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羊史记.看新鲜的历史
撰文：梦貘貘
编辑：吃硬盘吧
大概在战国时期甚至更早，饼就已经出现了。《墨子·耕柱》云：“今有一人于此……见人之作饼，则还然窃之，曰：‘舍余食。’”
那么，古人口中的饼到底是什么？东汉刘熙所撰《释名·释饮食》解释说：“饼，并也，溲面使合并也。”饼，得名于“并”，特指用水将面揉合在一起。
饼的品种有很多，“胡饼，作之大漫沍也。亦言以胡麻著上也。蒸饼、汤饼、蝎饼、髓饼、金饼、索饼之属，皆随形而名之也。”（胡饼，就是把面团摊成很大又平整的一张，有的会在上面撒上芝麻。蒸饼、汤饼、蝎饼、髓饼、金饼、索饼之类，都是根据它们的做法来命名的。）
上面这段文字中提及的蒸饼就是我们现代人说的馒头；汤饼和今天的面片汤相类似；蝎饼又名截饼，“入口即碎，脆如凌雪”；髓饼是“以髓脂、蜜合和面”制作的饼；金饼可能指的是油炸饼；索饼就是面条，因其细长如线而得名。
到了宋朝，因为宋仁宗名赵祯，“蒸”、“祯”近音，因此，为了避仁宗的御讳，蒸饼遂更名为炊饼。
北宋徽宗时期，山东阳谷县有一位沿街挑着炊饼担子叫卖的小贩，据说他来自河北清河县，因为身材矮小，相貌丑陋，人赠外号：“三寸丁谷树皮”。
是的，他就是历史上最有名的卖饼小贩武大郎。不论是在《水浒传》还是《金瓶梅》中，武大郎都是一个炮灰型的人物，出场的机会也不多，之所以如此，大抵因为他的职业是市井百态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可历史总是以最不经意的方式让这样的小人物走向了舞台。
#01.
从汉武帝时期，董仲舒提倡“天人感应”开始，中国就进入了一个迷信猖獗的时代。
元始5年12月（6年2月），汉平帝刘衎刚刚驾崩，武功县长孟通便奏报，在疏浚水井的时候，乡民们挖到了一块白石头，这块石头上面是圆形的，下面是四方形的，石头上有一行朱红色的文字：“告安汉公莽为皇帝”。
王莽指使爪牙将这件事上报给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对王莽的心思心知肚明，于是下诏书封王莽为“宰衡”，加九锡，威仪等同于皇帝。然而，王莽对此并不满足，如何才能让皇权和平地过渡到自己的手中，是他一直在考虑的事情。
居摄三年（公元8年）的十一月，广饶侯刘京、车骑将军扈云、大保属臧鸿纷纷上报各种祥瑞，似乎老天爷已经等不及了，不停地向民众们昭示，王莽应该成为真正的皇帝。
王莽诚惶诚恐地表示：我怎么能够违逆上天的旨意呢？从今之后，我将自称为“假皇帝”，年号也更改为初始元年。他向太皇太后保证，自己会像周公旦一样，等到小皇帝孺子举行冠礼，就把权力归还给对方。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个人出乎意料地站了出来。此人便是来自梓潼县的太学生哀章，他向王莽献上了一只铜柜。这个铜柜中有两道符签，一道写着：“天帝行玺金匮图”，另一道写着：“赤帝玺某传予皇帝金策书”。
所谓“赤帝”指的正是汉高祖刘邦，这道策书中言明，王莽不是“假皇帝”，而是真天子。
符命里不仅明示能够辅佐真天子的大臣有十一个人，还“好心”地一一将名字罗列在上面。除了王莽集团中的八名骨干成员之外，哀章的名字也赫然在列。另外的两个名额，哀章则胡诌了两个听上去比较吉利的名字——王兴和王盛。
公元9年，王莽顺应天命建立了新朝。随后，王莽准备按照铜柜中的指示封拜辅臣。但是王兴和王盛这两个人名让大臣们犯了难，他们只好在京兆进行海选，在十多个应征者中，挑中了一名城门令史王兴和街上卖饼的小贩王盛。
就这样，世代为布衣的卖饼小贩王盛一步登天，成为辅国四将，还被王莽赐为“崇新公”，从此走上了人生巅峰。除了和他同时进封的更始将军甄丰摆出了一张臭脸之外，似乎一切都十分的完美。
只是这样的好日子并不长久，地皇四年（公元23年）九月，绿林军攻入长安，城中燃起了大火。王莽为了避火，跑到了建章宫太液池中一座名为“渐台”的高台上。此时跟随在他身边的只剩下一千多人，前将军王盛便混迹在这些人当中。
绿林军随行而来，将渐台围得是水泄不通。当天傍晚，战斗结束了，王莽被商县人杜吴杀死，王盛也死于乱军之中，新朝就此灭亡。
一个本是庸庸碌碌的小人物，却因为机缘巧合，在一场大变局中，被他人强行拽上了历史的舞台，如小丑般用生命演绎了一段滑稽短剧，从而在历史上留下浅浅的一抹印痕。这对于卖饼的小贩王盛而言，是幸还是不幸呢？
#02.
有唐一代，饮食行业得到了空前的发展，光从饼食来谈，见于史籍的就有胡饼、蒸饼、煎饼、环饼、汤饼、薄饼、齑饼、?饼、烧饼、笼饼等，当时的路上随处可见推着小车售卖各类饼食的流动摊贩。
据《朝野佥载》记载，武周朝时期，有一位名曰张衡的四品官员，即将升迁，一日朝会过后，他在路边摊上看到热气腾腾的蒸饼，便买了一只，骑着马边走边吃。这下可不得了，第二天，便有御史弹劾他行为不检，武则天批示：“流外出身，不许入三品。”从此他的升迁之路就断绝了。
唐高宗时期，长安有一位推着车卖蒸饼的小贩，他原名为邹凤炽，因为是个驼背，所以周围的人都称呼他为“邹骆驼”。
他每日清晨都推着小车来到胜业坊卖饼，可是路过街边转角处时，推车总是被墙角边高低不平的地砖磕倒，车上的蒸饼散落了一地。当他一一捡起之后，白乎乎的蒸饼上沾满了尘土，已经没有办法销售了。
经过几次之后，邹骆驼决定自己动手，用锄头将地刨平。这一日，他特意起了个大早，天光未亮他就来到了胜业坊的墙边。刨去十几块地砖后，他发现砖下面有一个巨大的瓷瓮。他跳下坑去打开瓷瓮的盖子，瓷瓮里竟装满了黄灿灿的金子。
从那日开始，坊间再也见不到邹骆驼推着小车售卖蒸饼的身影了。邻居们发现，邹骆驼突然发了大财，还在长安著名的富人区怀德坊的南门附近置办了一处富丽堂皇的宅院，全家从棚屋区搬到怀德坊去居住了。
《两京新记》介绍，当时，邹骆驼在全国各地设立了行栈和购置了房产，他家里豪奢到了什么程度呢？说出来吓人一跳，就连家中的男女婢仆穿的都是绫罗绸缎，吃得都是山珍海味。
邹骆驼和朝廷中的权贵们来往频繁，他的儿子邹昉和当朝附马萧锐的儿子萧佺关系非常密切，坊间还流传着一句顺口溜：“萧佺驸马子，邹昉骆驼儿。非关道德合，只为钱相知。”
邹骆驼的女儿出嫁时，他邀请了数千名贵宾赴宴。晚上，家里住不下这么多人，他就给宾客们安排极其奢华的营帐。第二天，等到新娘子出门的时候，数百名花枝招展、披罗戴翠的女婢迈着典雅的小碎步走了出来，众宾客都感到愕然，因为他们根本分辨不出这当中哪一个才是新娘子。
还有一次，邹骆驼谒见唐高宗，向他请求买下终南山上所有的树木。当时绢帛可以作为货币使用，一棵树相当于一匹绢帛的价值。于是他对皇帝说，“即使是这座山上的树都伐光了，我家中的绢帛还会有剩余的。”
这样的高调自然要受到社会的“拷打”，不久，就有人罗织了罪名将他全家流放到瓜州去了。幸亏运气好，遇上大赦，已经步入了晚年的邹凤炽又带着全家回到了长安。只是从此之后，他的家族便被打回了原形，重新成为贫苦大众的一员。
就在邹凤炽一家人为自己的转型感到痛苦的时候，左近长安的雍州醴泉，另一位经营卖饼业的小摊贩即将如火箭般地平地崛起。
#03.
如果一个连公文都看不懂的文盲，却妄想成为一名御史，估计大多数人都会笑其不自量力吧。
公元692年，在明堂上高坐的武则天可不是如大多数人这般狭隘。彼时，跪在大殿下面向她开口要官做的男人来自雍州醴泉，表面看上去十分的质朴憨厚，因此武则天听到对方的请求后不禁心生怜悯，觉得这个人太过于单纯了，竟然一点常识都不了解。
她问对方：“你连一个大字都不识，如何看得懂公文呢？”
对方并没有气馁，头虽然低垂着，但是声音却铿锵有力：“獬豸兽亦不识字，而能触邪。”（陛下，獬豸兽也不识字，但是它可以用独角去甄别奸邪啊！）
这个跪着的人正是历史上和来俊臣、周兴、索元礼等人齐名的酷吏侯思止。
据《朝野佥载》介绍，侯思止之前不过是个“醴泉卖饼食人”，一个卖饼的普通人如何在芸芸众生中一枝独秀，获得武则天的垂青呢？侯思止只用了一招，便实现了这个理想，那便是“告密”。
在此之前，侯思止混得非常落魄，卖饼都竞争不过同业人员，被无情地挤出了卖饼事业的队伍。为了生计，他无奈之下只有到游击将军高元礼的家里当了一名乐工。
不久，他的机遇便如期而至。一次，恒州刺史裴贞杖责了一名下属。那个属吏和侯思止相熟，了解侯思止个性狡诈，是个天生的无赖。于是就游说侯思止向游击将军高元礼告密，诬陷舒王李元名和裴贞密谋反叛。
侯思止依计而行，当时的武曌集团正在想方设法地拔除唐朝李氏皇族的羽翼，得到密报后，马上采取了行动。酷吏周兴对这起谋反案进行了审理。结果，舒王李元名被判处流放，裴贞则惨遭灭族。
因告密有功，侯思止被授以游击将军的职务。原先的主家高元礼算是见识到了他的狠戾，对侯思止非常地忌惮，每每见面都要躬着身子称呼他一声：“侯大”。
侯思止认为朝廷低估了自己的能力，于是这次在武则天接见谋反案有功之臣时，他主动向皇帝陛下提出升职加薪的要求。
武则天显然是被他的回答所折服了，于是下令授予侯思止朝散大夫，左台侍御史的职务。
上任后，侯思止接手审理皇帝特命监禁的犯人，为了审讯这些政治犯，他还首创了一种刑罚——“孟青棒”。就连御史中丞魏元忠被人诬害下狱时，也曾经受到过他的折磨，从此，他严酷的名号便在坊间流行开来。
侯思止的确是一位大字不识的粗人，在行事上和那些自诩高雅的朝廷官员风格迥异。许多官吏常常在背后效仿他的动作举止，作为谈资笑料。侯思止感觉自己的心灵受到了伤害，将此事向武则天作了汇报。
武则天自然是不高兴的，嘲笑侯思止不就是说自己这个皇帝识人不明、用人不当吗？她找来侍御史霍献可进行斥责。但是霍献可当场将侯思止的言行Cosplay一番后，武则天也止不住地大笑起来。
之前，来俊臣发达后抛弃了自己的发妻，强娶太原王氏家族的少女，侯思止也有打算和赵郡李氏家族的贵族女子结亲。这两家都是当时名望极佳的世家大族，一些朝廷官员站出来公开表示反对，他们认为这种婚姻不仅玷污了世族的名声，而且让国家蒙受了羞辱。武则天随即驳回了侯思止的请奏。
皇帝的恩宠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年二月，朝廷颁布禁令，禁止民间私藏彩色花纹的丝织品。不久，侯思止便被人告发贮存了大量的丝织物，早就看他不顺眼的宰相李昭德亲自查办他。侯思止最终死于自己首创的孟青棒法。
侯思止的一生犹如流星一般，在划过天际时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只是这亮光过于短暂，瞬间便将他的生命燃烧殆尽。在他即将归于无边的黑暗之前，是否为自己选择了一条万劫不复的道路而生出一丝悔意呢？
鱼羊史记这是一个怎么看都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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