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七周年，我收到两份大礼。
一份是医院的怀孕报告，一份是小三发的私密照。
所有人都知道我爱顾裴如命，车祸时挡他身前，试管无数次为他生孩子。
顾裴也笃定我这辈子离不开他。
直到我打掉孩子，递上离婚协议书。
顾裴疯了。
1
相爱十五年的老公出轨了。
这是我无意间发现的。
他半夜回到家，浑身酒味，倒头就睡。
全然忘记今天是我们结婚七周年纪念日。
本以为是忙忘记了。
下一秒。
他的情人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中女孩儿模样清纯，捧着一条价值连城的钻石项链：【谢谢裴总今晚陪我过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我才发现，他有两个手机。
一个应付家里的我，一个应付外面的小三。
2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婚姻都逃不过七年之痒。
至少我的婚姻，是。
我和顾裴算是青梅竹马，小学到大学都在同一所学校。
相爱十五年，结婚七年。
他主外，创办的公司风生水起。
我主内，将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
我们恩爱得像热恋中的情侣，是人人羡慕的模范夫妻。
我从没想过他会和「出轨」两个字沾边。
或许是误会。
我翻看着聊天记录，试图为他开脱。
可现实却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3
女孩儿是他公司员工，刚大学毕业。
一个月前。
顾裴破例将她调到跟前做秘书。
往后的日子里。
顾裴带她出入各种场合，送她名贵的珠宝首饰。
就在下午，他告诉我要加班，实则是为她过生日。
今天是我们结婚七周年。
我忙碌一天，准备好精致晚餐。
想在这个特殊且幸福的日子，将怀孕的消息告诉他。
没错。
我终于怀孕了。
七年前，我为救顾裴，替他挡住车祸，导致身体受损严重，怀孕困难。
试管无数次，终于有了爱的结晶。
但好像这个「惊喜」，来得不是时候。
4
我独自去到客房。
彻夜未眠，思考了许多。
这种事好像种在肉里的刺，不拔出来，疼痛难忍。
我决定弄清楚怎么回事。
第二天直接去了公司。
见到照片中的女孩儿。
扎着高马尾，笑起来时眼睛弯得像月亮，青春又洋溢。
有点像我。
看见突然出现的我，顾裴怔了几秒。
女孩儿更是显得局促不堪，声音颤抖：「顾太太。」
「简彤。」我扫过她的胸牌，目光落在她的脖子上，不紧不慢道：「项链很漂亮，男朋友送的？」
「……」
简彤脸色瞬间变白，下意识看向顾裴。
顾裴拧了下眉，抿唇道：「你先出去。」
房间安静下来。
「怎么来了？」顾裴主动握住我的手，声音温柔得不像话，眼神里全是爱意：「医生说你刚移植完，受不得凉。」
「……」
看着两副面孔的男人，我只觉得陌生。
若不是亲眼看见聊天记录，我真的会觉得顾裴爱惨了我。
「昨天什么日子，你还记得吗？」我仰着下巴，轻声询问。
顾裴这才反应过来，立刻道歉：「对不起老婆，工作太忙忘记了。
「我们今晚补过，好不好？」
我苦涩笑道：「跟谁谈工作？」
顾裴迟疑几秒：「你不认识。」
「是么？」
我无奈扯动嘴角，心痛难以附加：「忙到接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我给他打了多次电话。
先是无人接听，再是挂断。
最后回了一句「在忙」，直接关机。
我真的以为他很忙，没敢再打扰。
默默在家里等他回来。
天亮到天黑，天黑到深夜。
顾裴不敢再直视我，背过身去倒水：「下次我会注意。」
他太淡定了。
淡定得仿佛已经说了无数次这样的谎言。
真想拿一面镜子。
让他看看撒谎的嘴脸有多难看。
我胃里翻江倒海，忍着恶心感，戳破谎言：「陪秘书过生日，也是你的工作之一？」
顾裴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望向我。
满地的玻璃碎片，好像破碎的心。
我继续问：「到哪一步了？」
「……」
男人呆在原地。
向来波澜不惊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一丝慌色。
「吃饭、购物、度假……」我艰难出声，细数着聊天记录里的内容。
「还是已经上床了？」
提及这句话，顾裴双手握紧成拳，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
看来我猜对了。
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来的路上，我幻想过无数种戳破真相的反应。
会撒泼哭闹，大喊大叫地质问。
没想到如此冷静。
尤其看着这张我爱了十五年的脸时，所有的愤怒化成了绝望。
我想给自己留一丝体面，缓缓出声：「顾裴，离婚吧。」
好聚也好散。
「休想！」顾裴当即反驳，结结巴巴解释：「老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哪样？」看他狡辩，我气笑了：「是没出轨，还是没上床？」
顾裴双眸猩红：「我是对她比较特殊，也只是因为她很像你。
「仅有的一次是意外，我喝醉将她当成你。
「老婆，我这辈子只爱你。」
听见这话我笑了，情绪接近崩溃：「爱我的同时和其他女人上床？」
「醉酒的男人，几个硬得起来？」
「顾裴，你是不是当我傻，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我！」
「……」
顾裴被我怼得哑口无言。
「放心，离婚协议可以商量，我没有要你净身出户。」
说实话。
顾裴对我确实不错。
我自小父母离异，周围的孩子经常欺负我。
是顾裴挺身而出，一直保护我。
后来大学没毕业，父亲病危。
顾裴在父亲病床前保证：会照顾我、爱我一辈子。
婚前婚后，顾裴都对我很好。
好到我认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只是。
这份爱是有期限的。
5
放话离婚后。
我恍恍惚惚回到家。
只怕再面对下去，自己会彻底失控。
不到一个小时。
顾裴跟着回到家，告诉我事情已经处理好。
简彤被开除公司，再也不会出现。
为了获得我的原谅。
顾裴不惜尊严在门口跪了一整夜。
他说：「老婆，我知道自己该死。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老婆，我答应过爸爸要让你幸福。这些话，我从来就没忘。
「我保重，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
男人痛哭流涕，激动之时，抓着我的手狠狠扇了自己几巴掌。
五个手掌印鲜红可怕。
上次他下跪痛哭，还是在我们婚礼上。
看着顾裴，想到他对我的好，以及肚子来之不易的孩子。
眼泪控制不住滑落。
我承认自己顾裴有感情，很爱他。
不然不会为了救他，被车撞飞伤到身体，导致受孕困难。
更不会为了满足他当爸爸的愿望，无数次试管，让自己千疮百孔。
他既然能迷途知返，知错就改。
为了十多年的感情，也为了肚子里来之不易的新生命。
我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若结局是好的，算是一种纠错。
若不好。
至少我努力过，无愧于任何人。
我垂眸看着顾裴，无力道：「下不为例。」
顾裴紧紧抱住我，身体剧烈颤抖，有种失而复得的激动：「老婆，谢谢你。」
6
我真的以为顾裴知错了。
至少这段时间，他表现很不错。
端茶倒水、早出晚归陪着我。
所以我打算去医院复查，确定胚胎存活，就将怀孕的消息告诉他。
他盼这个孩子，盼了很多年。
谁曾想。
我会在 b 超室门口看见他陪其他女人产检。
他正低着头，表情期盼地问女孩儿：「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两个月了。」女孩儿仰着头，眼睛红红的，像受惊的小鹿惹人心疼。
「顾先生，我……」
「我终于当爸爸了！」顾裴用力亲吻女孩儿的额头。
「生下来，我保他锦衣玉食，健康幸福长大！」
女孩儿当即感动得扑进顾裴怀里，感动得哗啦啦的。
我这才看清楚。
女孩儿并非简彤。
也就是说。
顾裴的出轨对象，不止一个。
如果说简彤是因为像我，所以他犯错。
那这个呢？
又是什么原因？
我大脑一片空白，手中的东西摔在地上。
巨大的声响，吸引周围人的注意力。
顾裴跟着回头。
这瞬间。
我躲进角落，跑开了。
实在是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
回到家。
看着报告上「宫内早孕」四个字，很想哭。
可不仅哭不出来，甚至有点想笑。
不知道我和顾裴怎么就会走到这一步？
在我的认知里，夫妻关系就好像天平。
一方倾斜就彻底完了。
7
晚上七点。
顾裴准时回到家，习惯性抱住我，撒娇道：「老婆，想不想我？」
「想啊。」我背对着他，平静道：「下午已经到公司门口，想上去又怕耽误你。」
顾裴停顿两秒，笑了：「下午见了个投资商，确实没在公司。」
「……」
我捏紧手指，骨节生疼。
「以后想我就打电话，我肯定立刻出现在你身边。」
「工作不要了？」
我转过身，注视着他帅气的面容。
心透凉。
「工作哪有老婆重要。」顾裴温柔抚摸我的脸，语气真诚有力：「天大地大，我老婆最大。」
「……」
我气笑了。
不知道顾裴眼中的我多蠢笨，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骗我。
「老婆，你终于肯笑了。」
顾裴好似松了口气，激动不已。
因为简彤的事，我一直开心不起来。
他面对我十分小心翼翼。
我推开他的手，岔开话题：「明天去看看妈吧。」
「真的？」顾裴更高兴了，激动握住我的手。
「我陪你一起。」
婚后多年不孕，他妈妈对我态度很差。
我对他笑，又主动提出看望他母亲。
顾裴觉得出轨的事彻底过去，我真的原谅他了。
随后欢快地脱掉外套，去厨房给我做晚餐。
看着男人的背影，心脏仿佛压了块巨石。
原来「装恩爱」真的很痛苦。
这一点，我不如顾裴。
……
第二天。
我们早早起床去到顾母家。
「妈，我和雯雯来看看你。」顾裴搂着我进去。
顾母瞥我一眼，讥讽道：「有这功夫，不如琢磨怎么早点让我抱孙子。
「隔壁王阿姨家儿媳妇，前两天生了对双胎，全是儿子。
「也不知道我家造的什么孽，连个后都没有。」
「……」
我听着她数落，目光望向站在阳台通话的男人。
看得出故意压低声音。
可我听力不错，还是听见了。
他说：「好好休息，我待会儿去陪你。」
明显是安抚怀孕的她。
我攥紧十指，指甲刺破掌心的疼痛，理智特别清晰。
刚开始时，顾裴还会为我说话，反驳他母亲。
不知什么时候起。
顾裴没坚定站在我这边了。
「妈。」我打断顾母喋喋不休的讥讽，首次反驳她：「我受孕困难，是因为救您儿子。」
七年前。
顾裴谈了个大合作，合同方面漏了点东西，让我给他送去。
正值上班高峰期，为了节约时间，我骑着小电瓶迎着刻骨寒风，一路狂奔到达谈判地点。
取东西时，顾裴太过着急，横穿马路，遇到飞驰而来的轿车。
车祸发生的瞬间，我拼尽全力推开了他。
自己却被撞飞十多米，在 icu 躺了两个月。
顾裴却因为及时补全合同，公司飞升。
此话一出。
顾母彻底愣住。
这么多年。
为了不让顾裴有负担，我从未提过此事。
顾母冷嘲热讽时，保持沉默。
这一切。
只因为我爱顾裴啊。
现在。
不太想爱了。
8
客厅里的气氛变得怪异。
我借口去洗手间。
清楚知道还有很多事要做，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
我拧开水龙头，洗掉脸上的泪痕。
平复好心情出去。
刚走没几步，便听见顾母激动的声音：「真的怀了？」
「妈，小声点。」顾裴闷闷回应：「雯雯不知道，我也不想让她知道。」
「她知道又能怎样？」顾母哼哼唧唧，瞧不起人：「一个孤女，能嫁进顾家，是她祖坟冒青烟了。
「这么多年，连个蛋都没有。顾家还留着她，她就该感恩戴德，夹起尾巴做人。」
「……」
顾裴静静听着，并未反驳：「孩子我会让她生下来，你也算有孙子了。」
「……」
泪水不知何时，模糊我双眼。
顾妈再说什么，我已经听不见。
这一刻。
我才意识到。
不求回报的付出，让我成为婚姻里的小丑。
……
知道有孙子后。
顾母心情明显好了不少。
只是饭桌上依旧对我阴阳怪气。
以前我会忍，现在不会了。
她说一句，我就反驳一句。
说十句，反驳十句。
我连爱的人都不在乎了，还会在乎她？
这顿饭不欢而散。
回去的路上。
我坐在副驾驶，侧脸望着窗外。
大概是气狠了，肚子隐隐作痛。
离婚前很多事我可以利落解决。
唯独孩子。
「妈就是这样的脾性。」顾裴摸着我的头发，像往常一样安抚我：「别生气了，嗯？」
「放心，我以后都不会再生她的气。」
我忍着胃里的不适，皮笑肉不笑。
「我就知道，老婆最好。」
顾裴从兜里拿出一根手链，贴心替我戴上：「公司有事，我先走了。」
「好。」
目送他离开后，我开了家里另一辆车，紧跟其后。
十五分钟后。
顾裴的车停在一处奢华的别墅门口。
这幢别墅他给我看过图纸。
说位置特别好。
以后我们有孩子，就买下来送给他。
很快。
别墅的门打开，
女孩儿小跑着扑进他怀里。
顾裴揉了揉她的头发。
这个动作，他刚在我身上用过。
「呕——」
我胃里翻江倒海。
真脏。
我强忍恶心感，拿出手机将两人亲密拥抱、亲吻、进入大门的照片全拍了下来。
掐准时间，拨通顾裴电话：「到公司了吗？」
「嗯。」顾裴语调格外淡定。
「注意身体，别太累。」
结束通话后，我再也控制不住地哭出声。
不明白。
十五年的感情，七年的婚姻。
怎么变成这样？
一次不忠，终生不用。
顾裴，我给过你机会了。
哭过后。
心里好受不少。
我调整好情绪，开始联系律师。
律师：「你的诉求。」
我答：「离婚，财产合理分配。」
律师：「孩子怎么处理？」
我：「我想想给你答复。」
顾裴在小三家待多久，我就想了多久。
可也没想出处理孩子的办法。
9
离开别墅。
我又去了父亲的墓地。
告诉他，我可能要离婚了，别太伤心。
当初顾裴承诺，会好好爱我。
他确实做到了。
只是这份爱，是有保质期的。
过期的东西，容易吃坏肚子。
10
我花了一周时间，收集完顾裴婚内出轨的证据。
正式和顾裴摊牌。
离婚协议摆出来时。
顾裴脸上的表情，比调色盘还精彩。
甚至在我拿出证据前，他还震惊地问我为什么离婚？
不是和好了吗？
直到我拿出照片。
几十张，各个时间地点都有。
最上面一张，是他陪小三买婴儿用品，亲吻小三的画面。
看着密密麻麻的照片，顾裴彻底愣住。
证据面前，不敢狡辩。
「公司股份我不要，这套房子归我，存款分我一半。」
「我不会离婚的！」顾裴脸色铁青，掷地有声拒绝。
「我是通知，不是询问。不同意，我会提起诉讼。」
「顾裴，夫妻一场我不想太难堪。」
话说到这份上，顾裴自然明白。
这婚我离定了。
顾裴深吸口气，结结巴巴像我解释：「你知道的，我妈太想要孩子了，一直逼我离婚。」
「所以为了我，你才出轨和别人生孩子？」
我挪动嘴唇反问。
「不是。」顾裴摇头，前言不搭后语：「是我没管住自己，我的错。」
「孩子和她我都会处理好，相信我。」
「嗯，相信的。」我点头：「你可以像处理简彤一样处理她，忏悔懊恼，然后又出轨其他女孩儿。」
「顾裴，我不知道以后还要面对多少这种事。
「我已经精疲力尽了。」
「老婆……」顾裴顺势握住我的手，贴紧他的脸，嘴唇颤抖：「不会了，真的不会了！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笑出眼泪：「顾裴，我我给过你机会的呀。」
「我是爱你的，老婆。」
顾裴双眸血红，满脸懊恼愧疚，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我相信。」我看着照片上的女孩儿，声音沙哑：「只是不完全爱我一个人。」
顾裴：「……」
「我上次原谅你，是因为我爱你。」
「对啊，你还爱我的。爱我，为什么要离婚？」
「我改成不成？你说怎么改都行！」
「要是觉得不解气，狠狠抽我两巴掌。」
顾裴笃定我离不开他，故技重施，疯狂试探我的底线。
「我是爱你啊。」我慢慢将顾裴的手指掰开，微微俯下身凑近他的脸，十分认真道：「但是现在，不想爱了。」
「……」
顾裴呆住，绝望几乎将他吞噬。
「你只有十天时间考虑，有异议，随时商量。
「十天后得不到你回复，我会起诉离婚。」
我又重新拿了一份离婚协议递给他，回到卧室。
关上门后。
我伪装的坚强彻底垮掉，双腿发软瘫倒在地。
泪水流了太多，此刻眼睛和心脏一样疼。
终于说完了。
结束了。
11
傍晚。
顾裴就从医生那里得知我怀孕的消息。
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老婆，这个孩子你会留下的，对吗？」
我回答是。
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顾裴希望多了几分：「你不会想我们的孩子出生就没有完整的父爱，对不对？」
完整的父爱？
这话实在可笑，偏头看向顾裴：「你让别的女人给你生孩子时，有想过父爱不完整吗？」
顾裴的笑容消失，脸煞白：「对不起，老婆。
「孩子的事我也会处理好。」
如何处理。
我不想过问，也不想知道。
顾裴离开了。
大概是去处理小三和孩子。
没多久。
小三电话就打到我这。
哭得稀里哗啦，说顾裴绝情的让她拿掉孩子。
还说她真的很爱顾裴，让我把顾裴让给她。
听我不作声，示弱变成愤怒：
「你以为你赢了是吗？
「除了我，顾裴还有很多女人。
「简彤、莫菲、程月……还有很多不知道名字的……
「你以为他有多爱你，别自欺欺人了！
「他今天能喜欢我，以后也喜欢上其他女人。」
咆哮间，顾裴正好开门进来。
他疯了一般冲到我面前，夺过电话咆哮：「我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敢再打扰我太太，饶不了你。」
挂断电话后，顾裴小心翼翼的看向我。
我翻身背对着顾裴，不想再看他这张虚伪的脸。
「好，你先休息。」
顾裴不敢多说，轻轻关上门。
房间里静下来。
我缓缓睁开眼，脑海中回响着女孩儿的话。
很多女人。
很多不知道名字的女人。
这一刻。
顾裴真的让我有点恶心了。
12
后面几天。
顾裴依旧献殷勤，拼命讨好我。
几次下来没成效，生气的摔门离开。
两个小时后。
我接到电话，顾裴车祸入院。
赶到医院时。
他躺在床上，左手骨折，脸上有擦伤。
听说是超速行驶，撞上护栏。
他不接受任何治疗，非要见我。
见到我。
顾裴猛地坐起身，可怜巴巴出声：「老婆。」
以前别说受伤，就是咳嗽两声我都会心疼。
「好好养病吧。」
安抚好顾裴后，我每天煲汤、做有营养的菜送到医院。
早晚守着，事无巨细的照顾。
顾裴觉得我又原谅他了，整个人开心不少。
病情恢复得很快。
终于在约定的离婚期限前出院。
当天。
我办好出院手续，刚走到病房门口，便听见顾裴和好友的对话。
朋友：「雯雯还能原谅你吗？」
「当然。」顾裴笑笑，十分自信道：「之前她也这样和我闹，最后不也原谅了？
「这段时间，她一直守在我身边，生怕有什么差错。
「雯雯从小单亲，知道破碎的家庭对孩子伤害有多大。为了孩子，她不可能和我离婚的。」
朋友摇头：「你就仗着雯雯爱你，有恃无恐。」
顾裴：「她如果铁了心要和我离婚，我也还有筹码。
「打掉孩子她就不可能再怀孕，舍不得打掉的。
「怀着孕，离婚可没那么容易。
「雯雯爱我，心又软。有孩子在中间缓和，时间一长自然会被感动，再回到我身边。
「我爱雯雯，习惯了她在身边照顾。哪怕相互折磨，我都不会让她离开的。」
朋友默了几秒，语气严肃：「老顾，你真是变了。」
「别玩火烧身，回不了头。」
……
听着两人的对话，我全身冰凉。
原来他都懂。
顾裴知道我童年不幸，渴望幸福家庭。
知道我试管痛苦，舍不得打掉孩子。
道歉、车祸苦肉计，最后连未出生的孩子，也成了他拴住我的筹码。
他的挽留是因为爱我，还是习惯被我爱？
不重要了。
我将泪水憋回去，去妇产科预约了流产手术。
约定离婚的前一天。
我不想孩子，有个将他当筹码的父亲。
更不想让他出生在个畸形、争吵、感受不到爱的家庭。
13
我早早去了医院。
看着我的报告，医生眉头紧锁，再三询问我：「你试管多次好不容易怀上孩子，打掉很可惜，要不你再想想。」
「想好了。」我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
医生欲言又止。
最终什么都没再说。
躺在冰冷的病床上，明亮的大灯照在我脸上。
刹那间。
我和顾裴的恩爱过往犹如幻灯片，浮现在眼前。
最后只剩争吵和欺骗。
「准备好了吗？」医生轻声问我：「麻醉推入，就没有反悔余地了。」
「嗯。」我点点头，闭上眼瞬间，泪水从眼角滑落。
宝宝，对不起。
我不是个合格的妈妈。
如果有来生。
你一定要找个很好很好的爸爸妈妈。
手术很快。
过程中没有任何知觉，只在苏醒后，隐感到小腹酸痛。
提醒我宝宝已经没了。
两个小时后。
我出院回到家。
餐桌上摆着琳琅的饭菜，全是我以前爱吃的。
顾裴不知道。
这些菜其实是他爱吃。
平日做饭，我一直配合他的口味。
「老婆，你去哪儿了？」
顾裴端着盘子出来，笑容满面地看向我。
我将流产报告放拿出来：「明天去民政局把婚离了吧。」
「砰——」
盘子摔在地上，菜肴散落得到处都是。
顾裴的笑容僵在脸上，不可置信地盯着我。
「你把孩子打了？」
我直视他的脸：「你说要用这个孩子和我纠缠一辈子，现在孩子没了，一辈子也没了。
「顾裴，我们之间再无瓜葛。」
顾裴抓住我的肩膀，颤声追问：「雯雯，你骗我的是不是？
「明明你已经原谅我了，不然不会在我住院时，细心照顾我！」
「我照顾你，是因为你孩子脾性。我怕你抗拒治疗，影响身体恢复，耽误离婚时间。」
「什么？」顾裴十指攥紧，捏得我胳膊生疼。
「我早就告诉过你。你只有十天时间考虑，不然我就起诉离婚。」
我任由顾裴束缚着，拼尽全力说话。
「明天是最后一天，民政局见不到你，以后跟你对话的就是律师了。」
「雯雯……」泪水从顾裴眼睛里滑落，他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道：「如果这是你惩罚我的手段，恭喜，你赢了！」
随后。
顾裴发疯般将家里砸了个稀巴烂。
声响持续了半个小时才停。
我出来时。
客厅一片狼藉。
象征我们爱情的「携手共度」印泥画，可怜巴巴地躺在碎玻璃中。
这幅画刚做好时，不小心摔碎过。
顾裴花了两天时间，才重新拼凑好。
原来一切早已注定。
再好的东西修补好，裂痕也会十分明显。
如同我们的婚姻。
14
十天期限到。
律师陪同我一起到民政局。
我们从早上等到下午，顾裴都没露面。
律师看我脸色不好，劝慰道：「身体要紧。」
「再等等。」我摇头。
我太了解顾裴了，他还抱有一丝幻想。
等着我主动离开民政局。
可他错了。
这个婚我离定了。
果然。
距离民政局下班前半小时，顾裴出现了。
不过一晚没见，他仿佛沧桑了十几岁。
额头上原本痊愈的伤口又崩裂开。
手上伤痕累累，到处是血迹。
整个人颓败不堪。
顾裴想和我说话，被律师拦下。
「抱歉顾先生，宁小姐身体不适，离婚事宜由我全权代理。」
顾裴深深看向我，想说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
离婚程序很简单。
最后的签字我必须自己来。
我和顾裴并排坐在一起，好像回到领结婚证的时候。
只是证的颜色变了。
「雯雯。」顾裴眼睛里满是血丝，声音沙得几乎听不清：「约定的基础上，我名下的几套房子也会转给你。」
我微笑着道谢。
往后还有几十年，我需要钱。
顾裴愿意给，我就拿着。
「别这样说，雯雯。」顾裴内疚地看着我，抱有幻想问：「如果我彻底改过，我们之间还有可能吗？」
他以为我一时意气离婚呢。
我收起离婚证书，直视他：「别了吧。」
吐掉的东西，怎么还能再吃呢？
离完婚。
我打算卖掉房子，移居别地。
不出意外。
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
办完手续。
我主动朝顾裴伸出手：「再见，顾裴。」
顾裴握住我的手，用力将我拉入怀中，紧紧抱住我的身体。
「雯雯，对不起。如果时间重来，我一定不会辜负你。
「道歉我收到，希望你以后一切都好。」
我推开顾裴，坐进车里。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整个人好像碎了。
直到车子离开。
我才放声痛哭。
律师叹气：「你还爱他，对吗？」
我擦掉眼泪：「以后就不爱了。」
从心脏上挖掉一块肉，总要出血疼痛的。
时间长，结了疤。
所有伤都会痊愈的。
15
离婚后。
我一边调理身体，一边处理名下房产。
意外打开旧手机，才看到顾母时不时发来的信息。
内容不堪入目。
骂我冷血，良心都被狗吃了。
竟然一声不吭打掉孩子。
又骂我胃口大，离婚卷走她儿子大半财产。
甚至说我活该父母早死，她儿子条件那么好，有的是女人给他生孩子。
我没再翻看，删掉所有信息，将卡和手机一起丢进江里。
世界终于消停了。
半年后。
我处理好所有的事，重新换了个城市。
经营一家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民宿。
重新备考，打算读研。
当初其实我也考上研究生了，只是为了顾裴放弃了。
我想重新开始。
期间。
我又接到顾母的电话。
只是这次。
她哭得肝肠寸断，一个劲给我道歉。
细数当初对我的不好。
她告诉我。
自从离婚后，顾裴像变了个人。
没日没夜的工作。
常常喝酒到深夜，医院进了好几次。
她希望我再好好想想，能回到她儿子身边。
特意说，生不了孩子也不嫌弃了。
我笑笑。
挂断电话。
顺便将她的联系方式拉黑。
……
离婚的第二年。
名宿小有名气，我考上研究生。
忙碌于民宿和学校之间，不太会想起顾裴了。
离婚的第三年。
我遇到小时候的朋友……宋魏。
说来也巧。
他是我邻居，我和顾裴的中学六年的同窗, 父亲的学生。
现在就职于南城大学。
我们经常小聚，回忆与爸爸有关的过去。
偶尔也会提到顾裴。
很奇怪。
才三年的时间, 内心已经毫无波动。
离婚的第四年。
宋魏突然向我表白。
他说：「你爱了顾裴多少年，我就爱了你多少年。」
我才知道。
宋魏一直喜欢我。
知道我离婚后, 辞掉更好的工作，应聘到我读研的学校。
宋魏说：「我知道生活伤你很深, 没法立刻给我答复。但只要你回头, 我会一直在。」
16
今年春节。
在宋魏的说服下。
我决定回家乡。
待在充满了爸爸回忆的老房子里, 心情意外的放松。
宋魏打扫完卫生，又做了一桌子好菜。
「雯雯, 新年快乐。」宋魏端起酒杯，满脸笑容地看着我：「不止新年。」
新年快乐，不止新年。
一直都要快乐。
「谢谢。」我和他碰了下杯。
两人边吃边聊, 提及许多以前的趣事。
突然间。
房门敲响。
打开看清门口站着的男人, 我身体僵了僵, 差点没认出对方。
三年多没见。
顾裴瘦了许多, 精气神也没以前好。
两人久久对视。
谁也没说话。
这时。
宋魏走到我身边, 笑着开口：「顾裴, 好久不见。」
「……」
顾裴看了眼宋魏，面色苍白不堪。
没作声。
视线落在我身上, 声音很轻：「雯雯，新年快乐。」
「你也是。」我顿了顿：「吃饭了吗？进来坐！」
顾裴摇头, 迟疑几秒道：「看到你很好, 我就放心了。」
然后转身离开了。
看着男人消瘦的背影, 我静静站在原地。
直到宋魏轻轻触碰我的肩。
「继续吃饭吧。」我唇角弯了弯。
「好。」宋魏笑着点头。
吃完年夜饭。
我去阳台看烟花。
发现一辆黑车停在楼下。
很熟悉。
毕竟这辆车是我替顾裴选的。
算起来也开了四五年。
没想到，人他都能厌倦，对车倒是钟情。
很快。
顾裴的车消失在夜色中。
我的内心平静如水。
他出现与否，好像真的不重要了。
17
离婚的第五年。
我回乡祭祖的路上遇到顾裴的母亲。
她头发全白, 脸上满是皱纹，迎着冷风站在小区门口。
看我出现，立刻跑上来，一把抓住我的手。
她的话带着哭腔，听不太清。
可我抓住了关键句。
她求我去见顾裴最后一面。
我才知道。
离婚后半年，顾裴查出癌症晚期。
一年前突然放弃治疗，病情急剧恶化。
顾母下跪, 求我见他最后一面。
18
再见到顾裴。
是在医院。
他躺在病床上，虚弱得需要借助呼吸机。
得的是胃癌。
长期饮酒，加上饮食不规律造成的。
现在癌细胞转移全身。
医生说, 也就最近的事。
他无法动弹和说话, 只在看见我时使劲地转动眼睛。
我静静地坐在他身边。
喉咙里仿佛卡了一块生肉, 吐不出，咽不下。
顾裴艰难的蠕动嘴唇, 口型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我眼睛酸涩：「都过去了。」
五年的时间，足以冲淡一切。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婚姻都逃不过七年之痒。
「全—」我收到顾裴去世的消息, 拿着花去陵园祭奠。
细雨绵绵, 整片天空灰蒙蒙的。
看着墓碑上的男人, 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我是怪过、恨过顾裴的。
可从未想过他有这样的结果。
我蹲下身，轻轻抚摸他的照片：「下辈子，别再辜负爱你的人, 也好好爱自己。」
眼眶酸痛。
泪水控制不住的滑落。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为他落泪了。
祭奠完顾裴。
我走下陵园。
宋魏正在门口等着，朝我招手。
此时。
乌云逐渐散去，天空逐渐露出一丝微光。
——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