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五岁那年发生意外,脸上留下一条很明显的伤疤。
一开始我并没有在意,可到了我七岁上学的时候,我开始意识到自己和别人的不同。
看到同学们投来异样的眼光,我开始变得内向,自卑,敏感。
我不愿意和他们玩,总是一个人默默的躲在角落里。
放学回家我要么在屋里写作业,要么下地割草。
我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看着我脸上的伤疤也是唉声叹气。
父亲说,“你要好好读书,将来当个公家人,要不连媳妇也娶不上!”
母亲也抹着眼泪说,“多俊俏的小脸啊,如今变成这个样子,都怪我没有看好他……”
虽然伤疤长在我的脸上,可疼在父母心里,我想让他们好受一些,在他们面前强装无所谓的样子。
我说,“外表美不美不重要,重要的是心灵美!”
父母听我这样说,也就放心多了。
父亲说,“有些事改变不了就接受吧,咱可以在其他方面弥补!比如学习好,爱劳动,乐于助人……”
父亲的话点醒了我,虽然我没有漂亮的容貌,但我可以做一个对别人有用的人。
我更加努力的学习,无论在学校还是在家里我都会做力所能及的活。
在路上遇到老大爷拉车上坡我就会帮助推车,看见老奶奶背东西太累我也会帮助她背。阴天下雨的时候,我还会背比我小的孩子过河。
我的付出得到了大家的认可,我也越来越自信了。
我的学习在班里也是名列前茅,小学毕业我顺利考上了镇里中学。
上中学每周才回家一次,每次周末回家,我就尽可能的多帮助父母干活,让他们歇一歇。
我是家里最大的孩子,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每次回去我也会交代他们要团结,要听父母的话。
弟弟妹妹也很懂事,他们年纪相差两岁却没有打过架, 还帮助父母干活。
虽然我家很穷,但一家人团结一致,平平安安就是最大的幸福。
可很多事情都是猝不及防,我上初二那年,父亲患病卧床不起。
母亲一边要干农活,一边还要举债带着父亲四处求医问药。
我作为家里的老大,必须要为母亲分担,于是就退学回家了。
尽管我们倾尽所有救治父亲,可父亲还是走了。
父亲走的那年我十五岁,为了还清父亲生病欠下的钱,我就跟着建筑队干小工,还用架子车给人家运过东西。
后来我发现有人收草药拉到城里去卖,从中赚取差价,我也心动了。
母亲也很支持我,就把家里的一袋子小麦和一头羊卖了给我做本钱。
我揣着58元家底,拉着架子车,走乡串户收草药。
一年后我就还完了家里的外债,又干了两年,我又攒下了一些钱,就在镇上开了个中药材收购站。
那时候的人们没有地方打工,农闲时就挖草药补贴家用,有的人还种起了草药。
我做买卖价格公道,从不缺斤短两,所以大家都愿意把草药卖给我,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一天,一个大娘背着半袋子半枝莲来我这里卖,我看了一下没有晒干,我说让她晒干了再拿来。
大娘却哭了起来,她说,“小伙子,你行行好吧,我闺女在病床上躺着呢,等不及了……”
我听她这么说就想起了我父亲卧病在床的情形,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我却是无能为力。
我把她的草药倒出来,没有过秤,直接给了她二十元钱。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那点东西能卖几块钱已经不错了,她拿着钱激动的说,“小伙子,你是个好人呀,我有钱了就来还你!”
我说,“这是小事,赶紧回去给你闺女看病吧!”
二十元钱在那时不是个小数目,但我没有想着要她还,这件事也就没有记在心里。
我那时已经二十岁了,村里和我同龄的有的已经结婚,有的已经定亲了。
其实也有人给我说媒,但我不想这么早定亲,我现在的目标是供弟弟妹妹读大学。
毕竟我脸上的伤疤是一个明显的短处,母亲很担心,她希望我早点成家。
在母亲的周旋下,也有媒婆上门提亲, 可都是有一些缺角的,我有些不甘心,就没有同意。
秋收后的一天,那个大娘突然来了,还带着一个漂亮姑娘。
大娘说,“这就是我闺女秋菊,是你的钱治好了她的病,今个我带着她来感谢你……”
我看着漂亮的姑娘心跳开始加快,我狠狠咽口唾沫说,“举手之劳,不值一提,只要病好了就中……”
那姑娘冲我笑笑说,“谢谢你了!”她说着从兜里掏出二十元钱递给我。
我从母女二人的穿着判断,她家的条件很艰苦,我说,“算了,这钱你们拿着用吧!”
姑娘坚持要给我,可大娘却说,“谢谢你了小伙子,这钱你要是不急我们就先拿着了!”
她们离开后,我脑海里总是出现秋菊玲珑有致的身材,还有她白皙的脸庞和精致的五官。
秋菊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我忍不住对她想入非非。
可我也知道,自己配不上秋菊,即便如此,我还是忍不住想她。
那几天我好像得了相思病,吃不香睡不着,想起她就发呆。
那天我正想的入迷,那个大娘又来了,她笑着说,“小伙子,你是不是在想你对象?”
我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说,“我还没有对象!”
“你也有二十岁了吧?也该找个对象了!”她说。
我伤感的说,“我这个样子,没有姑娘愿意嫁给我!”
大娘知道我说的啥意思,她说,“好看不能当饭吃,你不但能干,心底还好,谁要是嫁给你算是捡到宝了!”
我正不知如何接话时,她却话锋一转说,“你觉得秋菊咋样?喜欢不?”
我被她的话惊到了,我做梦都想娶秋菊做媳妇。
我说,“秋菊是个还好姑娘,可我配不上她……”
大娘说,“谁说的?其实秋菊也喜欢你,今天我来就是要问问你的想法?”
幸福来的也太突然了,我一时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大娘又说,“只要你愿意,你俩的婚事下个月就能办!”
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就说,“秋菊姑娘愿意吗?”
大娘说,“遇到你这样的男人,哪个姑娘不愿意?”
没想到这泼天的幸运居然降临到我身上,我把这事告诉了母亲,她听了高兴得一夜没合眼,
第二天就找了一个能说会道的邻居,拿了很多礼品去秋菊家提亲。
秋菊她娘说,“我看上这个女婿了,我们什么也不要,尽快把俩孩子的婚事办了我也就安心了!”
我们真是遇到好人家了 ,母亲激动的拉着秋菊她娘的手不愿放开,“老嫂子,您真是深明大义呀,你放心,秋菊去我家不会受委屈的……”
一个月后,我和秋菊顺利入了洞房。
我迫不及待的要进入主题时,秋菊却哭了起来,她求我给她一些时间培养感情。
我听了脑子嗡嗡作响,她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秋菊哭着向我说明了缘由。
原来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对象,他们早已私定终身,发誓这辈子要在一起生活。
可就在五年前,她对象跟着亲戚去赶海捕鱼,结果出了意外,再也没有回来。
秋菊听到这个消息几度哭晕过去,可逝者已去,也只能面对现实。
她对象已经离开五年了,她娘就劝说她忘记过去,再找一个合适的人嫁了。
秋菊从小没有父亲,是母亲一手把她拉扯大的,为了不让母亲操心,就同意嫁人。
无巧不成书,就在几天前,她青梅竹马的对象突然回来了。
他说要带她走,可秋菊不愿意,她说我是一个好人,她不能对不起我……
她以前的对象让她好好考虑考虑,还说今晚在我们村的小河边等她。
他说,“你来我就带你走,不来我就自己离开,再也不回来了……”
听了秋菊的讲述,我心情复杂,我想要成全他们,可又舍不得她。
秋菊说,“你是一个好人,我既然答应嫁给你了,就不能反悔,我不会跟他走的……可我……请你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把他忘了,死心塌地的和你过日子……”
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样子,我沉默良久,终于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我说,“秋菊,我知道你忘不了他,你走吧,去和他好好过日子……”
秋菊惊讶的看着我,眼泪哗哗往下流。
她说,“不,我和你拜了天地就是你的人了,如果我走了,不就成了忘恩负义,言而无信之人了吗?我母亲也不会同意的…… ”
我把毛巾拿过来递给她,又给她倒了一杯水,心平气和的说,“秋菊,你是一个好姑娘,我也舍不得你,但我不想勉强你,我希望你幸福,你走吧……”
我一边说一边给她收拾了包袱,并从柜子里拿出200块钱放进包袱里。
我说,“放心吧,你娘我会照顾的……”
“你是我的大恩人啊……”她说着就要给我跪下,我却扶住了她。
我说,“走吧!咱俩做不成夫妻就做兄妹,你娘就是我娘……”
秋菊背着包袱,给我深深鞠了一躬,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望着她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秋菊走后,我母亲和她母亲都接受不了,可人已经走了,不接受也没办法。
很多人为我的仗义点赞,当然也有人说我傻的,这些我已经不在乎了。
虽然秋菊和我没有做成夫妻,但我信守承诺,一直照顾着她母亲。
我年纪也不小了,想找个如意的对象更难了,索性我也不找了。
弟弟妹妹大学毕业后都在外地工作,我就留在家里做点小买卖,一边照顾我母亲和秋菊她娘,这样的生活也很充实。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着,可就在十年后这种平静还是被打破了。
秋菊和她的丈夫居然衣锦还乡了,他们还给我送了一份大礼。
原来他们一起去了一个海滨城市,为了生存下去,他们一开始摆地摊。
后来攒了一些钱就开店,再后来就办了一个小加工厂,前年工厂扩大生产,如今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秋菊说,“哥,这些年我们一直没有忘记你的恩情,要不是你我们两个不可能有今天……还有我娘,多亏了你的照顾……”
他丈夫握住我的手说,“作为一个男人,你做出那样的决定实属不易,感谢你能成全我和秋菊,我们能有今天你功不可没……”
时隔这么多年,我早已心平如水。我笑着说,“相爱的两个人就应该在一起,我那样做是应该的 ,要不我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最后秋菊郑重的说,“我们这次回来,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
我一听就说,“大礼就算了,有吃有喝我已经很自足了,其他的什么也不需要!”
秋菊说,“可我缺一个嫂子呀!”
原来她所说的大礼就是要带我去大医院修复脸上的疤痕。
我都三十多岁了,也不想折腾了,可秋菊两口子不依,说已经预约好专家了,非要让我去。
我母亲和秋菊她娘也希望我去,我盛情难却,就和他们一起去了。
三个月之后我再次返回家中,脸上的伤疤已经看不见了,母亲抱着我激动的痛哭起来。
虽说我已经三十多岁了,但依然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并不比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差。
我心底善良 ,又能挣钱养家,秋菊十八岁貌美如花的表妹对我一见钟情,不久我俩就结婚了。
婚后,秋菊两口子邀请我们去和他们一起做生意,我拒绝了,因为我还有老娘要照顾。
同时还有秋菊她娘,也不愿意离开农村,我们两口子替秋菊照顾她。
我早已不做药材的生意了,而是在镇上开了一家酒店,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已经达到小康水平。
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比什么都好,我已经很知足了。
娇妻经常说,“你三十多岁也没有娶媳妇,是不是在等我?”
我眼里是满满的爱意,亲昵的把她揽在怀里,柔声道,“是的,好饭不怕晚……”
她粉嫩的小拳头打在我胸脯上,娇滴滴的说,“讨厌……”
我经常想,缘分这东西真的太奇妙了,我和秋菊有缘无份,却等来了今生的最爱,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