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两位农民打扮的人来到全国政协接待室,要求见杨成武。其中一位老汉身着破旧棉袄,头戴狗皮帽,手持拐杖,显得年迈;另一位是中年人,陪同在旁。
工作人员和蔼地问:“老人家,您和杨副主席是什么关系?”老人答道:“我是他40年前的房东,叫邢金生,你跟他说我的名字,他就清楚了。”
值班同志得知两位老人自称是杨副主席的老房东后,随即致电杨成武副主席的秘书说明情况。秘书迅速将此事转告给了杨成武副主席。
杨成武闻讯激动万分,急问:“金生大哥是否安康?务必尽早相见。”他又吩咐秘书,安排他们住政协招待所,确保食宿周到。
3月28日下午,85岁的邢金生老汉乘汽车抵达北京后海南沿大院。车停稳后,他刚站好,杨成武携妻子赵志珍便迅速上前迎接。
杨成武挽着老人,热情地打招呼:“金生大哥,欢迎到北京!”赵志珍也挽着老人,温情地说:“我们大家都很想念你!”
三位老人对40多年前的往事记忆犹新。那段时光中结下的革命友情,至今仍将他们的心紧密相连,不曾分离。
【日军扫荡,杨成武一家人躲到老房东家里】
1940年,华北的北岳、平西抗日根据地战火纷飞。日军调集7万大军,对这些区域进行大规模“扫荡”,意图一举歼灭晋察冀八路军的主力。
杨成武时任晋察冀军区独立1师师长,依军区部署,他指挥部队运用声东击西策略,灵活避战,在河北曲阳、唐县、涞源、易县一带与敌周旋,寻找歼敌时机。
在率部抵达五峰寨反“扫荡”时,杨成武不幸染上疟疾,随后,几位八路军战士护送他至此地,以便他安心休养。
赵志珍恰逢时机,带着4岁的女儿易生,从金坡敌人的视线中逃脱,转移至五峰寨,母女俩在不老庵安顿了下来。
五峰寨高于狼牙山,杨成武一家居于不老庵,周边仅一户人家,土房简陋且隐蔽。此处距日军金坡据点仅20余里,东有二十五团侦察连驻杜岗。因敌不敢轻犯,故得名“不老庵格勒”。
一家人终于迎来了难得的相聚时刻。平日里,他们一年中只有几次碰面机会。此刻全家团圆,每个人都满心欢喜。
与此同时,赵志珍对丈夫的病情满心忧虑。只有年幼的易生,依旧无忧无虑,活泼天真,仿佛战争与艰难局势都未曾影响到他。
房东是当地的金生兄弟俩,哥哥年过三十,又黑又瘦且未婚;弟弟已成家。他们朴实憨厚,都是正宗的庄稼人。
他们依循当地风俗,亲切地称赵志珍为“老姑”,杨成武为“姑夫”。赵志珍与杨成武亦视他们如手足,唤金生为大哥,其弟与弟媳则分别为二哥、二嫂。
此时,杨成武的病再次发作。经过两日休养,第三天他倚在炕边用餐时,忽听“嗵”的一声巨响,门猛地被撞开了。
此时,杨成武的疟疾复发。他静心休养两日后,如常坐在炕上用餐,突然,'砰'的一声巨响,门被撞开了。
曾荣昌急忙推门而入,喘息着说:“司令员,敌人来了!”话音未落,东山梁便传来枪声。杨成武立刻放下饭碗,询问情况:“到底怎么回事?”
一名侦查员报告:“可能敌人有所警觉,自今晨起,他们便由金坡据点直奔此地,现已与我军25团发生交火!”
杨成武即刻吩咐警卫员速派人员前往东山梁探查,确认25团能否抵御住敌人的猛烈攻势。
远处声音渐响,敌人似已动用掷弹筒。很快,田双喜与25团指导员自东山梁查探归来,边跑边急呼:“司令员,快走!”
指导员快步至杨成武身旁,急道:“他们似乎专程找你,人数众多,你需立刻撤离!”
此刻,空中响起飞机急速俯冲的轰鸣。紧接着,东梁山上骤现一道白光,那是敌人投掷的炸弹瞬间爆炸所产生的光芒。
爆炸声响起,小易生吓得大哭。杨成武迅速抱起女儿,却被赵志珍夺去,她推着丈夫说:“快走,别管我们,我能行!”
邢金生焦急地对杨成武说:“你快走,老姑他们会照顾好自己,别担心我们。”此刻,日军逼近东山梁,离他们所在地仅剩几百米。
【老房东保护杨成武家人】
敌人再次发起俯冲,杨成武不知哪来的勇气,猛然大喊:“快走!”话音未落,他已一个箭步冲向门外。
此刻,位于东山梁上的日军正向此处开枪,子弹连绵不绝地击中屋顶,同时,敌方飞机投掷的炸弹也纷纷在他们周遭爆炸。
卢星文和曾荣昌费力地将杨成武搀扶至西山梁。所幸杨成武的疟疾未犯,他们刚抵达山顶,敌人便追了上来。
他们急忙翻过西山梁,发现前方有小河与山沟阻挡。此刻他们已无暇多顾,越过山沟后,毅然踏入河中。所幸河水不深,他们得以安全通过。
前方地形开阔,敌人利用此优势架起机枪,猛烈扫射。子弹呼啸而过,他们迅速转移至天津沟山头,最终摆脱了敌人的攻击。
站在山头上,他们望见不远处老庵的四间屋舍正被大火吞噬,火光映照下,四周黄澄澄一片,尽是敌人的身影。
望着不远处熊熊燃烧的大火,杨成武心猛地一沉:“糟了,志珍和金生他们恐怕凶多吉少!”随即,他身体一阵颤抖,疟疾再次袭来,让他浑身冰冷。
当晚,杨成武等隐匿于天津沟山梁。次日晨曦初现,他取出电话,迅速搭线联络。此时方知,部队正紧急搜寻他们的下落。
杨成武在曾荣昌与卢星文的扶持下,向不老庵行进。他们艰难攀上西山梁,俯瞰洼地,只见原本的四间房屋,已化作一堆废墟。
此时,杨成武的心跳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拐过山梁弯道后,他突然听到有人呼喊:“杨师长,您回来了!”
杨成武仔细一看,高兴地喊道:“金生大哥!”随即朝金生跑去,急切地问:“你们情况如何?”
金生大哥笑着,憨态可掬地指向远处废墟说:“我们都没事,看,老姑在那儿。”杨成武接着问:“二哥和二嫂此刻在哪?”
对方回应道:“他们都安然无恙,已经去各自忙碌工作了。”
杨成武径直走向废墟,发现墙边斜靠着个草棚,里头隐约传来低吟的歌声。原来,敌人逼近不老庵数百米时,金生已带着赵志珍母女躲到了附近一处石崖的庇护下。
此处有个可容纳两三人的洞穴,十分隐蔽。这原是他们全家的藏身之处,他们把赵志珍母女安顿好后,一家三口转移到另一个洞穴中。
敌人到达不老庵,发现屋内空荡,八路军早已撤离。他们未细致搜山,恼羞成怒之下,焚烧了四间房屋,最终只能悻悻离去。
【40年多后,他们再度相逢】
四十余载光阴匆匆流逝,杨成武始终铭记着当年的金生大哥,而金生同样未曾忘却昔日的杨师长,两人的情谊历久弥新。
与杨成武一家分别后,金生至今未成家,与侄子刑银启同住。年岁渐长,他对杨师长一家的思念愈发强烈,从未减退。
他向孩子详细说明想法后,侄子沉思许久劝道:“大伯,五峰寨的事早已成过往。你们多年无联系,且将军身居全国政协主席之位,政务缠身。咱们这样的农民,哪有机会见他,还是放弃吧。”
杨成武未忘邢金生兄弟,且在《敌后抗战》一书中记述了五峰寨遇险经历。该书出版后不久,天津人民电视台便开始对其进行联播。
广播播放至《五峰寨遇险》时,五峰寨的村民们急忙聚到金生大爷身旁,告诉他:“广播里提到你了,杨成武主席还没忘记你!”
孩子们在一旁模仿播音员,生动地讲述了那件事。老人听后,不禁点头确认:“确有此事!”边说边激动地流下了眼泪。
于是,老人心中产生了去见杨成武的念头。考虑到自己尚能行动自如,他决定前往北京探望这位老朋友。
他因侄子先前反对,便悄悄到侄女家,让外孙陪他去北京。侄子得知后,只能妥协同行。于是,他实现了心愿,也就出现了文章开头的情景。
将军遇见昔日挚友,紧握老人双手不放,深情说道:“金生大哥,您能来,我们全家都感到无比高兴!”
邢金生老人许久未言语,或许因兴奋,或许因激动。他时而望向赵志珍,时而看向杨成武将军,仿佛在回忆中搜寻。最终,他凝视着杨师长,缓缓道:“师长,您一点没变!”
将军的客厅明亮宽敞,几盆鲜花盛开,香气弥漫。沙场归来的将军与一生务农的邢金生并肩坐在沙发上,这场景显得异常和谐且自然。
赵志珍望着邢金生,关切地问:“师长,您身体还好吧?能活到85岁真不容易,真是有福气!”
金生大爷乐道:“真是有福,若非杨师长他们抗日,我哪能活到今日。”说着,老人满脸沧桑,笑容却愈发灿烂。
猛然间,他忆起昔日携幼童探洞时的情景,心中泛起涟漪:“易生此刻何在?是已上班,还是有其他去向?”
听到这番话,赵志珍脸色骤变,哽咽道:“易生,她已离世。”闻言,杨成武也不禁泪湿眼眶。
金生大爷闻言惊起,得知易生的死因后,深吸一口烟,喃喃自语:“多好的孩子,怎么就走了?”
为缓解悲伤氛围,杨成武询问金生家乡亲人及村庄近况。金生答道:“乡亲们近来尚好,只是近两年自然灾害频发,收成大不如前。”
随后,杨成武夫妇关切地询问了老区群众脱贫致富的进展,字里行间充满了对老区人民的深切怀念与不舍之情。
杨成武陷入沉思,与此同时,赵志珍回屋拿来棉衣裤、一捆军毯、一箱糖果及多样食品,总计价值200多元,一并赠予了老人。
杨成武说:“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钱虽不多,你当作零花钱。衣物是给孩子们的。以后有难处,务必告诉我。”
老人眼眶湿润,忍不住说道:“此番来北京,能亲眼见到你们,我即便离世,也能安心了。”
尽管言语不多,情谊却深重难表。将军与农民并肩而坐,交谈中满是诚恳之辞,流露出的感情极为真挚。
【临别前留下珍贵照片】
当晚,杨成武与赵志珍夫妇邀老人共进晚餐,热情地将他请至上座,斟满酒杯后举杯齐声道:“金生大哥,愿您身体健康,福寿绵长。”
老人举杯一饮而尽,他85岁高龄,从未尝过如此香甜的酒。首次经历此景,将军一家亲自为他斟酒夹菜,让他吃得实在自然,舒心畅快。
餐后,众人随即陪伴老人离开餐厅。杨将军热络地对金生大哥提议:“不如我们一起合影留念吧!”
金生心中早有此意,闻言连忙应和:“好,好!”话语间满是赞同,过渡自然流畅。
他们搀扶着金生大哥到中间,杨将军的夫人、儿子及侄儿分站两侧。随着快门声“咔嚓”,一张珍贵的照片定格,记录下将军与房东大哥的深厚友情。
老人家即将离世,杨成武吩咐秘书取出他的三本回忆录——《敌后抗战》《忆长征》《战华北》,并庄重地在每本书的扉页上题写了留言。
敬赠金生大哥,望您惠存。此份心意,聊表敬意与情谊,愿您珍视收藏,它承载着我们之间的深厚友谊与美好回忆。
杨成武是一位杰出的军事将领,他在军队中表现出色,以其卓越的指挥能力和坚定的战斗意志著称,为国家的安全和稳定作出了重要贡献。
写完后,杨成武道:“大哥,我送你的这三本书,请务必珍藏,将来给孩子们和乡亲们传阅。”
老人虽不认字,却郑重接过书,激动表示:“我会让孩子们念给我,还要让家乡的孩子们都看看这些书,尽管我自己读不懂。”
老人即将离去,杨成武紧握其手,反复叮咛:“日后生活若有难处,务必来信告知。”
金生老人眼含泪光道:“我命大着,以后若有机会,定再来北京探望你……”
金生老人登车后,吉普车缓缓驶入大街,融入繁忙的车流。杨成武一家站在门口,目送老人远去,不断挥手告别,直至身影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