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神医试剑

大步走路 2025-02-15 11:56:30

李莲花十年后与少师剑重逢的段落,剧中对原著有很大的改编。

近日细细品味李莲花在百川院遭遇少师,其内核与书中所写还是比较一致的。尽管原本在马车上的黯然相对,变成了热热闹闹的赏剑大会,但是当李莲花手握少师那一瞬间,心头的感受却是如出一辙。

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

被方多病咋咋呼呼带进百川院,又被拉去看过李相夷的画像,还被迫给自己的画像贡献一颗糖,李莲花正担心笛飞声将自己的身份说漏了嘴,外面锣声敲响,三人同到外面去赏剑。

院中已是群豪林立,江湖人齐聚百川院,想要一睹少师风采。

看样子是乔婉娩与肖紫衿寻回了少师。

良辰吉日,明晃晃的太阳高悬在天上,照耀着被红绸遮住的少师剑。

李莲花眼中看到的不是少师,而是十年前在海棠花林舞剑的时光。

那时的相夷身着红衣,走到哪里都像一团红彤彤的火,无论是与阿娩对剑,还是在弟兄们中间,有他在总是热热闹闹、快快活活。

山里的海棠花开得晚,好像正是这个时节。他与阿娩在花瓣落英缤纷的海棠花林里拆招,长剑舞动,衣袂飘飞,一招一式美轮美奂。他剑法高超,与阿娩对剑,尚有余裕细看阿娩脸上的表情,她的一颦一笑随着剑锋的交错都落在他的眼底。

初次相遇,他便觉得阿娩像天上的仙人,饮露餐风,不食人间烟火。后来他知道,阿娩不仅风姿卓绝,而且悟性颇高,剑术亦佳。

两人定情以后,阿娩送他的每样东西都富有深意,常伴左右,直到现在也没有离身。

只不过,海棠花年年会再开,情起缘灭,却半点不由人。李相夷惩恶扬善、天下太平的主张还在口耳相传,可现实却是即便李相夷站在众人面前,也已无人能认得出他。

肖紫衿与阿娩在台上四目相对,一个温柔劝慰,一个心领神会。李莲花不觉垂下了眼眸,阿飞的刀子嘴上线,我还以为乔婉娩是你的女人。

李莲花定了定神,乔姑娘她只属于她自己。

赏剑大会正式开始,门人揭去红绸,众人目光都落在辗转十年又回到四顾门的宝剑上。

阳光晃眼,但却好似绕过了黝黑如井底的少师剑鞘,换言之,少师剑身仿佛会吸收光线一般,所有的璀璨光华都闪耀在剑柄上。

李莲花胸口一紧,好似被人攥住了心脏。

旁人的议论纷纷、七嘴八舌都像是山风吹过,缥缈而虚幻。少师剑上的每一寸剑身,每一处雕花他都了如指掌。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他恍惚听见阿娩一声轻叹。

方多病生怕他看不见,拍拍他的肩,哎,快看,还真是少师剑呢。李相夷就是用他自创的相夷太剑一战惊绝江湖。听说为了博乔姑娘一笑,在剑柄上系了丈许红绸,在扬州江山笑屋顶练了一套醉如狂三十六剑,引得万人空巷……

李莲花一哂,当年那不可一世的白衣少年浮现在他心里。

红绸何止丈许,就穿在剑柄顶端睚眦口中,在江山笑屋顶的风中猎猎招展。李相夷一口饮尽壶中酒,将酒壶随手一抛,不必担心,下面有兄弟会帮他接着。他转头看剑,明澈的月光下,剑柄上的花纹清晰可见,他用拇指轻轻拂过只有他知道的印痕,而后左手将剑抛起,右手顺势拔出长剑……

那一场红绸舞剑,就像李相夷那时的生命,透着蓬勃向上的活力与神采飞扬的恣肆。

三十六剑一气呵成,剑招快速绝伦,剑光灿若满天繁星,令人目不暇接。

舞完这套剑,李相夷收剑回鞘,靠着少师坐在屋脊,宛若天神下凡,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方多病在他耳边絮絮,据说争相围观者不知多少,只为目睹那红绸一剑。今日你们俩也算长了见识了。

李莲花收回心绪,瞥了眼身旁的笛飞声,但愿他不要乱说话。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客气道,也只是少时心性,做事情太夸张了而已。

笛飞声微微摇头,是啊,竟这般招摇。

李莲花撇了撇嘴,心中暗想,我自己说可以,谁让你说啦。

方多病急了,瞧不上他俩这酸葡萄心理,你们俩什么态度啊,这可是你们俩无法觊觎的高度,我看你们纯属妒忌。

肖紫衿向众人宣布,来到现场的英雄豪杰都可上台一试,只要在台上待到一炷香尽,花落谁家便可亲自一试少师剑。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跃跃欲试。

香已经燃上,少年人纷纷跻身上前,方多病也飞身去摘绸花。这番热闹景象,令白江鹑心中甚慰,他知道门主自来不喜寂寞,若能看到这一幕,应该会高兴吧。

却不知李莲花待在台下看得有些无聊,后退两步凑到笛飞声身边开始吃瓜,认识你这么久了,你背的这把刀叫什么呢?

笛飞声答,刀。

李莲花斜了笛飞声一眼,刀?没有名字?

笛飞声笑道,刀就是刀,要什么名字。取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名字,最后还不是落入他人之手。

李莲花本来想笑,不料阿飞不仅刀法了得,扎起心来也是稳准狠。他抬了抬眉,打住话头,你说了算。笛飞声却没打算就此住口,转头问道,还不拿回你的剑?

李莲花眉头微扬,好似事不关己,谁的?这李相夷都已经死了十年了。

笛飞声笑出了声,转头望着李莲花道,输给我这么放不下。

李莲花垂眸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笛飞声看他毫无防备,突然一掌拍在他后腰,李莲花只觉一股大力推到,不由自主向前跌去,刚好前面的人腰间挂着个面具,他只好顺手牵羊将面具戴在脸上。

此时,台上经过几番混战,方多病趁跃起之势用剑柄将绸花挑下。他正要伸手去接绸花,李莲花恰好跌过来,把他撞得偏离了先前的位置,那绸花落下时,也就刚好砸进了李莲花的怀里。

李莲花无辜地看看手里的绸花,又伸手摸摸被绸花砸到的头顶,疼得龇牙咧嘴。

方多病瞪大双眼,李莲花?你怎么上来了?还有你这面具……

李莲花立在台上一时间颇为尴尬。刚好这时,一炷香尽,白江淳上前一步宣布道,香尽,落花有主。

李莲花只好抱着怀里巨大的绸花,讪讪地笑了一笑。

方多病喜出望外,李莲花,你踩了什么狗屎运啊?

李莲花眼睛里恨不能飞出一把刀来,狗你个头啊。

绸花落在他手里,那便意味着他要去试这柄本来属于李相夷的剑。

他想试吗?他不想。

这柄剑连接着过去,与今日所见四顾门的故旧多少都有些故事,只是隔着十年光阴早已物是人非事事休;这柄剑是他当年舍去的过往,剑法在他心里、在他手上,可是这剑早已不是他的。

少师只是一柄无锋重剑,无甚特别。

风尘三尺剑,社稷一戎衣

台上的纪汉佛彬彬有礼地问道,这位朋友并非是四顾门的故友,未曾见过,敢问尊姓大名啊?云彼丘则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李莲花。

李莲花好似晚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又笑了笑才缓缓点头道,在下姓李。

台上好像有一阵大风刮过,李莲花看到乔婉娩的眼睛里起了波纹,石水与白江淳交换着波动的眼色,云彼丘则仿佛被定住一般,唯有纪汉佛继续问道,李?李什么?

李莲花面色微微一沉,果然如无了和尚当年所说,故人相见也难识啊。他眨了眨眼,眼前最近切的故人皆在,齐齐整整,唯独少了当年的门主李相夷。

肖紫衿转头去看乔婉娩的面色,好似在探看她是否有和自己一样的感觉。

李莲花回过神来,接着说道,李~莲花。

听到这个名字,乔婉娩好像松了一口气,阿飞则在纪汉佛恍然大悟的声音里闭上了嘴,原来是李神医啊,久闻大名,那今日试少师剑的机会就落在你的身上了。

阿飞将失踪十年的门主推到他们面前,他们却认不出,或许四顾门分崩离析的原因一目了然。

李莲花还想推辞,可是在下不太会使剑啊。

台下一片嘘声,弄虚作假,投机取巧,下去吧,下去吧……

方多病护着李莲花,各位,是肖大侠说的,香尽摘得花便可,怎么不算呢?

李莲花顺势看了一眼肖紫衿,肖紫衿也正肃然望着这边。

方多病话音才落,乔婉娩接口道,方公子说得在理,李神医与相夷同姓,也算缘分。

肖紫衿又看看乔婉娩的面色,顺着说道,李神医,试剑吧。

方多病催促他,快去快去。

李莲花扭头欲言又止,真想骂他两句,可看他一脸兴奋,不住口地催促,只得放下绸花走到少师剑前。他凝神伸左手握紧剑身,转身在明媚的阳光下仔细端详。

怎会不想少师剑?

他当年不止对方多病说过剑客要握紧手中的剑,也对不少武林同道说过。他相信,剑客唯有握紧手中的剑,才能维护武林公义。

他的目光摩挲着剑柄的每一寸纹路,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

他倒转长剑,右手握住剑柄,是曾经熟稔于心的触感,但左手微觉异样。他像往常一样,用拇指轻轻拂过剑柄……

他的每个动作都很慢,众人都远远望着,云彼丘按捺不住心头的焦躁,低头陷入沉思。

李莲花心头如遭重击,这不是他当年惯用的那柄少师剑。

他缓缓拔出剑身,剑与剑鞘摩擦的声音如水银泻地。他舒展右臂将剑斜向上举。他说不大会使剑,但剑在他手里却像是手臂的延伸,已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

笛飞声目光闪动,揣摩李莲花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人群中赞叹之声不绝于耳,方多病笑得阳光灿烂。

下一刻笛飞声手里的暗器就出了手,势大力沉,越过剑架,直飞向李莲花手中的剑。

一声脆响,剑身碎裂成数段跌落在地。

台上的四顾门故旧皆是心里一惊,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李莲花挥手收回手里的剑柄,又转头去看碎在地上的灼灼亮光。四大院主与肖乔二人走近之时,李莲花还在细看剑柄。

石水一声断喝,你竟敢毁少师?

方多病赶紧插在中间打哈哈,各位,有话好说,这当中肯定有误会。

他见李莲花还在低头对着剑柄看个不休,只好从牙缝里问他,这剑到底怎么回事?

李莲花气定神闲道,这个剑是假的呀。

现场一片惊呼。

纪汉佛问道,你为什么说是假的?

李莲花语气平常,这个剑仿得真像,连剑柄上的雕纹它都完美无缺。可我听闻李相夷十五岁就得此剑,剑不离手五年,但是这个剑柄上却没有丝毫的磨损,实在是太奇怪了。一点磨损都没有。

他将残损的剑柄递给走上前来的乔婉娩,来,看看。

乔婉娩接过剑柄,仔细查看过一遍,又抬眸看了看眼前的李神医,方道,当年相夷与无忧剑客一战,最后为保全无忧的性命,他反手用剑柄抵住了无忧的杀招,这把剑却毫无损伤,确实是假的。这不是我寻回的少师。纪院主,剑被掉包了。

李莲花转头看看眉头皱起的方多病,说道,假的吧。他那意思就像在说,这下信了吧?我可没瞎说。

李莲花早已知晓,剑没有剑术重要,更没有人重要,而靠剑打出来的正义,终究会有风流云散的一天。

少师剑只是一个形式,只是一具皮囊,就像李相夷只是一个名字,只是一段被他在心底埋葬的过往。

四顾门故旧十年时间踏破铁鞋,寻回了一柄遗失了主人的少师剑,却不能认出站在面前的李相夷。

李莲花在故人面前与少师剑重逢,这份惊心动魄其实远超过在万圣道白千里面前遭遇假的少师剑。不过,胸口窒息如死的感觉分毫不爽。

试剑,眼里看到的虽然是剑,体察到的却是幽微的人心。

人们赞颂一柄假的少师剑,却质疑李莲花,究竟是人心不古、世道浇漓,还是像笛飞声认为的人们都太蠢了呢?

好在李莲花十年前就已不想与任何人计较,此次到清源山也只想尽快找到线索,速速离开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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