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道:“哥哥,你哄我去做贼哩。这个买卖,我也去得,果是晓得实实的帮寸,我也与你讲个明白:偷了宝贝,降了妖精,我却不奈烦甚么小家罕气的分宝贝,我就要了。”
行者道:“你要作甚?”
八戒道:“我不如你们乖巧能言,人面前化得出斋来,老猪身子又夯,言语又粗,不能念经,若到那无济无生处,可好换斋吃么!”
八戒活得很没有安全感,虽然在取经的团队里,但是八戒还是时时刻刻准备着团队的解散,以及自己以后生活无依无靠的着落处。取经团队只是个临时的拼凑,将来必定是要解散的,要么取经成功,要么就是半途而废,成功了,虽然有菩萨说得正果,却也只是画了个饼;半途而废,那还得自谋出路,自己的能力有限,没点钱财做后盾是不行的。
八戒办事很讲究原则,换句话说就是很现实,去做贼可以,偷来的宝贝都归自己,不分;八戒说得也很明白,自己不如悟空神通广大,能言善辩,也不如沙僧任劳任怨,吃得下苦。自己就是个夯货,不会说话,也不会念经,没有能让自己过活的营生,到那种天地不应,无人问津的时候,这些财物还能卖了换钱换口饭吃。
拿多少钱,办多少事,话也先讲明白了,不接受画大饼,也不接受自我奉献,就是无利不起早。还是那句话,自己几斤几两自己最清楚,不在意别人说什么,也不管别人怎么看自己,肚子长在自己身上,饿的时候也只有自己知道。别和我讲什么大道理,我也不做什么圣人,只做自己。
八戒是个实诚人,实诚人就少不了受悟空这类聪明人的捉弄,下井捞宝贝,八戒在井上说了,到水面就喊停,悟空愣是把八戒按进了水里,八戒少不了一顿埋怨:“这天杀的!我说到水莫放,他却就把我一按!”
捞到了死人,又被逼着驮上来,脏活累活都是八戒来。八戒是个过日子的,在井里赤条条地把死人驮上来,又被要求驮回庙里去,可怜八戒钱财没赚到,还弄了一身死人身上的臭水。本来下井之前,就表示自己没有什么好衣服,就这样还得淋上臭水,悟空把八戒折腾得够呛,很多人还觉得八戒是又蠢又笨,自作自受。其实他们没想过,自己也是各自生活里的八戒,干着没有回报的脏活累活,还得夸悟空聪明又能干。
八戒道:“有甚么好衣服?解了这直裰子就是了。”
八戒口中作念道:“怎的起!怎的起!好好睡觉的人,被这猢狲花言巧语,哄我教做甚么买卖,如今却干这等事,教我驮死人!驮着他,腌脏臭水淋将下来,污了衣服,没人与我浆洗。上面有几个补丁,天陰发潮,如何穿么?”
行者道:“你只管驮了去,到寺里,我与你换衣服。”
八戒道:“不羞!连你穿的也没有,又替我换!”
话说,取经团队的待遇是不怎么样,八戒连件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就连悟空也是仅有身上一套,还整天干得很带劲。八戒很憋屈,也不藏着掖着,自己费了力就得喊出来,不能总吃哑巴亏,就算人们都认为八戒就应该这样,八戒还是要用自己的方式来抗议。回去就嚷:“行者的外公,教老猪驮将来了。”
行者道:“你这馕糟的呆子!我那里有甚么外公?”
八戒道:“哥,不是你外公,却教老猪驮他来怎么?也不知费了多少力了!”
八戒撺掇着唐僧念紧箍咒,给自己出出气,谁让悟空把自己这么折腾了一顿,有仇不报非君子,不能总是让你来欺负我啊,佛祖还要提文殊报那三日水泡之仇呢。
八戒苦恨不息道:“师父,你莫被他瞒了,他有些夹脑风。你只念念那话儿,管他还你一个活人。”真个唐僧就念《紧箍儿咒》,勒得那猴子眼胀头疼。
话说那孙大圣头痛难禁,哀告道:“师父,莫念!莫念!等我医罢!”
八戒有八戒的才能,虽然被称作是个夯货,却也不是闷头做事情,正大光明地来为自己争取利益,虽然没有悟空的神通,却也有自己的小伎俩。虽然没有悟空那么大的神通,却也干自己擅长的活儿。
行者道:“如今有三更时候罢了,投到回来,好天明了。只是这个人睡在这里,冷淡冷淡,不象个模样;须得举哀人看着他哭,便才好哩。”
八戒道:“不消讲,这猴子一定是要我哭哩。”
行者道:“怕你不哭!你若不哭,我也医不成!”
八戒道:“哥哥,你自去,我自哭罢了。”
行者道:“哭有几样:若干着口喊谓之嚎,扭搜出些眼泪儿来谓之啕。又要哭得有眼泪,又要哭得有心肠,才算着嚎啕痛哭哩。”
八戒道:“我且哭个样子你看看。”
他不知那里扯个纸条,拈作一个纸拈儿,往鼻孔里通了两通,打了几个涕喷,你看他眼泪汪汪,粘涎答答的,哭将起来,口里不住的絮絮叨叨,数黄道黑,真个象死了人的一般。
哭到那伤情之处,唐长老也泪滴心酸。行者笑道:“正是那样哀痛,再不许住声。你这呆子哄得我去了,你就不哭,我还听哩!若是这等哭便罢,若略住住声儿,定打二十个孤拐!”
八戒笑道:“你去你去!我这一哭动头,有两日哭哩。”
沙僧见他数落,便去寻几枝香来烧献,行者笑道:“好好好!一家儿都有些敬意,老孙才好用功。”
沙僧也能察言观色,大师兄、二师兄都有活干了,自己闲着也不好看,赶紧也给自己找了点事儿,这下悟空心里平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