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霍俊旺
序
文/靳坤尧
四十多年前,在开封寺后街一温馨小院,我和俊旺邂逅。他不远千里从广州来汴看望陈延成诸位战友同连战友,其重情重义之举让我感动,逐对他心存敬意。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我也在广州军区后勤部服役,俊旺家居广州,所以跟他也有了许多共同语言。穗汴相距千里,山水相隔,但彼此通讯从未中断。
2020 年防疫期间,俊旺居家笔耕不辍,数月成书。
感谢他适时电传作品,我得以先睹为快,文章字里行间,洋溢着母子情,父子情,同学情,战友情,故乡情,军旅情……充盈着对往事深沉的回忆…… 感谢作者为我们留下了真情,真景,真人,真事!
《礼记,祭义》曰:“ 霜露既。降,君子履之……” 相信读者在阅读此书的过程中会和作者产生强烈的共鸣。俊旺嘱我为序,雅意难拂,不揣固陋写了上这么些文字。
2020年 6 月23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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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
不守寂寞,岂见繁华。
岁月静好,随我所意。
心存瑞宝,时光不老。
一方净土 ,倾尽一世。
宅家数月,完成拙作。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一道风景。一个转身,光阴便成了故事。不是一切都会忘记,而是一切都会过去。过去是一杯陈酿,历久弥香。过去是一本书,尤为珍惜。
每片叶子都有自己的纹理,我们所走过的路,见过的人,构成那个独特的年代。举目低头间都是往事,不论往事或深或浅,却久久扎根于心底,一世不能忘,不舍忘。走过了半生,读懂了一生。人生一半烟火,一半清欢,一半清醒,一半释然。请珍惜生命中的每一分感动和经历。致曾经,致当下,致未来,致自己。
笔耕不辍,墨染夕阳,执笔写下点点往事,在故事里寻觅最初的自己。
本书收集了三十篇文章。
作者:霍俊旺
2024年10月5日
二十一
『 校园流芳』
迟到
我带着梦想踏入位于东山湖畔的七中,这是一间创建于1888 年的美国教会学校,百余年的人文沉淀,使七中汇聚了众多的精英。铃声响起,学生们纷纷回到教室,老师正准备上课。
“ 报告!”
随着清亮的声音,一位女生婷婷玉立于教室门口,齐耳的短发衬托着她鹅蛋形的脸庞,一身素装掩饰不住那窕窈的身段,当她水灵灵的双眸与全班同学目视的瞬间,面颊绯红,温柔恰是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 进来!” 老师微笑地点头。待她回到坐位,同桌的女生问:“ 咋回事?”路上遇到一位阿婆被单车撞伤了,我扶了她看医生。”
“ 你和老师解释一下吧!”
“ 不用啦!” 她摇摇头。
……
此时,我自然想起了自己迟到的狼狈相,当我走到教室门口,看到全班同学的目光一齐刷刷射向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刹时,脸涨得通红,望着老师立正,不敢稍息,真是无地自容。声音既不敢太响,太响了会引起误会,迟到了还理直气壮,挺光荣似的,是不是还想戴上大红花啥的。但是,又不敢小声,小声显得无所谓,迟到了还满不在乎。待到老师心情好了,才能回到坐位,若是碰到罚站,就惨了,真想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那位女生的事迹在全校传开了,在那个向雷锋学习的年代,人人争着做好事。我曾梦想,某一天,我因做好事迟到了,站在教室门口,不亢不卑地大喊:“ 报告!”然后洋洋得意地回到自己的坐位上,那是多么不一样的感觉。可惜,美梦未圆,就离开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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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 时光笔记 』
梅花村
梅花村内一幢幢掩映于绿树繁荗,修竹叠翠的別墅静静地诉说着一段故事。
梅花村何以梅花为名?据记载1928 年时任广东省长陈济堂及孙科20 多名国民党要员在中山一路建筑官邱,并在路旁栽植梅花,入冬梅花吐艳,香飘四溢故称梅花村。说起梅花村陈公馆,还有一段史料。当时已下野的老蒋在陈公馆主持中长会议,几天后,老蒋慌忙乘机逃至台湾,梅花村见证了蒋家王朝在中国的最后灭亡,是国民党留下的最后一个 “ 政治后花园 ”。
1960 年中南局恢复撤销的六个中央局,从武汉迁至广州,陶铸任中南局第一书记,此间全国近千名干部及其家属陆续搬进了梅花村和周边街区。我家是这时奉命从湖南省委搬到了梅花村4 号,梅花村4号是一幢二层半的老别墅,楼下住了两户,二楼以上是我家。
正是:
红墙碧瓦圆梁柱,
半边阁楼出阳台。
厅堂壁炉映生辉,
院落清幽稳翠松。
当年有一部国产反特故事片《羊城暗峭》镜头里陈医生的医㝢就是取景于我家对面的梅花村34 号,据说这座二层半的独宅是中国抗日将领,军事专家薛岳的故居。我在长沙上小学时看过这部影片,对广州的印象很糟糕,广州到处都是美蒋特务,太恐怖了。可是我偏偏到了这座城市,还和影片里的陈医生成了毗邻。
梅花村被誉为岭南第一村,并非浪得虚名。入村全是碧瓦朱墙,欧式飘窗,前后带花园的一、二层小洋楼。碧瓦小亭,假山喷泉,鱼池点缀其间,美不胜收。别具一格的洋楼没有一幢相似,堪称西式別墅的典范。庭院围墙是通透砖砌成各式花样,院门敞开,任由孩子穿窜,打闹。路边种植了本绵、樟树、紫荆、罗汉松、翠竹。院内有龙眼、芒果、杨桃、芭蕉各种果树。
夏有习习清风挠身,甚为舒适。每到夜晚,我把翩翩起舞的营火虫捉到小瓶子里,放入蚊帐,营火虫飞呀飞,点亮了我的心。秋至,遍地飘红叶,影捲摇千尺,尽在诗情画意中。梅花村最多的白玉兰树伴随阵阵春风,沾满衣襟上的花瓣,清香扑鼻,乃天然之趣。
晨雾缭绕,霞光映照,黄啼燕絮。所到之处皆是佳景,遗憾的是我从未见过梅花,即使没有,梅花村景色足以令人陶醉。
“ 文革 ” 初,梅花村成了“ 黑帮村” ,全国各地的造反派冲入大院肆意打、砸、抢,许多户主被打成 “ 走资派 ”。
1967 年冬,梅花村实行了军管,下达了禁枪命,持有枪支弹药的干部一律上交,交枪的那天晚上,父亲无奈地把枪支拆卸后,将枪盒、子弹交给我销毁。
第二年,梅花村进行清宅,在哨兵的盘查下,我家被赶出了梅花村,之后大批干部下放到了偏远的连山上草 “ 五七 ” 干校劳动,父母在这时去了干部校。
1970 年,梅花村的住户几乎清光了,下放的下放,务农的务农,嫁人的嫁人,关押的关押,完成了一个历史的轮回。
我无家可归,和另一户人家挤在农林下路一间窄小的居室里,室内仅有两床,一桌,一椅。我经常孤影孑然,徘徊在街头。我多么想寻找到一个温馨的港湾啊!可是,我很快就被造反派抓走了,被关进了监狱,十天的铁窗生活度日如年。几十年后,我带孙子到少年宫辅导声乐,未曾想到此处正是当年的囚禁之地。
伤必须自己添,坎必须自己过,人的醒悟都是痛醒的。未经捏槃之痛,何谈重生?
梅花村有我的欢乐,也有我的无奈,退休后,我重返故地,熟悉的小楼依然伫立在院中,我站在院外,无法窥见那个特殊的年代。
一年后,当我再次来到这里,小楼悄失了,自从省委接管后,就大张旗鼓地兴建高楼,一幢幢 “ 握手楼 ” 拔地而起,如今仅剩五处旧宅,梅花村的历史建筑曾经保存得较完善。虽经抗战,丝毫觅不到战火的痕迹。甚至在 “ 文革 ” 中也没遭到破坏,昔日的辉煌不复存在了,多少西式的建筑被野蛮的车轮碾为齑粉,许多精美,坚固的别墅连拆迁工都赞叹称奇。梅花村曾为这座城市增添了不可磨灭的色彩,曾是广州的一张名片。
人亦非,物亦非,无奈情己去。往事不堪回首,从此,我再沒回过梅花村,已找不到一叶扁舟载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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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浓浓乡情 』
婴溪晚照
有一个地方,不敢忘,不能忘,它就是我的故乡 —— 平遥婴溪村。
平遥有句俗语:“ 里八里,外八里,婴溪晚照第一景。” ,“ 婴溪晚照 ” 指的就是我家乡 —— 婴溪村,若无此景,我家乡似乎很难在四百零八村名声大噪,据说每当夕阳西坠之际,青蒲壁间,山崖宅墙,尽有霞光映红,溪水景致倒映在山崖上,整座山宛如仙境,蔚为壮观。好一派 “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 的美景。
清代诗人王寿有诗一首:
“ 崦曦瀲射水光然,
川聚奇观幻远天。
碧涧红霞浑不辩,
青蒲白云寺风铃。
修岗牧遽驱归犊,
野寺风铃答暮蝉。”
夕阳染红了助济桥下的流水,两岸桃花艳,杏花白,杨柳依依梨花香,枣树难以望到头。麦穗儿,青草上沾满了晶莹的露珠,寂静的小山村淹没在色彩斑澜的霞光里,近观喷红似火,远望飞月如画。
枝头的鸟儿 “ 喳喳 ” 叫得欢,自以为收集了天边最后一道彩虹。不知羊倌那儿去了,只见羊群在山坡上悠闲地吃草。突然飞的老母鸡跳上了石磨盘,迟迟不肯回窝,不知谁家的毛驴在蘑房里 “ 嗥㟸 ” 叫个不停,看家狗爬在门口伸出长长的舌头,似睡非睡。
这里虽然没有城市里灯红酒绿,宁静的小山村却不失往日的热闹,晚风习习,炊烟袅袅,村民们三三两两揣着饭碗或蹲或坐的倚在村口墻根,一边扒拉着碗里的饭,一边讲述 “ 灌婴大将、阿牛和鲤妹 ” 的传说。左邻右舍的乡亲们亲热得似一家人,一顿饭吃得多么暖心。完全不像城里人,不是热乎得令人吃惊,便是给你一个热脸贴冷屁股,让人胆寒,说起来利害关系那么重,城里人套路深,处处都是陷阱。
乡村的夜色既美又祥和,如果你厌倦了这个虚伪的大都市,就请到俺家乡来吧!这里远离了城市的喧嚣没有勾心斗角,也沒有虚伪的人际关系。善良,真挚,淳朴的乡亲们会热情的给你捧上甜到心坎里的大红枣,家乡的的人情味很浓,他们是上天恩赐到人间的亲人,让他们把善良之心传承给你们。
日勤耕作汗夾背,
月下小憩哼晋曲。
雅童擎瓜枣树下,
翘首以盼秋丰硕。
我曾不理解人为什么晒太阳,一坐就是大半晌。今日方醍醐灌顶,尝尽人间冷暖,年华老去向谁诉?老人偏爱靠南墙,目之所及,皆是过往。心之所思,皆是回忆。说什么岁月回首,说什么来日方长,纯属无稽之谈。
历经沧桑的老人,懂得一切的无。懵懂无知的孩子,未知一切的有。老人与孩子,一个想告诉什么,一个想知道什么,
告诉孩子们吧!人不过是借了一张皮囊而已。只有灵魂不会消失。天边的晚霞恪外辉煌,它燃起了明日的艳阳天,化作了小山村的欢笑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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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浓浓乡情 』
祖屋
我家的祖屋是四进院,分别为前院(跨院)、上院、中院、下院。前院和上院是圆形栱门,前院种植有枣树,杏树,核桃树…… 上院有工人房,骡马房,磨坊,碾压坊,中院是四合院是主人住宅。围墙有五、六米多高,顶上有垛口式的建筑,具有一定的防御性能。下院三孔窑洞是厨房,餐食由厨师从中院的壁洞递入房内。沿窑洞阶梯而上是小姐绣楼。
曾几何时 “ 文革 ” 的烈火烧到了偏辟的小山村,祖屋首当其中,破坏得面貌全非,牌匾残落,檐廊坍塌,门前一对明代石狮被盗窃,院內走廊许多壁画陈设被一扫而光,工人房和骡马房也支离破碎,高大粗壮的前院花岗岩门柱倒坍断裂,院落鸡犬不闻,杂草丛生,几株无人料理的枣树,甚是凄凉 。下院损坏的更严重,窑洞和绣楼全塌陷,仅剩下一座残垣断壁的祖屋。正是:蛛丝结网锁雕梁,枯叶凋零荒草凄。目睹一切,满腹忧伤。
祖屋的横梁石柱,青砖粉墙及雕花窗棂,曾经是多么的精美。“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场,曾为歌舞场。” 在山西传统的古建筑中,祖屋是村里最精美的一处古建筑。但愿这座历史悠久的古村能加以保护,再现昔日辉煌。
二十多年前,我生平第一次陪年迈的母亲回故乡,当我看到祖屋时,顿时惊叹不已,祖屋坐东朝西,中间低两边高,这种独特的设计可以把雨水收集起来,古人视水为财,肥水不流外人田,意喻:“ 四水归堂 ” ,聚拢财气,山西人称这样的院子为 “ 元宝院 ”。院门上方隐约可见 “ 增福祥瑞 ” 四个刚劲有力的大字,祖屋蕰藏着浓厚的晋商文化气息。
祖先是从山西大槐树迁来的,祖屋建于明代永乐年间,先祖在全国各地开了许多店铺,特别富裕。并在村里盖了四座大院:前院,上院 ,中院,下院。这是一座具有三百多年历史,打破了 “ 富不过三代 ” 的财主大院。到了祖父已从事金融行业了,祖父在平遥、云南开设票行,是平遥享有盛名的一介晋商。
我的家乡很奇特:出了平遥往东行,走到村边不见村,无人知晓到处寻,难道村子上了天,还是入地寻不见,这可真是太奇怪。一条土路下陡坡,坡下处处好风光,村子美过桃花源,山青水秀碧蓝天,难怪没人寻得见……
当年日寇追捕父亲时,父亲一旦跑回村,鬼子全傻了眼,他们不敢冒然闯进这座 “ 入了地的村子 ” ,村子如迷宫,祖屋更是森严壁垒,地道连暗室,迂廻到村外,深不可测。更令人震撼的是村里至今保存着许多元、明、清的古建筑。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祖屋似乎诉说着岁月的沧桑。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人是有根的,这个根就是袓屋。父母不在祖屋在,根仍在。
(未完待续)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