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桐城一派
一
其实,一直想动笔,写写我的家乡——浙江桐乡灵安。
真正要把灵安写透写实,将一个真实的灵安呈现在读者面前,必须弄明白她的前世今生。
相传唐朝时,这里建有灵安寺,跟杭城的灵隐寺仅一字之差,镇以寺名。其实这里有谬误。灵安此地原有一座尼姑庵,唤作灵庵,后来改名为灵庵寺。
《清光绪石门县志》记载:“灵庵寺在千乘乡,已成小市”。虽然寥寥11字,可见当时的灵安集镇已成一定的气候了。
老底子灵安的地位其实是蛮高的,民国手里就叫灵安镇,当时分为灵安、纪目两个乡,一直归崇德县管辖。
这个划分法我一直不理解,灵安距离崇德县城十六七里地,与桐乡县城却唇齿相依近在咫尺,当时没有公车手机微信,崇德县太爷到灵安公干过不过夜?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乡民去街劳白相肯定首选是桐乡。
解放初,行政级别升格为灵安区,口头叫法也叫大公社,管辖灵安、惠桥、纪目3个乡。
好景不长,1958年崇桐合并后,灵安被打回原形。1985年撤乡建镇,后来史桥、同福两乡并入,成立凤鸣街道,行政中心随之迁至同福乡草庵头。
看似升级,实际上是破败没落的开始。
在外人看来,灵安离县城仅4.8公里,一脚自行车过去也只有10几分钟,地缘相近,人文相亲,又是桐乡县城至临安府途径的第一镇,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什么都靠的牢。
其实不然。近有近的坏处,远有远的好处。
所以我现在理解了为啥凤鸣街道要把行政中心迁到草庵头了。
山高皇帝远,这话现在还有用。
二
记忆中,我其实两次写过灵安。一次大约在1984年,桐乡人民广播站的通联组组长单松华打电话来,说是有个“家乡的巨变”征文,要我写写灵安;
另一次是1990年嘉兴市建委出刊《嘉兴城镇》,灵安镇这个篇目就是我主笔的。
30多年前写灵安的两篇文章,其实很肤浅,甚至很幼稚,应景之作,不痛不痒。
随着星移斗转,时代变迁,尤其是随着年岁增长阅历加深后,回过头去看当初那种中规中矩的写法,觉得非常可笑。
翻开桐乡地图,正中心的位置就是灵安,也就是说,灵安是位于桐乡的心脏部位,这么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浪费掉太可惜了。
我就纳闷,小小的渔村都可以摇身一变成副省城市,破败不堪的烂泥渡棚户区一夜之间成为国际金融中心,当初桐乡县城为啥不放在灵安呢。
我是土生土长的灵安人,从记事起在这里度过了我的童年和青少年时期,所以对灵安的记忆是刻在脑子里的,挥之不去。
灵安很小,小到从最西面的豆腐作坊走到东面的茧站,不用10分钟就可以走完。
用现在的说法,灵安就像个村中城,东面是赵家角,南面是面代桥、安全村,北面是白墙里,东面是泥家浜,城中又夹杂徐家湾、朱家车两个小队。
这是典型的农村包围城市。
如今,赵家角,白墙里,泥家浜,徐家湾,朱家车,这些小队都已整体搬迁至桐乡最大的居民区文华小区,但破败的灵安,像个饱经风霜的老人,依然伫立在那里,不悲不喜,不摇不动。
流水的小队,铁打的灵安。
三
一条灵安港将老底子的灵安一劈两半,分为河北、河南两个片区,听起来好像两个人口大省集中在一个小镇上,很高大上的样子。
昔日的灵安港,河道狭小,商铺和民房大都沿河而筑,形成一座座水阁。水阁都为平房,石柱木梁,一半在岸上,一半在水中
我家的老屋也是一座水阁,位于小桥边,公私合营的时候改作了理发店。当时我不知道,直到读小学时,我才知道那家理发店是我家的老屋。
1973年开河,镇区面貌初步改观。
河北是热闹之地,全镇52个商业网点几乎全集中在河北,龙头老大供销社生资、生活、采购三大商店,一字排开分布在沿河的河北路上,河南相对萧条些,只有粮站、邮电所、卫生院、文化站和财税组等几家单位,农具厂、预制场、塑料厂、布厂散落其中,人气没有河北旺。
镇上最热闹的当属安弄。安弄其实不是弄,当时也是一条很气派的大街,是河北路通往国道的主要道路,长约150米,两旁店铺林立。一早,安弄路两旁就形成一个菜市场,每天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我求学的灵安初中也在河北,如今已经破败不堪,早已不见当年的热闹景象。隔操场南北相望的两幢教学楼宛在,围墙边的水塔像个饱经风雪的老人依然耸立着。
放眼望去,偌大的空旷地上,当年朱光耀老师练八卦掌的篮球架早已不复存在,满眼是杂草丛生,横七竖八堆满了建筑材料。
校门口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当年,体育老师龚涵德在校门口的简易房前,夏天摆了个桌子赤膊乘凉吃老酒的情景历历在目。
离校门一箭之地的徐家湾村坊十几年前就整体搬迁至文华小区,村前转个弯通往灵安港的小河还在,不过垃圾遍地的小河,早已失去了当年的灵气。
破败的母校在冬日的寒风中越发显得萧条,我不知道这旧校舍还能保存多久。但终究它会被拆除、推平,成为一段历史、一段记忆。
四
由于商业中心转移到河南,如今河北几乎已经成了一座沉寂的死城。河北路的建筑破旧不堪,在寒风中显得格外诡异,路上行人稀少,昔日人声鼎沸的安弄更是看不到半个鬼影。
河北河南的差异,让灵安显得不伦不类。像家道中落的两个儿子,一个得了意外之财,一个破罐子破摔;一个光鲜亮丽,一个穷困潦倒;一个容光焕发,一个蓬头垢面;一个意气风发,一个死气沉沉。
我终结了一下,灵安之所以到了今天这种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光景,龙头老大供销社的没落固然是个原因,但跟灵安离县城太近、行政中心搬迁关系太大了。
你想啊,镇上的原住民,有条件地都一窝蜂地奔县城而去,剩下的孤老病残形成不了气候,当繁华散尽,热闹不再,小镇也就到了气数已尽的地步。
其次,行政中心的搬迁,是一个致命伤。比如,崇桐合并,设县城于梧桐镇,后果是,1000多年历史的崇德县城,城市规模和建设速度,赤脚追也追不上只有几百年的桐乡县城。
同样道理,灵安的没落,也就理所当然了。
灵安这个地名,已从历史中消失。
灵安已死,有事烧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