家都对他非常友好,但他也有自知之明。他想到今后的日子可能不太好过,希望不要把他留在北京。然而,天不遂人愿,在北京他遇到了冤家,也遇到了不少曾遭受他迫害的人。
对于沈醉来说,此时他的内心是挣扎的,他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去弥补自己对他们的伤害,更重要的是,他担心这些人会记恨他,会给他小鞋穿,甚至报复他。所以,在特赦后,沈醉经历了一段相当长的心路历程。
百般挣扎中,他决定主动上门请罪,余心清是他当年迫害过的人之一,沈醉主动道歉时,对方说道:你不说我真认不出当年是你讥讽我。那么,余心清会原谅他吗?
冤家路宽沈醉特赦后,不想留在北京的一个主要原因是,北京的领导人是中共北京市委统战部部长廖沫沙。
抗战时,这个人在重庆《新华日报》工作,是军统重点监视人之一。他想到当年特务对他的种种阴谋,就算是不报复他,也不会对他有多好。
所以在几天后和他见面时,沈醉主动向他请罪,承认过去对不起他。但对方的回答,却让他出乎意料。他反而安慰沈醉,说他不要背这种包袱,还说道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他根本没有放在心里。
虽然在这几次的接触中,廖沫沙并未对他怎么样,但沈醉认为,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或许他才会向自己发泄出来。所以,他很是担心。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曾经做过的种种,不应该有丝毫的抵触和不满,过去我们那样对待他,今天他就是说几句,难道还受不了?
1961年,沈醉接到了前妻粟燕萍从香港的来信,表示愿意回来,廖部长马上批准他去迎接前妻。
到了广州后,沈醉受到了廖部长请客的邀请。沈醉心里很是忐忑,他知道可能会有一大堆讽刺报复的话。
可就当他来到餐厅坐下时,廖部长真诚的接待了他,还祝贺他们夫妻团聚,并向他保证一定给我们安排住的地方和给粟燕萍安排一个适合的工作,还问他们路费够不够。
从见面到吃饭,他没有听到一句责备的话。相反,他们非常关怀沈醉,这让他感动得流泪。
这次以后,沈醉打消了担心被报复的顾虑。
这一年春节,他见到了一位似曾相识的人。中央统战部设宴招待在京的第一批特赦人员,宴会前,李维汉向他们宣布了周总理对他们的安排,和给他们的工作和工资。
一位副部长对他们说道:
“你们这些人过去都是享受惯了的,今天当然不能让你们过和从前一样的生活,但也不能让你们过一般水平的生活,而是让你们在新中国能过上比一般水平高一点的中等以上的生活。如果有特殊需要和困难,还可以提出来,可以考虑临时补贴。”
沈醉看着这位副部长,感觉很是熟悉,却想不起来他是谁。
讲话结束后,这位副部长走到他身边坐下来问道:“沈醉,你不认得我了吗?我可还记得你呢!”沈醉表示自己想不起来他是谁。
沈醉知道,冤家路窄,今天自己准会挨一顿骂,而且他又是北京的领导,以后肯定会给他穿小鞋。
他提起,你记得你和吴景中请我去吃饭的事吗?我叫徐冰,沈醉这才想起自己那些过往。
还记得戴笠要自己和吴景中邀请徐冰吃饭,徐冰多次拒绝,这让沈醉气愤不已,想要和戴笠吃饭的人不计其数,徐冰却不知好歹,那天的沈醉很是生气,徐冰告诉他,他离开时那种令人气愤的神情和粗野的举动,让他感到可笑。
徐冰拒绝他之后,他发现跟踪他的特务也增多了,好长时间他都不愿意一个人出去。
沈醉知道自己给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一个劲儿地向他道歉。徐冰却笑着安慰他,说提起这些事,就是想让他在写军统罪行材料时,把这种事情也写一写,好让人知道军统和戴笠搞的这一套,并不是要来追求他的责任。
沈醉听后宽了一点心,但也还是不放心。1964年,当他再次见到徐冰时,他已经当了部长,他们一行人从东南参观回来,徐冰拉着要他们热情询问,还问他最近写的材料怎么样,这让沈醉很是感动也放宽了心。而在后来,沈醉又接到了一位曾经的冤家的邀请。
上门请罪1961年2月28日上午,第二批特赦人员接到了全国人大常委会余心清副秘书长的请帖,邀请他们到他的家中吃饭。
这次沈醉考虑了许久,不太想去,后来还是去了。
过去因为余心清被军统逮捕,囚禁了他很久,差一点被杀害。而沈醉只在监狱时看到过他,当然也不会记得他。
余心清被军统逮捕是在1947年9月,当时的他担任国民党保定绥靖公署设计委员会副主任委员。被逮捕是在一次偶然的实践中。国民党一个报务员半夜睡不着戴上耳机,听到有一个没有登记的电台在发报,于是他上报了科长。
他们经过研究后,查证在北平城区有一秘密电台,最后在京兆东街发现了收发电报的地下共产党。特务们根据这些文件,确定了余心清等几名地下共产党。
被逮捕的共产党中,一个人很快叛变,这一案件影响到了西安、兰州、沈阳等地。蒋介石和毛人凤很是高兴,当时很多共产党员全被杀害。而余心清被查明不是共产党员,所以没有被杀害,所以他被囚禁一年多之后,被保释了出来。
当余心清被押解到南京时,沈醉曾两次视察。当时的沈醉很是好奇,对余心清讥讽道:
“你这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也会替共产党去工作,想当红衣牧师,不害怕死后上帝要惩罚你,不让你进天堂吗?”
沈醉清楚地记得,当他说完这番话之后,余心清用蔑视的眼光看了他一眼。当他一转身,就听到了一声“呸”!
这让沈醉愤怒不已,好在陪同的所长在一旁安慰,说这些人对谁都这么没礼貌,千万不要计较。沈醉也才没有计较。这段罪行,让沈醉自惭形秽,所以他决定当面向余心清认错,请求宽恕。
他们几个人来到了余心清的家中,他看出余心清根本不认识自己。沈醉主动提及了这件事,向他道歉。他听了后,看了沈醉几眼,才若有所思地说道:“你不说,我真认不出当年讥讽我的就是你,你那时是多么地神气!”
沈醉听后立即把头低了下去,余心清一看,感觉自己的话说重了,马上改口说道:“过去我们走的道路不同,今天总算是殊途同归,都在共产党领导下为人民服务了!”
沈醉表示,这次他是特意来向他请罪的。余心清站起来拉着他的手说道:“快不要说这些了,我们现在不都是成为好朋友了吗?”沈醉听后激动不已,也为余心清的宽厚而感动。
那天的晚宴,他们如同过去的老朋友一样相处。余心清表示,等台湾解放了,请大家来和台湾的朋友吃大汤圆,来一次热热闹闹的大团圆。
与这些过去的冤家再次交往,沈醉的心理变化从忐忑到激动,也确实了解了共产党的宽容和宽大政策。大家都对他们摒弃前嫌,没有丝毫的敌意,这也让沈醉感慨万千,更让他感觉到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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