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把饭桶提到屋里,坐在那张桌子前时,侯吉珲突然说了句:“这地方不错,比商丘、永年强多了,床铺在后面,桌子、凳子在前面,还有储物柜,好像冬天还有煤球火,门外有自来水,有公厕,呵呵,还真有点家的感觉。”
宋瑞珂抬头看了看,点了点头,说道:“看来是因为我们的到来,他们才整理了房间的,原来这间大房子中间,应该是有隔扇的,至少也得有一个大布帘子。呵呵,吉珲,你还是没有注意到吧,我们只顾着说话呢,也没看看,我们屋里的电灯,一直亮着呢。”宋瑞珂说着话,轻轻地拉了一下房门后的拉线,头顶上的电灯泡灭了,可屋里并没有完全黑下来,原来里间还有一个电灯泡,几个人笑了起来,说道:“好了,用上电灯了,开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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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洁打开两个饭桶时,这才发现,饭桶里面还有内容,一个饭桶里放着重叠着的两个小盆,中间隔了层油纸,刘洁小心翼翼地端了出来,原来是两样菜,一碗竟然是红烧肉块炖萝卜,一碗是肉丸子,下面又一层油纸,是半桶烩菜,里面内容也很丰盛。侯吉珲高兴了,说道:“乖乖,要说还是北京城好啊,过年了,过年了。”
宋瑞珂冷冷一笑,说道:“兄弟,不,侯同学,不要高兴太早了,没听那位大队长说吧,他们本来想让我们聚餐呢,没想到在火车上被那家伙给搅黄了,这才让我们分而食之的。这是入伙饭,吃顿好的,也是常有的事。”
侯吉珲笑着说道:“鸣玉兄,不,宋同学,管他那么多干什么,有肉,你还不高兴啊?反正,我敢保证,这不是断头肉,只管吃,只管吃。”说话时,又打开了另一个饭桶,又是两个小盆,刘洁一一端了出来,揭开油纸,才发现,是两个凉菜,上面一个是姜汁拌莲菜,下面一个是北京城内几家有名的甜点混合,侯吉珲笑了起来,说道:“呵呵,今天真的成了解放军的贵宾了,吃上老北京的‘八件套’了,来,来,来,这个好,这个好,咱们都尝尝。鸣玉兄,这个是有名的驴打滚,你先尝尝;伯涛兄,这个是糖耳朵,香软可口;老王,你吃这个,豌豆黄,入口即化;刘洁,你牙口好,来块沙琪玛;我,侯同学吗,呵呵,来一块老式绿豆糕,甜而不腻,和我这个人一样,怎么看都是清爽细腻之人啊。”
大伙被侯吉珲说得大笑起来,嘴里也慢慢地咀嚼着各式糕点,王元直拍了拍侯吉珲的肩膀,笑着说道:“侯同学,绿了,绿了。”几个人才看到侯吉珲手里的绿豆糕,颜色果然是晶莹中泛出艾叶般的绿色来。侯吉珲笑了笑,小声而神秘地说道:“没关系,咱老丈母娘多,告诉几位哥,兄弟在北京城还有一房呢,说不定明天早上带着孩子就跑过来了。老王,你可是就那一个老婆,随便一下子,就绿完了。”
几个人又笑了起来,刘洁急忙又塞到嘴里一只糕点,便拿起饭碗来,给大伙盛香喷喷的大米饭。杨伯涛闻了闻那米饭,连连点了点头,说道:“这米饭,真香、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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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吉珲吃得脸上出了汗,打了个饱嗝,又开始骂起人来:“奶奶的,那个老东西,真他娘的反动,要不是他在火车上那么一闹腾,弟兄们坐到一起,热热闹闹地聚上一餐,多品尝几样菜,该有多好啊?”
宋瑞珂已经吃饱了,放下碗筷,随口说道:“他们中间的一些人啊,已经被阎锡山教训得没有脑子了。刘佩玺不好意思对我们说,阎锡山统治山西几十年,只听顺耳的话,从来听不得逆耳之言,否则的话,小命就难保了。于是啊,他们中间的一些人,便养成了一种习惯,说假话、空话、阎锡山爱听的瞎话,哪怕自己明明知道是瞎话,也得那样说,早已没有了是非对错,没有了良知自我,一个个如同疯狗一般,去咬别人,以维护自己的利益。他们不仅对士兵残酷,就是对待反对阎锡山的高级军官、说了不同意见的高级人员,都实施残酷而毫无人性的镇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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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瑞珂稳定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我在山西住八路军大牢的时候,史泽波将军曾经和我住一间房,他曾经说过一件事,他说,抗战期间,山西士兵极为艰苦,但大家认为全国都是一样,也就咬紧牙关忍受了。不料有次蒋介石派来中央视察团,山西省干训团刘教育长在接待中,获悉中央发给山西军饷,大部被阎克扣,中饱私囊,难免有些怨言。事为阎所侦悉,以刘犯了反对会长的罪名,所谓的会长,其实就是他的特务组织、恐怖组织“忠实同志会”,阎老西自任会长,勒令中上层军官全部参加,并发展到士兵;凡对阎不满者,便是反对会长,犯死罪、判死刑者,多了去。于是将刘绑在大板凳上,用薄薄的黄表纸,放在酒里浸过,往脸上蒙,一层又一层,直到几十层,窒息而死为止。事后,通知他的内弟,也就是和刘佩玺在一个单位工作的,太原绥署代处长靳金城去为其办后事,靳金城吓得不但不敢哭,还要感谢会长的恩典,因为没有公开枪决,没有出罪状,还给了一些治丧费,已经够给他面子的了。前几天,我问过刘佩玺,他说,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