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1号。我当然记得是什么日子，只是你走之后，这个日子便失去了价值与意义。

抑或说，因为没有你，在这个原本特别的日子里，我们已找不到需要纪念抑或庆祝的理由。一切已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生日最是与个体相关的节日，可你已离世多久，我们该为谁欣悦地插上蜡烛，许下美好的祝愿，分享甜蜜的蛋糕。

转瞬间两年多过去，平日的生活里，我们当然还会不经意间提及你，像是说起一个逐渐渺远的故事。

而你的母亲，像是始终纠结于当年我不该让你报考中外合作院校，似乎唯有如此，就不会再有后面的事发生，没有出国留学的机会，自然就不会遭遇留学的挫折，你或许就不会因此走上绝路。

是这样吗？如果真是，那就让我来担负这份无可推卸的罪责，只要能换回你。

但我清楚，不是的，或许无论怎样都无法把你挽回。如果连这一份在我看来实在无足轻重的打击你都承受不住，以后的人生里，还要遭遇更大的风浪与磨难，经历更多的波折与坎坷，你又如何能顺利承担与通过？

若是你执拗而不懂得任何回旋、宽容自己的性情不加改观，若是你对这凡俗的生活与生命缺乏本质的激情与热爱，若是你经历失败时还是无法承受别人背地里可能生发的嘲笑与讥讽，若是你不能坦然面对与接受眼前的现实与自己，那么我以为，走到这一步就是你迟早的宿命。

我很清楚，当年的你是怎样坚定自己的抉择与方向，无论出于怎样的因由，我似乎都没有办法拒绝与否定。设若当时我就不加允许，极力反对与阻止你的决定，你会否当时就做出出格的举动？以你两年之后的做法看，应该无二。这才是你，我曾经最为熟悉又陌生的儿子。

你或许也曾这样以为，或是如此认识与想过，即便是作为父亲，我可能也根本就不了解你，不明白最真实的你是怎样的，平时都想些什么，如何认识与理解外界的物事。

我们之间应该有一道天然的鸿沟，无法跨越，即便试图接近，都像是无可能成形。不是排斥，而是那种与生俱来的隔阂与孤独，即便亲如父子血脉相连，也像是隔着千山万重。这是人与人的宿命么？

坦白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为什么会做出如此残忍的决定。是我们多年来对你的关心与爱护不够，培养与教育的方式方法有误，还是你天然的性情与本质如此？我始终想不明白，对一个人的思想认知、行为决定及处世方式起决定性作用的，到底取决于天生的品性还是后天的培育？

我不由得会想，你之所以选择走这一步，有没有在心底里对我们怀有某种怨怪与不满，觉得是我们的差错与过失导致你负气如此，要葬送这一世的生命来惩罚我们？

我知道你是怪过我们的，比如我们夫妻之间偶然因琐事发生的争吵与争执。抑或再早一点，为了你专心学业，完全不准许你看电视，担心约束不了你，直接把家里的电视线掐掉。还有更早以前，因为生活所迫，我离开你们母子在外地工作多年，每次当我要求与你通话时，你都直言不讳地拒绝，声称嫌我不回去。可它们，真的严重影响到你的性情与对待生活的态度了吗？

回想那仓促又匆忙的二十载短暂又漫长的时光，我知道自己犯过错也伤害过别人，更对不起你，内心的亏欠太多。我不知道你狠心的离开是不是命运对我的某种惩罚，或许现在的我只能祈求宽恕与原谅，然后珍惜当下，做喜欢与值得尊敬的自己。

你已走了两年有余，那份悲痛与不幸或许已被时光的流水稀释与冲淡了些。可我知道，我们的心永远被剜去了一块，再难弥补，我们的额头被戳上了特别的烙印，无法清除与回避。

最后我想说的是，在天国的你大概已然知晓，你母亲肚子里现在有了另一个宝宝，不知是你的弟弟还是妹妹，抑或是我暗自希望的你的来世与重生，让我们有机会重新做一回父母，彼此在这尘世里慢慢陪伴着一起成长。

那么祝福我们吧，就在今日，同样也是在祝福你，命运里还会有一个崭新的人生与未知。

2024.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