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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室文母太皇太后 王政君 立绘)
西汉王氏家族,可以说是当时的顶流家族,天花板家族,第一家族。
王家先后有九个人封过侯,五个人担任过大司马,余下的家族中人,你随便拽出一个来,不是将军也是列侯。
王氏何以如此显贵,简单嘛,因为他们是外戚,王氏的后台,是孝元皇后王政君。
王政君,她是西汉第十一位皇帝元帝刘奭的皇后,从元帝开始,王政君历经四朝,享国六十余年,几代皇帝如走马灯一般形色匆匆,只有王政君岿然不动,对于这么一个老太后,作者能想到的只有四个字,那就是:超长待机。
王氏子弟受王政君的蒙荫,那是封侯拜相,高官厚禄,在这种富贵荣华的环境中,整个王氏家族基本上就腐化掉了,尤其是年轻一代,他们淫糜酒色,生活奢侈,每天就是吃喝玩乐造,就是享受,纯纯的富家子弟做派。
在这群子弟中,有个叫做王莽的人,是王政君的侄子,这哥们他就很不一样。
王莽其人,性格孤高,生活简朴,不爱铺张,从不浪费,而且,他勤奋好学,异常刻苦,性格人品各方面的也都没话说,那是孝顺长辈,团结兄弟,作风那简直太过硬了。
所以在很多同族的子弟看来,大家明明都已经处于上流社会,已经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一切,物质生活已经到顶了,那么现在唯一应该做的就是享受,王莽不享受,反而还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努力奋斗,那么对他的评价也只有两个字:有病。
没苦硬吃,那还不是有病么?
其实这种想法,那就未免有点太过肤浅了。
(新朝皇帝王莽 立绘)
庄子有云: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
住在井里的青蛙,你不能跟它聊海里的事情,它从小到大都在井里,它会认为世界就是这个井这么大,天空也就是头顶这么一块,你跟它聊外边还有个海,波涛汹涌浪滚滚,它会认为你是在跟他吹牛。
而有些虫子,它的生命周期很短,有的春天出生,夏天就死掉了,你跟它说,水能结成冰,它也会认为你是在胡说八道。
这人和人呐,有些时候不是沟通的问题,而是层次的问题,他跟你次元都不一样,你跟他聊什么都没用,他看你做什么都奇怪。
那些整天瞎混的王氏子弟们当然不能理解彼时的王莽,他们怎么会知道,王莽以后要干一番怎样的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呢?
后来的事情我们就长话短说,无非是权臣奋斗史,在姑妈王政君有意或者无意的扶持下,王莽是扶摇直上,大权在握,最后取代了西汉的最后一位皇帝汉孺子刘婴,建立了自己的新朝。
王莽称帝,是公元九年,兵败被杀,是公元二十三年,可以说他执政比较短暂,而且既是开国皇帝,也是亡国之君。
可实际上,王莽当年篡汉的时候,名声很好,声望甚众,他称帝这事儿,取得了朝野内外的广泛支持,可以说他有一个好底子。
而且,王莽还是通过非暴力的形式完成了从臣子到皇帝身份的转变和从西汉到新朝的权力交接,整个过程丝滑平顺,没有那种足可颠覆时代的战乱发生,既然如此,怎么王莽只用了十来年就玩完了呢?很大的一个原因在于,这十来年,王莽基本上都在改革,而且是在疯狂的搞改革。
政治方面,他规定把奴隶改为私属,不允许人口买卖,乍一听感觉好像王莽挺有人文关怀精神的,但其实王莽不是给这些奴隶恢复平民身份,把他们解放出来,而是要奴隶主把自己的奴隶当做家庭成员,不允许奴隶主买卖奴隶,是要限制他们的交易。
你让奴隶主把奴隶当家人,那可能么?他们要有这好心,他们就不叫奴隶主,该叫造物主了。
(五铢钱)
你这么整,那奴隶主肯定是不敢,所以这项改革根本就执行不下去,只是一纸空文。
经济方面,王莽发行了二十八种新货币,什么金币啊,银币啊,铜币啊,龟币啊,贝币啊,各种各样,其实原本市面上用的五铢钱和刀币,这两种货币用了这么多年了,久经市场考验,体系已经非常成熟,但是王莽不干,非要废除旧货币,改用新货币。
这新货币啊,如果只有一种类型,那还好说,问题是王莽整了很多种,货币种类太多,每种货币的价值又不同,因此就会造成换算上的困难,因此人们交易不便,拿着钱你硬是花不出去,这样经济开始出现问题。
王莽还改革了土地,废除了土地私有制度,把全国的土地都收归国有,朝廷按照户口对土地进行平均分配,防止大量土地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让人人都有自己的土地耕种。
那听起来,这个举措好像还真行,因为这很符合农民的利益,朝廷如果能分配土地,那么农民就不会四处流亡,也不会造反起事,而是会安分守己的在家乡耕种,这么一来,整个社会结构都稳定了。
但是,王莽的意志力并不坚定,因为当皇帝看到这样的土地改制伤害到了地主阶级的利益,招致了地主阶级的疯狂反对和敌视之后,他又担心失去这帮人的支持,因此没几天他又把土地改制给取消了。
王莽还设立了市场,统一了物价,收回了盐铁经营权等等,最初这个动机也是好的,防止垄断,遏制奸商哄抬物价嘛,可是问题是,朝廷把很多种类经营都控制起来,很多原本从事该行业的百姓,他们就失业了,工商业者失业了,成了贫农,富农失业了,成了贫农,中农失业了,成了贫农,大量的贫农聚集到了一起,最终又变成了流民。
而大批流民出现,那离造反起义就不远了。
与此同时,王莽还可以说是创造性的改革了新朝的税收,首先,他把税收范围扩大到了社会上的几乎所有行业,就是基本上只要你是劳动者,你是生产者,不管你干什么,朝廷都能收你的税,那有读者可能说了,那我什么也不干,我就家里蹲,我就吃喝拉撒睡,你总不能拿我怎么样吧?
(新朝百姓 立绘)
不好意思,王莽发明了“不生产税”,什么都不干,你也要交税。
总结来说,王莽这一顿改革,整个社会从上到下他都得罪遍了,士农工商都开始反对他,王莽一看这不行啊,这自己不成众矢之的了么,于是他就想出一个新点子,那就是他要积极对外发动战争,通过战争造势,转移民众的舆论焦点。
接下来,王莽开始大量征兵,发动了对匈奴的战争。
北方的匈奴啊,早就被汉武帝给打老实了,他们已经不再大规模的滋扰边境,当时的边关,生产发展,人口增加,大体上是很和睦的,所以这场仗,等于说是王莽主动挑起的。
那么问题来了,王莽为什么要主动挑起战争呢?
很简单,因为被王莽派出去的士卒,他们大部分是囚犯,流民,没有稳定工作的人,以及无家可归者,在王莽看来,这些人有一个统称,叫做穷人,而穷人是最容易暴动的,所以这是多余的人口,招募起来,送往边境,目的也不是为了让他们北击匈奴,而是为了让他们饿死,病死,战死,等于是把他们给集中处理了。
由于王莽胡乱改制,倒行逆施,很快他的新朝政权就濒临崩溃,天下百姓揭竿而起,被他取代的刘氏宗族也趁机起兵,要把他给消灭掉。
王莽很着急,但是那个时候已经是他执政晚期了,他也有点慌不择路,眼看起义军就要打到京师,一个叫做崔发的大臣给王莽想了个办法。
崔发就说,这个时候我们只能指望上天了,我们必须举办祭祀典礼,陈声痛哭,告慰天地,这样上天被我们的真诚和泪水打动,就会拯救我们。
这么着,王莽带着新朝文武群臣来到南郊,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哭天大典”。
首先是王莽在前头开始哭,一直哭,哭到没有力气了,没劲了,王莽就跪在地上磕头。
那皇帝都哭了,大臣们当然那也得哭,文武大臣分列两排,哭声震天,嗷嗷的。
(哭天大典)
大臣们那是真哭啊,比王莽哭的还真挚还起劲,因为王莽说了,谁哭的好,当场升职加薪,而根据后来统计,这哭天大典结束之后,王莽封了五千多个郎官。
大臣们哭完了,围观百姓也得跟着哭,王莽还十分贴心的搭了个粥棚在里头煮粥,哪位百姓哭的好,哭累了,可以免费领取米粥一碗。
说实在的,有点行为艺术了。
那么王莽为什么会相信,这么干就管用呢?原因是因为《周礼》中曾经就说过:国有大灾,则哭以厌之。
就是说如果王朝发生了巨大的灾难,那么只要对上天进行真挚的哭泣,就能驱邪缚魅——当然这肯定是没用的,公元二十三年,起义军攻入长安,王莽被杀,时年六十九岁。
王莽很喜欢《周礼》,他的很多改革都具有复古意味,不难看出他对周朝的制度有所推崇,并且一直试图在他的新朝复刻出来,这当然是不现实的,历史从来就开不了倒车。
这位新朝皇帝曾举着竹简大行其道,让复古的尘土裹挟着超前的幻影席卷人间,却终究在历史的褶皱中碎成了一场荒诞的独幕剧。
那些被冠以“穿越”之名的改革,不过是消费主义时代对历史的娱乐化解构,是猎奇谈资,因为,真正的未来从不靠篡改过去才能抵达,正如春天不会因冰雕的牡丹而提前来到。
不过有趣的是,王莽死后被割下了头颅,蒸煮之后涂了用以防腐的生漆,自此后被历代皇室奉为宝物,精心收藏,直到西晋年间,洛阳大火,不知所踪...
参考资料:
《汉书·卷九十九上》
《全后汉文 卷十三》
杨坤.王莽改制中的经济法律研究.烟台大学,2024
袁宝龙.王莽改制视野下边疆意蕴的阐释、重构与实践.长安学术,2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