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手里的30万存折,踌躇着站在儿子家门口,迟迟没有按下门铃。一阵寒风吹过,灌进我的袖口,手指冻得僵硬,可我的心却比这风更冷。
这笔钱,是我这些年一点一点攒下来的。
退休后,我每月的退休金并不多,为了存钱,我省吃俭用,不舍得给自己买一件像样的衣服,也不舍得出去旅游。
平日里菜市场买菜,总是挑那些便宜的打折菜。
就算偶尔身体不舒服,也舍不得去好一点的医院,总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
前几天东强无意间提起换房的事时,我听得出他语气里的踌躇和无奈。他说东南片区的房子价格太高,首付还差几十万,刘敏最近为了这事愁得睡不好。我一听,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想着这会儿是我能帮上忙的时候了。
这30万,是我的全部积蓄。攒下这笔钱,我没少吃苦。可到了门口,我却迟疑了。按理说,给亲生儿子钱还需要犹豫吗?可我心里始终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安。
正当我抬手准备敲门时,薄薄的门板里传来了儿媳刘敏的声音。
“妈不是说拿30万给我们吗?这点钱能做什么?”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又像是在嘲弄,“现在的房子动不动两三百万,她这点钱也就够买个厕所吧。”
我的手僵在半空,心里一阵刺痛。刘敏接着说道:“再说了,咱俩自己够就好了,跟她要钱,还得看她脸色。她要是真舍不得,咱也不稀罕。”
那一刻,我愣住了,像根木桩一样站在门口,心里凉得发疼。我从没想过,我攒了这么多年的血汗钱,在她眼里竟然这么不值一提。我握紧手里的存折,眼眶泛红,觉得心里像是被狠狠扎了一刀。
寒风吹着我的脸颊,刺骨的冷意提醒我,门里是儿子的家,可那里似乎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
很多年前,我和东强的日子也是这样紧巴巴地过来的,那时候的苦,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东强三岁那年,他爸出了车祸,走得突然。
我一个人带着孩子,既要忙工作,又要操持家务。
为了让他吃饱穿暖,我白天在学校教书,晚上去给人补课。
记得有一年冬天下大雪,我补完课回家已经快十点了,打开门一看,东强一个人坐在床上,抱着被子睡着了,小脸冻得通红。
我心疼得眼泪直流,心里暗暗发誓,不管多苦多累,我都要让他过上好日子。
东强一直很懂事,从小学习成绩优异,考上大学时,全家人都高兴得不得了。
送他去学校那天,我把家里仅有的几千块钱全塞给他,自己几乎没留一分钱。
他背着行李站在校门口,回头看着我,眼眶红红的,说:“妈,我毕业了挣钱,一定让你享福。”
那一刻,我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想到这些,我的鼻子一阵发酸。
可后来,他结婚了,很多东西都变了。
东强和刘敏是在一次同学聚会上认识的。她年轻漂亮,能说会道,刚开始对我很热情。婚后的一段时间,她总是嘘寒问暖,逢年过节还会给我买衣服,那时我觉得,东强找了个懂事的媳妇,真是我的福气。
可自从孙子林然出生以后,她的态度渐渐变了。
她变得挑剔,总是借着孩子的事找茬。
有一次,我给林然洗尿布,没拧干就晾上了,她当着东强的面说我不讲卫生,语气里带着几分嫌弃。
东强劝我别往心里去,可我能听得出来,他也有些为难。
渐渐地,我开始少去他们家,怕惹刘敏不高兴,也怕让东强夹在中间难做。
可这次听他说换房缺钱,我还是坐不住了。
东强从小就吃了不少苦,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为钱发愁。
这30万,是我能拿出的所有积蓄了,只要他们能过得好,我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然而,刚才听到刘敏的话,我的心彻底凉了。她嫌我的钱少,嫌我“看脸色”。确实,我的钱不多,可这是我几十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是我一分一分抠出来的。现在,他们不稀罕,我却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踩了一脚。
我转身离开,步子有点沉重。路过小区花园时,看到几个孩子在雪地里玩闹,忍不住想起小时候的东强。他总是那么懂事,从不让人操心。可现在,他有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我却成了一个局外人。
回到家,我把存折放回抽屉,坐在沙发上发了很久的呆。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着。
我突然想起一句话:“亲情就像一棵树,枝叶再繁茂,根却永远深埋土壤,不露声色。”是啊,我为东强付出了这么多,可现在,他有了新的生活,我是不是也该学会放手了呢?
内心里,我是爱东强的,也爱林然。可我突然明白,有些爱不能一味地付出,而是要让他们自己学会面对和解决问题。钱能帮一时,却帮不了一世。与其让我的爱成为一种负担,不如选择默默支持。
这一夜,我想了很多。天亮时,我给东强发了一条信息:“妈老了,能帮的不多。你们的房子,自己决定吧。妈永远支持你。”
我没有告诉他我听到了什么,也没有提那30万。放下手机的那一刻,我却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
人生如逆旅,我们都是过客。对孩子的爱,不是时时刻刻陪在身边,而是给他们空间,学会放手。正如作家泰戈尔说的那样:“爱是理解的别名。”学会退出,何尝不是一种成全?
从那以后,我开始学着为自己而活。偶尔去跳跳广场舞,和几个老朋友去公园散散步。生活虽然简单,却也变得不再沉重。
有时候,爱不是一味地给予,而是懂得在适当的时候选择退出。因为只有放下,彼此才能轻松,才能拥有更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