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2月9日傍晚，一列火车沿京广线从北京出发向南行进。车窗边，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静静凝视窗外景色，沉默不语。

初春时节，大悟山依旧显得寒气凛冽，山势巍峨。望向滠水河，河面上仍漂浮着未融的薄冰，透出一股寒意。

过了一会儿，他沉思着说道：“我已离家60载，这次是第四次回来。”

这位老人究竟何人，为何离家多年却仅归乡四次？

这位老者，正是一代名将刘华清。

刘华清将军此次不远千里归乡，旨在把对人民子弟兵的深切关怀传递给大悟的乡亲们。

十多年前，大悟山上革命浪潮汹涌时，他随刘邓大军及红四方面军征战多年，历任少共县委书记、旅政治委员等要职。

他与大悟的十万民众共度难关，分享喜悦，由此建立起了牢不可破的深厚友情。

40余年匆匆而过，现任军委副秘书长刘华清，怀揣着对家乡人民的深切思念，终于再次踏上了归乡之路。

【01 刘华清的童年】

1916年10月1日，刘华清在湖北省黄安县二程区花桥乡刘家院子村诞生，出身于一个贫困的农民家庭。

巧合的是，刘华清出生后的第33年，恰逢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日子，这一日期与他的生命历程奇妙地重合了。

刘家院子是个小村，仅几十户人家且全姓刘。村中有一户，父亲名刘顺山，母亲为刘黄氏。家有六兄妹及嫂子叔伯共七位长辈，合计十五口人，是个大家庭。

尽管他们家族成员众多，但家境依然贫困，一无所有。

他们一家靠租种地主水田为生。尽管终年辛劳，但一年到头，除去房租，所剩的粮食寥寥无几。

在青黄不接或灾荒之年，家里常常连饭都吃不上。家人寄予厚望，盼望他日后能富贵，于是在他入学时，便为他取名为刘金发。

由于家境贫寒，刘华清自幼便随家人耕田、砍柴，还为地主放羊。这些经历让他从小就亲眼见证了社会上贫富悬殊的现状。

刘华清自幼聪慧过人，家人虽生活拮据，但仍节衣缩食，坚定不移地支持他求学，努力供他进入学堂接受教育。

8岁那年，刘华清入学读书。在校期间，他勤奋好学，不仅掌握了毛笔书法，还研读了《论语》、《孟子》、《三字经》及《大学》等经典著作。

1926年北伐战争时，国民革命军抵达武汉。此时，湖北农民运动蓬勃开展，村子里新式学堂也应运而生，教育革新与革命浪潮并行不悖。

在新式学堂，刘华清学习了语文、历史等课程。他的老师是个爱国地下党员，在授课之余，还会向学生宣讲国民革命的理念。

在老师的引导下，刘华清首次接触到了先进思想。鉴于他学习刻苦，老师特别为他改名，称为刘华青。

1927年11月，黄麻起义烽火燃起。起义不断取得胜利后，鄂东军工农革命军成立，同时，黄安县人民政府也宣告建立。

国民党军队反扑导致起义受挫，鄂东军只得撤上木兰山。因此，一批党员骨干被迫转从地上活动为地下斗争，继续抗争。

刘华清的表兄黄昭庆与哥哥刘汉卿遵党组织之命回乡发动农民运动。受此熏陶，刘华清常协助他们传递消息、站岗放哨，逐渐成长为一名小交通员。

刘华清的亲缘中，表兄为赤卫队队长，舅舅任乡苏维埃政府主席，姐夫则是村苏维埃主席。并且，他的两个哥哥及三个叔叔也都陆续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受周围人的熏陶，12岁的刘华清逐渐明白了革命的道理。不仅如此，他还常与小伙伴分享进步思想，而这些小伙伴也十分乐意聆听他的讲述。

革命进程中，鄂东军壮大为中国工农红军，并建立了中共鄂豫边特委。刘华清家乡也相继成立了农会、少先队、共青团及妇女会等基层群众组织。

刘华清热心投身革命，成为本村儿童团团长。1929年，随着团小组升级为团支部，他继而担任了团支部书记一职。

12月，刘华清正式成为中共党员。随后，二程区花桥乡苏维埃政府成立，他当选为该乡的青年委员、土地委员，并兼任青年团支部书记。

刘华清除参与乡政府及党支部会议活动外，还忙于发动打土豪、分粮田斗争，鼓励青年斗地主，组织儿童团哨戒，并动员青年加入红军。

随后，刘华清接任二程区少共区委书记。1930年，二程区游击中队成立，他出任中队长，正式踏上了武装斗争的道路。

1934年，他投身于红军长征，此后长达14年的时间里，他杳无音信，一直未与家人和朋友联系。

【02 刘华清回乡，家乡人热情招待】

回忆往昔，老将军心生诸多感慨：“我离家已60载，这次是第四次重返故乡！”

刘华清1947年首次回乡，骑着马归来。不料，这次归途却意外闯下了大祸。

他刚走没多久，国民党就派人来抄家，并将他的家人逮捕。

1950年，刘华清在调往西南大军前夕，再次乘坐缴来的吉普车，专程回乡探望了父老乡亲。

1965年，刘华清在武汉参与四清运动时，利用这一契机，返回家乡探望，度过了两天时光。

火车疾驰而过，途经保定、石家庄、郑州至武汉。沿途，北国枯黄的树木孤独身影逐渐消失，车内则被越来越浓郁的绿色所包围。

2月11日，刘华清搭乘了一列自黄陂开往大悟的火车，火车在山间铁路上行进，一路颠簸不断。

刘华清坐在车前排，望着家乡景色，不时回头给身后的孩子们讲述窗外村庄的故事，同时与县委书记交流，核实自己的记忆。

刘华清上将自13岁便投身革命，现携其三位在军中服役的子女卓维、卓明、晓丽一同返回故乡。

望着既亲切又疏远的景致，刘华清感慨道：“平日太忙，难得回来。孩子们难聚一堂。这次除了小女儿，都来了。让他们看看这贫瘠之地，就懂我们为何革命了。”

大悟县位于豫鄂交界，南眺江汉平原，北扼中原要道，历来是军事争夺的关键区域。在新中国成立前的二十多年里，该地持续作为革命根据地存在。

乡亲们无悔地付出巨大代价，树起了共和国的旗帜。在15万自愿投身革命的壮士中，多达7万余人英勇牺牲，献出了他们宝贵的生命。

“看，那就是刘院！”将军指着车窗前的村庄说道。随着话语，面包车缓缓驶离公路，在蜿蜒的土路上慢慢前行。

刘院是个村落，背靠青山，面朝池塘。村庄紧紧依偎在山脚，而池塘则安然躺在村庄前方，山水与村庄和谐相融。

“刘华清将军回乡！”这消息迅速在刘家院子村传开，这个百余户的小山村瞬间热闹起来，村民们激动不已。

为迎接老将军，当地男女老少齐聚街头。老人与孩童眼含泪光，纷纷说道：“终于盼您归来，希望您能多留几日！”

车辆停稳之际，乡亲们即刻围拢，将军逐一与他们握手。远处，男女老少或缓步前来，或立于路边，静静观望这一温馨场景。

老人问：“你还记得我吗？”我答：“不记得了，您贵庚？”“63了。”“我离家时你才3岁。”村里同辈男性已稀少，且无超过73岁者。

乡亲们纷纷伸出手来，渴望哪怕只是轻触一下。见面、握手、交谈，让他们满心自豪，乡情自然流露。一位中年妇女乐道：“瞧你耳朵真大，真有福气！”

家乡的人非常热情好客，一位大娘送来了他喜爱的瓜子、花生，另一位大叔则热情邀请他到家中做客。

此外，与刘华清少年时共牧牛、同读书，并携手革命的刘宏顺兴奋不已。他轻拍老友肩头问道：“你在北京忙于国事，怎抽空回故乡了？”

刘华清紧握好友的手说道：“不管有多忙，大悟山的父老乡亲我始终铭记在心，绝不会忘记！”

【03 姐姐提出一请求，刘华清因何拒绝】

家门依旧如故。房子坐北朝南，但院门却偏向西斜。这是老一辈人请风水先生定下的。几十年来，无人更改，保持着将军出生时的原貌。

门框上贴着对联：“常思怡民之德勉励，勤浴党恩努力耕忙”，横批为“勿忘本”，语句简洁，寓意深远，提醒人们不忘初心。

穿过通道与天井后，便是正房。那是一间低矮的农舍，约十几平米，与一间套房相连，这里便是将军的诞生地，也是他度过童年的简陋茅屋。

穿过蜿蜒小巷，踏上石板路，刘华清匆忙前往探望老战友刘海儒。得知两位老人均已离世，他心情沉重，叹道：“我来晚了，再无缘相见。”

得知两位姐姐尚在，刘华清急忙前去探望。见到弟弟，刘润湘紧握住他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泪水不住地滑落。

刘润湘是刘华清的叔伯姐，儿时他们共扛红缨枪，参与宣传、传递情报，还为红军站岗。岁月流转，如今刘润湘已83岁，步入了高龄。

如今，她满脸皱纹，听力也大不如前。多年来，她最大的愿望是见见弟弟。但因年老体弱，行动不便，怕外出发生意外，只能日复一日地在家中等候。

刘华清紧紧握着姐姐的手说：“大姐，二十多年转瞬即逝。无论多久，我都铭记你为革命做出的贡献。”

大姐凝视着刘华清的脸庞，声音微颤道：“三弟，你回来真好，大家都很想你。我时日无多，能见你一面，就心满意足了。”

刘华清与姐姐相见，内心无比激动。姐姐向他提出一个请求，希望他能帮忙将大女儿的户口迁出来。

听到这番话，将军眼眶泛红。他回想起年幼无知时，是姐姐通过织布纺线，辛苦赚取了他的学费。

在昏黄的灯光下，姐姐纺线，弟弟读书，两人相伴工作至深夜。那段艰难时光里，全靠姐姐省吃俭用，才支撑起了这个家。

她总把微薄的食物留给母亲，自己却不舍得享用。如今，那位姐姐已至暮年，她们之间深厚的感情，难以言表。

刘华清给姐姐带了礼物，却婉拒了她的请求，说：“户籍转出后，若没文化无法工作，会给组织带来困扰。”

他稍停片刻，安慰说：“全国这么多农民若都转户口找工作，国家难以承受。我们身为国家工，不能做违背国家政策的事。”

姐姐很明事理：“如果不符合政策，咱们就不进行。”在分别的时候，她们还一起拍了张照片留作纪念。

与姐姐相见后，刘华清匆忙欲上山。他穿过曲折的村道，发现一座刚立起的墓碑旁紧挨着一间房屋。

沿山脊而上，至半山腰处，刘家老人长眠于此。小草覆盖的土包前，一座墓碑静静矗立。将军驻足碑前，凝视碑文，沉默不语。

儿女们考虑周全，特意摆了纸烟并掏出几个苹果表达孝心。这时，刘华清说道：“其实你奶奶她不抽烟。”

母亲日夜思念儿子，晚上床边暗自垂泪，白天则坚守在村口老树下眺望，风雨无阻，满心期盼着儿子能够早日回到身边。

由于国民党反动派的迫害，老人身体日渐衰弱，最终哭瞎了双眼。不久后，她满怀怨恨，遗憾离世。

三年困难时期，刘华清的父亲去世了。家人怕他受影响，未告知此事。因此，刘华清未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心中留下遗憾。

两位老人终日辛勤劳作，在土地上默默奉献，支援子弟兵，抚育儿女成人，还培育出一位将军，而他们自己却常过着粗茶淡饭的生活。

【04 在家人坟前落泪】

所以，每次回故乡，刘华清都会去父母坟前祭奠。这次，他来到父亲坟前，忍不住泪水滑落。

他可能在回想自己困苦的家庭和过往经历，心中感慨万分，觉得尽忠与尽孝往往难以兼顾，两全其美实属不易。

沿山坡前行，便见村民修建的水库。将军对此水库的建设与修缮倾注心血。虽规模不大，却能蓄水灌溉，较之靠天吃饭，田地收成显著提高。

踏上库坝，远望群山，它们仿佛经拙劣修剪，树木零落，石骨隐现。低头看山脚，农舍错落无章，自山脚延伸至水田边缘。

将军沉痛地回忆道：“儿时我常在此放牛，那时这里遍地都是如碗口般粗壮的大树。”

他比划着说：“树快砍光了，真可惜。山上树少，山下田少，到处是房子。以前几户人家，现在几十上百家。”将军道：“邓主席年年植树，绿化祖国，意义重大。领导要管绿化，要持之以恒。”

将军步伐沉重。老区几乎倾尽所有奉献给革命与人民，三中全会后虽解决了温饱，但与沿海及经济发达地区相比，眼前的贫困仍让他深感忧虑。

回望那些无忧无虑凑热闹的孩子们，将军心想，哪家没有两三个娃。以往人们总说人多好，孩子多意味着劳动力也多。

实际上，人口过多会导致就业、教育和粮食供应面临挑战，而耕地有限。国家繁荣并非仅凭人口数量，当前已到了必须控制人口增长的关键时刻。

【05 晚年关心国家建设】

将军边走边与遇到的乡亲们交谈，每到一处便停下脚步，尽力与每个人握手，并尽可能多地与他们交流几句，以表达亲切之情。

将军清晰地记得，他曾与3个同乡一同踏上革命之路，临行时有人问起“几个孩子？”和“日子宽裕不宽裕？”，但他们走出村口后，便再无生还。

几乎所有亲戚都向住在北京的将军诉苦，这确是实情。将军常遇故里乡亲，总闻此类言辞，常勉其贫而志坚，自强不息，并尽力予以援手。

为修建水库、发展儿童教育、兴办社企、提升村民福利及改变老区贫困面貌，将军四处奔走，全力呼吁，倾尽所能。

将军还担忧另一种倾向：大别山中的村民，虽地处无铁路之地，但他们外出足迹日远，带回的信息也越来越多且迅速。

无论是与首都、省会还是县城相比，年轻人那颗纯朴的心，都被大山之外那丰富多彩的世界深深吸引，难以自拔。

将军道：“青年皆向往城市，农村建设何人担？国家庞大，人口众多，耕地有限，粮食问题最为紧迫。”

将军望着几位青年说：“你们身为退伍军人，应率先投身家乡建设。”刘华清多次强调这一点。

改变家乡面貌，关键在于行动，需苦干、实干、不懈奋斗。鄂豫皖红军能成为五大主力之一，全靠吃苦与拼搏。没有吃苦耐劳的精神，任何事情都难以成功。

午餐时分，桌上摆满了家乡美味，包括罐焖鸡、清炖羊肉和红菜苔，将军吃得津津有味。餐后，仅在家停留四小时的将军便再次踏上了行程。

他再次探访了烈士陵园，也走到了大理石厂。在这片战斗过并滋养了他的土地上，有太多值得缅怀的英雄灵魂......

刘华清对家乡教育事业尤为重视，他不仅亲自为禹王中学题写校名，还特地接见了该校校长，以示对该校的关怀与支持。

尽管身居北京，老将军仍心系大悟山。1990年6月20日，刘华清亲笔题写了《大悟革命故事选》的书名，以此表达对大悟山的深厚情感。

1992年3月，他再次鼓励家乡群众重视教育与教师，并亲自为大悟县教委题词：“尊重师长育英才，重视教育国无衰。”

2011年1月，刘华清将军逝世，但他与家乡人民的深厚情谊长存，铭记在人们心中，历久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