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戏我都是在一七八一年到一七八二年间看的,正是我六七岁的光景。此后相隔足足六七年我才得以再次跨进剧院的大门——因为在学校里,看戏是明令禁止的。多年以前的那个晚上看《阿尔塔克赛尔西斯》的情景还记忆犹新,这次看戏我还希望能够重温往昔的感觉。然而,一个人从六岁到十六岁的变化,竟然比十六岁到六十岁的变化还要大。在那段时光里 ,我失去的东西难以估料!最初看戏的时候,我懵懂无知,对一切都只是一知半解,毫无辨别能力,可同时我对一切都感到新奇,沉浸其中,如痴如醉——
在不知不觉中受到熏陶。
离开法学院的时候,我对一切都充满了激情和热爱,归来之时却变成了一个纯粹的理性主义者。眼中之所见依然如故,只是看戏时的浮想联翩和层出不穷的象征寓意,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绿色的幕布不再是分隔两个世界的帷帐,徐徐开启之处将已逝的岁月和“先王的幽魂”鲜明生动地呈现在观众眼前——如今,只是几幅绿色的呢绒,其作用不过是把台下的观众和即将粉墨登场的演员隔开来而已。再说那灯光——乐队席的灯光——也不过是些粗陋的装置。第一次到第二次铃声,在那个令人神往的夜晚,仿佛是杜鹃的啼鸣,美妙悦耳,又仿佛是影影绰绰、飘忽不定的音符,在一只让人捉摸不透的无形之手的指挥下跳荡而出——然而此时听来,仅仅是提示台词的工作人员在按照程序死板地摇铃罢了。就连演员也不过是一伙脸上涂了油彩的男男女女。我曾经认为问题出在他们身上,其实全在于自己——这还恍如几个世纪的短短六年时间,使我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幸好那天晚上演出的喜剧原本就平淡无奇,因而让我隐隐滋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希冀。不久以后,当我初次看到西登斯夫人饰演的伊莎贝拉,那种久违的真诚而热烈的情感才又一次涌上心头,此时此刻,一切无谓的比较和感伤的追忆都消释在眼前迷人的场景;自此,剧院推出了一系列新剧目,看戏才又成了我最乐在其中的娱乐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