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为了取乐,贵妃活活剖了我年幼的儿子,
鲜红跳动的小小心脏在油锅里化成了一摊血水。
侍女劝她:「小姐,这样虐杀无辜,不好吧……」
贵妃笑得开心:「怕什么,杀死这种贱民,跟踩死一只蝼蚁有什么区别!」
五年后,贵妃生了怪病,变成半人半虫的怪物,昼夜哀嚎不止。
我告诉她:「此病有一偏方可治,只是要取一个人的活心做药引。」
她暗如死灰的双眼瞬间得了光彩:「谁?」
我笑了,目光毒辣又凛冽:
「你儿子。
「你唯一的儿子。」
1
顾恬儿咬牙切齿,把铜镜狠狠往地上砸去。
满京名医哆哆嗦嗦站了一屋子,个个噤若寒蝉。
「统统都是废物!区区蛰伤都医不好!」
铜镜碎片中,映出一张娇艳欲滴的绝代佳人脸。
只是,右眼皮高高肿起一大块,像卧了只通红的核桃,丑陋又滑稽。
就在半月前,丞相独女顾恬儿吃饭时,被野马蜂蛰伤了眼睛。
丞相遍请京中名医,可惜个个无能为力。
好好一个美人儿,此刻看起来跟只丑猴儿一样。
「明天就要选秀了!
「我顶着这张脸,该如何面君!
「若我落选,定要父亲把你们拉去凌迟!」
名医们这下抖得更厉害了。
京城谁不知道,丞相独女娇纵得不成样子,以虐人为乐。
她酷似皇帝白月光的顾恬儿,本是皇妃的热门人选。
谁料到,选秀前夕,竟出了这种岔子。
看着一个个抖如筛糠又无计可施的「庸医」,顾恬儿急了。
抓起胭脂盒,狠狠朝他们砸去。
偏偏打在了来送杏仁酥的我头上。
好痛!
我强忍着不叫出来,满屋张望了一圈。
接着,在顾恬儿和满屋名医们惊愕的目光中,把手伸向了她身后那盆牡丹花,在湿润泥土中凝神摸索起来。
「你……你干什么?!」
顾恬儿眼珠子都瞪圆了。
是啊,像我这种低等丫鬟,本没有资格离她这种高门贵女如此之近的。
可眼下,我不光接近了她,还在她惊奇的目光中,冷不丁将摸索出的一只小黑虫按在了她高高肿起的眼皮上。
「贱婢……」
2
顾恬儿伸手想要打我,可她抬起的手,并没有挥下,原本蓄满怒意的眸子,也带着舒爽。
我清楚,此时,该有一股冰冰凉凉的薄荷清气直冲她的大脑。
不一会儿,她右眼皮上的肿块竟消了大半,看起来没那么恐怖了。
顾恬儿捡起镜子照了半天,又惊又喜。
她斜眼瞥了我一下:「你懂医术?」
我乖顺回道:
「回小姐,奴婢从小走江湖,略懂些民间偏方。
「这野蜂像是西域来的,毒液邪得很。这小虫名叫九星瓢虫,专吸它的毒。
「小姐放心,过了今晚,您的容颜定恢复如初。」
顾恬儿这才肯正眼瞧我:
「你倒是个有趣儿的东西。
「敢骗我,我让野狗吃了你!」
我可没有骗她。
选秀大典上,眼睛完全消肿的顾恬儿出尽了风头。
她那张酷似皇帝病死白月光的美人脸,再配上那段白月光也爱跳的,英姿飒爽的剑舞,瞬间让庸脂俗粉们黯然失色。
皇帝很快从短暂的恍惚中回过神来,当场封顾恬儿为贵妃,仅在皇后之下,赐住昭阳殿。
这可是仅次于皇后椒房殿的,最奢华的宫殿。
顾恬儿出嫁那日,全然沉浸在巨大的喜悦里,早把我这号小人物忘得一干二净。
我赶在她上花轿前,对着她跪下,咣咣磕头磕出了血。
「奴婢在厨房做事,实在太累太苦了!
「求小姐垂怜,带我进宫!奴婢愿为您尽犬马之劳!」
顾恬儿头都懒得抬,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她脾气暴,平日里一有不舒心,就抡起大粗棍子往死里打丫鬟。
小丫鬟们残的残,伤的伤,临到她进宫,除了贴身侍女蝉儿,竟凑不出一个完整丫鬟陪嫁。
她的心腹侍女蝉儿看我可怜,温言劝道:
「小姐,带上她吧。
「这小丫头机灵,还懂些医理,万一用的上呢。」
顾恬儿终于抬眼打量了我一圈。
「进了宫要安分守己,不要给我惹祸!
「对了,你叫什么?」
我感激地直磕头:「奴婢叫……」
她秀眉一挑打断了我:「算了,你就叫蝼儿吧。」
蝼儿。
蝼蚁的蝼。
在她眼里,我不过是一只可怜卑小的虫子而已。
可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一只弱小虫子的觉醒,也会挣脱茫茫黑暗,爆发出震天撼地的力量。
我笑得灿烂,「谢贵妃赐名!」
她嫌弃地瞅了一眼我背上的破木箱。
「这里面装的什么?」
我回道:
「回贵妃,不过是蝼儿养的些可入药的小虫子。
「贵妃刚进宫,难免水土不服,奴婢想也许用的上。」
她不知道的是。
这箱子里还有一样东西。
我儿子小虎子的骨灰。
3
小虎子是我捡来的儿子。
我一生下来,算命的就预言,我是个克全家的扫把星命。
父亲嫌我晦气,不顾母亲的阻拦,把我扔了。
我被一个村医老头捡走收养,跟着他学些乡野医术。
十六岁那年,老头子色眯眯爬上我的床,想猥亵我。我一脚踹歪了他的命根子,抢了他的宝贝药箱子,跑了。
我成了一个吊儿郎当的江湖游医,四处给穷人看病。
直到我经过京城旁一所深山小村。
刚进村,我就傻眼了。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瘦得只剩皮包骨,嶙峋的肋骨快要挣脱出薄薄的肌肤,眼睛像猫儿一样冒着幽幽绿光,孤魂野鬼般无力绵软地,在村口游荡。
村长告诉我,这是个孤儿,叫小虎子,吃百家饭长大的。
两年前生了怪病,原本虎头虎脑的样子,一天天瘦了下去,变成了现在这副半人半鬼的样子。
他们也曾凑钱请过不少城里的大夫,都查不出病因。
这激发了我的好胜心。
我查了很久,终于找到了病因——他家井水被一种有毒水草污染了,他吃了井水,中毒了。
我打来清澈山泉,熬了清热解毒的草药。
又用蹩脚的厨艺,煮了一锅糊到发黑,惨不忍睹的玉米粥。
小虎子软软的身体窝在我温暖的胸膛。
他闭着眼睛,一脸幸福的,大口大口吞着糊了的玉米粥,半梦半醒间不停呢喃着:「娘亲,娘亲……」
我的心一下软了下来。
这孩子,竟把我当成了娘亲……
我也想起了只在梦里见过的娘亲,眼泪忍不住滚了下来。
小虎子费力伸出虚弱的小手,为我擦了擦眼泪。
「娘亲不哭……」
就是那一晚,我第一次尝到了亲情的滋味儿,也结束了流浪生活。
从此,一个没有儿子的「母亲」,一个没有母亲的「儿子」,找到了彼此,找到了上天怜悯的一丝温情。
治好小虎子后,我在十里八乡有了名气,找我看病的村民越来越多。
我用攒下的钱给他买漂亮的新衣服,送他去私塾读书。
生辰那天,我送了他一只木雕小马。
「许个愿吧小寿星。」
小虎子眼睛亮亮的:「我希望长大后骑上小马,去京城里看一看!」
「听说那里有最甜的桃子,还有最漂亮的风景!」
他扭头看了看我,甜笑着扎进我怀里。
「虎子还要挣很多很多钱,给娘亲开一间医馆……」
我亲昵摸摸他的头:「好,娘亲等着……」
就在我以为,会一直岁月静好下去的时候,一场惊天大祸落在了我身上。
4
那一天,我独自在山里采药。
山涧奔流的小溪水,不知被什么染得鲜红,还夹杂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
「不好!」
我心里一坠,飞速朝村子奔去。
远远便看到,村民们个个被利箭贯穿,倒地惨死,流出的血,将黄土染成了黑红色。
我尖叫着跑回家里。
小虎子静静躺在血泊里,早已断了气。
他的眼睛不甘地怒张着,童稚的面目狰狞极了。
他的胸膛被活活剖开,五脏六腑横七竖八零落在地。
独独少了一枚心脏。
我腿一软,忍不住抱着他大哭。
我使劲想帮他闭上眼睛,他始终不肯合眼,直愣愣盯着小床。
我把床上的小木马塞进他手中,刚才还僵硬的眼皮才肯缓缓合上。
我无助哀嚎之际,草垛中蹿出一个哆嗦不止的卖货郎,向我说出了一切。
三个时辰前,丞相独女顾恬儿来此山打猎,一无所获。
她本就烦闷,恰好此时经过村子,耕牛一叫,吓坏了她的爱马,她怒气更盛。
「哼,打不死野鹿,打死些野人也是好的!」
她俯视着战战兢兢下跪道歉的村民,轻蔑一笑。
只打了个响指,身后的侍从便心领神会。
刹那间万箭齐发,村民惨叫声混着箭矢嗖嗖的飞驰声,还有顾恬儿放肆痛快的大笑声,原本宁静温馨的小村便成了人间炼狱。
看到尚未断气还在蠕动的小虎子时,她又来了兴致,笑容越发变态。
「把那小东西提溜过来!
「听说,小孩儿的心跟虫子一样是绿的,我倒要看看是不是。」
一柄闪着寒光的剑出了鞘,抵在了小虎子心尖。
她的侍女不忍,忙劝道:「小姐,你这样虐杀无辜,不好吧……」
顾恬儿笑得开心:「杀了这种贱民,跟踩死一只蝼蚁有什么区别?!」
利剑贪婪着舔舐着幼儿的血,顾恬儿边放肆大笑,边把一只小小的,还在跳动的心脏,活生生从小虎子的胸膛中挑了出来。
「没趣儿,竟然也是红的。」
她随手把心脏丢进身后的油锅,滋啦滋啦的油爆声伴着她恶毒的尖笑,震飞了树上的小鸟。
……
卖货郎说完,仍心有余悸,劝我快跑。
我给了他所有的钱,求他帮我把村民们火化,埋了。
小虎子的骨灰被我小心翼翼放进了药箱里。
流着泪做完这一切,我擦干眼泪问货郎:「京城怎么走?」
虎子,你不是想去京城吗?
娘亲替你去看一看。
5
贵妃一入宫,便是泼天盛宠。
一连七日,皇帝日夜流连她的床榻,早朝荒废,堆成小山的奏折也无心批阅。
宫中流言四起,皇后怕是要失宠了。
贵妃确实有迷倒皇帝的资本。
她不仅模样生得跟皇帝白月光有七分相似,性格也如白月光一般,娇俏活泼。
皇帝忍不住夸她:「恬儿可爱极了,不像皇后,整日板着张脸讲治国理政大道理,实在是无趣!」
第八日,尽管依依不舍,皇帝还是离了昭阳殿。
「恬儿,她毕竟是皇后……」
「朕还是想要嫡子的……」
贵妃表面大度笑了笑,把皇帝送出了门。
皇帝一走,她果然换了脸色,大吼大叫着,把皇后送来的珠宝首饰摔了一地。
我和其他宫人们条件反射般跪了一地,纷纷祈祷今天挨棍子的不是自己。
「谢婉秋这只不下蛋的鸡,也配跟我抢陛下!
「若她真生了嫡子,本宫岂不是凤位无望了?」
皇后进宫三年,生下过一次死胎,又流产过两次,此后肚子再没动静。
贵妃犀利的目光一一扫过我们,最后落在我身上。
「蝼儿,你留下。」
蝉儿同情地看了我一眼,慌忙退下。
此时,四下无人,一片寂静。
贵妃没有拿棍子,反而凑到我耳边,神秘地极小声问我:「蝼儿,你鬼点子多。有没有什么办法,可让女子不知不觉伤了身子,无法生育?」
我心里一喜,不出我所料,她果然问了这个问题。
我假装思索了一会儿,片刻沉默后,我点点头。
「回贵妃,确有法子。奴婢有几只祁连山的虫子,叫赤色蛛。
「它的腿磨成粉,无色无味,掺在汤里喝下去,会悄悄损伤胞宫,无法受孕。
「贵妃放心,这种民间邪术,太医院那些老学究定验不出来。」
贵妃笑得灿烂:「还不快去弄。」
接着眼神凶狠,冷冷威胁道:「敢说出去,我杀你全家!」
我赶紧表忠心:「贵妃放心,蝼儿绝不说半个字。」
心里漫上一丝讥讽。
全家?
我的全家,不是早就让你杀干净了吗?
而你的全家,将来能不能苟活,全取决于我的心情。
三日后,赤色蛛腿磨好了。
细腻的粉子被倒进热气腾腾,莹润白嫩的银耳雪梨汤里,看不出一丝异样。
贵妃不耐烦地催促道:「蝼儿,磨蹭什么,快点!端着汤跟我去见皇后!」
等我端着汤碗出了小厨房时,一向细心的蝉儿皱着眉头凑了过来。
她一眼就看出,这白瓷碗不太对劲。
上手一摸这沟壑纵横,毫无章法的纹路,眉头拧得更紧。
「蝼儿,这是昭阳殿最劣质的白瓷,下人才用的。你怎能端着它给皇后献汤?」
贵妃一脸不悦走了过来,狠狠揪住我的耳朵,像麻花一样狂拧。
我的耳朵瞬间又红又肿,钻心的疼。
贵妃一边指使蝉儿:「还不赶紧换!」
一边咒骂我:
「蠢猪,没见过好东西,拿这种破烂儿去见谢婉秋!
「她还以为我们丞相府出来的,没见识过好东西!」
我赶紧跪下:「奴婢蠢笨,求贵妃恕罪!」
等汤被重新倒入上好的白玉瓷时,贵妃袖子一挥,把她口中的破烂儿砸了个稀巴烂。
我收起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随着贵妃前往椒房殿。
凤位之上,端坐着一位高贵典雅,淡定从容的女子。
她眼角自带柔柔笑意,头上的凤钗彰显着母仪天下的威严。
我的目光跟她有一瞬间的触碰,仿佛跌入了深不可测的幽潭。
贵妃松松散散行了个礼,半恭敬半挑衅说:
「恬儿一入宫,便拴住了陛下的心,惹得姐姐被冷落。
「恬儿有罪,亲手做了一碗甜汤赎罪,望姐姐原谅。」
我端着汤,走到皇后身前。
皇后竟然完全没有被贵妃的话激怒。
目光还是那么沉静,甚至含着温柔的笑意对贵妃道谢。
皇后瞅了一眼我的耳朵,没有任何迟疑便接过汤碗,闻了闻,大声赞道:「好香!妹妹好手艺!」
说罢,一饮而尽。
此刻,贵妃正用手绢掩饰着嘴角的得意。
然而,她的得意没有持续几天。
6
这晚,皇帝正搂着她,甜蜜喂食的时候,宫人突然大声禀告:
「陛下大喜!皇后有喜了!」
皇帝一把推开怀里的贵妃,鞋子都顾不得穿,心急火燎朝椒房殿冲去。
他登基三年仍无嫡子,难免心急。
贵妃脸色瞬间黑成炭,五官狰狞扭曲。
我如三伏天睡在冰床上,感受到了极大的舒爽。
下一秒,贵妃一脚把我踹翻在地。
她恶狠狠抓起蜡烛,滚烫的蜡油眼看就要滴进我的眼睛。
「可怜的虫子,竟然敢骗我!」
我抬手挡住灼热的蜡油,高高昂起脸,满眼的委屈。
「贵妃,蝼儿万万不敢骗您!
「赤色蛛的毒,只有荧石花汁液可解。
「此花汁液很奇特,能发出绿色的夜光,而且,一旦沾手上,怎么都洗不掉!」
我一口气吹灭了满桌的蜡烛。
一片漆黑中,我的手指没有任何夜光。
趁贵妃发懵,我赶忙道:「贵妃杀了蝼儿不要紧,要是让真正的歹人继续留在贵妃身边怎么办!」
贵妃慢慢缓过神,在一片黑咕隆咚中把昭阳殿所有下人叫了过来。
等那双萤火虫般,散发着幽幽绿色光芒的手指出现时,贵妃一把抓住了背叛者。
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蝉儿?!竟然是你!」
在蝉儿懵懵的眼神中,贵妃驱散了众人,只留下了我和她。
「你竟然敢背叛我!贱婢,为了向上爬投靠皇后!」
燃烧中的蜡烛刺啦一声,直挺挺插入了婵儿的眼睛。
蝉儿顾不得痛,委屈大哭:「小姐,我们一起长大的情分,主仆十八年,你信我……」
贵妃目光和声音一样冰冷:
「所以,你的背叛才不可饶恕!
「一刀捅死你,实在是太便宜你了。」
她转头看我:「蝼儿,你可有慢慢折磨人致死的邪法子?」
我点点头,拿来药箱,取出一只硕大的蜈蚣,放在了蝉儿的肩上。
「这是天山蜈蚣,腿上有剧毒,爬行之处,皮肤奇痒无比。」
果然,蜈蚣腿略过的肌肤,瞬间起了一片片猩红疹子。
蝉儿疯了一样抓挠,在地上哀嚎打滚儿,很快满身都是血淋淋的恐怖抓痕。
她还在痛苦求饶,「蝉儿待贵妃如亲姐妹,贵妃信我,奴婢绝不会背叛您!」
贵妃看着这个跟了自己十八年的姑娘,眼里除了仇恨,没有任何波澜。
我上前:「贵妃还是先歇下吧。她不久就会化成一滩血水,恐污了您的眼睛,这里留奴婢一人收拾就好。」
贵妃冷冷看了一眼不成人样的蝉儿,扭头就走。
蝉儿停止了呼喊,她绝望闭眼,静静等待死神降临。
然而,她再睁眼时,人在京郊的马车上。
她满身的红疹不见了,瞎了的眼睛也被细心包裹了起来。
蝉儿看着我,目光平静:「荧花汁液,被你涂在了破瓷碗上吧?」
我笑着点了点头。
「为什么救我?」
「我冲她来的。你是好人,我不杀你,但我有我的目的,你也不能阻我。」
蝉儿听了,竟忍不住为贵妃落泪:「这么多年,小姐虐伤虐死的人无数,仇人满天下。想必,你也是其中之一吧。」
她叹了一口气:
「其实,小姐本质不坏的。
「丞相大人从她年幼时就暗中严格培养她,学习那位姑娘的脾气秉性,
「稍有不像,丞相就要打骂。
「小姐成了家族邀宠的工具,在阴暗扭曲的压抑环境里丧失了自我,
「只能用虐杀人的方式释放压力……」
我懂蝉儿的意思。
可是,悲惨的童年,压抑的天性,本该是顾恬儿挣脱家庭束缚,追求自我的理由,而不是她虐杀无辜,作恶取乐的遮羞布。
我不在乎她本质好不好。
人终要为流淌在外的恶,付出血的代价。
「蝉儿,你的名字,是虫字边吧。
「在她眼里,你同我一样,不过是卑微的虫子罢了。」
蝉儿笑了笑:「你叫我的本名,流星吧。蝼儿,不管你要做什么,祝你好运。」
流星最后看了一眼昭阳殿巍峨的宫墙,转身走了。
7
蝉儿「因病暴毙」后,作为贵妃仅剩的陪嫁丫鬟,我自然取代蝉儿,成了她的贴身侍女。
晨起侍候她梳妆时,我留意到,她脸上白嫩如雪的肌肤下,隐隐生了不少黄色小斑点。
她浑然不觉,仍对镜自赏。
很好。
我心里浮起一丝暗爽。
下一秒,有宫人禀报——
「贵妃,皇后流产了!」
我心里一惊。
我明明在汤里添了荧花汁,中和了赤色蛛的毒性啊。
皇后虽然怀孕了,可终究被赤色蛛粉伤了肌理,今晨血崩不止滑了胎。
我很是愧疚,贵妃听后,却拍手大笑。
她圆圆的杏仁眼渗出一丝邪气:「蝼儿,还不快做点红枣枸杞汤,让皇后补补身体?」
又贴在我耳边轻蔑一笑:「记得再加点上次的料,彻底绝了她的梦。我就不去了,晦气。」
我假意点头,乖巧退下。
她不去正好,我想单独接触皇后很久了。
我心里有愧,好好熬了一大碗红枣枸杞汤,添了当归,党参等名贵药材,希望皇后能把身子养回来。
椒房殿里,皇后虚弱地躺在床上,一脸憔悴。
「贵妃听闻您滑胎,担心不已,特派奴婢端碗补汤过来。」
皇后勉强支起身子:「贵妃有心了,递过来吧。」
我恭顺地把碗送到皇后手边。
她抓住碗沿后,我松了手,谁知,皇后竟在此刻也松了手。
「咣当」一声,瓷碗落地,热气滚滚的汤洒了皇后一肚子,烫得她尖叫连连。
「贱婢!」
她一巴掌扇了过来,我顾不得火辣辣的疼痛,慌得跪下求饶。
「你谋害本宫!本宫今天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皇后屏退众人,只留下了我。
我眼睁睁看着她拿出了家传的鞭子,急切地开口:「娘娘息怒,我知道你流产的真相……」
皇后不容我辩解,手起鞭落,我刚要绝望闭眼,「啪」的一声,鞭子稳稳打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8
刚才还怒不可遏的皇后突然冲我狡黠一笑,眨了眨眼睛,俏皮道:「你倒是装一下啊。」
我懵了一会儿,很快扯着嗓子大喊:「娘娘饶命啊,奴婢好疼……」
皇后蹲下来,温柔地抚了抚我红红的脸颊和还在肿胀的耳朵。
「还疼不疼?」
我懵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后笑了:「你是不是想告诉我,贵妃让你在银耳汤里加了赤色蛛粉,害我不孕吧?」
我惊讶极了:「娘娘,您怎会知道这些……」
眼前这个大周朝最尊贵的女子,脸上露出小女孩一般的傲娇:
「我不光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你在汤里加了荧花汁,中和了药效。
「我未嫁时,也曾随出征的爹爹东奔西跑,学了不少江湖技艺呢。」
她柔柔盯了我一会儿,紧紧握住了我的手:「丫头别怕,你是个好人,我不恨你。」
我眼圈一热:「可惜奴婢学医不精,终究害娘娘滑了胎。」
皇后苦笑一声:「不赖你,我是吃了药,主动流产的。」
我惊得眼睛都圆了。
怎么会有母亲,主动流掉自己的孩子?!
皇后眼底漫上一层凄楚。这是我第一次从她眼里,看出一丝无奈。
在她酸涩的声音里,我知道了她接连流产的真相——
登基不久后,一向沉迷长生之术的皇帝和一个西域来的江湖术士彻夜炼丹,一个月没有上朝。
东有战事,西有水患,满朝公卿急得不行。
皇后拖着快临盆的肚子去劝说,竟被他一脚踹翻在地,胎儿被活活踹死,生下来就浑身青紫,没了气息。
再后来,皇帝开始服食西域术士炼制的丹药,那丹药含有水银,他伤了身子,皇后怀了两次,不出六个月,都自然流产了。
太医们看过,孩子都是畸形的,心知肚明皇帝不可能再生下正常孩子,只是,没人敢告诉他。
9
讲到这里,皇后泫然欲泣,她哀怨呢喃着:「如果注定畸形,我想孩子也不想被生下来吧。」
我心里一酸,点了点头。
皇后目光如火焰一样燃着:
「皇帝好大喜功,这些年征讨西域大兴陵墓,早就掏空了国库。
「连给顾恬儿大修昭阳殿,都靠我娘家封地的金矿贴着。
「大周早成了空架子,民不聊生,老百姓哪还有活路!
「我对他的爱情,早就消磨干净。我不会为不爱的人生孩子!」
她怅然若失,离魂一般:
「那个孩子,他生下来就没有了气息。他那么小,那么软,
「冰冷的夜里,我感受着他的体温一点点流逝。
「我不停往他嘴里吹气,大口大口的血从他口中吐了出来,我可怜的孩子……」
我想到了小虎子,忍不住跟着掉泪。
我泪眼朦胧看着她:「娘娘怎会告诉奴婢这些?不怕我告诉贵妃吗?」
皇后从容回道:
「丞相野心勃勃,贵妃志在后位,她没进宫,身边人的底细我就调查得一清二楚。
「你没跟过她一天,却执意跟着她进宫。
「如此费心尽力接近一个穷凶极恶之人,除了仇恨,我想不到别的理由。
「说吧蝼儿,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我看着眼前这个破碎的母亲,对她充满了信任,把我和小虎子的故事细细讲给了她听。
故事讲完,两个失意的母亲抱头哭泣。
小虎子你瞧,我不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失魂落魄的母亲。
皇后咬着牙:「蝼儿,凭什么受苦的是我们?你愿意帮我报复坏人,让他们血债血偿吗?」
我一进宫,就想找一个强大的盟友。
没想到,我也是皇后设计中的一环。
我仰起头:「我们联手除掉顾恬儿吗?」
皇后轻蔑一笑:
「是,也不全是。
「我要的,是废了整个大周朝。」
10
第二天早上,我遍体鳞伤,一身血痕从椒房殿爬了出来。
满宫传遍了,昭阳殿的蝼儿不慎烫伤了皇后,被皇后打了个半死。
众人都猜皇后是杀鸡儆猴,只有贵妃心里打怵。
我一回来,她就心虚地问:「谢婉秋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无力点点头:「皇后是怀疑您跟她流产有关,不过贵妃放心,无论怎么拷打,奴婢都没吐露半个字。」
我脱了衣服,给她看了看后背满满的鞭伤。
我有办法,能让身体看起来血肉模糊,其实只是点儿皮外伤。
从此,我成了贵妃的心腹。
我悉心给她调理身子,很快,贵妃怀孕了。
皇帝大喜,不顾眼下正是秋收时节,大肆征收徭役,为小皇子建了一座奢华的庙宇,乞求佛祖保佑。
贵妃还没高兴几天,便郁闷起来。
因她怀胎不便侍寝,皇后又自觉流产愧对皇帝,特意从民间选了美人,充实后宫。
美人亮相的第一眼,贵妃差点惊厥。
新来的胡氏竟然有九分像皇帝死去的白月光!
比贵妃更像!
简直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
皇帝一见胡氏,便把贵妃抛到脑后,丢下一句:「恬儿好生保养」,一连十日夜夜流连新人之处。
胡氏封了婕妤,一时风光无两,气焰竟压过贵妃一头。
宫人们碎嘴,还四下传播,说皇帝偶尔想到贵妃,胡婕妤便笑她肚子跟个大胖陀螺一样,皇帝就没了兴致。
贵妃听后,恨得咬牙切齿,长长的指甲狠狠掐进了肉里。
「谢婉秋,我早晚要把你从凤位拉下来!」
贵妃狂躁地把帝后送来的补品砸了一地。
我心里暗喜。
狂躁吧,等的就是你狂躁。
她越狂躁,那些黄色的小斑点生长得就越快。
11
七日之后,密密麻麻的黄色斑点爬了贵妃一脸颊,整张脸就像掉进了小米缸里,丑陋极了。
九星瓢虫果然名不虚传,它是能吸食马蜂的毒汁,可它的唾液也有毒,一旦沾上人体,就再也洗刷不掉,随之进入血液,越渗越深。
它的毒,对愤怒躁郁的气息格外敏感。
太医们流水一样进入昭阳殿,又齐齐摇头叹息着走了出来。
贵妃气得砸了铜镜,拽住了我的胳膊:「蝼儿,快,帮我想想办法。」
我垂头想了一会儿,从药箱中取出一条黑乎乎蠕动着的恶心毛毛虫。
贵妃嫌弃地别过头。
「娘娘别看它丑,可这小东西口器小,能扎进脸皮下面,吸食您的黄斑呢。」
我小心地把毛毛虫放在了她脸上,虫子嗅了嗅她的脸,果然兴奋地扭了扭身子,一口咬了下去。
贵妃一开始痒痒的,过了一会儿觉得舒服的,闭着眼睛享受起来。
慢慢的,毛毛虫没了气息,不再蠕动。
「贵妃莫慌,它吸了黄斑,中毒死了。」
我小心地把尸体收在盒里,意味深长说了句:「不知道它的母亲会不会心疼呢?会不会疯了一样四处找孩子的尸体呢?」
贵妃照了照大有好转的脸蛋,阴郁冷笑:「一只虫子而已,死了就死了,我管它母亲干嘛?」
两天后,贵妃的脸又恢复了往日的水灵白嫩:「蝼儿,你果然有两下子。」
我笑了。
我没告诉她的是,这东西是有瘾的。
只要用了,就一辈子离不开,否则脸色就会越来越黄。
12
一连半个月,皇帝都宿在胡婕妤的飞鸿殿。
第十六日,贵妃终于忍不住了:「蝼儿,去飞鸿殿请陛下过来,就说我肚子不舒服。」
我劝道:
「陛下兴致正浓,此时硬请,怕惹了陛下不愉快。」
「不如奴婢做一道拿手的蟹粉酥送过去,就说您想陛下了,
「不想打扰陛下,只想让他尝尝您对他的思念。」
贵妃点点头。
我端着蟹粉酥过去的时候,飞鸿殿内,一室旖旎春光。
胡婕妤衣着清凉,巧笑嫣然,窝在皇帝怀里:「陛下您瞧,这才几日,姐姐就想您了呢。」
皇帝见了我,脸上略过一丝不快:「贵妃差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我恭恭敬敬把金黄诱人的蟹粉酥端上,满屋香气四溢:「回陛下,贵妃虽想念您,可不忍打扰您雅兴。她亲手做了一道点心,请您和婕妤尝尝。」
「哦?」
皇帝难以置信笑了笑,很满意贵妃的懂事。
我看了看他的脸色,蜡黄蜡黄的,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脏雾。
胡婕妤抓起一只蟹粉酥,送进皇帝嘴里。
就在贵妃憧憬着皇帝吃着美味的蟹粉酥,重新念起她的好时。
皇帝吐了一大口鲜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御前侍卫的寒刀架在我脖子上时,我看见胡婕妤慌乱的脸庞上,浮起一丝转瞬即逝的,难以察觉的阴森笑意。
皇帝陷入昏迷,我和贵妃成了第一嫌疑人,昭阳殿全体禁足。
贵妃委屈地拍门大吼:「恬儿是冤枉的!」
可惜门口的守卫任她威胁哀嚎,岿然不动。
贵妃转头瞪着我,双目喷火,抬手就是一巴掌:「你敢给陛下下药!还连累了本宫!」
我连忙分辩:「奴婢怎敢给陛下下毒!再说了奴婢就算下毒,也不会那么明目张胆吧。」
这次,还真不是我。
我不顾疼痛,冷静分析道:「贵妃,奴婢瞧着陛下脸色不好,许是服食丹药久了,体内虚火旺盛,肝气郁结,螃蟹是发物,一下催化了病情。」
贵妃怔了一会儿,看得出来,她还是很爱皇帝的:
「陛下的脸色,近来确实不好。
「我也劝过他远离那些东西,可他铁了心,根本劝不动。
「蝼儿,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我告诉她,南齐有一尊天外来的大陨石,神秘得很。听说是神仙仙气炼化而成,打磨成床睡在上面,兴许能长生不老。
贵妃先是一喜,转而有些顾虑。
大陨石可是南齐国的镇国之宝,被南齐子民奉为圣物,虔诚朝拜者不计其数。
大周与南齐,隔着秦岭淮河一线,南北分治,相安无事五十年。
南齐自然不会把这宝贝拱手送人的。
就在此时,皇帝醒了。
太医也仔细查了蟹粉酥,没有问题。只说是皇帝吃多了丹药,水银慢性中毒的缘故。
可我总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
贵妃刚解了禁足,就拖着五个月的肚子奔向未央殿。
皇后正满眼忧虑地守在皇帝身边,碎碎念着:「怎么办,再这么吃下去,怕是身子要吃垮的。要是有其他法子长生就好了。」
颇为心疼地看了一眼虚弱的皇帝,默默拭泪。
贵妃听到她的话,咬咬嘴唇,像是下了什么极大的决心。
她正想凑上去抱抱朝思暮想的皇帝,半梦半醒间的皇帝小声呢喃着「莲儿」。
莲儿,胡婕妤的闺名。
贵妃瞬间变了脸色,悻悻拂袖离去。
我与皇后默契对视了一眼。
13
皇帝生病,只让胡婕妤侍疾,还许诺她,病好了就封她做德妃,和贵妃平起平坐。
贵妃气得牙根痒痒,她对胡婕妤的忍耐已然到了极限,正欲偷偷除之而后快,一个炸裂的消息让满宫沸腾——
胡婕妤趁皇帝睡着,竟要拿刀行刺他!
还好皇帝警觉,躲了过去,胡婕妤被五花大绑,人正跪在未央殿!
而力荐她入宫的皇后,也被禁了足!
贵妃听了,拍手叫好,兴奋地都要颤栗了,打扮得花枝招展,带我去了未央殿。
不知道是不是吓坏了,皇帝一脸煞白毫无血色,恶狠狠审问着曾经的爱人:「说!谁指使你行刺朕!」
胡婕妤一脸气节,高傲地扬起头颅,不屑地呸了皇帝一脸:
「狗皇帝,你荒废朝政民不聊生,我杀你,是替天行道!」
皇帝气得要砍了她的头。
贵妃忙拦着他:「死得这么痛快,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她指了指我,笑得变态极了:「陛下,蝼儿会点折磨得人生不如死的功夫,让她来!」
地牢里,胡婕妤依旧面无惧色。
我看着这张年轻明媚的脸,轻轻叹道:「皇后安排你进宫,只想让你分贵妃的宠,把后宫搅得鸡犬不宁。没想到你还存了弑君的心思。」
我拿出蜈蚣:「不过你放心,我会安排你假死。」
胡婕妤摇了摇头:「不必了。」
她笑得凄楚:「蝼儿,你知道我为何那么像皇帝的白月光吗?」
她眼底灼烧着强烈的恨意:
「因为,我是她的亲妹妹!」
「皇帝妄图长生,长姐苦苦劝他不要迷信江湖术士,
「他恼羞成怒,硬逼着她服了几十颗丹药,
「水银随血液进入心脏,长姐是活活疼死的!
「皇帝对外说她病死,为了封口,还烧了我全家。
「只有我这个养在乡下的妹妹幸免。
「我给皇帝下了慢性毒药,没想到他命大,到底是活了过来。
「我只好行刺,可惜那把刀只剩一寸,便可扎穿他的心……」
我惊了:「他的一粥一饭都有人试毒,你怎么下的?」
胡婕妤平静地脱了衣服,华丽的丝绸撕成一片片,系成了一条长长的白绫,甩在了梁上。
她恬淡一笑:「我把毒药涂在了身上,蝼儿,我也活不长了……」
她死得很平静从容,像是睡在了甜甜的梦里,临走时只留下一句话:「蝼儿,把我的骨灰撒在长姐墓边。长姐等等,莲儿这就来了……」
胡婕妤死后,我检查了她的身体。果然,她下体有长期涂抹冰蛇毒液的痕迹。
这种毒也很邪,一般太医验不出来。它会慢慢侵入人的血液,伤害人的大脑,让人神智越来越不清醒,一点点偏离理智。
14
胡婕妤行刺后,原本缓和些的帝后关系,又紧张了起来。
这两个月,皇帝意识到最值得爱的还是贵妃,于是对贵妃的恩宠,更胜从前。
贵妃摸着皇帝瘦削的脸庞,泪水涟涟:「陛下切莫再服什么丹药了。听说南齐有仙气凝成的陨石,得之可长生不老,陛下何不让南齐送来?」
皇帝大喜,派使者拉着一大车珍宝找南齐皇帝讨要,还威胁南齐,若是不乖乖交出来,大周便出兵灭了南齐。
南齐人擅经商读书,不尚武,兵力完全没法和大周比。
若是大周打过来,极有可能山河覆灭。
可南齐人很有骨气,传话回来,就是灭国,也不可能将国宝拱手相让。
使者两手空空回来时,正在上早朝的皇帝如疯子般勃然大怒,差点摔碎了玉玺。
他指了指皇后父亲,征战沙场四十余年,威名赫赫的谢大将军:「朕命你为主帅,率兵十万,攻打南齐!」
谢大将军竟说南齐无错,自己绝不打非正义之战。
皇帝大怒,削了他的将军,让他告老还乡。
贵妃一番耳旁风吹下来,她的亲弟弟,丞相嫡子,成了征讨南齐的主帅。
贵妃也没想到,弟弟第一次领兵,就展现出了惊人的军事天赋,接连拿下淮河边几座城池。
丞相家族一举超越皇后母家,成为大周朝最煊赫的一族!
贵妃得意地,尾巴都要翘上天了,插上皇后才能戴的纯金凤钗问我:「蝼儿,好看吗?」
我恭顺地点点头:「贵妃容色无人可及。听说皇后头风发作,夜夜难眠,整日窝在殿里不出门呢。」
贵妃难掩喜色:「贱/人,活该。」
我劝道:「皇后生病,贵妃不表示一下,传出去也不好听。不如奴婢制一味安息香送过去,助皇后好眠。」
贵妃不耐烦地摆摆手:「随你。」
15
大周打得南齐落花流水,人心惶惶。南齐皇帝彻底慌了,不光递了降书,还派人恭恭敬敬送上了传说中能长生不老的陨石,让三王子亲自护送。
皇帝心情大好,在宫中设下大宴,款待远道而来的南齐三王子。
三王子如芝兰玉树般长风玉立,风度翩翩,剑眉星目,竟是人间难得的美男子。惹得宫女们频频向他投去爱慕的眼神。
皇帝喝得醉醺醺的,皇后便陪三王子喝酒。推杯换盏间,两人的眼神烫烫的,似乎在暧昧地拉丝。
我附在贵妃耳边小声提醒她,这两人关系似乎不一般。
贵妃来了精神,不动声色密切观察着两人。
果然被她发现了情况——刚才,先是皇后不慎打翻了酒杯,说要去更衣。过了一会儿,三王子借口醒酒,也出去了。
贵妃嘴角浮起一丝坏笑,以喝安胎药为理由,也离开了。
我扶着她出了门,可惜,皇后二人早没了踪影。
贵妃恼道:「咱们慢了一步!皇宫这么大,谁知道他俩躲在哪儿偷情!」
我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雀跃道:「娘娘,我闻到了送给皇后的安息香的味道!这香是奴婢亲手调制的,独一无二,奴婢绝不可能闻错!」
贵妃高兴地脚步加快,似乎是要飞起来了,循着香味,一路追到了御花园假山背后。
我俩藏在花丛里,朝不远处望去。
圆月清辉下,一男一女两个人影暧昧地紧紧挨在一起,亲密地耳鬓厮磨,窃窃私语融化在了温暖的春风里。
贵妃大喜:「我去把满宫人叫过来捉奸!」
我忙拉住她:「贵妃别这样!这不是明晃晃给陛下戴绿帽子嘛,让他颜面何在!」
我让贵妃守在原地,自己回了宴会,凑到皇帝身边,说贵妃肚子不舒服,想让陛下过去瞧瞧。
皇帝忧心龙种,半醉半醒去了。
等他过来的时候,眼前这风花雪月,情语缠绵的景象,让他的醉意瞬间全无!
完全清醒过来的皇帝,怒不可遏狂咳了两声,假山后面,果然闪出了皇后和三王子慌张的身影。
皇帝死死盯着皇后,一言不发,目光冷得像冰窟窿一般。
皇后伏在地上,声音哀怨:
「臣妾对陛下绝无二心!刚才三王子出来醒酒不慎迷路了,臣妾只是帮他引路而已。
「至于我们说的,也只是些期望两国和平的场面话而已。」
皇帝看了一眼貌似光明磊落的三王子,不好发作怒气,恶狠狠瞪了皇后一眼,拉着贵妃怒气冲冲走了。
皇后看着贵妃的身影,高声恶毒诅咒着:
「顾恬儿,是你陷害我对不对!
「你若取代我,必遭天打雷劈!」
16
贵妃才懒得理皇后的咒骂。
宫宴过后,皇后彻底失宠。就连初一十五那固定的两天,皇帝也不去椒房殿了。
眼下贵妃协理六宫,气焰滔天,满宫都在议论,待她生下皇子,怕是要登上凤位了。
可惜,贵妃等不到那一天了。
怀孕第六个月,她流产了。
惊悚的尖叫声传过来时,我第一时间冲进了她的寝殿,满床大片大片的血迹触目惊心,贵妃呆坐在床上,双目灰烬一样暗淡又茫然。
趁她还没留意,我抱走了那个刚刚成型的死胎。
果然如皇后所言,皇帝已不能孕育正常孩子了。
这个孩子,分明少了一只耳朵和眼睛。
对他而言,不被生出来,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皇帝赶过来看了贵妃一眼,很是失望,随便安慰了几句,就回未央殿研究大陨石去了。
我听未央殿的人说,皇帝最近越发疯癫了,不吃不喝不睡,整日抱着大陨石喃喃自语,昨天还打伤了过来劝他的太后。
我心下一爽。
莲儿,你听见了吗?
你的毒没有白下。
欺负过你的坏人,早晚要付出代价的。
贵妃滑胎后,昼夜痛哭不止。她瘫在床上,抱着孩子的小衣服,不停喃喃着:「孩子,我的孩子,母亲好想你」。
哦,原来你也知道,一个母亲,不能失去她的孩子。
如今,就换你尝尝这痛彻肺腑的滋味吧。
我捧了一碗黄芪补血汤过去:「贵妃,身子要紧。」
还不忘贴心地把她的脸对准铜镜:「这才几天,您就憔悴成这个样子。」
只瞥了铜镜一眼,贵妃就发出了一声骇人凄厉的尖叫!
那些黄斑,又大片大片爆发出来了!
她的整张脸,没有一寸好的皮肤,全部被烂泥巴一样的黄色覆盖着,看起来又脏又恶心。
我每晚都过来,继续用毛毛虫给她吸食黄斑。
她的脸又暂时恢复了往日的白嫩美丽,也成功让沉迷陨石的皇帝,有了短暂的分心,和她流连床榻。
半年内,贵妃接连怀孕两次,又相继流产,一次又一次在得了孩子的希望和失了孩子的绝望中反复被命运玩弄折磨。
时间长了,贵妃慢慢参悟出来了——皇帝身体不好,无法给她一个健全的孩子。
可她太需要一个孩子,去获取登上后位的资本!
于是,一个大胆又狂野的想法,在她心里发了芽。
17
这天,我正用毛毛虫给她吸食黄斑,贵妃抓着我的手,哀怨叹道:「蝼儿,本宫只想生个健康的孩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我丝毫不掩饰,壮着胆子试探道:「娘娘,皇后和您接连流产,会不会是陛下身体的问题呢?」
贵妃忙捂住了我的嘴巴:「蝼儿,这可是掉脑袋的话!」
我装出一副心疼她的样子:「奴婢只是可怜娘娘受罪。娘娘若真想有个孩子,奴婢可以从宫外找个男人……」
贵妃心里还是觉得对不起皇帝,犹犹豫豫反复纠结。
我顺水推舟道:「可能皇帝也想你这么做,只是他不能说出来。」
我以贵妃想看民间杂耍为名,悄悄安排一个野男人,爬上了贵妃的床榻。
人是皇后找来的。
他不是别人,正是先皇和宫女的私生子,一直偷偷养在乡下,如今也有二十岁了。
两个月后,昭阳殿传来好消息,贵妃再度有喜了。
八个月后,贵妃顺利生下皇帝的长子。
皇帝欣喜地抱起自己第一个成活的孩子,眉头一皱,似是意识到,这孩子,怎么不太像自己呢。
再一瞅,又像极了先帝,想来是没错的。
皇帝大喜,虽未把这孩子立为太子,却为他在自己陵墓旁边,修了一座豪华无比的陪葬陵,还效法大唐,给他取名「世民」。
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小皇子洗三那天,皇后在椒房殿发疯了。
她一把火烧了册立皇后的诏书,还咬破手指,用鲜红的血液在椒房殿宫墙上写满了「顾恬儿必死」的恶毒诅咒。
皇帝大怒,气得封了椒房殿的门,椒房殿俨然成了一座冷宫。
皇后疯魔之际,贵妃正春风得意。
她温柔似水地抱着健康可爱的婴儿,眼里满满的柔情和爱恋,一刻也舍不得撒手。
我看着这幅母子情深的画面,心里想的却是——喜欢抱就多抱一会儿吧,反正你的好日子也没几天了。
18
几天后,贵妃生完孩子的后遗症终于来了。
某天睡醒,贵妃绝望地发现,大片大片的黄斑从脸上开始,一路攀爬,从脖子蔓延到了四肢躯干。
现在,她整个人跟条黄澄澄的胡萝卜一样。
贵妃裹得严严实实,慌张屏退众人,拉着我的手催促道:「蝼儿,快弄些毛毛虫来。」
我尴尬地挠挠头:
「对不起……毛毛虫没有了。
「而且,这么多的黄斑,毛毛虫不管用了。」
贵妃正欲发火,我慌忙道:「听说秦岭南段的山涧里,有一种特别漂亮的鸢尾蝶,它们能活几百年,容颜不老,还能吸食你这么厉害的黄斑。」
我面露难色:「只是秦岭南……常人实在没有体力和魄力踏进去……」
秦岭南段崇山峻岭,峰峦叠嶂,山路百转千回难以翻越,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大周就是仗着这地理优势,稳稳守住了国门,让南齐大军难以攻打过来。
贵妃急了:「那让羽林军去啊!」
我摇摇头:「这不好吧娘娘,羽林军可是守护皇城的精锐,怎么能为了几只蝴蝶离开京城呢?」
贵妃急疯了眼:「我不管这些!」
皇帝近日神智时常不清醒,迷迷糊糊,受不了贵妃的痴缠,就答应了。他从羽林军中选了最精锐的百人,每人重赏十金,要他们翻越艰险无比的秦岭南,为贵妃扑蝶。
捉蝶大军出发前,我细细研磨了所有毛毛虫的尸体一晚上。
将磨成的细粉,仔仔细细抹在了赏人的金币上。
皇后的亲弟弟本是羽林军总领,听说他手下的兄弟们被派去九死一生的秦岭南,就为了给贵妃扑蝶,一气之下辞官回家了。
幽禁中的皇后听闻此事,疯子一样挣脱了守卫的阻拦,在滂沱大雨中赤着脚猛拍着未央殿的大门,大骂皇帝昏庸无道:
「陛下今日此举,与幽王为博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有何区别?」
暴雨如注,皇后恶毒的「大周要亡」的咒骂和滚滚雷声混在一起,响彻了整个皇宫。
第二日,皇后被废,移居冷宫。
19
三个月后,羽林军没有让贵妃失望,历经千辛万苦,为她捉到了一只光彩夺目的鸢尾蝶。
蝴蝶来的时候,贵妃迫不及待脱了衣服,露出了黄澄澄的身体。
蝴蝶在殿里盘旋了一会儿,就疯狂朝贵妃飞去,落在她的脸上,猛地把嘴巴扎进了肉里,狠狠吮吸着里面的黄斑。
贵妃高兴坏了:「蝼儿,这蝴蝶可比毛毛虫厉害多了!」
昏暗的烛光遮住了我坏坏的笑容。
高兴吗?
那就多高兴一会儿吧。
反正我不会告诉你,它其实是在吃你。
不过,我还是好心提醒洋洋得意的贵妃:「娘娘小心,这东西有副作用……」
贵妃沉浸在莫大的喜悦里,懒得理我:「滚,少废话。」
贵妃夜夜让蝴蝶吸食自己浑身的黄斑,她的身体也一天天白皙起来。
她又恢复了产前那副光彩照人,雪肤花貌的神女模样。
直到有一天,她从睡梦中醒来,发出了一声骇人的悠长鬼叫。
半夜被突然吵醒的我,忍不住兴奋地战栗起来。
这一天,终于来了。
我屏退众人,走进了贵妃的寝殿,牢牢关上了门。
美丽的鸢尾蝶不见了。
床榻上,贵妃的瞳孔因惊恐而无限放大,嘴巴大张,她的身后,竟然长出了一双翅膀!
双翅一下下扑闪扑闪着,五彩的鳞片折射着斑斓的光芒。
她好像一只美丽的花蝴蝶!
她的声音发抖:「蝼儿……」
我收起以往的乖顺,也懒得喊她贵妃了:「我早说了,这东西有副作用。」
顾恬儿目光惊恐极了:「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副作用?」
我阴森森地笑了:
「你会跟它合二为一。」
「你还记得那些毛毛虫吗?那其实是它的孩子。
「你杀了它的孩子,它就要取了你的命。
「所以,她才不是在吸食你的黄斑,
「她是在一点点啃食你的肉,一点点把自己扎根到你身体的缝隙里。
「翅膀只是第一步。」
「后面,你会长出触角,长出虫腿,长出一身的绒毛,直到彻底变成虫子。
「这就是一个母亲的报复。它闻到了羽林军手上孩子尸体的味道,
「才心甘情愿翻越千山万水来到这里,就为了给孩子复仇。
「就像那日我送来的杏仁酥里,掺杂了小野蜂的尸体,所以它的母亲才会拼了命的蛰你。
「你还记得你活活剖心的小村童吗?我就是他的母亲。
「你杀了我的孩子,所以,我是来杀你的……」
顾恬儿的眼睛不甘心又愤怒地圆睁着,起初是想撕了我的怒火,后来是无力的绝望和哀怨。
她死死拽住了我的胳膊:「蝼儿,我跟你道歉!救救我……」
「对不起」,我笑得冰冷:
「我不叫蝼儿,我叫阿莺,草长莺飞的阿莺。
「所以,我才不是虫子。」
贵妃嘴里只剩恶狠狠的威胁:「你信不信,我叫人杀了你?」
我笑得更厉害了:「你叫啊,你看看大家是相信我,还是一只长了翅膀的怪物?」
20
顾恬儿长出翅膀的第二天,是她的生辰。
皇帝过来看她,被我拦住了:「陛下,贵妃今日染了风寒,不宜面君呢。」
皇帝只好留下礼物——西域进贡的水晶梳妆镜,离开了。
我热心地把水晶宝镜帮顾恬儿拿了过来:「陛下给你送的礼物,真是精美呢。」
床上,一个半人半虫的怪物无力呻吟着,使出浑身的力气打翻了镜子。
蝴蝶无时无刻啃食着她的内脏,现在应该是心脏了吧。
疼吗?
我的小虎子,当时也是这么疼。
顾恬儿用嘶哑的喉咙,朝我吼出了恶毒的咒骂:「贱/人!」
我笑了笑,捡起一片镜子碎片,放在她虫子一样凸出的眼球前。
「啊——」她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尖锐爆鸣。
我不慌不忙对她说:「你的病,其实有民间偏方可治,只是需要一个人的活心作做药引子。」
顾恬儿暗如死灰的双眼瞬间放出光彩:「谁?」
我的目光毒辣而凛冽:
「你儿子。
「你唯一的儿子。」
顾恬儿拼命摇了摇头,她不可能为了活,杀掉自己的儿子。
她不再挣扎嚎叫,流着泪被极致的疼痛折磨。
她只有换成母亲这个身份的时候,我才觉得她是一个人。
我从药箱中拿出了虎子的骨灰。
虎子,我要你亲眼看着她饱受折磨。
21
第二日,昭阳殿的贵妃已完全变成了一只硕大的鸢尾蝶。
皇帝进来看她的时候,我没有阻拦。
她拼了命使出全身的力气,想用虫腿扯下床边的帷幔,可惜力气太弱,皇帝还是看到了床上那个人一样大小的蝴蝶。
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可还是从蝴蝶触角上那只纯金凤钗中看出,贵妃变成了虫子!
本就有些疯癫的皇帝几欲晕厥,然而,更大的刺激还在后面——南齐五万大军连夜翻过了秦岭南,一路向北,浩浩荡荡,眼看就要杀进皇城了。
贵妃的弟弟根本没有将帅之才,那不过是南齐韬光养晦,故意让他赢了罢了。南齐的骑兵一杀进来,就立马斩了他的头。
南齐快打进来的时候,皇帝恢复了片刻的理智,把废后从冷宫请了出来。
「秋儿,秦岭南层峦叠嶂,他们怎么认得路……」
皇后冷冷笑了:「陛下忘了吗,您为了给贵妃捕蝴蝶,让羽林军硬生生开辟了一条路出来啊。南齐人跟着蝴蝶,自然找到了路。」
她恨恨瞪着皇帝,逼问道:
「陛下,我自小与南齐三王子相识,两情相悦。
「你的白月光死后,你硬逼着父亲让我嫁给你,
「我本想和你好好过一辈子,可你是怎么对我的?
「三王子他最大的心愿就是一统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再不吃战争之苦。
「我不能嫁她为妻,便助他实现心愿吧。
「所以,请陛下记住,是秋儿策划了这一切。你的大周朝,就是毁在了秋儿手里的!」
皇帝惊恐地垂下了头,哀求道:「秋儿,你我夫妻一场,不要这样对我……」
皇后笑得前仰后合:
「夫妻?陛下忘了吗?你已废了我,我早已不是你的妻子了!
「我的父亲,弟弟,也没有义务再保护你了!
「陛下,好好搂着你的大蝴蝶,自求多福吧!」
皇后俏皮地眨了眨眼,仿佛又变成了当初那个烂漫天真的小女孩。
22
南齐一举攻下大周皇城,因皇帝已经疯癫,皇后代表大周递交了降书。
南齐一统天下,南齐皇帝只做了一年天下共主便驾崩了,传位于三王子。
三王子继位后,封原大周帝唯一的儿子为镇北王,原废后成了王太后。
她与三王子一南一北,遥遥相望,共同守卫着华夏大好河山。
我问过她:「婉秋,你为何不做他的皇后?」
她遗憾地叹叹气:
「他的妻子未有错处,还拼死为他生下一儿一女。
「我也是女人,不忍,也不屑插入别人原本圆满的婚姻。」
我看向她的眼神里,有着最崇高的敬意。
也许这对她而言,就是在三王子面前撒个娇的事儿,可她却看开了。
……
大周帝给儿子修的陵墓空了许久,我把小虎子的骨灰埋了进去。
这里依山傍水,仰观日月星辰,美丽极了。
铜镜碎片中,映出一张娇艳若滴的绝代佳人脸。
「他他」我把一只透红的大桃子放在了供桌上。
「虎子,你的生日愿望,娘亲替你实现了。
「这里确实有最甜的桃子,有最漂亮的风景,
「可这里的人心好复杂,夜里好黑暗,娘亲好想你,
「好想回到咱俩那个小小的茅草屋,再搂着你睡觉……」
我把一直不离身的小木马放在了这里。
再后来,我成了王太后的女官。
镇北宫里有个传说,北苑里住着个白头发的老疯子,还有只虫子模样会说人话的怪物。
无人敢靠近那里,只有阿鸢姑姑不怕,经常过去喂喂他们。
再后来,我也有了自己的爱人和孩子。
春日,我带着儿子踏青。
他不小心踩到一只蚂蚁,小心翼翼捏起来,把它放了。
他如小虎子一般,眨巴着天真烂漫的眸子,冲我笑道——
「娘亲教过,即使是一只小蝼蚁,也要被珍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