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战术上分析西路军血战河西走廊,为什么我军时刻处于被动状态?

一林话历史 2024-03-29 03:26:40

接上文:。

上文,我们主要介绍了西路军是如何产生的?以及他们在新环境中面临哪些困难?侧重于从战略角度分析西路军西进决策的形成。

本篇,我们从战术对决的角度分析一下,难道西路军真的干不过马家军吗?

其实未必,因为在西进决策的形成过程中,西路军将领普遍存在的过于自信的心理,也是一个重要推手。他们普遍认为马家军战斗力不强,应该不是红军的对手。

这也难怪,从渡河开始的1936年10月24日到西路军成立的11月11日,这半个月西路军并没有失败的迹象。相反还在一条山战役中歼灭马步青部1000余人,击毙其参谋长马廷祥。

其实,这个失误对四方面军来说应该是可以避免的,因为他们有过前车之鉴。这个前车之鉴就是一年前和他们的老对手川军在川西平原打的百丈关战役。

在百丈关战役前期,四方面军也是以势如破竹之势先后取得了绥崇丹懋和天芦名雅战役的巨大胜利,让四方面军指战员认为川军是一支很好打的队伍,一触即溃,一打就散。

以至于低估了川军守护地盘的决心和忽视了对川西平原地形的考察,导致后期的百丈关决战中,在老蒋中央军和川军的联合打击下归于失败。

这些,我们在前面章节中详细介绍过。而类似对地形的不详加考察和轻敌问题,在当前西路军广大指战员中依然存在。

一、我们先看地形方面:

我国的甘肃省不像四川盆地那样一马平川,他的地形很有特点。从整体上看,他很像一个哑铃,中间的握柄部位细,两端的锤头部分粗。

中间的哑铃握柄部位就是古“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河西走廊;而西北面的锤头部位是甘西的敦煌、嘉峪关、安西地区;东南面的锤头部位则是历史上著名的陇西地区。如下图

而甘肃也不像四川天府之国那样气候宜人和物产丰饶,甘西地区是历史名城敦煌和嘉峪关的所在地,自古以来就是我国出了名的荒凉贫瘠之地,那里除了戈壁滩和西北风啥也没有。

而哑铃握柄部位的河西走廊是一条东西通透的“弄堂”地形,他的北面是浩瀚无垠的巴丹吉林大沙漠,南面是终年积雪、鸟不拉屎的祁连山脉。

“弄堂”的最窄处只有30公里,走廊平川几乎没有回旋余地,仅有的屏障就是星星点点的土围子和村寨什么的。

整个甘肃也只有甘南陇西地区的情况还相对好点,这里毗邻省会兰州,人口众多,气候相对不那么恶劣。而此时的西路军就大概处于这个位置。如下图

接下来,我们介绍下河西走廊的地理民情及马家军的由来。

二、河西走廊的历史演变及近代马家军的崛起

河西走廊古属凉州,为华夏九州之一。

公元前121年,为了实现“断匈奴右臂”的战略目标,汉武帝命骠骑将军霍去病两次率军西征,把匈奴势力彻底赶出了河西走廊。

从那时起,西汉就控制了整个河西走廊,并且设置了武威、酒泉、金城(今兰州)、敦煌、张掖、陇西等郡,他们都属于凉州刺史部管辖。

也是从那时起,河西走廊既是中原地区沟通西域的必经通道,也是中原政权抵御北方游牧民族入侵的前哨阵地,使得那里自古以来就民风彪悍、崇军尚武。

古语有云:“关西出将,关东出相。烈士武臣,多出凉州”。后来,凉州就成为天下精兵良将所在之地,比如三国时的董卓、马超、姜维,就都是那里的人。

本来,这里虽然民族众多,但大多以汉朝戍边将士的后代为主;文化虽然多样化,但他们都以儒家文化为主流意识。五胡十六国时期,在整个中原大地都被少数民族搞得乌烟瘴气的情况下,唯独凉州在张轨家族的经营下,成为汉民族在北方的唯一一块乐土。

但到了元朝,这里的文化宗教却发生了变化。虽然蒙古铁骑天下无敌,但他们治理国家方面却是政治小白,他们对凉州一带采取了粗放管理。

由于河西走廊是东西方交流的要冲之地,所以那时候的中亚和西亚各色人等也都涌了进来,顺便把阿拉伯的真主—伊斯兰教也传了进来。

这些人在河西走廊各种混居演变,最后就形成了一个全新的民族——回族。当然,这里不仅仅只有回族,还有汉族、蒙古族、藏族等等。

到了清朝中期,地方宗教势力坐大,政府的管理空间被不断挤压。于是,“十全老人”乾隆皇帝采取了一个自诩为高明无比,但实际上贻害百年的办法来处理民族宗教问题。

这个办法很简单:挑动民族矛盾。乾隆暗示西北官员,凡是汉人和回民打官司,一律给汉人撑腰,在礼仪风俗方面,也要以汉人为主,猪肉要敞开了吃,这就是赤裸裸的民族歧视了。

满清挑动民族矛盾的手段玩了近百年,之前回汉可以平安相处的河西走廊,硬生生被满清挑拨成民族矛盾的重灾区。

到了晚清,受太平天国和捻军起义的影响,陕甘回民终于忍不住了,他们趁关中防务空虚之际,纷纷起来造反,近代最惨烈的“陕甘回乱”爆发了。

左宗棠平叛

后来,清廷任命左宗棠为陕甘总督,统帅大军西进平叛。这些人哪里是左大帅的对手,左宗棠挥师西进,很快灭掉金积堡的马化龙、西宁的马桂源、酒泉的马文禄.....

唯有河州的马占鳌一看形势不妙,赶紧投降,接受左宗棠的收编,摇身一变成为官军。等战争结束时,马占鳌逐渐形成气候,他对上奉承朝廷对下欺压同胞,成为近代马家军的鼻祖。

后来,辛亥革命一声枪响,终结了大清王朝。马家军也看风使舵,跟着拥护共和,成为称霸一方的地方军阀。此时马家军有两大族系,镇守西宁的马麒家族和镇守宁夏的马福祥家族。

没多久,中原大战爆发,“二马”一看跟着冯玉祥混没前途,于是趁着张少帅入关的当口,也抄了老冯的后路,向蒋某人纳了投名状。

老蒋很高兴,战后论功行赏,就把新成立不久的青海和宁夏送给了马麒和马福祥。

后来,马福祥的侄子马鸿宾做了甘肃省主席,儿子马鸿逵做了宁夏省主席,“宁马”正式形成。马麒做了青海省主席,死后传位给弟弟马麟,但又被马步青、马步芳夺权上位,“青马”正式形成。

三、敌我力量对比分析

在西路军西征伊始,河西地区主要就是这“四马”:“宁马”马鸿逵和马鸿宾,“青马”马步青和马步芳。

而西路军的主要对手是盘踞在甘肃河西走廊的马步青和马步芳兄弟。

客观地看,马家军的实力受当地经济和人口因素限制,在当时的各路军阀大仙眼里是垫底的存在。不管是坐镇中央的老蒋,还是独霸地方的阎锡山、李宗仁等大佬,都没把他们太当回事。

而马家军的战斗力得分开了说:

“宁马”马鸿逵和马鸿宾的马家军中规中矩不突出,之前中央红军西征时都和他们交过手,也就那样。

“青马”马步青的马家军也不十分耀眼,居然不会骑着马战斗,在和西路军前期战斗中连战连败,以致让西路军产生轻敌思想。

而唯独“青马”马步芳的马家军战斗力在四马中属于最强的,马步芳善于利用宗教来蛊惑人们的思想,管理也比较严格。但他再强也强不过老蒋的中央军,应该和川军的水平差不多。

但是,此时此地,“二马”的实力对西路军来说,却是碾压般的存在。因为他们所辖的正规军加地方民团有十余万人,是红军的5倍有余,其中大部分都是骑兵,拥有战马五万余匹。

是的,古语云:“凉州大马、横行天下”,河西走廊一带历来就有骑兵作战的传统。虽然随着“马克沁”的问世,游牧民族都变得能歌善舞了,但奈何红军的装备落后,弹药不足呀。

虽然西路军的纸面兵力有21800人,但那是连机关、医院、后勤等人员算进内的,光这些人员就占了40%左右。

董振堂的红5军由于在之前的华家岭阻击战中与数倍于己的毛炳文部交锋,现己折损过半,只有3000余人,枪还不到1000支,平均每枪子弹5发;

李先念的30军自西渡黄河以来,又是造船又是抢占渡口,还经历过一条山,吴家川等战斗,连续作战下已疲惫不堪。部队此时也有损耗,有6000余人,枪3200支,平均每枪子弹25发;

即便是战斗力较强的红9军,也只有6个团,7000余人,枪支弹药还是不够,只有枪2500余支,平均每枪子弹15发;

所以,整个西路军的战斗人员加起来也就一万三、四,但弹药严重不足。

这就使得在后来的战役中,马家军可以凭借强大的骑兵优势,在疾速运动中与红军作战。而红军仅有的几挺“马克沁”由于弹药不足反而没有成为骑兵的“收割机”。不得已只能使用大刀长矛去和马家军的优势骑兵对砍。

但不管怎么说,西路军既然决定要西征,那肯定有西征的道理,我们也不能在这一个劲地说马后炮的话。

四、30军轻兵疾进取凉州

11 月上旬,西路军分三个纵队开始西进。

30 军为右纵队,从一条山地区沿着腾格里沙漠边缘向大靖镇前进;

9 军为左纵队,从镇虏堡经松山城、干柴洼向古浪县前进;

5 军为第3纵队,经吴家川等地在30军之后跟进;

总部和直属队随 30 军行动。

两军计划在永昌一带汇合,然后再继续西进。如下图

之前章节我们也介绍过,这是红军一贯的作战手法,以一路钳制或吸引敌军,另外一路去实现真正的战略目的。

30军和5军由于有9军在前面诱敌,吸引马家军主力向古浪靠拢,所以一路还比较顺利。

他们趁虚急进,先是围困凉州。此刻身边没兵,独守武威(凉州)的马步青终日心惊胆战的龟缩城内。

董振堂原来是西北军将领,还曾是马步青的上级。于是,徐向前和董振堂联名致信马步青,说明红军此次西进是假道过路,没有攻取凉州之意,千万别和我们为敌。

马步青表面上还挺识时务,他派代表出城谈判,表示愿意接受红军的联合抗日要求,可以做到双方不发生冲突,欢迎红军过境,还可向红军提供一部分粮秣经费。

于是,30军绕开武威,继续西进,于11月18日攻克永昌,21日攻克山丹。这段时间,红军所向披靡,马家军望风而逃,当时流传着堵也堵不住,打也打不过的说法。如下图

然而,就在这时候,西路军却吃了第一次大亏,因为这个马步青是大大的狡猾。

他一边苦口婆心劝说红军不要在其防地内久留,快点去占领西面的甘州(张掖)、肃州(酒泉)、安西,因为这几个地方是马步芳的地盘。一边却给马步芳发电报:如红军不停留地走,可以不打,若停下来不走,就打!

果然,马步芳部马家军主力向红9军刚刚占领的古浪城扑了过来。

红9军是西路军3个军中实力最强的,有7000人左右。他们在副总指挥王树声、军长孙玉清、政委陈海松的率领下,先后突破马家军2个防线,于14日进占古浪县城。

五、红9军铁血鏊兵战古浪

古浪古称“虎狼关”,为河西走廊的要冲。我们看看下图就会发现古浪的险要之处。

他的东西南三面都是高山,东沿红凉山进古浪,只有一条“马不并骑,车不同轨”的狭路通行,而城的西北则是一马平川的河西走廊,直通凉州。

古浪县城就处在三座大山的交汇处,是陇西地区和河西走廊的分界点。只要守住古浪,就可以阻止陇西地区的势力进入河西走廊。所以他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西路军之所以派9军去取古浪,有两层含义:一是吸引马家军的注意力,二是占据险要关口,阻止马步芳援兵。

因为占据青海西宁的马步芳主力想要进兵河西走廊,古浪是必经之路。如下图

而且,防守古浪还面临一个难题,那就是避免不了两线作战。

因为马步青的部队是从一条山方向来的,是从北面的河西走廊向南进攻;而马步芳的部队是从南面青海西宁来的,是从南向北进攻。如下图

根据地形条件,大家可以把自己代入指挥员角色,看看大家怎么守?

其实,只要以一部主力占据了南山的制高点,就可以一路治马步芳的两路援军,压得他们头都抬不起来;

再以一部防守古浪县城,一部占据红凉山制高点,就可以阻止马步青部的进攻。如下图

这样,古浪是不容易失守的。因为敌人主要是骑兵,只能在平地冲锋,不便佯攻山地制高点。这不是我说的,而是王树声将军事后总结时说的。

而9军军长孙玉清、政委陈海松是这么布置的:他们以 一个 师部署于城的西南,以 一个师扼守城的东北,仅派 1 个加强团驻守南山制高点;如下图

问题是,连年征战使得古浪城的城墙残破,9军也没有时间构筑新的阵地,只能利用敌人原来的散兵壕临时加以修补,这确实不能防御敌军骑兵的冲击。

结果,敌军赶到后,敌前线指挥官马元海做出如下部署:

1、东北方由马步青部韩起禄旅及手枪团和所属民团担任主攻;

2、西南方由马彪旅及所属民团担任;

3、东南方由马全义团及所属民团担任;

4、以马忠义团、马步銮团负责夺取南山,专门对付那一个加强团。如下图

即便如此,这些马家军的进攻也不积极,都在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态相互观望。但我们的蒋某人很了解这些杂牌军的心态,派了飞机飞来督战。

飞行员见这些马家军迟迟不敢进攻,居然在马家军的马队里投下几枚炸弹,炸死士10 余人。这下马元海受不了了,挨千刀的老蒋居然派来了督战队。他权衡再三,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南山是敌军的主攻方向,山头被炮火覆盖。加强团官兵殊死拼杀,双方激战两个小时,他们打退敌人数次进攻。但奈何寡不敌众,加强团官兵几乎全部牺牲,也没守住南山。

马家军乘势占领南山,他们从南山上人牵马、马拉人蜂拥而下,人喊马嘶,尘土遮天。

而古浪城墙也的确阻止不了骑兵的冲击。不到两个小时,就被这四路马家军踏开几十道路口。最终进攻路线就变成下图这个样子:

破城后,马元海派骑兵开始穿插,红9军各部被敌分割,各自为战。敌军居高临下,以密集火力将红 9 军压进城内,并挥舞马刀,在大街上横冲直撞。

孙玉清、陈海松命交通队官兵和机关干部从城内杀出,结果被敌骑兵切断归路,大部牺牲。可怜9军卫生部的一些女战士,她们手无寸铁,被敌兵堵在屋里,用马刀砍死。

双方鏖战了三天三夜。到了11月18日傍晚,尽管9军战士英勇血战,但是古浪城已危如累卵。敌众我寡又不占地利优势,红9军决定连夜突围转移,向永昌靠拢。

古浪一战,红9军毙伤敌2000余人,自身伤亡也 2000 余人。

红9军,一直以来都是四方面军的主力军,是从最早的黄麻起义发展而来的,其后又经历了反三路围剿和反六路围剿等著名战役,是一支极有战斗力的部队。

但古浪一战,红9军伤亡超过了三分之一,而且伤的全是作战部队,其中干部伤亡尤其严重,参谋长陈伯稚、25师师长王海清、27师政委易汉文皆在此战中牺牲,不得不让人惋惜。

9军退出古浪后,伤员能用担架抬走的也都抬走了,但还是留下很多不能带走的重伤员。

政委陈海松给敌人写了一封信,希望能从人道主义出发,不要杀害红军伤员。但是野蛮的马步芳是不会顾忌什么人道主义的,其军所到之处,红军伤病员被残杀殆尽。

后来,王树声不无惋惜地说:从指挥上,这仗欠妥当啊!古浪的城墙残破,地势低洼, 确实不利防守;可如果守好城外的南山,先把敌人挡住,再在城内做好二道防线,情况就会好多了。而我们偏偏忽视了这些,被敌人抢占了南山高地……(《王树声传》)

徐向前也认为:“这一仗叫人十分痛心,我主力部队九军元气大伤,再也没有恢复过来。”

六、西进之争,孰是孰非?

红9军兵败古浪,不仅失去一个军事要地,更使整个西路军实力大减,使原本就兵力不足的西路军逐渐陷入困境。

24 日,红9军进驻河西走廊的永昌城,和主力部队汇合,进行休整补充。如下图

此时,随着古浪的失守,西路军全部进入河西走廊后,他们又面临新的困难。

一是东起凉州(张掖),西迄高台的这一段为河西走廊蜂腰部,北临沙漠,南对祁连山,中间宽不及百里。西路军不得不在这一300多里的地段排开“一字长蛇阵”,兵力无法集中。

二是当地群众在马氏兄弟的宗教洗脑和高压恐吓下,对党和红军缺乏了解,他们也不敢了解,加上民族矛盾,导致这里群众工作不好开展,兵员、物资补给困难极大。

三是从会师起就对红军不离不弃的跟屁虫毛炳文部已经西渡黄河,正向大靖前进了。如下图

面临此种形势,客观上看,西路军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在此地停留,建立根据地;二是继续西进,打通苏联援助通道。

对于这两种选择,徐向前与陈昌浩出现了分歧:

陈昌浩认为此时的马家军已经被击溃了,现在正是建立河西根据地的好时候。

而徐向前则认为,创建根据地离不开两个条件:一是可以集中兵力消灭敌人,二是可以分兵发动群众。但此时的情况是:面对优势敌军的围攻,我军受限于河西走廊的“弄堂”地形,根本集中不起来,而且敌人的骑兵转瞬即至,你如何敢去分兵发动群众。

徐、陈二人出现意见分歧后,就给中央发去电报:

……我们决以打通远方与争取在甘、凉、肃地区建立根据地之任务,主力须速西进,迅取甘州,……

戊、以当时情况,是否我们控制肃州、甘州在手,由远方负责与我们打通,还是我们主力进到玉门、安西或到匮摄才有办法。

如打通远方为主要任务,我在现地区创造根据地不能不居次要地位。如遇特别情况时,是否我们将去打通远方,请速详示。

中央复电徐、陈:

甲、十七日电悉:我们已告远方,但恐准备不及,运输也来不及。我们意见,在现地区留住一时期,加紧军事训练,恢复体力,检查政治工作。教育每个指战员会做群众工作,严整政治纪律,使尔后和远方同志见面时焕然一新。

丙、肃州到安西有八天坏路,人烟稀少,安西亦荒僻,将来只能去一部。安西、哈密间是一千五百里沙漠地,绝无人房,货物要用汽车送,正办交涉中。

上述城市之间的位置关系如下图

中央的意见很明显,就是建议西路军先建立根据地,站稳脚跟。

接到中央指示后, 昌浩同志信心十足的准备建立永凉根据地。并且,他动用了政委的最后决定权,否决了徐向前的建议,两人为此还面红耳赤地“大吵”了一通。

对于此次西进之争,后来还有两种不同的解读:

有说中央需要西路军停下来,以策应、配合河东红军执行作战新计划的;

有说昌浩同志以前支持过张国焘的分裂主义,身上背负着沉重包袱。为了改正自己的错误,他从此以后一切唯中央之命是从的。

其实,这两种观点说的原因都带着那么点,但都有些牵强,没有切中要害。并且这些说法的广为流传,给人一个印象就是,西路军如果不停下来,而是一路往西走下去的话,就不会失败了?

但我要告诉大家的是,事实上却恰恰相反,如果此时就一路往西走下去,西路军会败得更早更惨。因为紧跟着,19日,朱老总和张国焘就转来中央和共产国际的电报,这封电报才叫个要命了:

莫斯科已经原则同意经哈密接济你方,物资经济均可接济……

大约以明年开春后可望大批接济,现正急谋小部接济,大的于我占领安西后即可实现。

你方须在甘州以东建立根据地,决不可将主力位置于甘州以西,更不能有到新疆去的表示。”

上述电文清楚地表明了以下意思:

一是援助物资最早在1937年春才有可能运达安西;

二是安西是“荒僻”之地,无法解决大军给养等问题;

三是苏联(共产国际)不允许西路军到哈密去。

以上三条,无论那一条都是要命的东西。

紧跟着,中央也发来了类似的一系列电报:

“远方接济,三个月内不要依靠,目前全靠自己团结奋斗打开局面。”

“远方可于二个半月后,将货物送达安西。”

“远方货物,只送到安西,送到肃州是不可能的。”——《中国工农红军西路军文献卷上》

从这一系列电报来看,苏联援助至少在三个月内,是很难到达接济点的。而且接济点只能设在安西,今天的瓜州县。如下图

因此,西路军即便想走八天坏路,拿到苏联援助的愿望,至少在三个月内是根本实现不了的。这就决定了他们至少要在河西走廊待上3个月来建立根据地,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

是的,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这说明,把身家性命完全寄托于苏联援助之上是不靠谱的,这种不靠谱用马列语境的说法叫“机会主义”。

他带来的结果就是:如果西路军一路向西,以极快的速度连削带打,完全可以半个月内到达安西,但他们需要在哪待上两个多月等援助的到来。

西面的安西、敦煌、玉门关,大家也了解,那一带是我国著名的边关要塞,人烟稀少,除了沙漠就是西北风。有诗为证:“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如果西路军当时直接开进到安西、敦煌一带,苏联的援助物资又没有准备好,那他们吃什么?喝什么?一切都无从解决,还是无法生存。

但是,如果西路军要在河西走廊一带建立根据地的话,那么对于马步青和马步芳来说,这就是要来抢地盘来了,势必就要和红军拼命。

而河西走廊的地形也很难建立根据地。河西走廊是一条“弄堂”,南面是终年积雪的祁连山,北面是浩瀚无垠的巴丹吉林沙漠,走廊平川几乎没有回旋余地。

这本身就是一个“两害相权取其轻”的两难选择,上面的两种意见只是分别从军事和政治角度考虑同一个问题。

他们都对,也都不对,只能说这是革命先辈们的一种无奈吧。

徐帅从军事角度考虑问题,只有迅速离开此地,才可以避开优势敌军。但从政治上讲,河西走廊虽然不适合建立根据地,但总比去敦煌强吧,莫高窟的飞天壁画也不能当饭吃呀。

所以,西路军之所以停下来,完全是形势使然,迫不得已。

七、一字长蛇阵、西路军与马家军的战术对决

既然西路军决定在永、凉一带建立根据地,那他们面临的危机也一步步加深了。因为此时的马步芳也像马步青给他发的电报里说的那样,既然红军停下来不走了,那就打吧。

此刻的西路军,虽然可以凭着英勇奋战、视死如归的精神,数次杀退马家军骑兵的进攻,但敌人的力量是源源不绝的,枪弹可以随时得到补充,而红军却只有消耗,没有补充。

原本红军自诞生那天起,就是在敌我力量极其悬殊的环境中发展起来的,也极其擅长各种钳制敌人、诱敌深入、迂回穿插等战术的运用。

但这些战术的运用是有条件的,他最重要的条件就是:牢牢把握战略主动权。而判断主动权是否在手的标志是:是否可以根据我军的整体战略要求,实现随心所欲的集中和分散。

只要能集中兵力,红军就可以从数路敌军中挑出最弱的一部,予以歼灭性打击,实现“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目标,从而得到弹药补充。

同时,红军又可以趁着作战间隙,分兵发动群众,从群众支前中获得必要的兵源补充,从打土豪,斗地主中获取必要的物资补充。

只要红军不要把战斗打成消耗战,就可以凭借“集中兵力以消灭敌人,分散游击以发动群众”立于不败之地。这也是红军能够在万里长征中不断杀出重围,赢得生机的两大法宝。

但此时此地,西路军却无法实现红军得以安身立命的这两大法宝:集中兵力与分散发动。

一是河西走廊“弄堂”式的地形决定了红军只能依托走廊里星星点点的土围子和小村寨,把兵力“一字长蛇阵”式的排布开来,无法在一个区域集中大量优势兵力;

二是这里土地贫瘠,村堡零落,人烟稀少,没有党的群众工作基础,仅有的群众也常年受马家军宗教思想的毒害恐吓,加上民族隔阂,群众的思想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扭转。

这样,没有广大群众的支持,让西路军的兵员、物资补给困难极大。无法实现兵力的集中,让西路军只能在从山丹到凉州的三百多里地段,将队伍拉成一个”一字长蛇阵”阵型。如下图

我们再来看看马家军是怎么应对红军作战的:

马家军在“保地盘”使命的驱使下,作战凶悍顽强,加之骑兵的机动优势,战术也相当灵活。

而且马步芳手下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总指挥马元海,还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才。他认为马家军实打实的战斗力比不过红军,但马家军有骑兵,红军没有,马家军比红军跑得快。

所以他制定了这么一个战术,叫“尾追截击法”。其实运用起来也很简单,就是针对西路军的“一字长蛇阵”,他既不拦头,也不截腰,而是专门击尾。

每天从红军殿后部队中截取一部分来予以包围歼灭,等红军的先头部队掉头回援时,他利用骑兵跑得快的优势,早就又逃之夭夭了。

这种战术很简单也很有效,在后来的作战中,马家军采用的基本就是这种战术。如下图

果然,马家军骑兵来去如电,迅速就把三百多里地段上的红军分割成了若干段,利用骑兵优势不断的消耗红军实力。

这种战术让你干着急没办法。你想和他停下来痛痛快快的干一场,他却脚底抹油跑得比兔子都快;你想继续赶路行军时,他又从后面赶上来戳你的腚眼子,你说气人不气人?

就这样,西路军在东起武威西至山丹的三百多里战线上,一直在面对马家军这种战术的袭扰,几乎是无日不战,部队异常疲惫。

他们连续在四十里铺、八坝、二十里铺、水磨关、永昌城、山丹等地区与敌军激烈战斗。具体战斗过程就不介绍了,我们就从秦基伟将军的这段回忆里感受当时的战况吧:

首先是马家军打我们,开始跟他打运动战,打了不少好仗,消灭他不少。到后来就运动不了啦。我们是两条腿,敌人是四条腿。

我们白天也走,夜里也走,不停地走,拼命地走。敌人夜里舒舒服服地睡个觉,天亮骑上马,舒舒服服的就把我们追上了。

西北的村子外面都是圩墙,我们到了一个地方,气还没喘匀,就赶紧在墙上凿洞(射击孔),组织防御。

我们紧张得要死,敌人在老远处慢腾腾地看着你,等你忙了一半,他就打过来了,于是前功尽弃,又得跑。部队没水喝,没饭吃,被拖得精疲力竭。

环境实在太险恶了,首先没饭吃,没饭吃的人,劲头还不如饱食的狗。其次没子弹,没子弹的步枪还不如梭标好使。三是无后方,孤军深入,无策应,无支援,真是寸步难行。

秦基伟

虽然这段时间也毙伤敌6000余人,但西路军也付出了高昂的代价,部队已减员到1.5万余人,战斗力大为减弱,西路军逐渐陷入被动。

马家军为了防止在战斗中被红军缴获,他们每次进攻前只携带很少的弹药。在弹药消耗完以后,后续部队再凭借骑兵优势给予补充。这就导致了我军即使对敌人有所杀伤,也很难缴获弹药补充。

就这样,红军从四十里铺撤至八坝,又从八坝撤到水磨关,敌人抓住红军兵力分散的弱点,各个击破,不给红军以集中兵力的任何机会。

被动,简直是被动至极。到此时,我军的主动权可说完全丧失了。

就这样,从凉州的四十里铺到山丹,三百多里的河西走廊之上,就变成了马家军与西路军血火交织的战场,永久地镌下了西路军悲壮的历史足迹。

然而,就在西路军血战河西走廊之际,形势的突变却把西路军又推向了未知的处境之中。

好了,写了不少了,我们下篇接着介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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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林话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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