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杨芳全这天把刘菊英背上来接她的黑色上海牌轿车后,刘菊英不仅将她家房门上的钥匙交给了杨芳全一枚,还将一枚自行车钥匙交给了杨芳全。
坐进车上的刘菊英将手从手窗口伸出,指着楼下对面铁棚里的一辆蓝色的八成新凤凰牌自行车对杨芳全说那辆自行车是她此前骑的,杨芳全这两天逛街或是想回家里走走,可以骑上她的自行车。
杨芳全接过自行车钥匙,忙不无感激地连声说:“谢谢刘姐了,你这几天也要珍重身体噢!。”
俩人聊了几句,来接刘菊英的黑色上海牌轿车,就甩一缕青烟离开了。
杨芳全目送刘菊英离开后,就转身来到车棚下,用钥匙打开自行车的锁子,抬手拍了拍车坐上的尖埃,抬起长腿踩着自行车在生活小区溜了一圈后,又将自行车放回车棚下面,随后找来一块白纱布,把自行从上到下擦得明光铮亮。
他计划明天回家看看,回家之前,先到药店给父亲买瓶名叫“降压灵”的药,再到市场给父亲买一双手工缀的羊毛袜子,天渐渐就开始变冷了,不能让父亲的腿和脚受冷。
过了国庆节后,北方的天气就开始变得一天比一天冷,喜欢晨练的人,外出跑步锻炼身体时,就会发现路边的小草在晚间已落满了一层白皑皑的霜花,迎面吹到脸上手上的风已带着深深的寒意。
杨芳全在送走刘菊英的第二天一大早,和往常一样,先外出跑步锻炼身体,尔后回到住处,给自己沏了一壶茶一喝,就起身锁上门,骑上自行车朝县城最热闹的北塘巷赶去,在他的记忆中,北塘巷的农贸市场上有摆卖手工缀的羊毛袜子。
改革开放初期,农贸市场还比较乱,不像今天这样井然有序。当时的农贸市场,像个杂货市场,有卖各种蔬菜的,也有卖各种小吃的,亦有摆卖衣服鞋袜和老鼠药的等。
杨芳全先在一国营饭店门口买了一碗胡辣汤和5根油条吃饱,又到一家刚开门的药店给父亲买了一瓶降血压的药,这才赶往农贸市场。刚到农贸市场,远远他就看到了一个蓄齐肩短发,有点面熟但一时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一面的年轻女子在卖手工织的羊毛袜子。
女子坐在一把小木凳子上,身旁的竹笼里放满了一捆一捆的羊毛袜子,面前铺在地上的报纸上摆了几双大小不一的羊毛袜子。
他停下自行车,从车子上下来,慢慢走上前,客气地问:“同志,你的羊毛袜子咋卖?”
女子抬头瞅着他说:“大号的一元参毛钱,小号的8毛到一元贰毛钱。”女子说完,上下打量了一眼杨芳全,笑问:“你是杨芳全吗?”
杨芳全也认出了对方,这个卖羊毛袜子的女孩名叫韩慧利,是他高中时的女同学。两人都认出了对方,俩人一时笑的合不拢嘴儿。杨芳全忙将单车撑起放在旁边,走上前,韩慧利抬手掩嘴笑着,递上一把小凳子让杨芳全坐。
杨芳全接过凳子,笑着坐在韩慧利的旁边说:“老同学呀!没想到今天在这里会遇到你啊!最近过的可好!”韩慧利再次上下打量一眼杨芳全笑说:“好,老同学呀,我也没有想到今天会遇到你,你现在是在复读还是在干啥?”
杨芳全敛了笑,长长叹息一声,不无伤感地说:“我没有复读了,我家里的条件不容许我再复读了,我现在咱县建筑公司打工呢。”
“你没有再复读?”韩慧利盈脸惋惜地说:“你不复读太可惜了,我听别的同学说,你高考只差6分,你再复读一到2年,考上大学的机率很高噢!”
老同学韩慧利的一番话,让杨芳全当时有一种想放声大哭的想法,可他明白命运就是命运,人有时真的无力与之抗争。
他强压心头涌动的酸波,竭力稳定好自己的情绪,转换了话题,用一种轻松的口气说:“老同学呀,把你手工织的这羊毛袜子,大小号各卖给我一双。”
韩慧利就各拿了一双递给杨芳全说:“老同学呀!我就不赚你的钱了,收个成了本算了,大的一元线,小的6毛钱。”杨芳全笑笑说:“这可不行啊,咋能让你老同学白辛苦呢!”杨芳全说着就硬递上2元一角钱,韩慧利客气地推辞了几下这才接过钱装进口袋。
随后韩慧利敛了笑容,严肃着表情说:“你小妹孙兰香的事你知道吗?”
杨芳全的小妹在还没有送人之前,杨芳全的父亲给小女儿起名叫杨金琴,在送给人抚养后,就随养父姓孙,名叫孙兰香。
杨芳全听老同学韩慧利这么问他,忙有点紧张地问:“老同学我小妹咋了,你快告诉我……”
韩慧利她家和杨芳全他小妹孙兰香的养父养母在一个村,两家关系不错,自然也和孙兰香的关系也相处的很好,杨芳全她小妺孙兰香的养父养母平时在忙完地里的农活后,会酿造一些柿子醋走村串巷地叫卖,赚点小钱维持生计,前多年是偷着酿造偷着卖,改革开放后,就不再偷偷摸摸了,这一点杨芳全是知道的。
韩慧利犹豫了一下,说:“你小妹兰香前几天被我们村的一个二溜子打了?"
杨芳全一听,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二溜子”在农村是指一些不务正业的男青年,类似于我们今天说的村霸之类的人物。已17岁的孙兰香也长成了一个比较漂亮的姑娘,这可能和遗传有一定的关系,杨芳全家里的几个姐姐的长像都不差,身高都在一米6多之上,身材看起来苗条窈窕,皮肤也个个白净细腻。
孙兰香初中毕业后就回家参加了生产队的劳动,平时也帮父母酿醋卖醋,而打了孙兰香的这个二溜子名叫袁文涛,家里兄弟三个,其二哥袁文江是他们队的队长,其大哥袁文海是公社供销社的正式职工,这三兄弟仗着家里经济条件比较好,弟兄们多,就在村里横行霸道,经常动不动就对村邻四舍的人动粗。
袁文涛打杨芳全的小妹孙兰香有两个原因,一是袁文涛喜欢上了孙兰香,就托媒婆到孙兰香家里提亲,没想到遭到了孙兰香本人以及养父养母的婉拒,这让袁文涛怀恨在心,平时见了孙兰香不是吐口水就是说一些不三不四的难听话,孙兰香看到了就会远远躲开。
第二个原因是其大哥袁文海让孙兰香的养父送醋给他所供职的供销社代销,说每个月的月底结一次账,可都代销了2个月还没有结账,孙兰香的养父多次催讨无果,这天再次催讨时,袁文海说给了他弟袁文涛,让他弟袁文涛给孙兰香的养父把钱捎了回去。让孙兰香的养父找他弟袁文涛去要钱。
孙兰香的养父这天回到村里,先到袁文涛家里去要钱,但没有见到袁文涛的人,就只好先回到自己家里,在吃饭时就将讨账的事儿告诉给了养女孙兰香,让孙兰香见到袁文涛后就把账收了。
家里当时正需要钱,养母胃疼,需要看医生买药,于是孙兰香放下饭碗后,就硬着头皮到袁文涛家里找袁文涛要账,恰好袁文涛这时从外面刚逛回来,孙兰香就对袁文涛表明来意,袁文涛就嘻皮笑脸地说他大哥袁文海确实把钱给了他,孙兰香想要这钱,就得给他在脸上亲一口。
袁文涛说着就对孙兰香动手动脚,孙兰香躲闪着,并气愤地骂袁文涛臭不要脸,是个流氓,袁文涛恼羞成怒,抬手狠狠打了孙兰香两个耳光,接着又一把抓住孙兰香的头发将孙兰香摔倒在地抬脚蓦踢,邻家人看不下去了,忙过来拉开了袁文涛。
这袁文涛打人不说,随后还气急败坏地抱着石头砸兰了孙兰香家里酿醋的三个大圆瓷盆。
孙兰香的养父养母皆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把蛮不讲理的袁文涛没办法,只好找大队干部评理,当时农村人之间因故打架斗殴有了矛盾,没有报警这一说,他们会找大队干部出面处理,可大队干部也把袁文涛没办法,劝孙兰香的父母息事宁人算了,以后还要过日子呢,,说袁文涛这样的人是惹不起的,他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气死公社,难死法院。
孙兰香的养父一看大队干部推磨子管不了。就跑到公社找负责治安的干部,那干部说你村里有没有敢为你做证袁文涛打了你女儿,如果有你就把证人领来,我有了证人的证言后,就带人去找他袁文涛……
村里没人敢做证,大家都不愿意得罪或者说不敢得罪袁家。
孙兰香的养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为养女讨个公道,只能唉声叹气劝说安慰养女。忍让和息事宁人,让袁文涛更加嚣张跋扈,经常朝孙兰香院子和房子上掷石头寻事。
从韩慧利嘴里获悉了妹妹孙兰香被人欺负的经过后,杨芳全气得将牙咬的嗞嗞响,两手握紧拳头,且颤抖着。他从小凳子上蓦地站起身,说:“老同学你先忙,我去看看我妹妹,我就不相信把袁文涛这个蛤蟆皮没办法。”
“蛤蟆皮”是我们当地农村人形容恶人的一种说法。
杨芳全话落,就踩上自行车要离开,韩慧利喊住了他,不无担忧地:“老同学你千万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那袁文涛知道了会找我的麻烦。”杨芳全说:“好,你放心老同学。”
杨芳全随后,跨上自行车,猛踩着朝家里赶去,两耳呼呼生风,眼前一直闪现着姝妹孙兰香可怜巴巴的模样,几次有热泪从杨芳全的眼里涌出,又被风吹落。
妹妹孙兰香虽自小就送人抚养,但父亲几乎在每年的夏收之后,都会拎上一蓝子花馒头带上他去探望妹妹,而妹妹的养父母也反对父亲看女儿,哥哥看妹妹,并会做一些好吃的饭菜热情招待。
他们村距妹妹他们村相距不是太远,约8公里的样儿。杨芳全不知道如今有病的父亲知道不知道小女儿孙兰香被欺负的事儿,最好是不要知道,若父亲知道了,不知会有多伤心。杨芳全决定先回家里看一下,看父亲知道不知道。
进了家门,刚吃过早饭的父亲正坐椅子上发呆,看到突然归来的儿子,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之色,挣扎着想从椅子上站起来,杨芳全忙上前,让父亲坐着不要动,他上前蹲在父亲面前,两手搭在父亲膝盖上,说:“大,天冷了,穿厚一点,我给你买了一双羊毛袜子,冷了你就穿上,还有你近来感觉好一点吗,我又买了一瓶新降压的药……”
父亲用不很清晰的话告诉他病情好了许多,从与父亲的交谈中,杨芳全明白父亲还不知道小女儿孙兰香被人欺负毒打的事,这样也好,省得父亲知道了心里难受,如今又因有病,帮不上女儿。
杨芳全掏出10元钱塞到父亲手里说:“大,想吃什么,让我二姐给你买,我现在要赶回去上班了,我回来看你时只请了半天的假……”
父亲落泪了,嘴里嗫嚅着想说什么,杨芳全估摸着父亲是想对他说订一门亲的事,在农村像杨芳全这么大的男女青年,不少已订了亲。
父亲看儿子挺急,就没有再说什么,只说一句:“在建筑工地上要注意安全……”
杨芳全心里一时也挺难受,他对父亲点点头说他知道。
出了门,杨芳全跨上自行车朝妹妹孙兰香他们村奔去。从不打算与人打架的杨芳全今天决定与人打一架,他要为妹妹讨个说法。没想到他刚到村口,就看到妹妹端着一大盆的衣服准备到村口的涝池洗,他从车子上跳下来,喊了一声妹妹的名字。
孙兰香瞅着哥哥笑了,随即又无声地垂下头哭了,抽泣着说:“哥,你来了。”
杨芳全撑起自行车,将妹妹拉到路边说:“哥听说有人打了你就来看你呢!"孙兰香一听,一时泣不成声。
杨芳全一时也是泪流满面,一只手抬起抚摸着妹妹的头发,一只手抹了把泪,说:“不哭不哭,你告诉哥打你的人他家的地方,我去找他……”
孙兰香抬起头,擦了一把泪,轻叹一声说:“哥,算了,这家人恶的很。他三儿子袁文涛身上时常带匕首呢,走,先到家里喝口水再说……”
杨芳全看到了妹妹左脸上仍留有青紫色的伤痕,心里的怒火呼呼朝上直串,他用坚决的口气告诉妹妹孙兰香说:“兰香啊,你放心你哥我今天要教教他如何做人。”看大哥这么说,孙兰香就指着村中间一户门口旁边有一棵大皂角树人家说:“那就是他家。走,你先到我家喝口水再说……”
走到孙兰香她家的院大门口,杨芳全把自行车撑起,说:“兰香,你在家里等我,我这就去找他,放心哥不会吃亏的。”
孙兰香有点胆怯,又拦不住大哥,就忙回家告诉养父养母。
其实,此时的袁文涛的父母都下地干农活去了,老大袁文海没有回来,袁文江到外地给生产队办什么事去了,只有袁文涛和他的两个臭味相投的哥们在家里煮鸡肉喝酒,这两个小伙子是从外村来的,他们来找袁文涛时顺手从自家村偷了一只鸡来袁文涛家里宰了吃。
袁文涛也经常偷鸡拿到邻村去吃。
这三个人平时形影不离,经常结伴到周边的圩镇集市行窃,三人互相掩护,得手了就到菜馆大吃大喝,干了不少坏事。
杨芳全推开院门,大步流星地朝里面走去,正在喝酒吃肉的袁文涛三人瞅着身材高大面容英俊帅气,但满脸杀气的杨芳全的突然出现,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毕竟这是在自己的家里,自己身边还有两个帮手,就不怎么胆怯。
杨芳全上前冷冷地问:“谁叫袁文涛。”
矮了杨芳全半头的袁文涛就从椅子上站起来,顺手抓了一只空酒瓶,强装镇静地说:“我就是,你是谁找我干什么?”
杨芳全说:“你打我妹子孙兰香了,我是她亲哥,你今天得给我个说法。”
袁文涛明白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但嘴里仍硬巴巴地说:“她骂我我能不打她,你想怎么样?”边说边对杨芳晃动着手里的空酒瓶。
杨芳全抬腿一脚奔向袁文涛的脸上,袁文涛受此一脚,立时“得得”朝后退了几步,然后又四蹄朝天地摔倒在地,旁边的两个帮手拎起椅子冲了过来,身手敏捷的杨芳全灵巧躲过一击,回头一记狠狠的勾拳又打倒了一个,另一个帮手一看不妙,想转身跑,又被杨芳一记漂亮的扫堂腿,来了前嘴鼻子贴地,立时满嘴是血,三人一时都挣扎着站不起来。
这一切动作犹如行云流水,动作洒脱而自然,都是在片刻之间完成的。
杨芳全走到袁文涛跟前,伸手拎起袁文涛的衣领,抡拳直砸,打得袁文涛惨叫连连,嘴里直求饶。
村院人听到吵嚷声,就有几个人忙过来劝架,妹妹孙兰香的养父孙得盛老人也拿着一根木棍赶来了,老人原是想帮杨芳全的,进门一看三个瞎熊早已被杨芳全制服,老人担心杨芳全再打下去,会出人命案的,就扔了手里木棍,拦腰抱住杨芳全,劝说道:“我娃快住手,不然会出大事的……”
杨芳全这才放了几乎要被打瘫痪的袁文涛,霸气地说:“你以后再敢欺负我妹妹孙兰香,小心我要了你的命,还有希望你尽快把我孙叔的醋钱还给他,否则你知道后果……”
袁文涛抬手擦一把脸上和头上的血,战战兢兢地连说他以后再也不敢找孙兰香的麻烦了,欠的醋钱他今晚就会送去……
随后,杨芳全来到妹妹家,孙兰香的养父忙让养女和妻子烙油馒撖肉哨子碱面招待杨芳全,并拿出一瓶酒打开,与杨全喝了几杯。村院里有几个人都悄悄来到孙兰香家里,夸奖杨芳全打的好,他家的几只鸡都是被袁文涛等偷去吃了,可他们不敢问,这次他们终于也出了口恶气。
杨芳全临走给了妹妹孙兰香5元钱,让妹妹抓紧时间治疗脸上的伤,并将他住的地方以及刘菊英家里的电话号码告诉给了妹妹,说有事就到公社邮政局打这个电话给他,他晚上7点后人基本上都在。
在公社供销社上班的袁文海看弟弟袁文涛被打的挺惨,心里不舒服,就通过关系,想让相关部门抓杨芳全。杨芳全原不想惊动刘菊英,可有关部门去他家里找了他,他知道事挺麻烦,他担心自己真会被抓,于是就在这天黄昏在用轮椅推刘菊英到郊外散步时,就心事重重地说:“刘姐,可能过几天我就得离开你这里了。”
刘菊英一听,急了说:“咋呢,不照顾姐了。”
杨芳全这才诚实说了妹妹孙兰香的事儿,刘菊英听后,笑说:“放心,姐保你没事,咱一会回去姐就打电话给公安局的一个领导,这个领导是我同学他爸,为人很正直,袁文涛这种危害一方,偷鸡摸狗,到处害人的瞎熊不抓,反来抓你没天理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