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来说一件真实的事

渐冻症患者蔡磊在自传《相信》一书中记载了自己看中医治渐冻症的全过程，其中有这样一则经历

那是在2022年，蔡磊经“朋友”的介绍认识了一名自称为“师傅”的中医大师，据称“朋友”的病就是这名“师傅”治好的，而且还治好了很多人的绝症

这会儿的蔡磊的状态……怎说呢？据他自己说即便是骗子，可就算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能够治好他的渐冻症他都会去尝试

简单一句话——死马当活马医了属于是

所以这个章节的名字就叫——《万一呢？》

除了“赌一把”这个想法外，还有一个原因更是坚定了蔡磊找这中医看病

以前看过的中医都是满嘴跑火车，给蔡磊许诺“我们一定能治好你”，紧接着就是惯用的套路——要钱

但这次的这名“师傅”却反其道而行之，竟然给蔡磊承诺——治不好一分不收

这让蔡磊对这位“师傅”感觉不凡，至少说明这位中医对自己能力的有相当自信

而且在此之前为了验证这名“师傅”的水平，蔡磊先推荐了一名和自己同样患有渐冻症的病友先去探趟道，让这名中医给治治看

在之后的一个月里，这名病友一直接受这位“师傅”的治疗，并随时向蔡磊通报自己的治疗进展

那么进展如何呢？

蔡磊的原文是这样写的：

“传递的信息非常明确：有明显效果！”

这汤姆的没跑儿了，不但敢承诺治不好不收钱，而且还有现成的案例。这样的中医妥了，肯定是靠谱的！

所以即便自己的身体和精力已经非常脆弱，蔡磊依然不远万里前往这名“师傅”的所在地，再一次寻求中医的帮助

那么蔡磊在这名“师傅”那里，看到了什么呢？

蔡磊约了之前的病友一同在“师傅”处见面，一方面可以面对面的跟病友沟通，另一方面蔡磊也想更直观的了解“师傅”的治病过程

见面的当天，蔡磊先到，病友后到。但当病友进门的那一刻，蔡磊的感觉就有点不那么对了

因为病友步伐蹒跚的走了进来，双臂耷拉着挂在身体两侧，看上去和以前并无不同

之前不是说“有明显效果”吗？那么这“效果”到底该如何体现？

当着“师傅”的面，蔡磊并没有直说，而是委婉将的说到：

“你感觉有变好吗？”

病友答道：

“好了啊，你看我这手”

说着病友努力的想打开胳膊与身体的角度，一边演示一边跟蔡磊解释：

“你看这手已经能抬起来了……”

蔡磊努力的想去看到那个所谓的“角度”，但发现与其说病友在抬手臂，不如说是在“耸肩”

此时蔡磊也顾不得身边的“师傅”的面子，开门见山直言道：

“这跟你来之前发的视频好像没区别？”

病友在来这名“师傅”看病前曾留有视频资料，准备作为治疗后的比对素材。但在蔡磊看来这治前治后显然没多大差别，这个“有明显效果”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一旁的“师傅”显然坐不住了，赶紧帮腔：

“有区别啊，区别很大。使劲，再使劲儿！”

病友虽然更加卖力的伸胳膊，但距离蔡磊理解的“有明显效果”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就在使劲儿抬胳膊的当口，病友又随口说了一句：

“不过腿还那样……腿没劲儿……”

结果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师傅”却突然打断了他，然后一改以往平声静气的语气，对病友大声训斥到：

“那天不是已经给你治好了吗？你这两天又干吗了？是不是自己又熬夜了！”

粗暴的语气+突然的大声，把蔡磊和病友都吓住了，二人自此不再吭声……

事后蔡磊终于明白之前所谓的“有明显效果”是怎么回事了

在评估治疗效果的时候，“师傅”往往会反复引导病人相信自己的手臂抬的比以前更高了、手指伸的比以前更直了

而这些话语会不断的给病人施加心理暗示，逐渐相信自己的手臂真的抬的比以前高，并作为一种“疗效”被反馈给了蔡磊

说白了——信则灵。你只要相信治疗有效果，就真的有效

至于客观上是否真的达到预期的治疗目的，则是另一回事

临床上，我们将这种患者主观上认为自己“被治好”了的感受，称之为“患者主诉有效”

如果你觉的“患者主诉有效”这句话听着还是有些陌生的话，它的另一个别名你可能听过——安慰剂效应

1796年，一位叫伊莱莎·珀金斯(Elisha Perkins)的美国医生申请了一项发明专利——珀金斯牵引器

这是一根七八厘米长的金属棒，据称放在患者的疼痛部位来回滚动20分钟，就可以把有害的致病电子液引出体外，从而缓解疼痛

珀金斯牵引器

参与体验的患者在使用过牵引器后，大部分都觉得疼痛减轻了。珀金斯因此在欧美广受追捧，连美国第一任总统乔治·华盛顿也买了一套

3年后，另外一名叫约翰·海加思（John Haygarth）设计了一个双盲对照试验。他用木头仿制了一根珀金斯金属棒，与真的珀金斯金属棒同时对多名患者进行了盲试

海加思最后发现使用木头的治疗的对照组患者同样表示“治疗有效”，与真的珀金斯金属棒治疗组别无二致

海加思最后得出结论：

两种干预效果根本没什么差别，患者觉得疼痛缓解只是心理作用

“安慰剂效应”概念就此诞生

对西医而言，若要证明一种药物或者治疗手段是否有效，起码证明其效果强于安慰剂，这才算“有效果”

而蔡磊这次的“中医奇遇”，也不过是又一次的“安慰剂效应”罢了

中医治病和西医治病有什么区别？

临床治疗手段千奇百怪，中西医谁都谈不上科学、真确、可靠

但唯一不同的是，在如何评价治疗效果的时候，中西医所采取的“评价依据”，也就是“证据”——完全不同

中医这边，由于缺乏可靠的、客观的、可量化的临床证据，大部分治疗的效果都只能由患者“口述”得出

那你说西医这边就不尊重“患者主诉”吗？

答案是——遵从啊

可问题在于，仅有“患者主诉”是不够的，因为这难以排除掉著名的“安慰剂效应”，还有其他的诸如“幸存者偏差”、“个体差异”等等

所以作为一种临床评价依据，“患者主诉”的有证据力，但其证据力是极低的

证据力更高的还包括动物实验、专家意见、对照试验等等，以及之前检验出“安慰剂效应”的——大样本随机对照双盲实验

如果将这些证据按照证据力的大小由低到高进行排列，我们就得到了今天耳熟能详的——循证医学证据金字塔

循证医学证据金字塔

盲试是目前评价治疗手段证据力最顶级的存在，而中医所遵从的“患者主诉”，甚至都难以进入到这个体系里

实际上对中医的这种落后的评价标准，我们早在建国初就指出了其不可靠之处

在1961年召开的“中国生理科学会药理专业第一届学术讨论会”上，当时著名药理学专家金荫昌就对中医的评价标准提出过质疑，其中最核心的一条就是：

“中药药效评价要提供更多的有相对特异性的化学物质，不能以患者“主诉”，也就是所谓的“临床疗效”作为唯一评判依据”

而蔡磊这事儿发生在2022年，你会发现过去了半个多世纪，我们的中医依然是这副样子……

蔡磊在最后写道：

“如果能给你好的心理暗示，带给你力量和希望，对身体无害，且价格符合市场标准，去尝试无妨”

所以在蔡磊看来，这位中医大师的治疗还是“有效果”的，是“有意义”的

其实蔡磊对于中医等传统医学治疗渐冻症还是持积极态度，为此还和北京中医药大学联合建立了药物实验室，用于筛选可能对渐冻症有疗效的中药

这个过程和屠呦呦发现青蒿素是一样的

如果你对这个操作感觉到陌生，那么换一个词你或许就能明白他们准备对中医治渐冻症做什么

那就是——废医验药

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中医黑”——俞樾，曾经在百年前就提出过的“废医存药”。而中医浪折腾过来折腾过去浪费了这几百年，回头又走到了俞樾的老路上来

俞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