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骄阳似火,马力盟踏上了从上海开往云南的高铁。
高铁上,他的脑海里都是郑秀芹青春洋溢的笑脸……
如今50年过去了,他们都老了,他担心郑秀芹能不能认出他。
当初二人私定终身,海誓山盟,而他们挣不过现实的残酷,一对有情人就这样活活被分开。
不知道郑秀琴过得怎么样?马力盟心中既激动又忐忑。
不管怎么样,在他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他一定要见她一面,他不想留下遗憾。
马力盟下了高铁,来不及喘口气就坐上了去通往沙溪县的班车,然后又步行几公里才走到郑秀芹所在的村子。
时过境迁,当年的小村庄已经变了样。那些低矮的老草房已经变成了一座座红砖大瓦房。
他根据自己的记忆找到当年郑秀芹的家,当他看到那座老房子时,忍不住眼圈泛红。
50年了,这座老房子居然还在,就是不知道他的秀芹姑娘还在不在?
房门是开着的,里面没有人,马力盟走到门口,鼓起勇气叫了一声 。
“屋里有人吗?”
这时就有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婆从里屋走了出来。
她戴着老花眼镜,仔细打量着来人。
虽然她已经风华不再,可眉眼中的神态不会改变 ,马力盟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初恋情人郑秀芹。
“秀芹,我终于见到你了……”
郑秀芹一愣,随即就流下了眼泪,“力盟,是你吗?你回来了?”
马力盟也是老泪纵横,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他紧紧握住郑秀芹那干瘦如柴的手。
“秀芹,是我,我是你的力盟,我回来看你了……”
就在这时,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来了,他看到两个老人的样子就觉得奇怪。
“奶,这位爷爷是?”
郑秀芹抹了一把眼泪说,“这是马爷爷,是奶奶的老朋友……”
马力盟也注意到了这个年轻人,他和50年前的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年轻人好像看出了端倪,就识趣地离开了。
马力盟看着年轻人离开的背影,疑惑的问道,“秀芹,刚才的小伙子是谁?”
郑秀芹哽咽道,“力盟……五十年前我欺骗了你……这个孩子是咱们的孙子……”
“咱们的孙子?”马力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那个孩子和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啊!
郑秀芹说,“是的,这是最小的孙子,还在上大学,两个大孙子在大城市工作……”
“这怎么可能……我们只有……”马力盟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马力盟心里是波涛汹涌,洪水冲破了记忆的闸门,他的思绪飘到了50年前。
70年代初,19岁的马力和同学们一起从上海来到云南沙溪县插队。
刚来的时候,村里还没有建知青点,插队的青年就被安排住在老乡家里。
马力盟被安排住在了郑秀芹家,也是在那个时候,他和郑秀芹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一开始来,马力盟水土不服,吃点东西就上吐下泻。
在马力盟最艰难的时候,是郑秀芹伸出了援助之手。
她想尽一切办法给他做容易消化的饭菜,把家里舍不得吃的白面和鸡蛋都给他吃了。
有了郑秀芹的关心,马力盟的心理和身体都慢慢的适应了。
六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大伙正在地里干活的时候,大雨倾盆而下。
马力盟从小身体素质就不太好,而且娇生惯养的,哪里受得了大雨的洗礼。当天半夜他就发起了高烧,是郑秀芹连夜拉着架子车把他送到公社卫生院的。
马力盟很感激郑秀芹,他对这个善良的姑娘也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
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两个年轻人互诉衷肠,紧紧拥抱在一起。
两个人总是见缝插针的约会,山坡上,小河边,高粱地里,小树林里都留下了他们美好的回忆。
他们相拥着坐在小河边,郑秀芹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以后你回城了,会不会把我忘了?”
马力盟信誓旦旦的说,“我要扎根农村,和你生儿育女,再也不回城了……”
郑秀芹的小脸红得滴血,她把脸贴在他的胸膛,娇羞道,“谁要和你生儿育女……不害臊……”
马力说,“你以后要做我媳妇,在自己媳妇面前有啥害臊的……”
那一段时间,二人卿卿我我,花前月下,好不快活。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还是被郑秀芹的父亲知道了。
他把马力叫到东沟的小河边和他进行了一次深入交谈。
他说,“你以后会回城的,你和秀芹谈恋爱不是害她吗?如果你真喜欢她,就不要和她谈了……有些东西没有也就罢了,最怕的是得到后再失去……”
马力盟说,“叔,你放心,即便我回城了,我也不会忘了秀芹的,我会把她接到城里去享福的……”
郑秀芹的父亲说,“这是不可能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再和秀芹来往了……”
为了彻底断掉两个人的念想,郑家父亲就托媒人给郑秀芹找了一个婆家。
那天半夜,郑秀芹悄悄的翻窗而逃,她和马力盟相约来到东沟的小河边。
她哭着说,“我不愿意嫁给别人,这辈子非你不嫁……”
就在那天晚上,有星星和月亮作证,二人“拜堂成亲”了。
天作被,地作床,他们成了名副其实的夫妻。
二人私定终身后第二天准备私奔。可就在他们准备私奔的那天上午,马力盟收到了回城通知。
马力盟拿到通知没有一点喜悦之色,他说,“秀芹,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不能一走了之……”
郑秀芹说,“你回去吧,我不怪你,我希望你有个好的前程……”
分别的时候,二人抱头痛哭。
他回到上海之后就应征入伍了,他多次给郑秀芹写信,可一直都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突然有一天,一封来自云南沙溪县的信寄到他手里。
当他颤抖着手打开信封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张奇怪的照片,照片背面还有一行字。
马力盟看到照片和字,感觉天就塌了。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怎么会这样?他问天问地却没有人回答,他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郑秀芹结婚了,嫁给了一个“公家人”,马力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只能默默的祝福她,希望她过得幸福。
……
郑秀芹给马力盟倒了一杯水,又给他让座,他的思绪才被拉回了现实。
他从包掏出那张令他梦碎的照片。
照片上是郑秀芹和一个男子的合影,照片的背面写着一句话:我已经结婚了,也怀孕了,你把我忘了吧!落款是郑秀芹的名字。
马力盟颤抖着声音说,“秀芹,你怀的那个孩子……”
郑秀芹泪眼婆娑的望着他说,“那个孩子是你的……”
马力盟感觉天旋地转,“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郑秀芹说,“我不想拖你后腿……”
原来马力盟离开不久,郑秀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在那个时代,一个大姑娘未婚先孕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一家人都会抬不起头。
郑秀芹不想影响马力盟的前途,无奈就选择了嫁人。
他原本以为日子就这样平淡的过下去,可就在结婚不久,丈夫就发现了她的异常,二人就离婚了。
郑秀芹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一家人的脸都没有地方搁了。他父亲就带着一家人搬到了别的地方居住,留下她一个人在老屋里受尽嘲讽。
后来她生下一个儿子,郑秀芹一直未嫁,艰难的把儿子养大,后来儿子结婚生子 。
如今他们的儿子已经49岁了。大孙子30岁,二孙子26岁,三孙女24岁,他们都是已经成家立业,在大城市居住。
刚才那个年轻人是她最小的孙子,如今读大二,学校放暑假就回来了。
马力盟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离开这50年已经是儿孙满堂。
这些年郑秀芹受了多少委屈,受了多少苦难不言自明。
他握住她的手痛哭道,“秀芹,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和孩子受苦了……”
郑秀芹含泪说道,“不要这么说……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马力盟的思绪再次回到了50年前。
他收到照片之后,就把对郑秀芹的思念化作力量,在部队里表现得非常好,两年后就被提干了。
首长的女儿见他长得一表人才,就主动抛来了橄榄枝。
他也不小了,父母一直催他找对象,马力盟就和首长的女儿走到了一起。
婚后一年,他们的女儿出生,后来又生下一个儿子。
儿女双全也算圆满了,可马力盟的内心深处一直忘不掉郑秀芹。
这么多年他默默思念着她,一直梦想着再次踏上云南这片令他魂牵梦绕的土地。
如今妻子离世,儿女成家立业,他终于鼓起勇气回来了。
马力盟拉着郑秀芹坐下,深情的说,“秀芹,我已经错过你50年了,余生我不想再错过了……”
郑秀芹突然羞涩得像个小姑娘,她老脸一红说道,“我也愿意和你一起共度余生,过咱们自己的日子……”
郑秀芹的子孙们得知了马力盟的身份后并没有怨恨他,而是热情的接纳了他。
这对老情人终于走到了一起,从此以后过起了没羞没臊的小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