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拓跋珪消灭铁弗部时,刘勃勃的家族几乎被屠戮殆尽,只有他侥幸逃脱,投奔到了陕北的叱干部落。
叱干部落的大酋长原本计划把刘勃勃交给北魏,但他的儿子叱干阿利劝道:“鸟雀遇到雷雨尚且会寻找庇护,刘勃勃国破家亡,我们更应收留。即便不能接纳,也应放其自由,抓住他并非大丈夫所为。”
虽然叱干酋长并不同意,但当夜叱干阿利便与刘勃勃一起逃亡到了后秦,在那里的边防军中当了一名普通士兵。
后来,叱干部落因牵连被北魏灭族,刘勃勃与叱干阿利发誓要与北魏抗争到底。叱干阿利也因此成为刘勃勃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
后秦边防军的守将名叫没奕于。有一次,他偶然见到刘勃勃,立刻意识到此人能力非凡,于是把女儿嫁给他,并提拔他为参谋,经常派他作为使者觐见姚兴。
刘勃勃身材高大,外表英俊且性格剽悍,口才出众。面对姚兴的各种询问,他都能对答如流。
姚兴对他暗自称奇,便留他担任骁骑将军,常与他讨论军国大事。每次交谈,刘勃勃都能一问答十,见解独到,逐渐赢得了姚兴的信任。不久,姚兴又晋升他为安远将军。
然而,姚兴的弟弟姚邕对刘勃勃不太看好。他对姚兴说道:“刘勃勃是铁弗族的后裔,性情残忍,心中怀有国破家亡的仇恨。陛下如此重用他,将来恐怕会成为隐患。”
姚兴对此很不高兴,回应道:“刘勃勃有治理天下的才能,正好可以为我所用。我打算让他为我开疆拓土,为什么要疏远他呢?”
姚兴没有采纳姚邕的忠告,任命刘勃勃为没奕于的副手,负责镇守朔方边境,并分配了三万多户的鲜卑杂胡等部众给他作为部下。
姚邕得知姚兴将重兵交给刘勃勃后,急忙进谏劝阻,结果引起姚兴的不满。
姚邕表示:“在我与刘勃勃相处的过程中,发现他对上级态度傲慢无礼,对下属则残酷无情。他对你的好意视而不见,若你对他不利,他必将反叛,将来他必定会成为我们家族的巨大威胁。”
姚兴听后觉得姚邕的话有些道理,于是暂时搁置了对刘勃勃的任命。然而,没过多久,他还是决定继续这一任命,并进一步提拔刘勃勃为安北将军。
刘勃勃上任后,立即将叱干阿利召到身边担任参谋。
当两人听闻北魏与后秦结盟的消息时,心中愤怒不已,刘勃勃因此萌生了叛变的念头。
柔然部落不久前派遣使者向姚兴进贡了八千匹战马。然而,当使者途经刘勃勃的封地时,刘勃勃下令将这些战马全部扣留占为己有。
获得战马后,刘勃勃通知他的岳父没奕于,称自己次日将前往高平川(今银川一带)狩猎,并邀请岳父前来一同娱乐。
没奕于听闻女婿的邀请,欣然带领部下前往迎接。然而,他毫无防备,被刘勃勃安插的刺客杀死,其部下也纷纷缴械投降。
在吞并了没奕于的势力后,刘勃勃自称为天王大单于,并与后秦决裂。他任命叱干阿利为御史大夫,自视为末代匈奴王。由于铁弗人是匈奴与鲜卑的混血,而匈奴被传说为夏人的后裔,刘勃勃遂以“夏”为国号,史称胡夏。这片地区也因此成为后来宁夏的前身。
此后,中国境内形成了十国并立的局面。
刘勃勃擅长指挥骑兵,他的部队常常活跃在现今的陕甘宁交界地区,行动迅速如风,屡次在与后秦军的交锋中,利用骑兵的速度优势包围敌人并给予重大打击,使得胡夏成为凉州地区崛起的新兴强大势力。
刘勃勃的部下纷纷建议他在高平建立都城,然而刘勃勃解释道:“我们夏国刚刚成立,军力尚未壮大,而姚兴也不是等闲之辈。如果他们齐心协力严加防守,我们很难攻下关中。但如果我们固守一城,敌人就会全力攻击我们的孤立之地,敌众我寡,极易被消灭。我们应当利用骑兵的机动性,不断变换位置,出其不意地攻击,让敌人疲于奔命,救此失彼。同时,我们可以就地获取粮草,随时补给。这样一来,不出十年,秦岭以北、黄河以东都会归于我手。待姚兴被彻底拖垮后,再从容地占领长安,必定能取得胜利。轩辕氏曾四处迁徙二十多年,我们借鉴古人的策略又有何不可呢?”
事实上,刘勃勃才是中国游击战理论的奠基者。姚苌在对抗苻登时,虽然也采用了类似策略,但只是基于战斗经验,而刘勃勃则将游击战提升到了理论的高度。
众人听后无不折服。
在刘勃勃的指挥下,胡夏军如同幽灵般迅速占领后秦的各个城池,后秦的众多将领接连阵亡,各城市甚至在白天也不敢开城门。
姚兴此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懊悔地对姚邕说道:“我就是因为当初没听你的忠告,才陷入如今的困境。”
当初,三个凉国中只有南凉的秃发傅檀仍然坚持向后凉进贡。
某日,秃发傅檀向姚兴献上三千匹马和三万只羊。姚兴可能是因为过于沉迷佛法,误以为秃发傉檀是个大忠臣,一时高兴便将姑臧赏赐给了南凉。
消息一出,举国震惊。
姑臧的主簿胡威连夜向姚兴进谏:“我们依靠将士们的英勇奋战,历时五年才夺下了姑臧这个地方。尽管地处偏远,但百姓们感受到陛下的威严,勤勤恳恳,不敢懈怠,才能在南凉、北凉、西凉的虎视眈眈下生存至今。陛下怎么能用自己的土地和我们的百姓去换取区区三千匹马和三万只羊呢?如果陛下缺马,只需一道命令到姑臧,我立刻能找到三千户人家各献出一匹马,这有什么困难的呢?当年汉武帝耗费全国之力才开发出河西,用以断绝匈奴的右臂。如今陛下无缘无故就要把它让给鲜卑人,难道不记得先王创业的艰辛吗?”
姚兴听后感到后悔,于是派使者去阻止秃发傉檀进城。
然而,秃发傉檀早已预料到姚兴会后悔,预先带了三万军队来接收姑臧,以半威胁半哄骗的方式强行占领了姑臧。
秃发傉檀站在曾由前凉张轨修建的宣德堂前,满怀得意地对手下说道:“古人常说,‘作者不居,居者不作’,如今我未动一兵一卒便得到了姑臧,这才明白古人的智慧。从前张轨修建此地是为了传给后代,名垂不朽,但他没料到秦军渡河后,整个国家投降,后来的凉州统治者大多下场凄惨。如今,这座宫殿已历经百年,换了十二个主人。荣华富贵难以长久,命运不可预测,世界上哪里有永不衰败的家族和不灭亡的国家呢?”
南凉的秃发傉檀成功占领姑臧,并将其作为首都。
胡夏的刘勃勃希望与秃发傉檀联手对抗后秦的姚兴,于是向秃发傉檀提亲,但遭到了拒绝。刘勃勃大为光火,遂亲率两万骑兵进攻南凉,杀敌一万余人,俘获两万七千多人及大量牛羊,然后率军撤退。
秃发傉檀不甘心遭受如此重创,决定率军追击。部将们劝他说:“刘勃勃治军有方,不能轻敌。这次他携带大量辎重,行军必然缓慢,不如抢先到渡口设伏,切断其退路,这样一定能大获全胜。”
然而,自视甚高的秃发傉檀不愿采纳建议,认为刘勃勃的军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兵法无序,难以匹敌自己的正规军,因而继续下令追击。
南凉军队追击到阳武(今宁夏阳武)时,被刘勃勃挖开的陈年冰川阻挡了退路。胡夏军趁机大举反攻,一路追击了八十里,斩杀南凉军数万人。此役南凉将领有七成阵亡,秃发傉檀在几名亲信骑兵的护卫下逃脱。
战斗结束后,刘勃勃命令将南凉军阵亡士兵的尸体收集起来,堆成一座小山,并用泥土和冰块将其封住,称之为骷髅台。
阳武大战之后,胡夏的刘勃勃成功战胜了南凉的秃发傉檀,成为凉州最具实力的国家。其他国家对此既感到欣慰又心生忌惮。
南凉的处境变得岌岌可危,各国并未选择联合起来抵抗胡夏,而是计划着如何趁机从南凉捞取好处。
不久之后,秦国的姚兴便派遣大臣韦宗前往南凉,探查那里的真实情况。韦宗与秃发傉檀有旧交。
在这次会面中,秃发傉檀亲自接待了韦宗,并与他彻夜长谈,从古至今的话题无所不包。
韦宗对此深感钦佩,回国后对姚兴说道:“秃发傉檀天赋异禀,不需长时间的经验积累便能成事;他才智超群,甚至无需通过读书学习就能洞悉事理。我如今才明白,在九州之外的豪强中,竟有如此奇才。由此看来,尽管凉州刚经历失败,但由于秃发傉檀的卓越谋略,贸然开战是不明智的。”
姚兴感到非常愤怒:“连刘勃勃那样杂乱无章的军队都能打败他,更何况是我这支称霸天下的精兵呢?”
韦宗则表示:“形势是不断变化的,没有固定不变的状态。贸然进攻者容易失败,而谨慎小心者则难以攻破。秃发傉檀之所以输给刘勃勃,只是因为轻敌罢了。现在我军压境,他一定会更加谨慎防守。在我看来,陛下的大臣中没有谁能比得上秃发傉檀。即便我们出动大军,也未必能确保胜利。”
姚兴完全不听劝告,他派儿子姚弼担任大将,乞伏乾归为先锋,率领三万军队去进攻驻守姑臧的秃发傉檀,并派左仆射齐难率领两万骑兵顺便打击刘勃勃的部队。
吏部尚书尹昭建议道:“秃发傉檀仗着地处偏远,不如联合同样想讨伐南凉的沮渠蒙逊和李暠一起进攻,让他们内斗,这才是上策。”但姚兴依旧不予采纳。
姚弼来到姑臧时,阵势混乱地挑起战端,但秃发傉檀并未惊慌失措。早在战前,他便将姑臧周围三百里的居民与大量牛羊撤入城中,确保了粮食和人员的充足。
当后秦军抵达时,他命令将城内的牛羊放出,瞬间姑臧城外便是一片牛羊奔跑的景象。
姚弼的军队顿时失去了阵型,士兵们纷纷擅自行动,去追赶牛羊作为战利品。秃发傉檀抓住机会,派出部队从后方发起突袭,后秦军大败,损失七千多人,姚弼的军队只得无奈撤退,连牛羊也顾不上了。
再说齐难那一路。刘勃勃得知后秦派出了两万骑兵,便迅速将主力撤至河套地区。
齐难听闻刘勃勃已远遁,便放下戒心,命令军队分散劫掠。不料,刘勃勃次日便折返回来,专门挑选后秦军分散的小股部队进行围歼,斩杀七千余人。
齐难得知情况后,急忙集结军队撤退,却再次遭到胡夏军的围攻,他本人也被俘。剩下的一万三千人全部投降,关中以北的数万户百姓也纷纷向胡夏投降。
经过两次惨败,后秦的实力大幅削弱,和南凉处境相似。原本被后秦吞并的西秦太子乞伏炽磐趁机召集旧部,在苑川自立为王,开始游击战,不久他的队伍发展到两万多人,并趁后秦战败之机占领枹罕,随后解救乞伏乾归并推举他为首领。
不久后,乞伏乾归自称秦王,宣布重建西秦。随着西蜀的加入,凉州附近形成了七国混战的局面。
这时,中国境内共有十一国并立,达到了五胡十六国时期最混乱的顶点,自此,五胡十六国悉数登场(包括代国、西燕和西蜀,总数达到十九国),以后再没有新国家兴起。
姚兴得知齐难全军覆没后,勃然大怒,决心亲自征讨刘勃勃。他带领大军计划在陕北一带寻找刘勃勃的主力决战。
然而,刘勃勃仅带两万骑兵与姚兴在陕北周旋,巧妙利用骑兵的速度优势,每次都能在姚兴即将抓住胡夏军时从容逃脱,使姚兴的主力无从下手。
后秦军队人数众多,后勤保障人员也极为庞大。刘勃勃抓住机会攻击了姚兴的运输队,无奈之下,姚兴派遣姚祥率领主力运送粮草,自己则与指挥部留在原地待命。
姚祥刚一离开,刘勃勃的骑兵便如幽灵般从四面袭来。
姚兴考虑放弃手中的禁卫军,亲率轻骑兵追赶姚祥的主力,但韦宗劝道:“若皇上亲自出动,军心势必大乱。恐怕还未追上姚祥就已被擒。”
姚兴意识到其中的风险,决定集中兵力一搏。他效仿当年苻登对付自己父亲时的方圆大阵,将手中的军队紧密排列,缓缓后撤。
刘勃勃的胡夏骑兵大举进攻,不断从四周向中心冲击姚兴的军阵。
后秦军伤亡惨重,姚兴亲自出阵督战,士兵见皇帝亲临,士气大振,拼死保护姚兴的车驾。尽管人马损失过半,但阵形始终保持完整,艰难地向姚祥所在方向靠拢。
刘勃勃见后秦军如此顽强,加之其主力部队近在咫尺,只得下令停止进攻,姚兴得以侥幸逃回长安。
此役过后,姚兴心生恐惧,甚至再不敢骑上战马,从此不曾踏出长安城一步。刘勃勃在骑兵指挥上的造诣极高,与当年关中的姚苌和苻登相比,其用兵兼具姚苌的灵活性和苻登的攻击力,充分展现了骑兵的优势,是十六国时期的顶尖武将之一,也被视为世界战争学说中中国流派的代表。
刘勃勃后来多次展现出色的军事才华。庆幸的是,他一生追求安逸,主要在凉州活动,未将铁弗骑兵带入中原,否则必将导致更多灾难。
刘勃勃击败后秦后,继续南下进攻后秦的安定,俘获了四万五千多名百姓。姚兴派遣姚祥前去解围,结果被刘勃勃击败,姚祥阵亡,部下全部投降,参军王买德也被俘。
刘勃勃早已听闻王买德的才华,因此一见面便对他十分欣赏,并向他请教如何消灭后秦的策略。
王买德建议道:“后秦虽刚遭受失败,但仍是中原的一大强国,其实力不可小觑。希望您能稳步发展国力,不要贸然冒险,与其打持久战,方能最终获胜。”
刘勃勃觉得这个建议很有见地,于是任命王买德为军师,大小国事都与他商议。
随着国力的增强,刘勃勃意识到需要一个稳固的根据地。在平时的行军作战中,他常常留意各地的地形和环境。
有一次,他来到现今陕西靖边县白城子村的地方。那时,这里是一片肥沃的大草原。刘勃勃被眼前的美景深深吸引,他情不自禁地赞叹道:“多么美丽的地方啊!背靠广阔的大草原,面前有一条清澈的河流,正是建立万年基业的理想之地!”
于是,他下令征调数十万民工,并任命叱干阿利为监工大臣,经过五年的努力,在此建成了一座坚不可摧的都城。
为了确保城墙的质量,筑城所用的泥土经过米汤和羊血的煮合。在工程验收时,叱干阿利派亲兵用胡夏国的铜钱锥子检查每段城墙。如果锥子能深入城墙一寸,就处死负责该段的工匠,并拆除这段城墙,将工匠的尸体填入其中重新建造。
刘勃勃听说叱干阿利的验收方法后非常赞赏,并对大臣们说:“我此生必将统一天下,君临万邦,因此赐此城名为统万城!”
为了表达征服天下的决心,他将统万城的南门命名为朝宋门,东门为招魏门,西门为服凉门,北门为平朔门。刘勃勃的“一统天下、君临万邦”不仅仅是空喊口号,为实现这一目标,他还派叱干阿利负责监造各种坚固锋利的武器。
在兵器制造完成后,叱干阿利命令卫兵用新铸的战刀测试刚完成的盔甲。若战刀无法刺穿盔甲,就处死制造战刀的工匠;若战刀刺穿盔甲,则处死制造盔甲的工匠。
在这种严酷的政策下,一件件精良的武器被快速制造出来。
各种兵器制成后,叱干阿利召集所有工匠,为刘勃勃打造了五柄精钢长刀,刀身上雕刻有青龙和朱雀的图案,被命名为“大夏龙雀刀”。
刀背上刻有铭文:
“古有利器,吴楚湛卢。大夏龙雀,名冠玄武。可以怀远,可以柔逋。如风靡草,威服九都。”
经过多年征战,胡夏国终于在今天拥有了自己的首都。朝中的文臣们忙于为新皇帝整理家谱,但由于刘勃勃是匈奴出身,他一直跟随母姓。他的母亲是刘渊的孙女。
刘勃勃感到这不符合汉族的礼法。他认为皇帝是上天之子,因此他的姓氏应与上天有关联,于是他自创了“赫连”这个姓。
同时,他命令自己的宗族改姓为“铁伐”,寓意像钢铁般锐利,能够征服他人。
赫连勃勃,这位十六国时期的末代匈奴王,以其极端残暴的行径,为匈奴人在中原逐渐消失的历史画下了最后的注脚。
随着后秦势力的减弱,姚兴已经无法有效控制那几个附属国。为了让这些国家自相残杀,姚兴常常挑拨离间,让他们互相攻击,而自己则在一旁坐观其变。
不久之后,姚兴授予南凉的秃发傉檀一个特殊权利,允许他去征伐周边的国家,并特别指示他可以进攻北凉的沮渠蒙逊,并承诺不会插手干预。
得到了姚兴的支持,秃发傉檀十分高兴,立刻率领五万骑兵去攻打北凉的沮渠蒙逊。秃发傉檀在南凉拥有极高的声望,被视为偶像级的人物。然而,太史令景保劝阻道:“沮渠蒙逊为人狡猾,精通兵法,而陛下过于仁慈,此次出征未必能胜。希望陛下不要轻信后秦的挑拨。”
秃发傉檀听后十分不悦,反驳道:“我拥有五万骑兵,若沮渠蒙逊用骑兵来迎战,他的骑兵数量本来就少,必定无法与我对抗。如果他用步兵来拦截,步兵的速度远不如骑兵,我可以利用骑兵的速度优势避开他的步兵,不与之正面交锋。”
景保见劝说无效,死死拉住秃发傉檀的马缰绳,试图阻止他出征。这一行为激怒了秃发傉檀,他下令将景保锁起来随军行进,并对他说:“如果这次我胜利归来,就杀了你作为纪念;如果失败了,就封你为万户侯。”
秃发傉檀率领大军深入北凉,与沮渠蒙逊展开激战。正如他预料的那样,沮渠蒙逊的军队骑兵不多,但步兵数量众多,黑压压一片,比南凉军多出数倍。
原来,沮渠蒙逊的部队是骑兵与步兵混编的。在战斗中,他利用骑兵牵制南凉的骑兵,然后用步兵进行四面包围。
每当南凉军试图撤退时,沮渠蒙逊就派骑兵前去缠斗,待步兵赶到后再进行围攻。
如此一来,北凉的步兵如影随形地紧缠南凉骑兵,经过多次包围后,南凉军终于不堪重负,溃不成军。秃发傉檀只身逃脱,而史官景保则被沮渠蒙逊俘获。
北凉在与南凉的战斗中取得了巨大胜利,俘获了秃发傉檀的智囊景保。
沮渠蒙逊非常欣赏景保的才华,于是劝说道:“先生深谙天文地理,与我十分投缘。当年汉高祖在平城战败,却认为娄敬功不可没,而袁绍在官渡战败,却将提醒他的田丰杀了。先生的才智不逊于他们,但您的主人究竟会是刘邦还是袁绍呢?”
景保回答:“我的主人虽然比不上汉高祖,但也远胜袁绍。根据他当初的承诺,虽然不一定能封到万户侯,但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吧。”
沮渠蒙逊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于是放景保回去。秃发傉檀果然诚心向景保道歉,但关于封侯的承诺却没有再提,只是赏赐了一些钱财作为补偿。
沮渠蒙逊趁机对南凉发起进攻,迅速包围了姑臧。
南凉一时间无兵可调,百姓和官员都焦急不已,秃发傉檀只得向沮渠蒙逊求和,并将自己的儿子送去做人质以求退兵,沮渠蒙逊这才罢休。
秃发傉檀担心沮渠蒙逊会再次反悔,索性放弃姑臧,带领家眷和大臣撤退到乐都。沮渠蒙逊听说姑臧拱手相让,自然不愿错过,迅速回马抢占了姑臧,仍不满足,继续追击秃发傉檀到乐都,要求更多赔偿才肯撤兵。
无奈之下,秃发傉檀又送去一个儿子做人质,沮渠蒙逊这才心满意足地撤军。
南凉的实力确实比北凉稍强一些,经过几个月的休整,秃发傉檀心生翻盘之意,于是再次征召大量军队,依然以骑兵为主,准备大举进攻北凉,以报前仇。
护军孟恺进谏说:“北凉刚刚占领姑臧,士气正盛,此时不宜进攻。沮渠蒙逊用兵如神,若我军精锐尽出,他可能会派出奇兵偷袭我军后路,那时就危险了。”
秃发傉檀并不清楚自己上次失败的原因,便接话道:“北凉军是步兵,而我军是骑兵,若敌人少于我们,可以突袭,若敌人多于我们,可以迅速撤退,有什么可怕的?”
秃发傉檀仍然不听劝告,领着骑兵向北凉进发。
南凉军队行进至半路,远远看见前方北凉军队果然是步兵,人数也不多。
秃发傉檀得意洋洋地指着那些看起来疲惫不堪的北凉军对部下说:“如此弱旅,分明是来送死的,何必劳烦我的铁骑?”
北凉的领军确实是沮渠蒙逊,他敢带少数人马前来,自然是有所准备的。原来他早已通过天象计算出今晚会有暴风雨,因此特意来看南凉的笑话。
傍晚时分,双方互相对峙,开始安营扎寨。
北凉军抢先占据了制高点,而南凉军只能在山谷中扎营。
半夜时分,天气突变,黑雾弥漫,狂风夹杂着暴雨倾泻而下。凉州一向少雨,如此恶劣的天气实属少见。
不久,南凉的营地便积水成灾,战马深陷泥潭无法动弹。
沮渠蒙逊趁机对南凉军发动四面进攻,南凉军因重甲无法在水中与北凉步兵对抗,只得放弃战马和武器,护送秃发傉檀狼狈撤回乐都。
沮渠蒙逊并未追击,而是指挥军队从容收缴南凉军遗弃的辎重。
秃发傉檀慌忙逃回乐都,尚未坐稳,北凉军便已逼近。
原来北凉军缴获了南凉军的重型武器,暴风雨过后,骑上南凉军遗弃的战马,追击溃兵。
像秃发傉檀这样骑好马的人得以迅速返回乐都,而那些徒步逃命的士兵则遭遇厄运,大多在北凉军的追击中丧生。
随后,北凉军包围了乐都,鼓噪声势逼人。秃发傉檀无奈之下,只得再次派出一个儿子作人质,向北凉求和,沮渠蒙逊这才撤军。
南凉在这场战争后元气大伤,难以恢复。不久之后,西秦的乞伏乾归也来趁机作乱,派遣乞伏炽磐对南凉展开攻击。
秃发傉檀虽奋力迎战,但还是被乞伏炽磐击败,并被西秦夺走十多万的牛马。
乞伏炽磐正计划进一步进攻乐都,却突然接到苑川的消息:乞伏乾归被侄子乞伏公府杀害。乞伏公府行凶后马上后悔,由于担心乞伏炽磐回来报复,只好连夜投奔胡夏,但在途中被乞伏炽磐追上并杀掉,这无意中也让南凉免于进一步的威胁。
乞伏炽磐于是自封为大将军,成为西秦的新领导人。
西秦内部的变故让周边国家对南凉的兴趣减弱,而开始觊觎西秦的领土。后秦的大臣们纷纷建议姚兴攻打西秦,但姚兴拒绝了,他表示:“在对方国丧之时进攻是不合礼仪的。”因此不允许部下趁机插手西秦事务。
胡夏赫连勃勃听说后秦没有参与行动,心里盘算着是否能从中获利。军师王买德劝阻他说:“乞伏炽磐正遭遇困境,我们如果趁火打劫,这不符合君子的行径,尤其是您这样伟大的英雄。”
于是,胡夏选择没有采取行动。既然各方都没有对西秦下手,那就只能等着西秦自己出手对付其他国家。
不久,南凉的秃发傉檀意识到国土的缩减带来了严重问题,急需扩展领土以增加税收。看到西秦形势动荡,没有国家对他的侧翼构成威胁,于是亲自率领主力部队攻打居住在青海湖以西的吐谷浑部落。这次征战取得了辉煌的胜利,缴获了四十多万头牛羊。但是,秃发傉檀没想到此时西秦会给他带来麻烦。
原来,西秦的乞伏炽磐即位后,担心周围国家趁乱进攻,特别训练了一大批军队以防不测。然而,他预想中的敌人并没有到来,导致训练的军队处于闲置状态。就在乞伏炽磐心情郁闷时,秃发傉檀的西征正好给了他机会,于是乞伏炽磐迅速派出主力进攻南凉的首都乐都,轻而易举地占领了无人防守的乐都。
在正全神贯注地进攻吐谷浑部落时,秃发傉檀突然接到乐都失守的消息,这一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他几乎陷入混乱。经过一番努力才平静下来,他意识到自己已成了无家可归的浪人。
经过深思熟虑,他决定避开西秦的锋芒,继续向西,计划在吐谷浑的土地上另立基业。然而,当他向士兵们宣布这个计划时,令他震惊的是,数万南凉军在商议后竟然一哄而散,全都返回了乐都。
成为孤家寡人的秃发傉檀愣了一会儿,思索再三后,想起自己曾在战场上救过乞伏炽磐一命,或许他会网开一面。于是,他尴尬地回到乐都,向乞伏炽磐投降。
在西秦,乞伏炽磐的态度还算客气,设宴招待秃发傉檀,然而最终却在酒中下毒将其毒死。自此,南凉灭亡,历时十九年。
重新崛起的西秦在乞伏炽磐的领导下,势力大增,积极挑战原来的宗主国后秦及邻国北凉。三国间的争斗不断,北凉稍微好一些,而后秦在胡夏与西秦的联合打击下,显得岌岌可危。
在后凉、南凉和西蜀相继灭亡后,剩下的五个国家进入了激烈的对抗阶段。每当一个国家的军队遇到另一个国家的军队时,双方立即展开厮杀,根本不在乎对方的来路或去向。
在这个时期,凉州真正进入了互相拼杀、血战到底的局面,彼此之间毫无结盟的可能。
在相对狭小的区域内,战场频频拉开。北凉、西凉和西秦三国相互厮杀,而胡夏、西秦和后秦三国也在激烈交战。
各国凭借实力展开对抗,若无力再战便暂时休整。与之前的联盟作战相比,这时候的战争更加激烈也更加混乱。
凉州的大混战标志着十六国纷争的最高峰。经过百年的激烈争斗,中国大地上几乎没有一块未被战火波及的净土。
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民众饱受艰难困苦,他们渴望有英雄能够出现,将他们从无尽的苦难中解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