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维克托·汉森
伊桑德尔瓦纳之战中,祖鲁人消灭了准备不周的英军及其非洲盟军两千人,还缴获了英军先进的来复枪,但得到加强的祖鲁士兵碰到罗克渡口准备周全的一百英军,却怎么也吃不下去。只要有准备,英军能击退乃至消灭几十倍于自己的土著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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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鲁战争专题:
1879年,日不落大英帝国的军队为何会败给非洲原始人
绝望的小股英军
与伊桑德尔瓦纳的高地不同,罗克渡口的一切都有利于祖鲁人。两座小型石结构建筑相隔大约40码,它们曾经是农舍,后来被改建成传教站,不适合防御。
英军将其中一座建筑布置成了医院,其中的35名伤病员不得不想方设法加入营地的临时防御之中。
房屋的屋顶是茅草,这意味着储藏室和医院可能会被点燃。更糟的是,据点周边三面的高地很快都被祖鲁人控制了。阵地四周有一定数量的障碍物——果园、围墙、沟渠、建筑物等,它们既妨碍火力的发挥,也为奔跑中的祖鲁战士提供掩护。
营地南边是奥斯卡贝格山,其高度使敌人狙击手能自由射击沿北面胸墙部署的防守者。此外,数百支最新式的欧式步枪已经落入祖鲁人之手;几个小时之前,他们在伊桑德尔瓦纳还获得了超过25万发点45口径的子弹。
下午5点刚过时,进攻开始,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开展攻势的祖鲁人得到了夜幕的掩护,进攻者开始包围这个小小的据点。
“难以想象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位置”,一名军官这样评论罗克渡口的英军防御。这支不列颠人分遣队的兵力,只有在伊桑德尔瓦纳覆灭的那支大部队的百分之五;更何况高地的存在,以及附近的地形似乎都注定了他们厄运难逃。
这支杂牌军中甚至没有一个经验丰富的高级军官。小小驻军的指挥官,名誉少校亨利·斯伯丁在正午前不久从罗克渡口出发,去赫尔普马卡寻求援军,将基地留给了两名低级军官管理。
临走前他叫来他的副官约翰·查德,命令后者接过指挥权;同时补充说,在他离开的短暂时间里,几乎不可能会有任何敌对行动出现。
守备部队的大部分人很是不满,因为真正参与战斗赢得荣誉的机会,出现在位于北面数英里之外祖鲁兰核心区域的伊桑德尔瓦纳,英军的中央部队正在那里试图彻底击败祖鲁人的军队;而他们自己却停留在纳塔尔的一处边界补给站,远离传闻中的前线。
约翰·查德中尉几周前才来到南非,他被分配到了皇家工程部队;此时他正在监管下游数百英尺渡口处一艘摆渡船的施工。而他的同僚冈维尔·布隆海德中尉,则是第24团第2营B连的指挥官,该团其他连队全都在伊桑德尔瓦纳被歼灭。
查德和布隆海德都没有战斗经验,而且事实上后者的听力还受过严重的损伤。同时,他们也确实不是上级眼中优秀的军官,一名上司曾经将布隆海德评价为“无可救药”的人。
他们的个人记录里,没有任何内容能够预示,在即将来临的10个小时里,在拼上性命的交战中,他们能够展现出伟大的英雄主义精神和出色的领导才能。
也许一位前任军士长曾经对局势有所帮助,他的名字是詹姆斯·道尔顿,这位身高6.2英尺、膀大腰圆的50岁老兵可谓久经沙场,他是军需所的负责人,似乎参与了许多关于基地防御的关键决策。
除了自然条件不利于防守以及缺乏经验丰富的高级指挥官外,这座基地在兵力上也处于极大的劣势。这里总共只有139名英国士兵,其中尚有35人因为伤病卧床不起。去掉厨师、传令兵和车夫,实际上步枪手才80人而已。
伊桑德尔瓦纳的部队遭到灭顶之灾的消息传来之后没多久,整整一个团的精力充沛的祖鲁部队就开始进发。这支祖鲁部队的兵力达到4000人,对于溃逃的欧洲士兵和惊慌失措的土著辅助部队来说,这是一个令人不安的数字。
本来这些败军也许能援助被围困的罗克营地,帮助驻军避免交锋,骑马继续向西撤退到纳塔尔。
英方记载提到,祖鲁的进攻非常偶然并且目的明确,较为可能的原因是祖鲁部落首领认为,切姆斯福德的大部分补给都在罗克渡口,占领这个基地既可以填饱数千祖鲁人饥饿的肚子,又能彻底摧毁中央部队的补给储备。
用80名步枪手,实现近2000名步枪手所无法达成的胜利,这样的想法似乎很荒谬。不过事实上,西方人经常在兵力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作战——有时还是相当大的劣势,比如在萨拉米斯、高加米拉、特诺奇蒂特兰、勒班陀和中途岛等战役中都是如此。
然而在上述战例中,西方军队都至少有几千人可以抵抗敌人的大军。甚至科尔特斯在最后一次进攻墨西哥城时,麾下都有数以百计的欧洲士兵,而不是区区几十个人。
正如我们在之前章节中已经见到的,数量上的不足,固然可以由技术上的优势、高昂的战斗意志、优秀的步兵、充足的补给和严明的纪律来弥补,但是欧洲人也需要凝聚力或者火力优势才能对抗数以千计的敌人。
亚历山大5万人的军队在战斗中可以击败25万波斯大军;但如果公元前331年10月1号的早晨,他麾下只有一万人的话,波斯的马扎亚斯就会凭借兵力优势彻底压倒帕米尼奥所在的马其顿左翼,也许战斗将会以马其顿军队战至最后一人,最终惨遭屠戮而收场。
几名英国士兵被派往附近赫尔普马卡的营地寻求增援。在那里,偶然会出现几个在伊桑德尔瓦纳的屠杀中幸存的士兵,他们大多是纳塔尔殖民地卡宾枪团的成员或骑警。这些散兵游勇骑着马路过营地,却拒绝加入防御。
在此之前,沃斯中尉率领100名殖民地骑兵离开了伊桑德尔瓦纳,在罗克渡口驻防,当这些士兵们看到祖鲁进攻部队的规模后,他们就逃跑了。殖民地部队的逃离,使得基地驻防军失去了潜在的100支马蒂尼-亨利来复枪,本已捉襟见肘的防守力量显得更为薄弱。
在这些部队逃跑的时候,史蒂芬森的非洲土著步枪手很快也溃散了,包括史蒂芬森本人和几名欧洲军士都离开了自己的位置。查德的人射杀了一名策马狂奔的士官。
溃兵的到来,对士气产生了明显的影响。在伊桑德尔瓦纳的灾难得到确认,与祖鲁人进攻罗克渡口英军驻地的两到三个小时之间,英国士兵们已经看到一连串的殖民地和土著部队骑马来到驻地,散播恐怖的流言,然后惊惶逃离。
同时,驻地周边防御人数的减少,也改变了抗击祖鲁人的整个计划。
如果在敌军即将进攻的消息传来时,查德和布隆海德能有450人左右的兵力来守卫那片矮墙的话,那么哪怕只有100个技巧熟练或者起码能使用来复枪射击的人能够加入他们,他们还算是挺幸运的——即便有这几百人,当他们分配在临时搭建的土墙上时,也只能保持每12英尺部署一名射击手。
查德很快做出决定,内墙的防御工具还需要加强,以便一旦人手不足、结构薄弱的外部壁垒不可避免地被攻破,还能有一个内圈防御工事来进行抵抗。
祖鲁人貌似强大
敌军显得十分强大。这支来袭的4000人大部队,指挥官是开芝瓦约国王的兄弟达布拉曼齐亲王。他违背了国王的两个命令:第一,国王下令不许从祖鲁兰进入英国治下的纳塔尔,而罗克渡口刚好横跨在两者的边界上;第二,不要进攻任何一支驻守在防御工事之后的英军。
达布拉曼齐统率的是开芝瓦约军队中两支平均年龄较大的部队——包括3000~3500名乌图尔瓦纳和乌德洛科团的战士,他们都是41~50岁的已婚男子。此外,他还拥有1000名年龄刚过30岁,隶属因德卢-埃恩怀团的未婚青年。
所有这些人,都在伊桑德尔瓦纳的战役中被用作预备队。在罗克渡口的攻势开始之前的数小时里,他们正在追杀平原上四散奔逃的绝望的溃兵和伤员。
达布拉曼齐的祖鲁军队安全渡过布法罗河进入纳塔尔后,他立刻将上述三个团的人手整合起来,准备让所有军队对英军据点进行攻击。
在他麾下的部队中,只有少部分勇士曾经参加过在过去十年里部族间的争战。最重要的是,他们相对而言没有经验,也没有看到多少伊桑德尔瓦纳屠杀的场景:仅仅一个下午的时间里,祖鲁民族十分之一的成年男子就非死即伤。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回家之前起码要让短矛尝尝鲜血的味道,特别是在己方同袍在伊桑德尔瓦纳突破英军战线时取得了惊人的战果的背景下。
最后,一部分祖鲁士兵拥有自己的火枪,而少数士兵还在伊桑德尔瓦纳缴获了近800支马蒂尼-亨利来复枪以及数十万发子弹。
祖鲁人既有冷兵器也有火枪
如果祖鲁人在派出大部队正面冲击北墙薄弱部分的同时,能将射手部署在营地上方的奥斯卡贝格山上进行支援的话,也许他们在第一次冲锋时便能拿下整个基地。
然而,对于这些祖鲁人而言,未知的问题在于,他们并不了解防守罗克渡口的24团B连士兵们的西方军人本性。
这些英军士兵就像利奥尼达斯麾下在温泉关殊死拼杀的斯巴达战士一样,他们几乎没有机会逃跑,只能在基地中等待残酷的战斗和可怕的命运。
英军士兵中,至少80人是正规军士兵或者精英射手,这些人通常能够在300码之外击中祖鲁战士,并打中1000码之外密集的大群敌人。
所有这些士兵都在坚定信念的支撑下,决心无论生死都坚守在自己的位置上。更可能的情况则是所有人都濒临灭顶之灾,毕竟双方的人数差距是如此明显。
为何英军会选择在毫无希望的情况下继续进行战斗?他们的战斗意志源于纪律,这种纪律由不列颠军队的训练和规章铸就,由士兵对军官的敬畏得来,由士兵之间的友爱和忠诚支撑。
这些士兵能够躲在临时工事的后方进行战斗,因此祖鲁人无法像在伊桑德尔瓦纳般成功施展侧翼机动和渗透来取得胜利。要夺取这个基地的建筑群,祖鲁人将不得不直面来复枪和刺刀的攻击,并越过临时围墙攻入工事,杀掉里面的所有人才能取得最终胜利。
在这场战斗中,英军的射击在十小时内都保持着稳定的状态——这些红衫军在近距离内有条不紊地用点45口径步枪的火力撕裂祖鲁人的躯体,用锐利的刺刀捅穿祖鲁人裸露的手臂、腿和腹部。
英军步枪手拥有围墙保护,因此祖鲁人很难用短矛刺中他们的肩膀或是脖颈,因此进攻者把希望都寄托在己方的狙击手身上,后者能从高处的斜坡上射击衣着显眼的红衫军。
从22号下午到23号清晨,查德和布隆海德将他们小规模驻军的火力发挥到了极致,英军阵地席卷着名副其实的火力风暴,数以百计的祖鲁武士被密集的铅弹击中而战死沙场。
这样的杀戮并非是难以想象的,毕竟英军严格地遵循正规军事实践和战场纪律,这使得依靠胸墙防御的士兵能持续不断地射击。
在战斗中,他们甚至没有休息的时间,由于火药的烧灼以及马蒂尼-亨利来复枪的巨大后坐力,他们的肩膀、臂膊和双手都被熏得发蓝,还被撞出斑斑血迹。
改变战局的防御阵地
1879年1月22日下午2点30分。收到伊桑德尔瓦纳屠杀噩耗数十分钟后,查德、布隆海德以及道尔顿一致认定,用行动缓慢的牛车带着伤员从罗克渡口撤离已不可行。因此,他们并没有慌乱地逃离,反而命令拆除所有营帐,丢弃在院子的外围作为障碍物。
接下来,他们勘察了周边的环境,并马上设计出一道防御围墙。兵站里有充足的重型饼干箱和玉米袋,假如在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里将这些杂物堆积成齐胸高的某种类型的防御墙,作为工事就能给士兵提供有限的保护。
此时查德作为皇家工程部队成员的专业能力,对守军而言具有无与伦比的价值。他和布隆海德,还有道尔顿即刻组织起工作组,开始搭建一道连接两幢石质建筑、停放好的车辆以及石头畜栏的矮墙,构筑起一个矩形的防御阵地。
士兵们和没有逃走的土著部队一起工作,将100磅重的饼干箱和200磅重的玉米袋堆积到五英尺的高度,以便步枪手瞄准和装弹的时候能得到一些防护。
这些袋子简直是天赐良物,其重量和密度使得敌人的子弹无法穿透,同时敌人也几乎不可能将这面麻袋围墙推翻。医院外墙还凿出一些洞口,伤病员们可以透过孔洞射击从南面接近的祖鲁士兵。
在这项临时赶工完成的不可思议的壮举中,军官、土著士兵、伤病员和英国征募兵一起工作,在略多于一小时的时间内构筑了一段长约400码的防御工事——所有这些工作,都在危机迫在眉睫之际完成。
幸运的是,工事北边地形稍微抬升,玉米袋搭成的护墙刚好与之结合,使得从外面看墙的高度在许多地方超过六英尺。没有祖鲁人可以跃过这样的高度,他们在进攻时只能迎面冲向英军的子弹和刺刀。
1879年1月22日下午3点30分。由于查德相比布隆海德的军阶略高,所以他掌握了整支防御部队的指挥权。他回到河边,收集起关于他正在建造的渡船的工程资料,带走水运工具和工程设备,同时将渡口的人员撤离。
他现在得到了多名信使的消息,数以千计的祖鲁人正朝他这里进发,这些野蛮人刚刚屠戮了数量20倍于查德所部的军队,尽管如此,他和手下的人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惊慌。
相反,查德还和布隆海德仔细地沿着临时工事的环形防线走了一圈,确保所有位置的墙面都达到了四英尺高。确认这一点之后,他们下令停止工作,保证筋疲力尽的士兵在总攻发起前能够获得充足的休息。
防御工事拯救了罗克渡口的英军
第24团的步枪手们以适当的间隔进行部署,满载的弹药袋和成堆的子弹就放在脚边。每把枪上,都装好了刺刀。
这两名低级军官几乎没有在非洲参加过任何战斗,更不要说拥有任何面对祖鲁人的经验了,但他们的作为,却和在伊桑德尔瓦纳的军阶更高、经验更丰富的指挥官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查德和布隆海德的正确部署给予了这些以寡击众的战士们一个生存的机会,在伊桑德尔瓦纳的士兵们则不可能幸免于难。
1879年1月22日下午4点30分。祖鲁人来了,零星枪声不断响起,由于土著士兵和殖民地部队突然逃跑,第24团第2营B连只剩下不到100名英国正规军士兵的小部队,防守者不得不被重新安排,分配到已经削弱的围墙防守兵力中。
查德认识到,现在部队规模大大缩减了,原来的工事在战斗中可能很快会显得周长太长不适合防守——毕竟现在他只有100名出头的状态良好的士兵,而不是450人——
因此他用饼干箱搭建了第二道墙,这道墙由北至南连接储藏库和北墙,倘若西北方向的外墙被突破,就能有效提供一个更小的环形防御工事来掩护里面的士兵。
一百破四千:罗克渡口之战
1879年1月22日下午5点30分。在北面的玉米袋围墙处,英军开始猛烈开火。
英军阵线在这里延伸太长,最为薄弱,而且糟糕的是附近还有不少自然障碍——果园、栅栏,仅仅30码外有一条沟,紧靠英军防御阵地外围有一些灌木丛和一段六英尺高墙——这些障碍掩护了奔跑进攻的祖鲁人的行动,给他们协调攻势的机会。
与此同时,从南面奥斯卡贝格山的斜坡处,一些祖鲁人使用缴获的马蒂尼-亨利来复枪向北墙英军防守者的后背射击,偶尔还能击中目标。
人数有千人之多的因德卢-埃恩怀团,叫喊着“乌苏杜!乌苏杜!”的战吼奔跑着冲击南墙的防线。数分钟之内,整个基地都遭到了攻击——
来自奥斯卡贝格山的狙击火力,短矛手对胸墙的反复人浪冲锋,还有隐藏在沟里、栅栏后、英军围墙外树丛中的分散射击,让英国守军疲于应付。
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里,几十名北墙的英军士兵摧毁了祖鲁人的一次又一次进攻浪潮,进攻者很快发现,在越过玉米袋垒成的围墙时,无法躲开子弹或者刺刀的攻击。
英军的主要问题则是射击后的来复枪正在发热。持续射击中,马蒂尼-亨利来复枪的枪管渐渐变红,质地较软的铜弹壳一填入就开始膨胀,卡住后膛,有时会阻止弹药发火。
士兵不得不用一根清洁杆将变形的弹壳捣出来——这便给了祖鲁人小战斗群体在墙下聚集的机会,他们开始相互帮助翻越障碍。
作为回应,布隆海德组织起精锐步枪手在墙内进行刺刀反冲锋,将那些已经跃过墙壁的祖鲁人撕成碎片。英军的伤亡人数也在不断增长,这大多数是后方躲在奥斯卡贝格山上射击的数百名祖鲁人所造成的。
几乎没有步枪手死在祖鲁短矛之下。倘若祖鲁人能够协调好他们的来复枪火力,并且进行准确的射击,他们将能够轻易打死英军所有的驻守部队,因为他们有数百名射手,而英军射击部队的规模则小到不足百人。
1879年1月22日晚上7点。夜幕降临时医院燃起大火,伤病员面临被烧死的威胁,而一旦医院失守,整个西侧基地的防御体系也将分崩离析。
后面的一个多小时是一场英雄式的逃亡,医院中只有八人未能逃生。差不多在同一段时间里,查德命令全部守军撤退到南北向的饼干箱子围墙构成的第二道防线之后。
在他已经遭到减员的部队防守着原来周长三分之一的环形防线时,尽管时间仓促,他又下令建造另一道也是最后一道防御工事。
这个最后的避难所,是由九英尺高的玉米袋搭建的环形堡垒,足够庇护从医院撤离的人员,英国人还能从这第二道墙上越过前面步枪手上方进行射击,虽然如此,枪手们赖以掩护的外墙仍然逐渐被攻破了。
在基地外平原上的某个地方——也许就在祖鲁人包围圈之外仅仅几千码——斯伯丁少校终于率领他承诺的援军,从赫尔普马卡骑马狂奔而来。然而他一见到医院熊熊燃烧的火光以及基地之外的祖鲁大军,就转身离去,并将这只预备队带回赫尔普马卡。
看起来,他认为自己的部下和整个营地都已经被毁灭了。假如斯伯丁继续进军的话,他仍然有很大的可能杀入重围,在交战高潮之际提供一批至关重要的援军。
1879年1月22日晚上10点。在近五个小时的持续开火后,战斗的局势转而慢慢有利于英军。查德中尉在他的官方报告中写道:
“杂乱的射击持续了整个晚上,敌人尝试进行了好几次攻击,被我们逐一击退,直到午夜之后,敌军进攻的积极性才有所减弱。我方的士兵在射击时保持了最大限度的冷静,没有浪费一枪,医院燃烧的光亮也给我们的射击带来了巨大的帮助。”(《1879祖鲁战争故事》,46-47)
随着黑夜的到来,奥斯卡贝格的祖鲁狙击手也逐渐失去目标,在这之后他们就加入了祖鲁大军的攻势当中。
英国人新构筑的环形工事周长更短,而且将坚固的储藏仓库囊括进来成为南墙,大体上消除了驻守护墙的士兵们遭受后方敌人射击的威胁。
正如查德所提到的,医院燃烧的火光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它照亮了和营地相临近的区域,使得冲向英军阵地的祖鲁人暴露在光照之下。
尽管英军遭受了大量伤亡,但缩小的防御圈使得步枪手们可以在这条最后防线上以更紧密的站位进行射击,这使得来复枪的火力比之前更集中,弹药的供应也更有效率。
英军已经极度疲惫,从他们争分夺秒搭建防御设施开始已经过去了7个小时;祖鲁人的情况则更加糟糕,这些祖鲁士兵们基本上两天没进食,而且在没有任何休息的情况下连续行军并战斗了12个小时之久。
1879年1月22日晚11点30分。英军放弃了一段石头围栏,那里曾是整个外围工事东北部的枢纽。现在,英国人只剩下一个周长不到150码的防御圈。
很多人的刺刀——约21英寸长的可怕的三棱钢制利刃——已经弯掉或者扭曲变形。他们的枪管已经发热,不仅会灼伤双手,还常常堵塞产生故障。
大多数英国人相信,只要3000人左右的祖鲁部队从山上发起冲锋,就能最终消灭这支小小的守军。
这支被围困在小防御圈中筋疲力尽的部队也许不会想到,祖鲁人在他们步枪的火力下遭受了极其惨重的伤亡,而且在午夜来临之际,这些进攻者也因为极度的饥饿与疲劳而无法继续攻势了。
祖鲁人仍旧在试探英军火力,并继续着翻越围墙的尝试,虽然他们总是无功而返。进攻者往往在奋力拖拽英军来复枪枪管时被射杀或是刺死——烧红的钢铁也会在混战中灼伤双手和胳膊。
但是午夜之后,祖鲁人已经很少发动攻击,此时查德和布隆海德派遣一半人手去修复玉米袋围墙,分配弹药,并把储水车拖到防御圈内,准备迎接黎明时可能到来的最终战斗。
1879年1月23日凌晨4点。破晓的第一束光线洒向战场之时,查德巡视了战场上的残骸,命令士兵们再次加固墙体,在战斗过的地方搜集祖鲁人的武器,并小心翼翼地探查基地外的平原。
他们发现,祖鲁人已经神奇地从这个杀戮场中消失了,但士兵们仍旧坚守在工事中,等待着可能出现的总攻。
1879年1月23日早上7点。一个庞大的祖鲁人队列,突然出现在基地四周的山脊上,然后这些敌人似乎又缓缓离去了,他们放弃了围攻。
事实上,此刻只要进行最后一次冲锋,英国的守军就必败无疑。也许祖鲁人同样因过于疲惫和饥饿而难以继续攻势,又或者他们侦查到了远处切姆斯福德勋爵的解围军队。
侦查人员发现了351具敌人的尸体;那些挣扎着爬行并最终死去的也许还有200人。后来的报告指出,祖鲁人死亡数大约在400~800之间,因为战后几周里,直到罗克渡口以外几英里的范围内都能找到倒毙的祖鲁战士。
一般说来,在整个祖鲁战争里,英国人都大大低估了祖鲁人的死亡数,这是因为战斗结束后,他们几乎不会离开战场超过半英里去清点尸体,也不会考虑到他们射中的大多数祖鲁人都会在缺乏医疗、食物和水的情况下艰难爬行,直到死去。英军只战死15人,受伤12人。
哈弗德中校和切姆斯福德的救援部队一起于第二天抵达。面对这片曾经是要塞的废墟,哈弗德做出了如下评价:
“根据这里的景象以及我的感受,此地仿佛是遭受过一场风暴的摧残,尸体就像是被胡乱扔到这片土地上一样,唯一完整的,是战场中央一座玉米袋子垒成的小小环形工事。”(D.查尔德,《亨利·哈弗德中校的祖鲁战争日记》,37)
战后,根据英军的统计,他们消耗了超过两万发子弹,由于实际上只有100名左右的士兵进行了射击,子弹消耗量显得非常之大。
在超过8小时持续的开火中,驻军平均每人用掉了200发点45口径子弹。平均每名英军士兵杀死或击伤五名左右的祖鲁人。每一名红衫军被杀,就有超过30名祖鲁人倒下。这和在伊桑德尔瓦纳的情况完全相反:
在这两次战斗中,祖鲁人采用了相同的简单策略,包围敌军,进行大规模的密集进攻,没有复杂的谋划,但是勇气非凡。
罗克渡口一战证明,只要一个连数量的冷静的步枪兵,就能能够抵挡4000祖鲁人的进攻——当然要符合几个基本的前提:①组成紧密的战斗阵形;②拥有基本的防御墙,或者车阵,以便在掩护下进行射击;③准备足够的弹药。
罗克渡口之战
前面两条经验已被布尔人反复强调;第三条则是进行战斗的基本要素。由此我们可以得出不容置疑的结论:
伊桑德尔瓦纳的灾难和罗克渡口小胜的不同之处在于,两名能力并非特别出众的中尉采取了其长官所忽视的基本预防措施。(A.劳埃德,《祖鲁战争》,1879,103)
在祖鲁史上最伟大胜利的24小时里,开芝瓦约国王两万人的部队却在伊桑德尔瓦纳和罗克渡口损失超过4000名武士。
战斗之后,仍旧有两支敌军部队留在他的土地上;被激怒的不列颠正紧急派出数以千计的生力军,报复祖鲁人所进行的屠杀。
祖鲁人的国家并没有经验去对抗一支由纪律严明的步枪手组成的近代军队,这样的军队能够依照指挥进行瞄准、射击,以及重新装弹,进行自由射击时也能根据目标的距离和类型,遵循严格的条令使用武器。
为何英军会在罗克渡口战胜如此强敌?很显然,他们有更好的食物供给,医药治疗,还有弹药;他们的士兵射击更加训练有素。
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制度化的纪律体系确保了士兵的射击能够形成一道稳定的弹幕,这是非洲人在以往的土著战争中前所未见的。
不列颠拥有工业化的、完全资本主义的经济体系,这带来了足够的经费,用于运送并供应数以千计士兵到远离国土的地方作战。欧洲科技造就了马蒂尼-亨利来复枪:一种可怕的枪,它弹丸大,精度高,能彻底杀死被击中的祖鲁成年人战士。
整个战役期间,英国军官们力图通过正面交战的方式,以决定性的会战来确定战争的胜负。
在罗克渡口护墙上16个小时的交战中,数十名英军士兵以积极进取的自主行动改善了防御,他们是:代理军需助理官道尔顿(维多利亚十字章),防守者里的中坚力量;军医雷诺德(维多利亚十字章),他建立了临时医疗站;士兵胡克(维多利亚十字章),他将伤病员从医院救出。
围墙上的所有射手都是凭着明确的权利意识和责任感加入军队,对团里的战友们则保持了绝对的忠诚。
步兵团的纪律要求,士兵们应当保持开火,直到子弹消耗殆尽或者自己阵亡为止;而严格的英国武器训练体系,也保证了他们通常都能击中所瞄准的目标。
1879年1月22日,罗克渡口的守军在战斗中证明,他们是当时世界上最危险的100个人。
本文节选自《杀戮与文化》,已获出版社授权独家首发。该书解析从希腊罗马开始,西方总是在战争中占优势的原因,认为首要的是平等主义的观念,以及支撑这种观念的制度和社会,解读非常精彩,大司马强烈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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