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星星,更是我的光,驱散了我所有的阴霾。
星夜初遇
朗星摘下头盔时,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落,在下巴处与火场的灰烬混合成浑浊的痕迹。消防车顶灯在夜色中划出红蓝相间的光弧,照亮他制服领口上那些细小的黑色斑点——那是生命被火焰吞噬后留下的尘埃。
"收队!"队长老陈的声音穿透嘈杂的现场。
朗星甩了甩头发,水珠四溅。这场居民楼火灾持续了四个小时,他们救出了七个人,但顶楼的那对老夫妇没能等到他们破门而入。这种时候,他总是需要一点时间让自己从那种窒息感中抽离。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朗星用袖子擦了擦屏幕上的水雾,通知栏跳出一条好友申请:柠檬请求添加您为好友。头像是一只眯着眼睛的橘猫。
他皱了皱眉,突然想起半小时前在消防站后院捡到的那部手机。当时他正准备出发去参加战友的婚礼,在墙角发现了那个亮着屏幕的设备,上面留着几个清晰的猫咪爪印。他本想交给失物招领处,但鬼使神差地,他通过了这条申请。
"喵~"凌晨三点的对话框突然跳出一只橘猫表情包。
朗星擦头发的手顿了顿,水珠落在屏幕上,晕开了猫咪的笑脸。他盯着那个对话框看了几秒,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是火灾后难得的轻松时刻。
"这是你的手机吗?"他打字问道,然后觉得这样开场太生硬,又补了一句,"我在消防站捡到的。"
回复来得很快:"天啊!我以为再也找不到了!柠檬今天下午去消防站写生,一定是那时候掉的!"
朗星想象着一只橘猫拿着画笔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队友们已经陆续上了消防车,他快步跟上,一边打字:"柠檬是你的猫?"
"是我的艺名啦。我叫宁梦,美院的学生。"对方发来一张照片,速写本上画着一只胖乎乎的橘猫,旁边署名"柠檬的主人"。
消防车启动的轰鸣声中,朗星保存了那张画。不知为何,这个深夜的偶然对话让他感到一种奇妙的平静,仿佛刚刚经历的生死一线被这只橘猫的笑容轻轻抹去了。
"我是朗星,市消防中队队员。"他回复道,然后犹豫了一下,又补充,"如果你方便的话,明天可以来消防站取手机。"
"太好了!我上午有课,下午三点可以吗?"
"我明天值班,随时欢迎。"
对话到此为止,但朗星整晚都在想那个叫宁梦的女孩会是什么样子。直到第二天交接班时,他还在不自觉地查看手机。
"哟,我们朗星等女朋友呢?"队友小李撞了撞他的肩膀。
朗星耳根一热:"别瞎说,是失主来取手机。"
下午三点零五分,消防站门口出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宁梦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怀里确实抱着一只橘猫——和画里一模一样。
"你好,我是来取手机的。"她站在值班室门口,声音比想象中要清亮。
朗星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他昨晚没说的是,他见过她——在美院附近的咖啡厅,她总是坐在靠窗的位置画画,阳光透过玻璃在她周围形成一圈光晕,像一幅活的油画。
"给你。"他从抽屉里取出那部手机,"屏幕上有几个爪印,但没坏。"
宁梦接过手机,橘猫在她怀里扭动了一下。"谢谢你!柠檬昨天趁我不注意跑出去了,我找了好久。"她挠了挠猫咪的下巴,"作为感谢,这个送你。"
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张小画,是消防站的速写,但屋顶上趴着一只巨大的橘猫,尾巴垂下来像第二根旗杆。朗星忍不住笑出声来。
"画得真好。"他由衷地说,"你经常来这里写生?"
"嗯,我喜欢画建筑物和..."宁梦突然停顿,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和消防车。"
朗星感到心跳漏了一拍。他们站在消防站门口聊了许久,直到柠檬不耐烦地叫起来。分别时,宁梦犹豫了一下,问:"我可以...加你微信吗?不是用捡到的手机那种方式。"
星辉岁月
那天之后,朗星的手机里多了一个特别的聊天窗口。宁梦常在深夜发来她的新作品——有时是星空,有时是街景,偶尔还有柠檬的各种滑稽姿态。而朗星则会分享一些不涉及机密的工作日常:训练时的趣事,救援后看到的日出,食堂新来的厨师做的超辣炒饭。
一个月后的凌晨两点,朗星刚从一场仓库火灾回来,浑身湿透,喉咙里满是烟味。他坐在消防车后座,鬼使神差地给宁梦发了一张现场照片——只拍了远处的火光和他们的设备,没有伤者或敏感内容。
"刚结束一场救援。"他写道,手指在屏幕上留下几道水痕。
宁梦的回复出乎意料地快:"你还好吗?"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让朗星眼眶发热。他想起火场里那个被浓烟困住的小女孩,想起她紧紧抓住他制服时颤抖的手指。
"没事,人都救出来了。"他回复道,然后犹豫了一下,又补充,"就是有点累。"
"等我一下。"宁梦说。
十分钟后,她发来一张照片。她的速写本上画着火焰的纹路,但那些火焰奇异地化作了星云的形状,在纸页角落,她画了一颗小小的、发光的星星。
"送你这颗星星,累了就看看它。"宁梦写道。
朗星盯着那颗星星看了很久,直到队友喊他去洗澡。那天晚上,他梦见了真正的星空。
他们的关系就这样微妙地变化着。宁梦的速写本上多了许多火焰与星星的图案,而朗星的手机相册里开始出现各种角度的天空照片。每当完成一场艰难救援,他总会不自觉地寻找宁梦的消息——那颗小小的星星成了他的精神支柱。
一个周五的晚上,朗星难得休息,他们第一次视频通话。屏幕那头的宁梦穿着宽松的睡裙,头发随意地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她身后是凌乱却温馨的画室,各种画具和石膏像散落在各处。
"今天火场里救出个小姑娘,抱着兔子玩偶哭得喘不上气。"朗星仰头喝水时,喉结滚动着疲惫的痕迹。他耳后有一道新鲜的灼痕,是抢救那个孩子时留下的。
宁梦的画笔在调色盘上打滑,钴蓝色颜料溅到她的白色睡裙上,像一小片夜空。"你受伤了。"她声音很轻,但朗星听出了其中的关切。
"小伤,不碍事。"他下意识碰了碰耳后,"你上次说的星空展览..."
宁梦突然把手机转向画架:"看,我把你的消防车画进银河了。"
画布上,一辆红色的消防车穿梭在璀璨星云之间,车顶的警灯化作两颗最亮的恒星。月光透过她画室的纱帘,在那些石膏像间流淌成河,也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
朗星屏住了呼吸。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期待过什么——不是期待警报不要响起,不是期待火势不要蔓延,而是单纯地期待与一个人分享生活里的点点滴滴。
"太美了。"他轻声说,"就像..."
就像你一样。这句话他没说出口。
视频通话持续到凌晨,他们聊星空,聊艺术,聊柠檬又打翻了什么,聊消防站里那些不为人知的趣事。挂断前,宁梦突然说:"下个月我的毕业展,你会来吗?"
朗星的心跳加速了:"只要没有任务,我一定到。"
那天之后,他们之间的联系更加频繁。朗星开始注意收集各种形状的云朵和晚霞照片发给宁梦;而宁梦则会在每幅新作品不起眼的角落画一颗星星——只给朗星看的秘密符号。
星陨时刻
事故发生的那天,朗星刚结束跨省联合演练,正躺在临时宿舍的床上给宁梦发语音:"下周就能回去了,说不定..."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笑意,"说不定能赶上你的毕业展预展。"
与此同时,宁梦正戴着蓝牙耳机听这条语音,嘴角挂着微笑。她站在画架前,调整着那幅消防车星云图的最后细节。画布角落的星星比其他作品里的都要大,都要亮。
"我等你。"她轻声回答,虽然知道朗星听不见。
为了给画作做最后的修饰,宁梦决定去城郊的艺术用品店买一种特殊颜料。她哼着歌启动车子,耳机里循环播放着朗星发来的几条语音。天空开始飘起细雨,她调大了雨刷器的频率。
那辆失控的卡车从侧面撞上来时,宁梦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朗星会失望吗?如果她不能按时完成这幅画...
刹车片刺耳的尖叫穿透蓝牙耳机。画板从副驾驶座飞出去的瞬间,宁梦看见挡风玻璃上炸开的不是颜料,而是自己的血珠。然后,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朗星发送的第五十三条消息没有收到回复。演练结束回到市区,他直接去了医院——宁梦的手机定位最后显示在那里。
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长得没有尽头。朗星站在玻璃窗外,看着里面那个被各种管子和仪器包围的瘦小身影,几乎认不出那是总对他笑着的宁梦。医生的话在他耳边嗡嗡作响:"...左腿膝盖以下截肢...颅脑损伤...苏醒时间不确定..."
他慢慢滑坐在墙边,头盔从手中滚落。五天前他们还视频到凌晨,现在他却只能隔着玻璃看着她苍白的脸。柠檬被暂时寄养在宁梦的同学那里,那幅准备参展的消防车星云图还躺在事故车的后备箱,角落的星星永远等不到它的观众了。
但朗星没有离开。他利用每一个休息日坐在ICU外的长椅上,有时带着柠檬,有时带着他偷偷拍下的宁梦的画——那些她发给他的照片,他全都打印了出来,做成一本小小的画册。
第五十三天,护士告诉他宁梦有了轻微的意识反应。第六十七天,她被转入普通病房。第八十九天,她第一次睁开眼睛,但很快又陷入药物导致的昏睡。
朗星始终没有出现在她面前。他只是每天发一条消息,就像他们相识之初那样——有时是一张天空的照片,有时是一句简单的问候。他不知道宁梦何时能看到这些,但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会醒来,会需要知道有人一直在等她。
第一百零三天,宁梦终于完全清醒。当护士拉开窗帘时,她第一次看清被子下空荡荡的左腿轮廓。床头柜上的手机黑着屏,积压着数百条未读消息——其中52条来自朗星,时间跨度从她出事当天直到上周。
她没有勇气打开任何一条。镜子里的女孩苍白消瘦,右脸颊上还有一道未褪尽的疤痕。这样的自己,要怎么面对那个在火场中英勇救人的消防员?宁梦把手机塞进抽屉深处,拒绝所有访客,包括那位据说每天都来医院的同学——柠檬现在的临时主人。
星光重启
直到一个飘雪的下午,消毒水的气味里突然混入一丝熟悉的烟熏气息。宁梦盯着天花板的裂缝,听到轮椅转动的声音停在床边。她没有转头,只是更紧地攥住了被角。
"你画的银河,"一个沙哑的声音说,"少画了最重要的部分。"
宁梦猛地转头,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朗星半跪在她的床边,手里拿着一个星空投影仪。他按下开关,整个病房顿时被星斑布满,那些光点在天花板和墙壁上流转,宛如真实的银河。
他用平板电脑转向她,屏幕上显示着她那幅未完成的消防车星云图——但此刻图中多了许多细小的光点,每一颗都标注着日期。宁梦颤抖着辨认出那些数字:全是她昏迷期间的日子。
"这些是我值守夜班时看到的星星。"朗星轻声说,他的眼下有浓重的阴影,制服袖口别着崭新的臂章,"每个不能来看你的凌晨,我都会记下当时的星空。"
窗外飘起初雪,光斑在他们之间流转。宁梦冰凉的手指触到他袖口的新臂章——那是他调职文件的证明,从危险的抢险一线转到了相对安全的消防宣传岗位。为了有更多时间陪她复健,他在申请书上写道。
"现在,"朗星握住她颤抖的指尖,按亮那部沉寂已久的手机,两年来的聊天记录在星空下泛起微光,"可以让我看看真实的星空吗?"
他指的是她的眼睛。宁梦终于哭出声来,泪水冲刷着数月来的恐惧与孤独。朗星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就像当初擦去手机屏幕上的水珠一样小心翼翼。
"可是我不完整了..."她哽咽着说。
朗星指向投影在天花板上的星图:"银河也有黑暗的缝隙,但正因为如此,星星才显得更亮。"他轻轻拥抱她,"你在我眼里,一直都是最完整的星空。"
柠檬从朗星的背包里探出头来,发出熟悉的"喵"声。宁梦破涕为笑,那一刻,她决定重新拿起画笔——不是画完美的星空,而是画真实的、有裂缝也有光芒的生命。
朗星调职后的第一项工作,是协助设计消防宣传的艺术展板。而宁梦康复后的第一幅作品,是一幅名为《星火》的画:夜空下,一辆消防车停在海边,车顶坐着两个看星星的人影,其中一个倚靠着轮椅,但他们手中的星光连成了完整的星座。
在画的右下角,宁梦画了两颗紧紧依偎的星星,比银河里的任何一颗都要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