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协议书上的咖啡渍，是她那天早上打翻的，还是更早之前就有的？我记不清了。”
1.那天是2008年7月23日，北京奥运会开幕倒计时16天。我站在外婆的床边，看着她瘦骨嶙峋的手背，上面布满了青色的血管，像地图一样。外婆已经躺在床上半个月了，话都不能说，只能靠呼吸机维持着生命。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淡淡的婴儿奶粉味，那是保姆给外婆擦拭身体时用的。
我问保姆：“桌上的水果呢？不是昨天刚买的吗？”
保姆头也没抬，继续擦拭着外婆的手，淡淡地说：“外婆吃掉了。”
我愣住了。外婆已经不能说话，更别说自己吃东西了。我看着保姆，她的表情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我心里涌起一股无名火，但又强压了下去。我知道，跟一个保姆争论这些毫无意义。
外公去世已经十年了。外婆一直没有再嫁，她说，她这辈子只爱外公一个人。外公去世后，外婆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尤其是这几年，更是经常住院。我每次去看她，她总是拉着我的手，问我：“什么时候结婚啊？什么时候能抱上重孙啊？”
我总是笑着说：“快了，快了。”其实，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我和女朋友已经分手半年了，分手的原因很简单，她觉得我太忙了，没有时间陪她。
2.我走到阳台上，看着那盆枯萎的茉莉花。那是外婆最喜欢的花，她说茉莉花香气淡雅，能让人心情平静。可是，这盆茉莉花已经很久没有开花了，叶子也开始发黄。
记得小时候，外婆家的阳台上总是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有茉莉花、月季花、还有栀子花。 每到夏天，整个阳台都弥漫着花香，让人心旷神怡。那时候，我总是喜欢坐在阳台上，听外婆讲故事。外婆的故事总是那么生动有趣，让我百听不厌。我拿起水壶，给茉莉花浇了点水。水顺着花盆的边缘流了下来，滴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我突然想起，外婆曾经说过，养花就像养人一样，要用心去呵护，才能让它茁壮成长。
我的手机响了，是妈妈打来的。我接起电话，妈妈的声音很疲惫：“儿子，你外婆的情况不太好，医生说可能就这两天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我强忍着悲伤，安慰妈妈说：“妈，你别担心，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我匆匆忙忙地赶到医院。在电梯里，我感觉时间过得特别慢，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电梯停在了七楼，我深吸一口气，走出了电梯。
3.我走进病房，看到妈妈坐在外婆的床边，握着外婆的手，眼眶通红。我走到外婆的床边，轻轻地握住她的另一只手。外婆的手很凉，很瘦，几乎只剩下皮包骨头。
我轻轻地叫了一声：“外婆。”
外婆的眼睛微微睁开，她看着我，眼神有些浑浊，但还是能看出她认出了我。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却发不出声音。
我俯下身子，把耳朵凑到外婆的嘴边。我听到外婆用微弱的声音说：“水果…好吃…”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夺眶而出。我紧紧地握住外婆的手，哽咽着说：“外婆，我知道，我知道。”
那一刻，我明白了，保姆并没有说谎。外婆虽然不能说话，不能动弹，但她依然能感受到水果的甜味，依然能感受到我对她的爱。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外婆总是会把最好吃的东西留给我。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水果是很奢侈的东西。但外婆总是会省下钱，给我买水果吃。她说，孩子正在长身体，要多吃水果才能长高长大。
4.外婆去世了，走得很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在整理外婆遗物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老式的木盒子。盒子里面放着一些旧照片，还有一些信件。
我打开盒子，一张张地翻看着那些旧照片。照片上的外婆很年轻，很漂亮，脸上总是带着笑容。照片上的外公也很英俊，很挺拔，像一棵松树一样。
我拿起一封信，信封上写着“致我的爱人”。我打开信，信是用钢笔写的，字迹很娟秀。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是表达了外公对外婆的爱意。
信的末尾，外公写道：“愿我们来生还能相遇，还能相爱。”我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我突然明白，外婆之所以一直没有再嫁，是因为她对外公的爱太深了，深到无法容纳任何人。
我把那些旧照片和信件放回木盒子，小心翼翼地盖上盖子。我决定把这个木盒子永远珍藏起来，作为对外婆和外公的纪念。
5.外婆去世后，我开始反思自己的人生。我发现，我一直活得很忙碌，很焦虑，总是为了工作而忽略了身边的人。我忽略了父母，忽略了朋友，甚至忽略了自己。
我决定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放慢脚步，多花时间陪伴家人和朋友。 我开始每周给父母打电话，和他们聊聊天，关心他们的生活。我开始和朋友们聚会，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我还开始尝试一些新的事物，比如画画、写作、旅行。我发现，生活其实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只是我以前没有发现而已。
一年后，我遇到了一个女孩，她很温柔，很善良，很体贴。我们相爱了，并且决定结婚。
在婚礼上，我把外婆的遗像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我对着外婆的遗像说：“外婆，我结婚了，您看到了吗？我一定会好好珍惜我的妻子，好好经营我的家庭，让您在天堂也能安心。”
婚礼结束后，我独自一人来到外婆的墓前。我把一束鲜花放在墓碑前，轻轻地说：“外婆，谢谢您，谢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爱。我会永远记住您，永远爱您。”
夕阳西下，天空被染成一片金黄色，像一个煎过头的溏心蛋。我站在外婆的墓前，久久不愿离去。我知道，外婆虽然已经离开了我们，但她的爱会永远留在我的心中，指引我前进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