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省昭通市威信县的扎西镇上,住着一位59岁奇怪的老太。
她少与村民接触,每当挎着菜篮和邻居走到家门口时,总是神色仓惶。
她的房间常年笼罩在黑色里,老旧的木门在推动下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连带着墙壁上的石灰簇簇往下掉。
有邻居提议她把房间翻修一下,她就像受惊吓一样连忙摇头,随后又补充道自己已经住习惯了。
肖吉芬是在5月份注意到王玲的。
2011年4月,肖吉芬被调往扎西镇派出所任社区民警,她见过太多空巢老人,可偏偏对王玲产生了好奇。
这个白发老妇人身上,总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神秘感,她总是避开人群,然后步履匆匆地消失在石板小路上。
肖吉芬是个热情的人,她开始频繁关心王玲。
旭日初升时,肖吉芬会顺便绕路到王玲居住的瓦舍前,给她捎上一份村南边张大爷的便宜青菜。
两人一起散步回家时,肖吉芳也从未对王玲紧闭的房门产生好奇,两人就坐在屋外竹叶编织的小凳上唠家常。
有一次,王玲不留神从高处跌落下来,摔断了腿。
肖吉芳发动了村民为王玲募捐,把3000块钱的医药费亲手送到王玲床边。
从来没有陌生人待王玲如此热心,这让她手足无措地缓缓开口:“小芳啊,你何必对我一个老婆子这么上心。”
肖吉芳盯着王玲脸上干枯的皱纹,认真道:“我觉着您孤独,又亲切,就像我妈妈一样,想多陪陪你。”
王玲毕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无儿无女,肖吉芳的话,让她彻底卸下了戒备,将其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那一刻,王玲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看着屋外的肖吉芳,迟疑地开口:“其实,我有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我屋里一直藏着一个男人.......”
“蜗居”在阁楼里的男人伴随着王玲的话音落下,紧闭的阁楼之上,真的伸出了一只男人的手,那只手瘦得吓人,透露出一种病态的惨白,就像是常年见不得光似的。
一个身材佝偻的老头,费力地搀着楼梯的扶手,慢吞吞地爬了下来。
他就是藏在王玲房间里的男人,王鑫。
平时,王鑫就蜗居在这座小阁楼里,不见天日,移动的范围只有区区十几平方米。
有客人到访时,王玲会吩咐王鑫不要发出声响,他就真跟老僧入定一般,蜷缩在木板床上,生怕会引起注意。
有时实在坚持不住,发出一些轻微的窸窣声,王玲会立刻解释道是自己收养的野猫。
时间久了,两人越发担心会暴露存在,便渐渐断绝了和外界的往来。
王鑫唯一出门的那次,还是王玲摔断了腿。
那天,卫生所的电话打到家里,老式电话里传来王玲有些无助的声响,王鑫顿时慌了心神。
他不再胆怯,手脚麻利地就爬下楼梯,朝着所里快速奔去。
常年隐藏于昏暗之中,让他下意识地伸手去遮挡正午的夕阳。
那段时间里,镇上多了一位陌生老头,在菜场和卫生所之间奔波,过了一段儿时间,又悄无声息地失踪了。
镇上的人没当回事,只当是哪里来寻亲的流浪老汉。
肖吉芳听到这里大吃一惊,据她所知,王玲一直是位单身老妇,从没听说过有什么男人。
他在这里居住多久了?
这么遮遮掩掩,他究竟是什么身份,该不会是逃犯吧?
一时间,肖吉芳思绪转得飞快,脑海里闪过各种千奇百怪的想法。
王玲看出肖吉芳的顾虑,示意她走进屋里坐下,还不忘为她添上一盏热茶。
随着王玲开口,那个尘封在她心里24年的秘密被缓缓道出……
买菜时初遇王玲原本不住在这里,她是北边旧城镇的一个农家姑娘。
她的家境惨淡,从小无父无母,靠着年迈的奶奶拉扯长大。
不到20岁的时候,王玲就跟人定了亲,对象是隔壁村有名的“酒鬼”。
嫁过去的日子里,王玲每天都在忍受地狱般的折磨。
男人不仅酗酒成性,还是个资深赌徒,每次喝得伶仃大醉时,都会拿张玲撒气。
身材瘦弱的张玲,白天在田间务农,晚上还要被丈夫动辄打骂。
半年过去了,她白皙的后背早已变得坑坑洼洼,触目惊心,手腕上还带着无数坏死的腐肉——那是男人生气时拿烟头烫的。
怀胎三个月,王玲顶着烈日酷暑在庄稼地里松土。
晚上回到家,男人又喝得烂醉如泥,因为饭菜不合口,他再次把手臂粗的木棍伸向了怀孕的王玲……
王玲流产了,不仅流产,还丧失了女人最宝贵的生育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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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之后,她就如同被上了发条的机器一般,木木讷讷。
她想逃。
她实在受不了了,她必须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1976年,王玲辗转回到旧城镇,在这里当一位卖米姑娘。
彼时的王鑫,拥有和王玲截然不同的人生。
王鑫是威信县麟凤镇人,自打上世纪70年代改革开放以后,他就被分配到了旧城镇的供销社里。
作为镇上唯一被分配到“供销社”的人,王鑫豪无疑问成了一块“香饽饽”,村里的媒婆几乎快要把他家的门槛踏破。
在父母的撮合下,王鑫定下了一桩婚事。
红毯铺路,敲锣打鼓,两人结成了没有领证的事实夫妻,前后生了四个孩子。
刚开始的日子还算美满,王鑫会早早收工回家,妻子也会为他盛上一碗可口的饭菜。
日子久了,王鑫开始逐渐对枯燥的生活感到厌倦。
他开始嫌弃没有文化的妻子,和她说话没有半点共同语言。
他嫌弃每天吃着同样的饭菜,嫌弃妻子的不修边幅。
王鑫开始回家得越来越晚,刚开始是几天一回,后来是一月一回,最后索性住在厂里。
某天清晨赶集,王鑫鬼使神差地在一位卖米姑娘的摊位前站定。
姑娘梳着一双乌黑的麻花辫,正在爽朗地跟顾客讨价还价,笑容灿烂得几乎让人恍神。
从那以后,王鑫经常会“不经意”从她的摊位前路过,每回都顺手买一些米回去。
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就逐渐熟稔起来。
王鑫了解到,这个20多岁的年轻姑娘名叫王玲,身世凄惨,如今在旧城镇靠着卖米营生。
王鑫同情她的遭遇,心生怜惜,又忍不住被她的乐观心态吸引,不知不觉间,竟对她产生了一股异样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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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王玲的心情也并不平静,面对着每天清晨准时出现在摊位前的身影,竟生出些新的盼头来。
王鑫和他见过的所有人不一样,他生得斯文白净,说话也温温吞吞,叫人听了心生好感。
两人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在旧城镇过着安享幸福的日子。
几个月的时间里,王鑫每天都在饱受心理上的煎熬,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王玲实情。
在王玲的逼问下,他才将自己的故事缓缓道来。
王玲初闻对方尚有妻子的事实,伤心欲绝,立马就要提出分手。
但是王鑫不肯,他是个懦弱的人,不敢面对自己的妻子,又不想放弃王玲,更害怕如果两人在一起,自己会因为犯了“重婚罪”锒铛入狱。
后来,供销社改革被全部拆除,王鑫丢了铁饭碗来到外地打工。
在外地打工的两年里,他始终没有和家里有过任何一封书信的联系。
一方面,他选择用这种方式逃避,另一方面,他天真地以为这样就可以断绝和妻子的关系。
但这些日子里,王鑫心心念念想的还是王玲,他从没想过,竟然会有一个人在自己心中可以占据如此重要的地位。
两年时间匆匆而过,王鑫再次来到旧城镇寻找王玲。
再次见面,两人都是红了眼眶,对彼此的感情皆是不能轻易割舍。
在王鑫的哀求之下,王玲心软了,她又和王鑫走到一起。
朋友们都劝她不要犯糊涂,一个不能受孕,一个尚有妻儿,是不会有结果的。
他们心知肚明,但他们还是这样做了。
并且他们还在共同商量之下,做出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决定:一起私奔吧,私奔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
违背世俗,他们私奔了1987年,扎西镇龙井上街又搬来了一家新住户。
这家住户很奇怪,白天悄无声息,晚上倒是窸窸窣窣,像是有两人在小声说话。
他们就是远走高飞的王鑫和王玲。
两人一路奔波,迁移到了偏远的扎西镇,在这里,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们。
但他们仍然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被熟面孔发现,再把王鑫抓到监狱里去。
白天,就由王玲出门采买,王鑫就守在小小的阁楼里观察路边的车流。
刚开始,王鑫还对这种生活感到愧疚,他自认对不起前妻,如今还要连累王玲,跟自己蜗居在这一亩三分地里,不见天日
王玲每次都会安慰他:没事的,我也就是多做了一碗饭而已,有你在这,还能帮我的忙。
时间久了,王鑫也渐渐释然了,也逐渐开始“享受”起这种生活。
在这座小小的阁楼里,王鑫生活了24年,仅仅踏出过房门一次。
他与世隔绝,却也没有和世界完全脱轨,电视机和王玲口中的趣事就是他了解世界的途径。
平时的日子里,王鑫就坐在他那张木板床上,透过小小的窗棂感受外界的变化。
有小孩无意间看到了窗后的男人,会激动地大声叫喊:“叔叔,叔叔”。
等到大人一抬头,王鑫又会悄无声息地隐蔽在角落。
阳光倾洒在石板路上发出油亮的光,小巷里再次回归安静,只留下大人的零碎话语被吹散在风中:“哪有什么叔叔,快点走,王奶奶喜欢安静……”
领证结婚,他们笑成孩子听了王玲的话,肖吉芳满脸震惊。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每次都步履匆匆的老妇人,身上竟然隐藏着如此巨大的秘密。
一时间,她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什么话来。
但看着二老担惊受怕又隐含期待的目光,肖吉芳又开口道:“你们可以放心,这种情况构不成重婚罪,不会被关起来”。
两个老人的表情霎时间变得不可思议,眼眶里泛起薄薄雾气。
王玲拉着肖吉芳的手,不可思议地问:“我们没有犯罪?我们走在街上不会被抓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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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吉芳点头,还带着“王鑫”这位失踪人口去办理了身份证。
王鑫的老乡得知了他还活着的消息,还托人带来问候,其中就包含着她前妻的书信。
她在信里写道:“即使没有你,我和几个孩子也过得很好,希望你不要来打扰我们。”
2012年8月3日,王鑫和王玲在扎西镇村民的祝福下登记结婚,他终于娶到了自己年轻时深爱着的卖米姑娘。
不仅如此,两人还在肖吉芳的帮助下,申请了一套廉租房。
搬进新房那天,两人喜气洋洋,脸上皆带着如释重负的幸福微笑。
小结从道德层面来说,王鑫的行为无疑是自私的,他抛弃妻儿,奔向自己认为的真爱,却把四个孩子抛之脑后,没有尽到一点做父亲的责任,让妻子白白伤心。
虽然他们的故事让人动容,但王鑫的所作所为完全不应该被提倡,更不应该引人效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