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的开国皇帝拓跋珪在刘裕进攻南燕时,被自己的儿子拓跋绍所杀。年轻时的拓跋珪凭借出色的武力和幸运,成功击败了后燕和后秦,成为北方的新霸主。
有趣的是,后燕和后秦的创建者慕容垂和姚苌,都曾是前秦的一部分,而前秦正是当年消灭代国(北魏的前身)的国家,这或许是历史上的一种巧合。
拓跋珪晚年脾气暴躁,疑心重重,一点小事就可能让他大发雷霆。臣子们因为脸色不好、呼吸声太重、走路不稳或说错话,随时都有被处死的风险,因此他们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中。
后来,拓跋珪立儿子拓跋嗣为太子,按照北魏的传统,太子的生母必须被处死。拓跋珪打算按规矩杀掉拓跋嗣的母亲,但拓跋嗣不愿意母亲被杀,便哭求父亲放过她。这一举动激怒了拓跋珪。
拓跋嗣担心会有不测,连夜带着母亲逃亡,寻求贺太后的庇护。
贺太后是拓跋珪的姨母,两人关系一直暧昧不清。年轻时的贺太后貌美如花,吸引了拓跋珪的注意,拓跋珪意欲立她为贵妃。
贺太后拒绝道:“我们有亲缘关系,而且我已有丈夫。”
于是拓跋珪派刺客杀死了贺太后的丈夫,强迫她成亲。
贺太后为拓跋珪生下了儿子拓跋绍。或许是由于乱伦的缘故,拓跋绍生得面相凶恶,性格残忍无赖,在平城四处惹事,尤其喜好剥路人的衣服取乐。
拓跋珪十分愤怒,将他倒吊在井中,几乎淹死才提上来,希望以此改变他的性格。然而,拓跋绍依旧本性难移。
当拓跋珪得知贺太后藏匿了拓跋嗣的母亲时,将贺太后囚禁。贺太后派密使通知拓跋绍,拓跋绍便带领几个太监潜入皇宫,杀死了拓跋珪。
这次变故并未给北魏带来太大影响,拓跋嗣掌握政权已久,脾气性格良好,深受官员和百姓拥护。拓跋嗣轻松地处决了拓跋绍和贺太后,自立为帝。
拓跋珪的暴政让北魏的大臣们心生恐惧,因此他们对新任皇帝拓跋嗣颇为拥戴。拓跋嗣与后秦的姚泓不同,他不仅善于治理,还兼具文武才能。按照现代教科书的说法,拓跋嗣继位后,大力重用汉族知识分子,使北魏迅速从奴隶制社会向封建社会转变。
经过拓跋珪一代的努力,北魏已经成为北方最强大的国家。然而,拓跋嗣登基时,北魏离统一全中国的目标还有很大差距。
总体来说,北魏面临三个主要敌人,每一个都对其构成重大威胁。
首先是驰骋大漠的柔然,这是拓跋人百年的宿敌,一直威胁着北魏的北方边境;
其次是铁弗人的后代赫连勃勃,他建立了强大的胡夏国,占据西部边疆,来势汹汹;
最后是南方的刘裕,他是东晋的大权臣,后来建立了宋国,成为北方各政权几个世纪以来的强敌。
这三个敌人对北魏的威胁极大,拓跋嗣对每一个都不能掉以轻心。
在刘裕消灭后秦期间,拓跋嗣本有意进行干预。然而,他派出的三万骑兵竟被刘裕仅以两千人的却月阵击溃。这场战斗让跃跃欲试的拓跋嗣当头一棒,也使他意识到自己与刘裕相比仍有不足之处。
随后,胡夏与东晋展开了激烈的关中争夺战。刘裕在赫连勃勃的铁骑面前惨败,这进一步让拓跋嗣明白,赫连勃勃比刘裕更难对付。
大臣崔浩对此进行了深刻的分析。他认为,北魏若想发展,必须等待刘裕和赫连勃勃这两位强敌的自然消亡。因为他们各有自己的事务要处理,不可能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来消灭北魏。
于是,拓跋嗣决定采取以土地换和平的策略。他放弃了黄河南岸的土地,向刘裕以卑词厚礼求和,双方以黄河为界。
拓跋嗣一方面安心加强国内建设,防备北方柔然可能的入侵;另一方面则随时准备着,等待二次扩张的机会。
时机总是说来就来。刘裕当上皇帝时已经六十岁了,而他的儿子们还都很年轻。
没过两年,刘裕就因病去世了。在临终前,他指定年仅十六岁的大儿子刘义符继位,但他心里还不踏实,于是任命司空徐羡之、中书令傅亮、领军将军谢晦和镇北将军檀道济四人为顾命大臣,辅佐刘义符。刘裕的去世意味着北魏的拓跋嗣苦苦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临了。
即使强大如刘裕这样的枭雄,在死神面前也是脆弱的,这让拓跋嗣感到恐惧。他问崔浩:“朕最近身体不太好,又有刘裕的前车之鉴,如果我有什么不测,我的儿子们还很年轻,国家该怎么办?”
崔浩回答:“陛下正值壮年,自然会平安无事。不过,万一有不测,请听臣的建议:陛下应早立太子,并选择贤才对其进行全面教育,让他尽早接触国家大事,这既能锻炼太子,又能为陛下分忧。”
拓跋嗣觉得崔浩说得很有道理,于是立十二岁的长子拓跋焘为太子,并计划从小就将他培养成文武双全的英雄。他还为拓跋焘指派了六位最能干的文臣武将作为老师。武将有长孙嵩、奚斤、安同,文臣则是崔浩、穆观和丘堆,这些人都是北魏最杰出的人才。
在六人中,除了崔浩之外,其他人皆为胡人。奚斤原姓达奚,安同原姓拔拔,穆观原姓丘穆陵,丘堆原姓丘敦。这些姓氏都是在北魏孝文帝拓跋宏推行汉化改革后更改的。然而,史学家为了叙述方便,通常会提前使用这些汉化后的姓氏。
这六人正是拓跋焘的辅佐重臣,确实是北魏的顶尖人才。拓跋嗣慧眼识珠,选择的人才都非常出色。
在处理完自身事务后,拓跋嗣准备全力对抗刘宋。他在平城北部修筑长城,调集部队加入南征的行列,并计划攻打刘宋的洛阳、虎牢、滑台三大要塞。
崔浩对此提出劝阻:“陛下曾经向刘裕进贡,如今刘裕一去世就反目成仇,即使获得领土也无甚光彩。而且,国家无法迅速吞并刘宋,还可能背上乘人之危的恶名,我认为这不可取。当年刘裕趁姚兴去世后进攻后秦,是因为后秦内战频繁,给了刘裕可乘之机,而江南现在并无此状况。不如派使者吊唁刘裕,让江南了解我们的义举。况且,刘裕刚去世,他的部下仍在,一旦开战,势必恶战。不如缓两年,待他们君主昏庸,重臣内斗时再行动,这样便可不战而得淮河之地。”
然而,拓跋嗣并未采纳崔浩的建议。不久,他便委任司空奚斤为晋兵将军,指挥宋兵将军周几、吴兵将军公孙表率军渡过黄河,第一次南北大战由此爆发。
奚斤率领两万大军渡过黄河,在滑台东面扎营,准备强攻滑台。
崔浩提出建议:“南方人擅长守城,苻坚当年进攻襄阳,用了一年时间都没攻下来。现在大军被困在一个小城,如果敌人增援包围,我们就危险了。不如派铁骑四面出击,直捣淮河以北,掠夺粮食和钱财,将洛阳、滑台、虎牢三地分割在后方,成为孤岛,与建康失去联系,他们必定会沿黄河撤退,这样三城就能轻松拿下。”
崔浩的计策果然奏效,北魏军一施行就占领了滑台周围的仓垣等小城,使滑台成为孤岛。
然而不久后,奚斤误解了崔浩的意图,再次集结重兵强攻滑台,结果耗费了大量兵力却未能成功,只好向平城求援。
拓跋嗣大怒,命拓跋焘留守平城,自己率领五万大军增援奚斤,并放话说如果他到滑台之前奚斤还没攻下城池,就要治他的罪。
奚斤这次害怕了,冒着箭雨亲自督战攻城,东晋滑台太守狼狈逃跑,剩余士兵死不投降,经过激烈巷战,魏军付出巨大伤亡才占领滑台。
奚斤乘胜追击,前锋直指虎牢关。拓跋嗣又派黑槊将军于栗磾带兵增援。于栗磾是北魏著名猛将,使用一杆黑槊,因此被封为黑槊将军,有万夫不当之勇。北魏军凭借绝对优势,相继占领金墉城和洛阳。
攻下刘宋的黄河要塞滑台后,北魏的骑兵如同洪水般迅速扩散,在中原平原上纵横驰骋,所向无敌。
除了虎牢关,刘宋在河南的领地几乎全数失守。战事进展如此顺利,让拓跋嗣感到相当意外。
不久,拓跋嗣派出大将叔孙建率领六万骑兵向东推进,攻打青州和兖州一带。叔孙建如同秋风扫落叶般,迅速占领了碻磝(今山东茌平)、泰山、金乡、济南等地,几乎控制了整个兖州地区。
叔孙建一路攻入临淄,但由于后勤补给难以为继,不得不停下来进行整顿。这时,建康的朝廷正忙于庆祝春节。
前线战事虽然紧迫,但后方的节庆活动照常进行,刘义符忙于祭祀天地祖先,宣布大赦并改元,文武官员普遍晋升两级,边境问题则交由边防军处理。
直到北魏进攻两个月后,前线的紧急文书才送到皇帝的案头。
刘义符这位年轻的皇帝兴趣广泛,唯独对朝政没有太大兴趣。刘裕刚去世,他就和宦官们厮混,关系非常亲密。
他在御花园里建了一个集市,还开了一家大饭店,亲自担任掌柜,亲自在店里招待客人。他左手倒酒,右手打算盘,价格精确无误,诚信经营,生意十分红火,这让他觉得比当皇帝有趣得多。
由于皇帝忙于赚钱,军事事务就交给了四位顾命大臣商议。
经过讨论,四人中唯一擅长带兵的檀道济被派去支援山东。至于西路军的指挥权,则交给了刘裕的三儿子刘义真。
刘义真曾在关中大战中侥幸逃过一劫,深知战斗的凶险。这次由于受到大哥的排挤,他心中不满,离开建康后,象征性地派了三千士兵去增援虎牢,自己则带着随从去打猎了。
在宋军与北魏军的对峙中,宋军内部先行出现了内耗,而北魏军则以强悍著称。
尽管前线战事顺利,拓跋嗣却谨慎地命令奚斤和公孙表必须先攻克虎牢,方可推进。
奚斤和公孙表的攻势愈加猛烈,动用了发石车、冲车等大型攻城器械,令驻守虎牢的宋军难以抵挡。虎牢的防御由司州刺史毛德祖负责,他是毛修之的亲戚,因而成为虎牢的最高指挥官。
在北魏骑兵的包围下,他采取了掘地道的策略,派出四百勇士奇袭魏军后方,成功焚毁了敌军的攻城器械并杀敌数百。
毛德祖与公孙表自幼关系密切,尽管公孙表性格刚烈,令人头疼,但两人在战斗间隙仍通过使者互致问候。然而,战场上公孙表毫不留情。
毛德祖还派间谍散布谣言,令奚斤怀疑公孙表与毛德祖的关系密切。奚斤因此前去质问公孙表,公孙表则将毛德祖的信件展示给奚斤,信中仅是些问候之词。尽管如此,奚斤仍心存疑虑,带走几封信以作进一步验证。
当夜,毛德祖的间谍故意将信件送到奚斤手中,假装送错。奚斤查看信件后,发现内容与从公孙表处获得的截然不同,涉及共谋刺杀奚斤并造反。经过笔迹比对,奚斤确认信件出自同一人之手,遂将这些信件呈交拓跋嗣。
拓跋嗣起初并不相信传言,但他身边有个算命先生,曾经被公孙表斥责为骗子。这个算命先生趁机挑拨,说虎牢之所以久攻不下,是因为公孙表选择了不利的营地位置。他还称公孙表精通兵法,故意为之。拓跋嗣听后大怒,下令处死公孙表,并将他的部队交给奚斤指挥。
与此同时,江南派来援助豫州的宋军在项城集结。刘义真派出的三千士兵到了那里也不敢贸然前进,直到西线最高指挥官刘义真姗姗来迟。众人都畏惧北魏的战力,互相推诿,没人愿意主动出击。
为此,刘义真向建康报告说:“敌军主力在攻打虎牢,并无南侵之意。如果敌军占领项城,淮河一带将失去屏障,我们应坚守项城。”
朝廷随后批示同意他的计划,于是宋军都龟缩在项城不动,只看着虎牢的战事。
拓跋嗣得到确切消息,知道宋军虽然集结于项城,却无人前来支援或反攻,心中大喜。他命令所有部队集结于虎牢城下,几天后,东线的叔孙建也赶来增援。
在拓跋嗣的亲自指挥下,十多万魏军对虎牢展开了不分昼夜的猛烈攻击。奚斤、周几、崔浩、于栗磾、长孙嵩和叔孙建等北魏名将轮番上阵。虎牢被围困了两百天,战斗愈演愈烈,守军人数不断减少,而北魏军队却越战越多。
不久,北魏军攻破了虎牢的外城。毛德祖在城内加筑了三道城墙进行防御,但魏军攻破了其中两道。宋军只能死守最后一道城墙,昼夜奋战。
毛德祖不分昼夜地坚守在城墙上,将士们感激他的恩德,几乎全都双眼生疮,却无人投降。
北魏军队人数超过十万,日常开支庞大,难以为继,而虎牢城的抵抗又异常坚韧。
于是,拓跋嗣下令在虎牢周围挖掘深井,抽干地下水,导致宋军人马无水可用,伤员甚至因失水过多而不再流血。然而,魏军的攻势愈发猛烈,最终突破内城。
虎牢陷落后,毛德祖的卫兵打算护送他撤退,但他坚决拒绝,表示:“我誓与此城共存亡,绝不苟且偷生。你们可以返回建康报告情况。”于是,他继续在城内与魏军巷战。
拓跋嗣对毛德祖的忠义深感敬佩,命令手下不得伤害他。毛德祖最终因力竭被俘,一言不发而死。全城仅有两百名士兵得以撤回建康,其余全部阵亡。在魏军撤退之前,项城的守军始终未曾增援。
虽然北魏在西线作战中取得胜利,但东线战况不容乐观。叔孙建的部队在进至临淄后,因补给不足,被迫掠夺当地粮食。
临淄四周环山,百姓纷纷逃入山中,迫使叔孙建数日无粮,这为东线宋军赢得了宝贵的防御集结时间。
宋军残余部队多集中于东阳(即原南燕故都广固,后改名为东阳)。在临淄休整半月后,叔孙建确保补给线畅通,便派一半兵力支援西线,自己则率三万骑兵进攻东阳。
此举为东阳宋军争取了加强城防的时间。东阳守军仅有一千五百人,青州刺史竺夔成为宋军在东线的最后支撑。
东线唯一的希望是檀道济所率领的援军,他们正从彭城日夜赶来。叔孙建的三万骑兵将东阳团团围住,构筑了十几里的防线,积极准备攻城器械。
在关键时刻,东阳坚固的城防体现了其重要性。宋军在城外挖掘了四道壕沟,魏军花费了巨大努力才填平前三道。当他们终于准备将费力制造的冲车拉至城下进行攻城时,一群宋兵突然从连接城内与第四道壕沟的地道中冒出。他们用大麻绳拴住冲车,并将其全部拉入壕沟中进行破坏。
叔孙建辛苦制造的冲车被全部摧毁,令他怒不可遏。他下令在外圈修建一圈围墙,切断东阳与外界的联系,并日夜发动攻击,最终攻破了东阳城北的城墙。
就在此时,叔孙建得知檀道济的大军已经抵达临朐,并将在当天到达东阳。同时,北魏军队中爆发了疫情。
无奈之下,叔孙建只能下令烧毁营地和攻城器械,撤往虎牢参与西线作战。檀道济的部队由于粮草短缺,抵达东阳时粮食恰好耗尽,无法继续追击,东线因此维持了一个不理想的局面。
尽管东线未能取得最终胜利,但从整体来看,北魏的战果仍然相当显著,拓跋嗣对此感到满意。他安排周几镇守河南,自己则率领主力撤退。
刘宋方面,驻扎在项城一带的军队看到魏军撤退后,不禁欢欣鼓舞,庆幸自己的安然无恙。
第一次南北大战结束,虽然宋军在人员损失上不比魏军多,但失去兖州和豫州,确实让人脸上无光。
徐羡之、傅亮和谢晦因作战不力主动向刘义符请辞,而刘义符正忙于其他事务,便下旨称三位大臣指挥作战有功,并予以奖励。
与刘宋的平和局面相比,北魏形势不佳。
拓跋嗣因长途跋涉,返回平城后急病身亡。在六大臣的支持下,十五岁的拓跋焘继位,后被称为太武帝。
在北魏时期,早婚是一个普遍的习俗。在孝文帝进行改革之前,历代皇帝通常在十几岁时就即位。例如,前两任皇帝拓跋珪和拓跋嗣都是在年仅十六岁时就开始领兵作战。
这种崇尚武力的风气对储君的影响深远。拓跋焘在成为太子时,仅十二岁便被派往河套,负责保卫长城,抵御柔然的入侵。他有效地整顿了边防事务,令柔然不敢轻举妄动,这与年轻时便英勇善战的慕容垂颇为相似。
由于自幼接受骑射训练,拓跋焘早早地展现出成熟的领袖风范。当他十五岁登基称帝时,这位绰号佛狸的年轻君主已经赢得了大臣们的敬畏和尊重。
在治国方面,拓跋焘重用崔浩等贤臣,并任命代人罗结为侍中,负责内政管理。
罗结曾是拓跋什翼犍时期的重臣,到了拓跋焘在位时,他已高龄一百零七岁,仍然精力充沛且治国有方。拓跋焘对他十分尊敬,邀请他住在宫中,共同商讨国家大事,学习历史和治国经验。
罗结在一百一十岁时告老还乡,但拓跋焘依然时常微服前去探访。每当朝廷有重大决策时,拓跋焘都会征求罗结的意见。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活到一百二十岁才去世。
北魏时期,柔然的君主纥升盖可汗听闻北魏的老皇帝去世,新皇帝继位,便派遣六万骑兵对北魏北方边境进行大肆掠夺,并占领了旧都盛乐。
新任皇帝拓跋焘得知后,立即率军日夜兼程,仅用三天两夜便抵达云中。
纥升盖可汗仗着兵力优势,将拓跋焘的军队重重包围。
激烈的战斗中,拓跋焘镇定自若,亲自拉弓射杀了柔然的大将、纥升盖可汗的侄子于陟斤,导致柔然军队陷入混乱,魏军趁机击退敌军,成功收复盛乐。
战胜柔然后,拓跋焘返回平城,迅速集结大军,兵分五路,每路由一万骑兵组成,穿越大漠对柔然部落实施袭击。拓跋焘亲自指挥中路部队,并命令士兵仅携带十五天的干粮,强调若战败或找不到敌人就不要返回。
最终,五路大军皆获胜,彻底肃清了戈壁以南的柔然势力。拓跋焘因此认为柔然人愚笨如蠕动的虫子,下令将柔然改称为蠕蠕。
与此同时,西部边境传来消息,胡夏皇帝赫连勃勃病逝,其子赫连昌继位。
拓跋焘有意进攻,便询问大臣:“若要出兵,是先攻打赫连,还是先对付蠕蠕呢?”
长孙嵩、长孙翰和奚斤等人一致认为,进攻赫连意义不大,而如果选择进攻蠕蠕,成功的话可以获得大量战利品,即使不成功,也能一路狩猎,获得丰厚的肉食补给。
然而,崔浩对此持反对意见,他指出:“蠕蠕依靠马背生存,即便我们大举进攻,能否遇上他们也得看运气。而赫连氏的领地虽不过千里,但其统治极为残暴,百姓早已心怀不满。如果赫连昌日后施行仁政,笼络人心,再攻打就更为困难了。”
拓跋焘认为崔浩的观点有道理,于是决定派奚斤率领四万五千人进攻蒲阪,周几率一万人攻打陕城,自己则亲率大军从平城出发,直取胡夏的首都统万城,当时胡夏正与西秦、北凉进行无休止的战斗,主力部队正在猛攻西秦重镇枹罕。
由于从未与北魏交战,赫连昌对北魏此次突如其来的攻击并不重视。拓跋焘的大军抵达河套地区时,气温骤降,黄河封冻。
拓跋焘重演了当年参合陂之战中他祖父拓跋珪的策略,率领两万骑兵突袭统万城。
六天后,正值冬至,北魏军到达统万城外三十里处,赫连昌正在举行庆祝宴会,未料到北魏军突然来袭。仓促应战的胡夏军被击败,只得退回城内死守。
不料,北魏将领窦代田的部队跟随赫连昌混入城中,直逼皇宫西门,沿途纵火,拓跋焘指挥骑兵奋力攻城。
关键时刻,统万城坚固的城墙发挥了巨大作用。赫连昌紧闭城门,拓跋焘只能望城兴叹。
随着气温不断下降,魏军在取暖和供餐方面都面临困难。拓跋焘对部下说:“没有重武器,统万城难以攻破,来年再战吧。”于是将一万多户居民迁回国内,给赫连昌留下一座空城。
回程途中,遭遇寒流,发生大雪灾,导致士兵和平民大量冻死冻伤,部队减员超过三分之一。
北魏的其他两路军队也进展顺利。奚斤的部队直接攻下了蒲阪,蒲阪的守将赫连乙斗急忙向统万城求援。然而,当使者赶到统万城时,发现魏军已经占领了那里,城门上挂满了魏军的旗帜。
使者迅速返回蒲阪,告诉赫连乙斗:“完了!统万城已经失守!”
赫连乙斗十分恐慌,立即放弃蒲阪,逃往长安。奚斤不费一兵一卒便占领了蒲阪。
北魏的另一支军队由周几率领,成功占领弘农,但周几不幸中箭身亡。他的部队为后续的奚斤部队打开了通往关中的通道。奚斤随后进军长安,赫连乙斗将统万城失守的消息告知长安的守将赫连助兴。
赫连助兴同样恐惧不已,决定放弃长安,与赫连乙斗一起撤往安定。奚斤再次不费一兵一卒地占领了长安,北魏因此掌握了整个关中地区。
赫连昌不甘心失败,从与西秦作战的弟弟赫连定那里调回两万军队,并联合安定的残余部队进攻长安。
长安驻扎着北魏奚斤的五万多名士兵,奚斤的部队主要由经验丰富、艺高胆大的骑兵组成。他下令不守城,而是在长安城外与赫连定展开野战。
赫连定也是个有勇无谋的人,他决定不攻打长安,而是与奚斤展开骑兵对决。两人势均力敌,在长安城北展开了一系列拉锯战。
这场较量从一月持续到三月,双方都损失惨重。
胡夏的主力部队被奚斤紧紧牵制在长安,而此时在平城的拓跋焘并没有闲着。他派遣贺多罗率领三千重装骑兵作为先锋,长孙翰指挥三万骑兵作为先头部队,拓跋素带领三万步兵作为后援,拓跋伏真负责运送攻城器械的三万步兵,自己则率领主力部队,总计二十万大军再次进攻统万城。
拓跋焘的大军行进不久,他便感到行军速度过于缓慢,萌生了放弃主力、亲自率领骑兵直取统万城的念头。
部下纷纷劝阻道:“统万城非常坚固,不是一两天就能攻克的。如果轻骑兵贸然进攻,效果不佳反而会打击士气。不如等步兵和重型武器抵达后再动手。”
拓跋焘则回应道:“用兵之道,攻城乃下策,实乃不得已而为之。如果赫连昌见到我们的步兵到来,必定会坚守城池,届时伤亡将会很大。不如派骑兵奇袭,赫连昌自恃擅长骑兵指挥,见我军没有步兵支援,必定会出城迎战,那时我们还有胜算。”于是,他挑选了三万骑兵,日夜兼程向统万城进发。
在统万城下,拓跋焘将大部分军队隐藏起来,仅带领几百名骑兵前去挑战。赫连昌果然上当,派出尚书斛黎文率领三万步骑兵追击。
拓跋焘的部下没想到会引出如此之多的敌军,心中不安,急忙返回营地,斛黎文紧追不舍。当拓跋焘抵达大营准备迎战时,突然风雨交加,黄沙漫天,从胡夏军方向吹向北魏军,使得北魏士兵难以睁眼。
长孙翰等人建议:“夏军步骑结合,阵势过于强大,而我军处于下风,未占天时地利,请陛下速速撤兵!”拓跋焘也有些犹豫。
这时,崔浩表示:“我们千里迢迢而来,就是为今日一战,此刻撤退已来不及。敌军贪功冒进,缺乏后备力量,我军可分兵从后方奇袭,天助未必偏袒他们。”于是决定分兵绕道袭击胡夏军的背后。
风雨愈加猛烈,魏军正面兵力不足,拓跋焘的战马受惊,将他摔下马,险些被夏军俘获。
幸而大将拓跋齐从旁杀出,拼死阻挡胡夏兵的进攻。斛黎文下令全军向拓跋齐和拓跋焘射箭,万箭齐发,两人均中数箭。庆幸的是,拓跋齐身披重甲,大部分箭矢被挡,两人伤势不重。
在危急的时刻,魏军从胡夏军的后方发动了袭击,成功将胡夏军包围,斛黎文的部队顿时陷入混乱。
拓跋焘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再次上马。他看到胡夏军的统帅斛黎文就在面前,于是挥动长矛,一举将斛黎文挑下马。
拓跋焘随后奋勇冲杀,接连击毙十几名胡夏士兵。胡夏军失去统帅后,立刻溃散逃跑。拓跋焘整顿好队伍后乘胜追击,斩杀敌军一万多人,一直追到统万城的城门下。赫连昌在城楼上观战,始料未及北魏军能够逆转局势,只得与随从和数百官员向上邽逃亡。
拓跋焘和拓跋齐带着几十名士兵一直冲入城内,闯入胡夏皇宫。城内的胡夏残军突然关闭了所有城门,企图抓住这支小部队。拓跋焘灵机一动,跑到胡夏皇太后的居所,抢来几十件宫女的衣服,大家乔装成逃难的皇族,成功脱身。
由于统万城的守军本来就不多,次日便向拓跋焘投降。号称永不陷落的统万城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攻陷。
在经历了九死一生的激烈战斗后,命运女神垂青于拓跋焘,他终于攻下了坚如钢铁的统万城。这场胜利使得北魏缴获了三十多万匹战马、数千万头牛羊,以及无数的珍宝和武器,这些都是赫连勃勃戎马一生积累下来的财富。
此外,北魏还俘获了赫连昌的文武百官、家眷、宫女太监共数万人。其中包括一些当年东晋的将领,比如毛修之,他在攻陷统万城时担任小官。后来,拓跋焘品尝了他烹饪的食物,大加赞赏,于是邀请他到平城担任大厨。
在统万城被攻克的同时,奚斤与赫连定在长安的对峙也有了进展。拓跋焘派遣丘堆率领五千士兵支援奚斤,赫连定得知后,只得放弃进攻,撤退到上邽投奔赫连昌。随后,拓跋焘命令奚斤返回平城待命。
奚斤觉得战斗尚未尽兴,请求继续增援,以期一举歼灭胡夏。拓跋焘对他公然违抗命令感到不悦,仅拨给他一万军队和三千匹战马进行追击,并派御史大夫安颉担任监军(其实是为了观察奚斤是否有反叛之心)。
奚斤与赫连昌在安定对峙,由于安定和平城相距甚远,后勤补给需经由长安周转,导致北魏军粮食供应不足,被迫宰杀战马充饥,骑兵也因此变成了步兵。
奚斤命令丘堆以抢劫百姓为生,但赫连昌时常袭击丘堆的抢劫队伍,并趁机屠杀百姓,丘堆掠夺的粮食也常落入赫连昌之手。
由于北魏军经常挨饿,奚斤命令士兵减少活动以保存体力。赫连昌的抢劫行为愈发猖狂,甚至直接在安定城下掠夺居民的粮食和牲畜,而奚斤对此无可奈何。
监军安颉对奚斤的策略非常不满,质问道:“大人在陛下面前自请灭夏,如今却反而被夏国逼至绝境。即便不被赫连昌击败,也难逃军法惩处。你难道没有任何对策吗?”
奚斤答道:“如今士兵们都没有马匹,而骑兵又未经步战训练,面对胡夏训练有素的骑兵,我们没有胜算。必须等待平城的援军到来才能行动。”
安颉愤怒地说:“现在赫连昌已经打到我们眼皮底下!军中无粮,不作战明日便难以存活。援军明天能到吗?现在可以把武将的坐骑收集起来,凑出二百匹优良战马。我愿意自请率死士出战,哪怕不能消灭敌人,也能挫其锐气。而且赫连昌有勇无谋,经常到城下挑战,我们的士兵都认得他,若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擒获他。”
第二天,胡夏军再次气势汹汹地来到安定城下挑战。城墙上的北魏士兵个个怒火中烧,安颉于是挑选了两百名骑兵出战。
双方刚刚列好阵势,突然狂风大作,扬起漫天尘土,白昼瞬间变得如同黑夜。北魏的骑兵都认得赫连昌,纷纷冲上去围攻。赫连昌见势不妙,掉头就跑,但他的马却意外失蹄,赫连昌被摔下马来,被北魏军活捉。
《资治通鉴》中对此段历史的描述十分简练:适逢大风,扬尘蔽日,夏主急逃,军士识其面貌,争相追赶。安颉追击,夏主马失前蹄而坠,遂被擒获。唉,赫连昌若有其父赫连勃勃一半的才能,也不至于如此狼狈,看来安颉这次确实是撞了好运。
赫连昌被押送到平城,由于他相貌英俊,身材健美,拓跋焘对他颇为欣赏,封他为自己的随从,经常带他一起外出打猎,甚至结伴深入深山探险。
大臣们对此颇有异议,但拓跋焘表示:“天命在我,怕什么呢?”因此从不对赫连昌设防。
拓跋焘本身就是勇猛之士,作战时常常身先士卒,左右护卫即便战死也能迅速补上,他眼睛都不眨一下,所以手下对他非常敬畏,作战时个个拼命。
与其他人相比,拓跋焘还崇尚简朴,在饮食和穿着上都与常人无异。
大臣们建议拓跋焘大兴土木,增强平城的防御,拓跋焘却说:“古人云‘在德不在险。’赫连勃勃的统万城坚如钢铁,不也落入了我的手中吗?如今天下未定,百姓困苦,正需珍惜民力,大兴土木正是前朝灭亡的原因。”
拓跋焘用钱也是如此谨慎,常挂在嘴边的话是国库是国家的根本,不可轻动。然而在奖赏军功时,拓跋焘却毫不吝啬。
拓跋焘在用人方面非常有智慧,善于发现和任用人才,许多杰出的大将都是从普通士兵中提拔出来的,真正做到了唯才是举,不拘一格。这种不论出身的用人方式,与重视门第的南朝士族形成了鲜明对比。
然而,拓跋焘的一个缺点是行事过于轻率,常常在做出决策后感到后悔,例如崔浩就因拓跋焘的这一性格特征而遭遇不幸。
当赫连定得知皇帝被俘后,他率领数万残部撤退到平凉(今甘肃华亭)并在此称帝。
奚斤,因为自己身为元帅而对赫连昌被擒感到愤懑,决心轻装追击赫连定,只带了三天的粮食。
从安定到平凉有两条路,一条沿河而行,另一条需翻越马毛山。当时胡夏军正准备继续向西撤退,一些逃亡的魏兵向赫连定投降,透露魏军只带了三天的粮食且没有携带水源。
赫连定于是分兵断了奚斤的水源,导致魏军严重缺水,约有六七千人因缺水而亡,奚斤最终也被赫连定擒获。
留守安定的丘堆得知奚斤战败被俘,急忙弃守辎重逃往长安。胡夏军在俘获奚斤后,掉头追击丘堆,后者无法抵挡,被迫放弃长安逃跑,长安再次落入胡夏之手。拓跋焘对此非常愤怒,派安颉处死丘堆,并接替奚斤的职务以防御胡夏的进攻。
关中的局势骤然逆转,拓跋焘的六大臣中一人被俘,一人被杀,长安失守,这一系列变化令人始料未及。
更让人意外的是,在赫连定收复关中后,他竟派使者向拓跋焘求和,而拓跋焘愉快地接受了。原来,柔然族得知北魏与胡夏连年征战,意图借机复仇,于是入侵北魏。
拓跋焘决定亲自出征柔然,却遭到了大臣张渊的强烈反对。
张渊小时候曾作为民众代表上书苻坚,劝阻他南征,但苻坚不听,最终战败。自此,张渊声名鹊起,被誉为神童。
张渊以善辩著称,后来在胡夏为官,被拓跋焘俘虏后,成为北魏的大臣。他对拓跋焘说:“蠕蠕国远在漠北,地广人稀,即便获得领土也无法耕种,人民归顺也难以管理,实在不值得兴师动众。”
崔浩接过话头说:“张渊的观点是汉朝的旧说,如今未必适用。蠕蠕原本是我们的臣民,如今背叛,剿灭叛首,收复民心,理所应当。都说你张渊是神童,洞察兴亡之理。那么你在统万城任职时,是否察觉到国家衰亡的征兆?若未察觉,便不够神;若察觉而不言,便是不忠。”
赫连昌在一旁听着,低声咕哝道:“哪有啊?”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崔浩的一番话坚定了拓跋焘北伐柔然的决心。
拓跋焘问崔浩:“现在刘宋天天扬言要北伐,如果我们主力远征蠕蠕,一时难以回防,如何应对刘宋的进攻?”
崔浩答道:“若此次不能击败蠕蠕,南方敌人更难对付。近日南人听闻我军占领统万城,已胆寒,所以才虚张声势企图转移国内矛盾,实则不足为惧。敌军步兵,而我军骑兵,他们北上我们亦可南下。对南人而言,长途跋涉是苦差,对我们却未必。当年刘裕派名将镇守关中尚且挡不住赫连勃勃的骑兵,何况刘义隆不及其父。陛下英勇无比,兵强马壮,南人若敢来犯,犹如羊入虎口,有何可惧?蠕蠕自恃路远,以为我们无力回击,故而猖狂。我军若突袭,必能克敌制胜。”
在听取了崔浩的建议后,拓跋焘亲自率领轻骑兵从平城出发,深入大漠,对柔然部落展开了突袭。这片广袤的沙漠东西延伸五千里,南北三千里。
当时,柔然人正忙于放牧,完全没有料到北魏军队会突然袭来,只能慌忙逃窜。顷刻之间,牛羊和逃亡的人群遍布山野。
魏军对柔然人展开了全面追击,无论是牲畜还是百姓都不放过。这场战役中,被杀的柔然官员就有数百之多,柔然人再次遭遇惨重失败。
正如北魏预料的那样,就在他们北伐柔然的期间,刘宋也派遣使者到达平城,递交国书,严正声明河南一带自古以来就是刘宋的领土,要求北魏归还,否则后果自负。
拓跋焘对此大笑道:“这些家伙有什么能耐?如果我不先解决掉蠕蠕,就会面临两面受敌。等击败蠕蠕后,再去应对南方的人也不迟!”
刘宋见北魏如此无礼,满朝文武都愤怒不已,趁着北魏军队远在大漠之时,派出大军发动进攻,第二次南北大战由此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