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20日,农历腊月二十六,为了让外地的员工回乡过年,北京的许多单位其实已经陆续放假了。
来自江西的陶勇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他所在的北京市朝阳医院根本谈不上“提前放假”,相反,因为其他单位放假,病人有时间看病,这几天医院正好是最忙的时候。
医院里人来人往,异常繁忙,身为眼科主任医师的陶勇正忙着接诊,等这批病人看完了,他还要去检查明天手术的准备情况。
那是一个叫做“骨齿人工角膜移植术”的高难度手术,其基本原理是把病人犬齿的根和周围的部分骨骼及韧带“转移”到眼睛上,用牙神经替代眼部神经,把一个细小的人工角膜固定在眼球。
这种手术我们普通人别说了解了,基本上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据说在世界上能开展此项手术的眼科中心也不超过10家,国内能够操作这种手术的医生更是屈指可数。
在几年之前,陶勇的老师也能做这个手术,但近年老师不无遗憾地对陶勇说:“我年纪大啦,眼神不好,手也不听使唤,看来吃不消了,以后要靠你了。”
陶勇医生为病人施治
40岁的陶勇也在带博士生,但他的学生还要一段时间培养,更重要的是,涉及眼睛的手术毕竟事关重大,学生们能够上台实践的次数一年到头也没有几次。
可以说,当时包括北京的各大医院在内,偌大的京城会“以牙换眼”这种神技的只剩下陶勇这根独苗了,因此现在排队等待做这个手术的病患已经达到了近千人之多。
明天要接受手术的是个小姑娘,她的母亲今天也在门诊室里,她的内心既焦虑又迫切,想要跟陶勇再确认一下手术前的准备工作。
毕竟明天女儿就有希望重见光明,这怎能不让母亲万分期待?为了不打扰陶医生看病,她只是默默地坐在一旁等待,但眼神里却有异样的光彩。
然而就在大家按部就班地忙着自己的事情时,令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看起来像是病人的人突然挤进了门诊室,抽出一把菜刀向陶医生当头砍来。
现场的斑斑血迹令人触目惊心
一时间惊呼声四起,陶勇根本没有料到竟然会有人砍自己,他神情茫然,本能地举起手护住头,结果这一刀砍断了他左手的肌腱。
凶手随后又是一刀,砍在他左前臂外侧,把左臂的肌腱也砍伤了,鲜血顿时狂涌而出,染红了陶勇的白色大褂和地面。
这时其他人也从一开始的震惊中反应过来,那个女孩子的母亲第一个冲上来,用身体护住了陶医生,自己最大的希望。
已经丧心病狂的凶手根本不管眼前是不是无辜的人,先后将病人家属和另两位赶来救援的医生砍伤,并继续行凶追砍陶勇,直到被医院保安制服。
凶手蓄谋已久,事先多次到医院踩点,下手凶残,陶勇一共被砍了6刀,除了左手9根肌腱断裂,头上还中了3刀,其中有一刀距离颈动脉特别近,差点就要了他的性命。
医院的诊断结果显示:陶勇左手骨折、左手神经肌肉血管断裂,右手枕骨被砍伤、颅脑外伤、枕骨骨折,被送进ICU抢救了7个小时,后经鉴定为重伤二级。
陶勇的左手受到了肉眼可见的影响
讽刺的是,这个行凶的狂徒崔振国自己也是被陶勇治好的病人之一,当初他的眼睛因为天生高度近视濒临失明,先后做过三次手术也没有好转。
其他医院的医生明告崔振国:他的眼球已经开始萎缩,视网膜都脱落了,最好的结果是保住眼球,但失明是大概率的结果。
只有陶勇对崔振国说:手术可以做,眼球可以保住,但要想完全恢复视力是不可能的。崔振国听完后坚持要继续手术,说不想放弃希望。
因为崔振国的经济条件并不宽裕,陶勇主动想方设法帮其减免了治疗费用,甚至还垫付了超出了其负担能力之外的一些费用。
手术的结果也算相当成功,崔振国的视力虽依然远远不及常人,但比起彻底失明是强得多了。
崔振国的手术做完之后,陶勇却因为腰部严重劳损不得不接受治疗。
事发地北京朝阳医院
结果,崔却对视力恢复情况仍不满意,并认为自己出了钱陶勇就应该把自己彻底治好,反而将自己的问题怪到了陶医生的头上。
在多次到医院缠闹未果之后,蛇蝎心肠的崔振国恩将仇报,将陶勇砍成重伤,他亲手砍残了陶勇的手,也断绝了许许多多人复明的希望。
陶勇医生被砍的消息公开后,无数等在迫切等待的病人崩溃痛哭,他们好不容易已经在等待中看到了一丝光明,实在不明白命运为什么会对自己这样残忍。
若不是陶勇看好了崔振国的眼睛,自己也不会落到这般下场。在全社会的愤怒声讨中,2021年北京市第三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崔振国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一夜之间,北京朝阳医院眼科医生陶勇的名字突然被全国人民所熟知,随着他成为微博上的热搜人物,更多关于陶勇及其家庭情况的信息也被人有意无意地“扒”了出来。
从陶勇的履历看,堪称一名标准的好学生、好医生,出生于1980年的他于1997年考入北京大学医学部就读本科,那年才不到18岁。
手术中的陶勇
他在北大医学部先后求学十年,获得眼科医学博士学位,随后又以访问学者的身份来到德国海德堡大学附属曼海姆医院继续深造。
回国以后,他不仅在北京大学人民医院眼科担任主治医师,还长期参加一项名为“健康列车”的公益医疗活动,到江西、广东、河南等地为外地的病人提供诊疗服务。
2016年,陶勇离开北大人民医院,来到北京朝阳医院眼科担任主任医师,此时的他已经是教授、博士生导师,荣获“2015首都十大杰出青年医生”等多项荣誉称号。
正当盛年的陶勇短短十余年间已成功操作各类眼科大小手术超10000台,并先后获得欧洲糖尿病协会、德国糖尿病协会、霍英东教育基金会、863青年科学家等项目支持,堪称功成名就,是北京眼科界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按道理说在京城各大医院中都十分抢手的高端人才,生活却并不宽裕。
陶勇出事之后不久,一个北京著名的网络论坛上就有人爆料称,已是不惑之年的陶勇依然在北京租房住,和妻子、女儿、年近七旬的岳母一起住在60平的出租屋里。
陶勇在自己家中
尤为让人心碎的是,当时才8岁的女儿在睡着之后还会喃喃地自言自语:爸爸是好人,为什么有人要砍他?
这一爆料顿时在论坛上引发热议,许多网友表示“不应该啊,按理说收入不会这么低”,“有没有人来打假,我怎么就不信呢”、“不会吧,我同学夫妻都是医生,我看活得挺滋润啊”……
还有网友无奈感慨“在一线城市当医生,真真是脑子进水啊。”
后来还有其他知情的网友分析说:“像陶勇医生这样级别的,即便是能够分到房子也只能在郊区,为了小孩子读书容易接送,也为了上班方便不耽误时间,一般都会在市区租一套房子住。”
同时,也有自称是陶勇学弟的医生出来爆料说:师兄对钱看得比较淡,经常会捐钱给条件比较困难的病人,平时也有去献血站献血。相比于陶勇,在私立医院供职的他收入就会高很多。
这种说法也是事实:在公立医院如果不收红包,不拿回扣,不挪用研究经费,不跟医药代表搞“礼尚往来”,靠医院一年的工资和手术补贴,那一年大几十万的收入还真不够在北京城买房子的。
想捞钱?那真不是事
反过来说,以陶勇的级别、学术地位和专业能力,只要他想,一年搞个几百万的灰色收入也真不是事。
再退一万步说,如果陶勇真的只想搞钱,当时就可以留在国外赚欧元赚美金,那收入水平可不是国内能比的。
面对网上各种各样的猜测和分析,也有自称家属是陶勇病人的网友站出来发声,表示陶医生不是那样的人,那些没有真凭实据就臆想陶勇收入的人实在是夏虫不可语冰。
事实上,被陶勇帮助过的病人有很多,曾有患艾滋病的病人到医院求诊,其他医生避之唯恐不及,因为做手术如果防护不到位,搞不好自己也可能被感染艾滋。
但陶勇二话没说就接下了这台手术,而且效果也非常成功。
据人民网发布的“2015首都十大杰出青年医生风采录”显示,陶勇先后为2000多名患有白内障的贫困患者施行了复明手术。
相关聊天记录
在一位陶勇病人的聊天记录中,他介绍自己两眼都有问题的朋友到朝阳医院找陶勇诊治,结果是双眼都要动手术,费用要4万多。
失望的该朋友决定不做手术,但陶勇对介绍人说,还是希望把他劝回来,“我一次给他做两只眼的”。
在了解到病人只有2万元之后他又对介绍人说:“不够的我给他贴,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瞎掉。”
万分感谢地介绍人对陶勇说“太好了,我回头请你吃饭,让他好好地感谢你。”但陶勇却风轻云淡地回复了两个字“不用”。
说真的,如果每个他治好的病人都要感谢的话,那么陶勇除了接受感谢其他啥事情都不用做了。
“医者仁心”这句话在中国流传了几千年,古之名医悬壶济世,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对富人按价取值,对贫者分文不取,是为大德高人。
医者仁心
有良知、有良德本该是为医者的基本要求,然而如今这样的医生却越来越稀有,追名逐利,贪污受贿,狼心狗行之徒却比比皆是,以致于陶勇反而成了与现实环境格格不入的“珍稀物种”。
让陶医生这样的好医生不仅得到应有的回报,更重要的是流血不流泪,正是弘扬我们这个民族的传统美德,促进社会和谐的重要举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