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 戚

果果

　　工作十几年了，娟儿手里有了点闲钱，决定回老家买一套房子。

　　挑来选去，最后在市中心看中了一套老破小。说不上来为什么，可能手头的钱只能买这个价位的房子，她不想贷款，毕竟这套房子是用来投资的。不管是租出去还是等拆迁，有个房子在那儿放着，心里好像能舒服一些。

　　办理过户那天，娟儿一家三口开车回去的，在外务工的父亲得到消息之后也买了张车票前后脚回去了。用他的话说，买房子是大事儿，他必须在场。

　　本来以为就是一个很简单的手续问题，办理完大家一块吃个饭，顶多在老家逛一逛景点，也就回去了；没想到，当天晚上，父亲通知了十来个亲戚，专门在一个大饭店订了包间。

　　作为女儿，娟儿对父亲的这种做法非常反感，因为她是个有点内向的人，不喜欢跟太多人接触，即便是亲戚。她从读初中就开始住校，一直到大学毕业在外地工作，很少在家。即便是假期回去，也都是跟爷爷奶奶在一起，跟那些所谓的亲戚并不熟悉。

　　父亲这个人，对面子非常看重，尤其女儿在老家买房子这么大的事儿，必须广而告之，恨不得让每一个认识他的人都知道。

　　既然已经这样了，娟儿也没什么办法，毕竟父亲是个长辈，来吃饭的亲戚们也都是长辈，不管心里多么不愿意，不舒服，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结果，恶心的事儿还没完，吃完饭，父亲竟然早就想好了跟着其中一个亲戚回家，而且要求娟儿一家三口都过去。

　　亲戚家的房子不小，住几个人没问题，关键是，娟儿不是喜欢麻烦人的那种人，尤其不是她一个人，还有孩子跟老公，加上父亲，一共四个人要住到人家里去。

　　太尴尬了，太别扭了，她果断拒绝了，一再强调旁边就有宾馆，办理入住很方便。但是，既然父亲说出口了，亲戚也不好推辞，也就热情地邀请起来。

　　说是热情，在职场打拼了那么久的娟儿一看就知道是敷衍，是强颜欢笑。不要说别人，就是她自己也很讨厌别人住到家里去，更别说一去就是去四个人。

　　每个人的生活习惯都不一样，作息也不一样，何必强行介入别人的生活。在她看来，别说就住一天，就是在别人家里待一个小时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人就是在这样，你越拒绝，别人越是邀请，不然谁也下不来台。最后，拗不过所有人，娟儿一家三口开着车，跟在父亲坐着的亲戚的车的后面，一起去了亲戚在城里的小区。

　　晚上，亲戚夫妻俩一个房间，父亲一个房间，娟儿一家三口一个房间，亲戚的孩子借口有业务住到了外边。真是尴尬至极。

　　躺在床上睡不着，娟儿想起二十几年前，她跟着奶奶到这个亲戚家里来过一次，那时候她还是个学生，是来借钱的。

　　当初亲戚家还住在郊区，租的一个院子，有几间房。她跟着奶奶在那里住了一个晚上，具体借了多少钱，有没有借到，她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亲戚凌厉的眼神。那是一种害怕借钱还不上纠结到底要不要借的眼神，至今难忘。

　　如今，娟儿出息了，不光在城里买了房，买了车，有份工作，还把户口迁到了城里，尤其丈夫也是个前途无量的人，这才让亲戚们高看一眼。不然，谁会请他们吃顿饭，谁又会请他们住到家里来？

　　所谓的亲戚——不光是亲戚，朋友也是一样的——利益才是永恒的。娟儿想起爷爷说过的一句话：你有实力别人才会高看你一眼，不然，你什么都不是。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她想摆脱这样的困境，但又无能为力，毕竟还要听父亲的话。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他们匆忙踏上了返程的路。亲戚笑脸相送，娟儿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她想好了，以后都不会再跟父亲一起回来了，不自由，没意思。

　　这一路她想了很多，越想越别扭，也只能靠着听歌来缓解一下。等以后有时间，还要把这个人情还回来，不然，亲戚们也会说闲话，真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