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春节|最远的回家路

齐鲁晚报 2025-02-08 11:01:08

2018年,刚参加工作没几年的我,被公司派往南非参与基础设施建设项目。连山东省都没出过几次的我,第一次走出国门居然就跨越了半个地球。我被分到了南非普马兰加省的首府内尔斯普雷特,那是坐落于河谷的一座繁荣城市,我们与当地工人一道,在那里修道路、建桥梁,日子过得充实且忙碌。只不过第一次出远门到异国他乡,难免会在夜深人静时想家,想念远在一万多公里外的爸爸、妈妈、妻子和刚出生不到一年的女儿,平常每周我都和他们通视频电话,互相分享各自的生活,看着小家伙一点一点长大,我以为这会缓解我的思乡之情,但那思念远远无法透过小小的手机屏幕得到消磨,反倒愈发炽烈。转眼间由春到冬,年关越来越近,我赶紧着手准备回家过年的事情。

何经理是公司在南非的负责人,在我印象中是个严厉的、不大好说话的人,当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拨通了他的手机号,说明了想请假回家过年时,他却出人意料地爽快答应。我道谢后赶忙挂断电话,没想到他居然又打了回来,并邀请我去总部一趟。于是几天后,我收拾好了行李,带上了大包小包的当地特产,前往了南非第一大城市约翰内斯堡。晚上,何经理请公司回国过年的员工们吃饭,大家有老有少,来自祖国各个地方,但在南非却都成了同乡人。推杯换盏间,大家交流起自己家乡过年的习俗,比如自贡的彩灯会、天津的逛庙会、绍兴的赶社戏、大同的垒旺火,渐渐从春节活动聊到了过年美食,天南海北的佳肴通过大家的描述搬上了饭桌,从常见的饺子、年糕、汤圆、春卷,聊到各家里琳琅满目的年夜饭,鸡鸭鱼猪羊牛你方唱罢我登台,异国的美食相比瞬间就索然无味,于是大家开始喝酒,喝到后来开始唱歌,什么“都说冰糖葫芦圆”“神州万里同怀抱”……唱着唱着,不少人都动情地流下了眼泪,后来才得知,他们当中有些人已三四年都没回家了,而彼时年轻的我,远远不能理解这些泪水背后所蕴含的重量。

不过第二天我的眼泪就差点姗姗来迟了。一觉醒来,我突然接到了机场电话,告诉我订的航班因不可抗因素取消,并无法安排改签。时值年关,回中国各大城市的机票早已被订满,再重新抢票已不现实。光哭是没用的了,我只有赶快搜索转机的途径,多方对比之下,我选择了约翰内斯堡飞新加坡再飞深圳的航线,并幸运地抢到了票,只是时间偏晚,按国内的起飞时间算是腊月二十五了。我送走了一个又一个回国过年的同事,心里既羡慕,又担心,祈祷航班不要再出问题了。这份担心直到飞机慢慢升空后才被打消,透过舷窗看着下方的城市不断缩小,我的心情开始莫名激动起来,10个小时的航程怎么也睡不着。

抵达新加坡樟宜机场后,由于行李转运原因,我不得不滞留在机场一天。闲来无事,我开始在樟宜机场里面东串西逛,同为华人国家,新加坡的年味已是扑面而来,机场随处可见春节装饰,仿佛一片红色的喜庆海洋,我买了些年花和年饼,并和一个新加坡华人攀谈了起来,他兴奋地向我讲述过年的习俗,原来和我们一样,他们也吃年夜饭、祭祖、拜年、发红包,并在牛车水街上等待新春亮灯仪式,在滨海湾路参加盛大游行表演,观看精彩的舞狮、舞龙表演。我还见到了不少坐飞机回国的同胞,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欣喜与期待,并用各自家乡话和家人打着电话,话我大多都听不懂,但语气中显露出的快活却是别无二致。我不由得想,过年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魅力?吸引着那么多海外游子不远万里回家,带着小小的疑问,我登上了回国的航班。

邻座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大爷,聊天中得知他是山西人,上世纪80年代就来新加坡打拼,从客服干起,到现在已拥有一个70人左右的小型贸易公司,这些年雷打不动地回家过年,从最初的一个人,到和妻子,到现在三代人一起回家。我问他为什么如此执着,他白了我一眼,用再明显不过的语气回道:“家里还有老爹老娘,有姊妹兄弟,不回家过年,还能干什么?那是我的家呀!”霎那间,我没有被刚才的幼稚提问感到抱歉,反倒是一股暖流涌上了心间。

那是我的家呀——多么质朴的一句话,却完美地解答了我关于过年的疑问。过年的魅力很简单,当踏着积雪渐近的脚步,当开门看见那张许久未见的面孔,当端上来那份热气腾腾的饺子,当一家人紧紧挨挨围坐在一起,还有比这更幸福的时刻吗?为了这一刻,整整一年的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过年就像一座永恒不变的灯塔,它发出的光穿越时空,指引着千千万万游子们返程,离家越远,引力就越重,外面的风风雨雨再多再大,回到家过年就是幸福和祥和,再远的路,不值得吗?

恍惚间,我仿佛已到家门口,爸妈在楼上朝我招手,妻子隔着窗户对我微笑,还有一个小家伙,正蹒跚着步伐向我跑来。

回家过年,真好。(大众新闻记者 曹萌萌 通讯员 刘培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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